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忆给宋怀温叫少爷，这被同学们给听见。
同桌同学问她:“小忆，你为什么给宋怀温那小子叫少爷呀？你不是他的妹妹吗？”
关于他们两个天才小朋友的讨论，沸沸扬扬地就展开了。
另有同学回话:“我们知忆是宋家从山区收养的小孩儿。”
“哦，那小忆你是不是宋怀温的学童啊？”
江知忆有些为难，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能替她摆平大家的讨论多好。
嬉笑间，听闻讨论的几个男同学凑过来，屁股往桌子上一坐，说:“小忆，你在家会像丫鬟一样伺候宋怀温吗？”
“用不用洗衣做饭拖地板那些？”
江知忆惶恐地看着对方夸张的脸色，摇摇头，声音轻轻道:“江妈妈跟宋爸爸对我很好，我不用做什么。”
上次与他们起纷争的那男生走过，刻意停在她课桌旁，粗重的一掌拍在她桌子上，嚣张说道:“我知道你的情况，你是宋家资助的山区小孩儿，就是看着你够聪明智商高，他们才把你养在家里，你真以为他们家会收养你？”
“等你长大了，要靠你的本事给他家赚钱的。”
江知忆瞬间懵了，某一瞬间她相信了他的话。
可现实是她的确被收养，江妈妈宋爸爸待她像家人一般。
她鼓起勇气，反驳对方道:“我就是被收养的孩子，你一个外人，知道点儿什么也不过都是片面的认识，不足以构成充分的说明论证事实。”
男生斜嘴轻笑，“小女孩儿天真的要死。”
“有本事你给宋怀温叫一声哥哥呀？我看你敢不敢叫他？”
有人开头挑事儿，就有人跟着起哄，许多同学注视着她齐声呼喊:“叫哥哥，叫哥哥，叫哥哥…”
江知忆低下头不再搭理那些人，那些声音并不友好，一个个都等着想看她笑话似的。
她回想以前，这么几年来，她不过叫过他两声哥哥。
等宋怀温回到教室里，班上八卦的同学纷纷回头注视着江知忆看。
她不安地扫过那些眼神，又抬头看向宋怀温。
宋怀温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坐回在她后面的自己座位上，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小忆？”
哥…哥…
这一声在江知忆心里，一字更比一字气弱。
她沮丧地低下头，根本叫不出口。
就这样，她转回去，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
同学们唱衰的声音像一盆又一盆的水泼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狼狈透了。
往后的日子里，爱玩笑的同学们见着他们俩一起上学或放学，总要打趣她说:“哟，这不是少爷的跟屁虫嘛。”
宋怀温不屑一听，反而安慰她说:“不用搭理他们，你不是我的跟屁虫。”
江知忆轻轻应着，“哦。”
少女的心事太重，渴望拥有一个家，却自卑地以为自己不配而不敢奢求。
她成功地让自己真成了他的跟屁虫，学童，又或者丫鬟。
这让她能心安理得一些待在家里。
她不再有事没事儿跑去宋怀温的房间看书学习，而是跟着保姆阿姨在家做这个做那个。
一连几日下来，宋怀温觉得离奇，打算问问她清楚。
这天放学后，在她做家务时，他遥控他的机械狗跟着她以引起她注意。
江知忆后面跟着个累赘，就想，什么也不能干，也就是个玩具。
她脑子里立马就有邻居家的边牧在草地上奔跑的洒脱姿态，如何动作捕捉，如何让僵硬的机械狗像真的狗狗一样灵活，她想做一些测试。
宋怀温看她不搭理，关了机械狗，走过去问她:“这几天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些同学欺负你了？”
江知忆闭着嘴巴，一点儿都不想开口，只摇头。
“哑巴了吗？话都不会说了？”宋怀温出于着急地问。
他一厉害，江知忆更不敢表态，默默低下头，心不在焉地继续抹桌子。
宋怀温生了气，“你不愿告诉我算了，爱吃那些哑巴亏就自己吃吧。”
他甩手离开。
江知忆回头看着他生气的背影，却是自己更自责了。
保姆阿姨早发现她情绪不对，便关心询问:“小忆这几天怎么啦？”
大家都在关心她，而江知忆懊恼该怎么把心事告诉给大家，又觉得说给他们听是不应该的事儿。
晚上江念与宋陨回家，保姆与他们夫妇说了这事儿。
在客厅里远远的，江知忆听见他们在小声说话。
她都不用看那边，就知道他们在讨论她。
很快，江念一如往常亲切的称呼传到她耳里，“小忆。”
她这才看过去，小心翼翼地回应着:“江妈妈…”
是江妈妈，不是妈妈。
江知忆知道其中的区别。
宋陨跟着江念一起过来，面带温和微笑，轻轻敲打她小小脑袋，道:“小忆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呢？哥哥欺负你了？”
她摇摇头，“没。”
江念弯下腰来，朝她伸出双臂，“来，妈妈抱抱。”
江知忆直起身子就钻入她怀里，连日来的憋屈一下子爆发，眼泪串线似的挂在脸蛋上，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
宋陨温柔抚摸她的头，“爸爸去给你们准备晚饭喔，小忆待会儿跟妈妈过来吃。”
他留她们二人独处，走开一截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转脚往儿子房间去。
开了房门，看宋怀温一脸不爽的样子拼积木玩具，就厉害质问:“宋怀温你欺负妹妹了？”
宋怀温怼着道:“你少冤枉我。”
