夜色已晚,山路难行,三人赶着马车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却也没遇上客栈。倒是遇上一间破庙,索性停下歇一夜。
殷成从马车中找出火折子,在附近捡了些干柴点燃。等火烧起来,又站在庙门前看向四周。夜已深,纵然想去山上打猎恐怕也看不见。眼下想弄些吃的,倒是难了。
“阿盛,你与许姑娘先在这庙里等着,我去看看这附近可有百姓居住,若是有,花银子买些吃的来。”殷成说着就要抬脚离开。
刚跪拜过庙里菩萨的许菡闻言忙起身,“殷公子别去了,这山上有狼,附近应当没有百姓居住。”
她提着衣裙往庙门口走去,到了马车旁,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包袱,翻出许母给她带的蜜饯与干果。仍是用油纸包着,一口没动,尽数递到了殷成面前。
“我这有些吃的,你吃吧。”
“这……”
庙内微弱的火光也足以让殷成看出油纸中包着的吃食不多,三个人分,只怕一人也就分两口,“这些还是许姑娘留着吃吧,我不饿。”
可这话却瞒不过许菡,“在嵎山村就没将你喊去家里吃饭,你这会儿定是饿了。先吃点垫垫,明日一早咱们到了下一个镇子,再好好吃一顿。”
许菡将手里的吃食往前递了递。
正在庙内的万盛偏头看那二人,“她既是给你了,你吃就是。”
他这般说,殷成才接下吃食。
生怕他嫌弃似的,许菡特意解释:“这些是我娘给我拿的,我并不知晓在包袱里,是路上才发现的。里面的糕点弄碎了,但这些都是干净的,殷公子放心吃就是了。”
“多谢许姑娘。”
殷成慢慢打开手中油纸,环顾四周,“许姑娘与阿盛先在这庙里待着,我去周围转一圈,不走远。”
他坚持要去,许菡也不再拦他,嘱咐道:“殷公子务必小心。”
“放心,不会有事的。”说话间撩起马车帷帘,一只手伸进去,打开侧边箱子。
他实在是饿极了,低着头吃了口蜜饯与糕点,鼻子上也沾了点糕点碎渣。
伸进马车内的手如同变戏法似的,从箱子中拿出藏起的长剑,又回头冲庙里的万盛高喊:“走了。”
许菡看着他手里的长剑,又看看马车。
原来箱子里装着的是兵器啊!
……
夜色如墨,殷成又穿着一身玄色长衫,少顷便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不见他的身影,许菡抬脚折返回庙里,坐在火堆旁的干草上。
焰火映照在她脸上,又着一身石榴色的衣裙,正如绽放的石榴花。刚在马车里哭过一通,此刻眼底仍泛着淡淡的红,愈显委屈。
万盛透过焰火望着她,狭长的眸底泛起笑意,墨睫微垂,遮住了笑。
“殷公子会武功吗?”许菡仍不大放心。
万盛嗯了声,“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啊?”
还以为是个绝世高手呢!
许菡更担心了,“他万一遇到狼,怎么办?”
“打一架。”万盛看着火焰说。
“……”说与不说一个样。
许菡回头看去,小声嘀咕:“该不会真会遇到狼吧?”
万盛抬眼,目光落在她侧脸上,手中拿着的细长木棍轻轻拨动火堆,霎时点点火星溅起。
听见动静许菡回过头,看着焰火,心中暗想:这么旺的火,要是来个烤红薯,多好!
……
两人静静的在庙里待了足有两炷香,许菡频频往门口看去,甚至几次起身走去,探头看向外面。但夜色已深,实在看不见人影,她只得又折返回火堆旁。
正要与万盛商量二人一同去找殷成时,却好似听见了脚步声。她又一次起身走过去,站在庙门口探头往外看,远远地像是看见了一人影。
“殷公子?”她轻声唤。
“是我。”
闻声许菡才松了口气,忙回头冲着万盛说了句:“殷公子回来了,听声音应当平安无事。”
随着殷成走近,许菡才看见他怀里抱着一个用油纸包起来的东西。留意到她的目光,殷成没等她问,便直接说:“这附近住的有户人家,我买了几张胡饼来,先吃点垫垫肚子,明日一早再去镇上吃。”
进了庙里,殷成将怀里用油纸包起的胡饼递给了万盛,随手将长剑递给了许菡,“有劳许姑娘将这长剑帮我放到马车里。”
许菡没多想,当即接下,往庙外走去。
殷成坐在万盛身旁,低语一句:“幸好提前派人在这一路上守着,那些弟兄们手里有点吃的,我要了几张饼来。要不是提早安排了此事,今夜只怕当真是要饿肚子了。”
说话间手里的油纸已被打开,万盛随手递给了殷成一张。正要拿一张递给许菡,却见五张胡饼中最后一张似是被撕开了……
他抬手拨开最后一张胡饼,里面夹了几片肉。
殷成正坐在他身边,自是也看见了,忙垂眼看看自己手里刚咬了一大口的胡饼,霎时间皱起眉。
不是,他这张饼里面怎么没肉啊?!
