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喂喂。”
通讯用的黑石耳钉被人直接摘下拿在手上，手的主人不耐烦地对它反复吵嚷，最终得出简单粗暴的结论：“这东西坏了。”
这位深蓝烫卷短发、身形高瘦的男性背靠着一辆改装很好的摩托车，站在夜间民用公路上。他腰上别着一把先进的能枪，脚上一双经过改造的靴子，身着一身价格不菲的制服，眼睛里一道深蓝色倒三角，显然来头不小。
然而此人靠着摩托，站没站相，姿势活脱脱一个鬼火少年。
从行为来看，这鬼火少年并不相信自己得出过的结论，因为他又对着黑石耳钉叫了两声：“你怎么不回我话，人没来你没听到吗？我说人没来。”
黑石耳钉对面是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无奈地回应他：“你实在是有点无聊了。”
鬼火少年理直气壮地讲：“这是汇报任务进程。”
“我没见你这么爱工作过。知道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又不敢讲，你说吧，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通讯那边传来玻璃碰撞的清脆动响，还有液体流转的声音。
“夜息香，长得漂亮吗？”鬼火少年兴奋地眨眨眼睛，好奇问。
通讯那边的人一时沉默，而后拖长声音地回应他：“你一会儿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你为什么不直接自己和她动手？她很漂亮？漂亮到你舍不得？”鬼火少年挑起一边眉毛夸张地表演出震惊的表情——虽然没有任何人能看到，夜间民用公路上空空如也。
“因为不是所有事情都非要打架解决，一切为目标让步，有别的方式更好。以及，她不好处理，李古安，我最后一次提醒你，记得你的任务。”何子诫慢悠悠地解释，他中间顿了顿，又接上几句。
“无聊，我又不会不干工作。”
鬼火少年李古安瘪了瘪嘴，显然是完全沉浸在八卦的世界里了：“你喜欢这种的？我的天哪，在浮京你的绯色传闻简直少的太可怜了，我好奇的要死。甚至有传闻你偏爱alpha女性——我是说穆格里娜-拉，毕竟在社交场上你和她交涉最多。但是我知道你俩交流起来没意思炸了，你俩要是谈了我会看得无聊死的。”
“比起说你和她有私情，还不如说我们这边在和多联生物通/奸。”
他又夸张地换了一个感慨的表情，看得出他真的很激动，又或者是真的有表演型人格。
“哦，也有人说你爱上夜莺了所以不敢公开，但是比起这种传闻，我更信你是只喜欢养着夜莺玩玩完全不打算过日子的独身主义。为此，我私底下偷偷去找何晓铮查过你一些无关紧要的支出，但是显示你没有养过夜莺！你这个无聊的人。”
何子诫无语地笑了：
“……偷查的事情也要告诉我吗？”
“你这个无聊的人，你的艺术学学位是不是买的。”李古安沮丧地说。“还有，我听到你在嚼冰块，你在酒馆那个据点？我回去也要搞两杯。”
你先回的来再说吧。何子诫面上似笑非笑，在心里想。
“已经半个小时了，你是不是算计错了，你确定你姘头搞得定那群运输人员吗？”
“哦，还有一种可能，如果你姘头非常非常聪明，她不一定会从这里过。”
谈起正事，李古安就无聊地打哈欠，而一想到要坏事的念头他就亢奋起来语速飞快：“那辆车里是有路线信息图的，因为运输车辆里有标注独芯能源的内部启能点。如果你姘头在车上探索过，有可能就会放弃这条有风险的道路，那可就扑空咯。”
何子诫非常耐心地听他论述完一堆想法，然后以一种沉思的语气回答：
“怎么说呢……实际上，我已经把内部路线告诉过她了。”
“他爹的，那你还让我来这里蹲着？”他一下子站直了。
“嗯，内部路线是一条经过启能点的路线，内部人员可操作空间太大，人造意外太简单。所以我猜，我提前告诉她，她反而不会走。”
“如果她走那条道了怎么办，那个启能点的操作权限可不在你手上，连人带货要全须全尾地回去了。”
“那当我放你带薪休假一晚上。启能点直达27区，连人带货回去无所谓，我和她达成合作过。”
李古安没有得到他期待的反应，丧气地抓了抓一头卷毛，他反复低头去看自己腕上浮现的个人终端：透明屏幕上如他期待地跳出一个新的弹窗。
经过简单地浏览，他大笑一声：
“哈，你看到了吧。”
通讯器对面是一阵微妙的沉默。
“喂，我可以下班了吗？那边启能点的通讯信号已经传过来了，有人经过。”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闻到烟酒的气息了，一个翻身坐上改装车，作势准备离开。
然而通讯对面紧接着传来令他沮丧的指令：“我推荐你再呆一个时辰再离开，还有另外一种发生概率更大的情况。”
李古安可没有天真到会把何子诫的“推荐”真的听成“推荐”，怎么说也在他手下打了半年工了。听到这话，他烦躁地咬了咬嘴唇，还是老老实实站回大道旁边：
“什么意思，这里就两条道，人还能去哪？你怀疑他们在钓鱼？”