“谁知道她怎么了，最近一直不对劲，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他一犟嘴，宋陨更不相信他的话，冷着脸进来走过去，揪住他大耳朵问:“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有没有欺负妹妹？”
宋怀温疼地厉害，龇牙咧嘴地说道:“我说了我没有。”
“跟我没关系！”
宋陨想了想，不如先等等老婆那边看能不能问出个什么来再收拾这家伙，他松开手，揉了揉他耳朵，道:“出来给我帮忙。”
宋怀温拒绝:“不，我忙。”
宋陨态度强硬，“我说的话别让我说第二次！”
宋怀温气坏了，恶狠狠瞪着他，心里根本不想有个爹。
这头江念带江知忆坐在花园里乘凉看日落。
她看着天边被烧红的云彩，说道:“今天天气真好啊，明天应该也会是好天气。”
江知忆答:“才下过雨，今天散了乌云，明天一定会是晴天的。”
江念扭头盯着她，“天气都这么好，我们小忆怎么心情不好呀？”
江知忆努着嘴巴，轻轻依偎着她的江妈妈，在她肩上靠着，这种亲密的温暖让她消融了心中许多顾虑。
她放下那些憋屈，小心地说道:“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就是班上同学们说我是少爷跟屁虫…”
她把事情说的尽量简单，模棱两可，希望她的江妈妈能听懂，又不希望她听懂。
江念温柔一笑，问道:“我明白了，同学们嘲笑你是吗？”
“说你是哥哥的小跟班，或者，还说了其他不好听的话？”
江知忆微微摇头想要否定这个说法，可她回应，“我好像就是的。”
江念机械点头，语重心长道:“小忆你知道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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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说法是，你愿意相信什么什么就是对的。”
“你若是觉得自己是哥哥的跟屁虫，那就是给自己下定义是哥哥的跟屁虫喽。”
“可是，也可以完全不是这样呀。”
她被母亲给说服，大眼睛眨啊眨仔细地思考。
若要讨论起来，母亲说的很对，而她也有自己的论证，便又说道:“妈妈，我是被收养的，所以我一定不会真的成为你们的孩子对吗？”
江念连着摇头，她没机会来开口否定这小家伙的话，只听她继续说着。
“我要跟张姨一样，去照顾我们的家，打扫卫生，做饭给一家人吃。”
“就像他们说的丫鬟似的…”
江念笑了笑，原来她不开心，是别人闲言碎语惹她多虑了。
她也是江家收养来的女儿，那份谨慎与小心翼翼甚至自卑怯懦，她感同身受。
江念轻轻叹了一声儿，道:“小忆你知道吗？因为我是被富裕人家收养的孩子，所以看到你孤苦无依的，就心疼收养了你，你的所有心思妈妈都能明白，相信我。”
江知忆插话问:“是因为我聪明学东西很快吗？他们说因为聪明的人将来会有大用处，都是用来赚钱的工具。”
江念眉头一紧，这班上的谁啊给小朋友灌输这种理念。
她叹息道:“这么说就过分刻意了，你们同学挑拨离间喔。”
江知忆信她，也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就歉疚地应声儿，“哦。”
江念想，既然跟孩子聊到这个话题，不如就敞亮告诉她。
她便说道:“你是有希望的孩子，不该留在那个小村子受人欺负，妈妈说过，也像班上那些同学说的一样，聪明的人，将来必将会大有作为，是对自己，对亲人，对所有对你抱有期待的人，以及社会、国家的大有作为。”
“妈妈希望你有光明的前途，每个孩子，都应该要有光明的前途，这样，我们的时代才会越来越好呀。”
江知忆乖乖地听着，专注地样子让江念知道她听懂了也听进去了。
她继续道:“妈妈很开心能收养你做我们家的女儿，一是帮助你，二呢，也帮助我们自己。”
“哥哥需要一个跟她一样厉害的伙伴，恰恰你就是，不然你知道的，他不跟别人说话，一开口就跟人起冲突，他这样，爸爸妈妈也很担心，所以小忆，我们大家都需要你。”
江知忆重重点头，“嗯。”
“我有带少爷跟同学们一起玩呢。”
江念无语，责备她:“怎么能给自己哥哥叫少爷呢。”
“要叫哥哥。”
江知忆抿着嘴巴，不知所措。
她就是叫不出哥哥，总觉得不心安理得。
江念无奈，只好说道:“小忆啊，你不用跟哥哥比的，你们两个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你有你的天地，不是他的小跟班什么的。”
你有你的天地…
江知忆回味着这句话。
像傍晚晴朗璀璨的天空，她忽而笑了起来。
“谢谢妈妈，小忆觉得好多了。”
江念与她拥抱，也欣然微笑，“小忆将来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妈妈，妈妈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妈妈。”
她乖声应着，“嗯。”
她想，对于宋怀温，她仍要叫他少爷，那却是内心里认他是自己的哥哥的玩趣儿的称呼。
无所谓别人怎么看。
第二天江知忆恢复明朗，跑去找宋怀温，在他门口，她探着个脑袋进去，爽朗问他:“少爷，听说你昨天跟爸吵架啦？”
宋怀温幽怨地看着她，“你能不能有事先跟我说？”
“你受了委屈，爸妈先怀疑是我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