不止他这张,其他几张饼里面也没有肉,只那一张里面有。
带肉的那张饼摆明是给万盛的!
万盛原本正要拿起最上面那张饼给许菡,可又突然收回手,将最底下的那张拿出,递给她,“你在此处吃饼,别乱动。我与殷成有些事要出去说。”
说完冲着殷成使个眼色。
殷成简直欲哭无泪,但也只好不情不愿的往外走。
万盛亦是拿着其他的饼往外走。
二人刚从庙里面出来,就听庙里的许菡惊呼:“这饼里面竟然有肉啊!”
正在外面吹着寒风的殷成狠狠咬了一口饼,小声问:“你不是让她给你做丫鬟的吗?谁家丫鬟吃夹肉的饼,主子吃没肉的饼?”
“她日子过得苦,平日里鲜少吃肉。”万盛理直气壮的找了个借口。
殷成又咬了一口饼,边咀嚼边抱怨:“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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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的也苦啊!大冷天的去讨来几张饼,还要在外面吃!”
不凑巧,正好起风了。
一阵阵的冷风从脸上划过,似如刀割一般。殷成仰头看着被乌云遮住一半的月亮,轻声叹气:“亏得你我还是多年的兄弟呢,你好歹让让我,我也未必会要!”
“闭嘴。”
闻言殷成不敢再说,只能大口大口的吃着干硬的胡饼。过了会儿,余光瞄了眼庙门,见许菡没出来,才小声问:“你打算何时入京?”
“不入京。”
“啊?可是你前几日刚答应了大皇子的人,说是这几日就入京的,怎么又反悔了?”
“太子与大皇子夺嫡一事,与我无关,我又何必入京掺和此事?那日说入京,不过是哄骗那几人罢了。”
前几日在买纸钱的路上,他特意将那几人都引去了峦州军营,又当面答应那几人过些时日就入京。但也不过是缓兵之计,为的就是先将大皇子的人赶走。
至于入京一事,眼下时机未到,入京也只会被迫掺和夺嫡一事。
“殷家也不可掺和夺嫡一事。”
万盛将手里剩下的两张饼都塞给他,“吃完。”
说完将自己最后一口饼塞嘴里,随即毫不犹豫的转身进了庙里。
殷成抱着胡饼,看着万盛的背影小声说:“我一人哪儿吃的了三张饼啊!”
喂猪也没这么喂的!
何况还是不大好吃的饼。
庙内,万盛刚回到原位坐稳便说:“吃饱去马车里睡。今夜我与殷成守在外面,你安心睡就是了。”
殷成:“……”
这人当真是让许菡给他做丫鬟的?!
怎么觉得许菡像是个千金小姐,他俩反倒像极了干活的奴才?
*
可万盛都这般说了,殷成也只好被迫答应。好在马车就在门口,倒也无需守着,二人便在庙里守着火堆睡。夜间起风,天色初亮时,又开始下雪,三人陆续被冻醒。
许菡撩起帷帘看向外面,只见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万盛与殷成也恰好从庙里出来。
趁着积雪不厚,三人匆忙往下一个镇子赶去。但皆是山路,又逢下雪天,赶着马车走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到了秦林镇。此地镇上幸好有家客栈,三人便要了三间上房。
只是三人前脚在客栈中住下,后脚便有一行人也回了客栈,四人在此住了有些时日。
待殷成收拾好包袱,匆匆下楼要给自己的马喂些干草时,正好碰见那四人——
着月白色窄袖斜襟长衫,个个宽肩厚背,手中执剑。上楼时,四人的目光亦是从殷成的脸上扫过。
殷成故意打了个哈欠,又抬手揉了揉眼,恰好遮住了脸。
那四人才敛回眸光,走在最前面的一人忽地言道:“这秦林镇咱们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一个叫许菡的女子。她应当不在此处,明日去漉州城里找找。”
“若城里也没有,再去西关镇附近的偏僻镇子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