何子诫不紧不慢地接道：“两个小时以内，如果来了一个alpha小孩，货有多少抢多少，那小孩生死随你心情。但是如果是一个omega女性，也就是夜息香，那你做好要撤的准备吧，按我们原本的计划任务走，留下‘芯目’标记。当然，能把她手上的货物毁掉一些更好。”
“怎么这么偏心，这也要我撤？我如果把你姘头打死了你会心疼吗？”李古安古怪地笑着。
何子诫不做更多解释，轻轻笑笑：
“请便，如果你有这个能力。”
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大路萧条，路上冷风瑟瑟，情景如同打工人的心一样凄凉。
这鬼火少年如他所要求地在这里老老实实蹲了一个时辰，他盯着终端时间表的眼睛都要忘穿了。在时间还剩几分钟走到头的时候他大叹一口气，心里暗喜地准备离开，同时开口要朝黑石耳钉里传两句嘲讽。
“我好像要下班咯……”
这句话正念了一半不到就被他自己戛然收住，李古安无声哀嚎，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下班要离他而去了——在左眼蓝色倒三角扫描中，路尽头方位上浮现出一个红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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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钉里何子诫显然同步知情，他长长叹息一声：“真是不信任我啊，还特地玩一手金蝉脱壳，把z实验体当诱饵扔了。”
通讯器里传来他一下一下敲击桌面的声响：“我稍微有点不开心，虽然清楚你应付不了她，但是货物能毁多少毁多少吧。”
“骗子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李古安的心态转变得比他快多了，手上兴奋地转着枪。
空荡荡的大路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灰色人影，步履缓慢自如，黑暗里蓝三角为她勾勒出一个远远的轮廓，轮廓的主人停下脚步同他对峙。
对面似乎同样出奇敏锐，在一片漆黑里隔着几百米就已经发现自己了。
没假放没事，有架打也可以。
“你说我怎么就闻不到信息素呢？这是beta歧视。”他还不忘调侃一句。
在另一方视角里，预先知晓硝烟前兆的是精神核心的探测。在冷清的大道上出现的人影本就突兀，李古安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势丝毫没遮掩。对廖轻青来说最优选自然是绕过去，但是可惜似乎对方也已第一时间发现了她。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她再一次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蓝色倒三角。
多么令人悲伤，将来她有钱了第一时间就请人把这项让她倒霉的技术消灭。
见鬼了，她藏好货物，特地等了一个时辰才出发，几分钟前她还在路上心情良好地转悠，为自己久违的独处时间而感到幸福。
独芯能源真该死啊。
这两天又是撞破她死而复生，又是把她围困在工厂的。麻烦的清理者是他们一派的，那见鬼的“何言”也是他们一派的，现在又来碍着她运药。
廖轻青心里清楚这人出现在这儿估计是那见鬼的“何言”的功劳。
她把z-0925推到那条路上，本意是再也不回去，把那黏她身上的活监视器甩开。现在这人之所以能在这条路上拦她，也不过是自己和何言心理博弈失败罢了——被猜中了。
好吧，今晚有一场非打不可的架。
她优越的夜视能力被迫捕捉到，这蓝毛泰迪像饿狼一样盯着自己，都要快流口水了。
“晚上好呀，美丽的小姐。”
不是那么好。现况相当确定明了，实验体杀手心情糟糕，没有接话的欲望。她沉默地往枪里填启能液，反正说什么都要打，不如直接开打。
“好吧——现在没有一个很好的氛围来给我们相识，请原谅，我也没法透露自己的身份。”蓝毛泰迪言语轻佻，如果他是alpha估计信息素已经铺满整条路了。还好他不是，不然廖轻青一定多往他身上打两颗子弹。
“我有一个与您相关的任务……”
廖轻青的第一颗子弹飞向他的面颊，打断了他的话。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李古安反应很快，侧身躲开，子弹直直穿透了道边的树干。
“UNG-A-09。这枪……？”
这枪是从何言手上抢的。
眼熟就对了，这枪的确挺好用的。廖轻青在心里感慨。
一枪终了，趁着李古安愣神她闪身后撤，灰色斗篷在黑夜里鼓动滑远，整个人隐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