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纵有千般顾虑
订婚宴结束的第二天晚上林长夏就带着自己的见面礼回家了。
送衣服的送玉坠的送支票的还有人送了一红包的金块。
林长夏非常满意这趟出行的收获。
等到他回到白微星已经是三月中旬了,利贝尔需要专心致志的备考,但林长夏觉得对方好像没有太紧张,而是按部就班的完成学习任务。
林长夏问了两次,知道对方心里有数,就没有过分的督促他,以免影响到利贝尔正常的备考心态。
就这利贝尔在六月份完成了高考,并且填好了志愿。
两人约好了,要在贡拉星继续学习。
其实林长夏有考虑过是不是要留在白薇星星,因为他老爸们都留在这里工作。
但是西维尔他们非常支持他去贡拉星学习,表示工作的事情不要担心,说不定再过几年他就退休了,到时候他们就有长久的时间可以相处。
林长夏不解的问:“部队里面竞争那么激烈吗?四十多岁就要失业?”
西维尔只是避重就轻的说:“医生建议我多休息两年,所以这次虫潮之后我会退出一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能去贡拉星给你陪读。”
林长夏盯着西维尔的眼睛说:“你上次回贡拉星是不是去做检查了。”
西维尔坦白说:“你猜的不错,毕竟我们家有合作的医院,对兰尼斯特家的身体以及精神海情况更了解,所以为了不让林星成为孤家寡人,为了不让你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我当然是要回去看了一下。”
“这么严重吗。”林长夏满脸担忧。
“防患于未然罢了,总不能火烧眉毛了,再想办法。”西维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林长夏一想到医生的建议,根本不相信西维尔轻飘飘的话。
“你要是出什么万一,我就立刻催着姆父找新伴侣,然后喊他叫爸爸。”
西维尔哼笑了一声,使劲搓揉林长夏的头发,“后爸肯定不会像我这样对你好。”
虽然林长夏恨不得立刻把西维尔打包送回贡拉星,让他好好养身体,但是西维尔有自己的主意,谁也做不了他的主,无论是林星还是海斯特。
林长夏仔细观察了一阵子,西维尔确实没有露出什么异常,体重也在恢复,身上的肌肉也渐渐鼓起来了。
他只好放下心,专注自己的事情。
利贝尔在考完后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经常会来找林长夏,有时林长夏还在那里学习,他就翻看自己的机甲专业书籍。
孟安喊他出去野,他总是拒绝,因为他只想陪林长夏。
除非林长夏有空,他们才会三个人出去玩。
玩累了一天他晚上还会和林长夏一起去锻炼,然后回到林长夏家,直接留宿——仗着林星和西维尔又忙碌起来了,经常不在家。
利贝尔很珍惜他们相处的每一天,因为贡拉星很遥远,无论他被志愿的哪一所学校录取,他的暑假注定会提前结束。
不知道是不是隐约的焦虑,在相处期间,他有时候觉得林长夏又变香了,尤其是在他辗转反侧的夜晚。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对于林长夏说:“你有用香水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鼻尖确实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可是他又想到自己晚上闻到的那种味道,心痒痒的。
林长夏汗流浃背了,但是他的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满脸困惑的问利贝尔:“没有啊,你最近对香水感兴趣吗?”
利贝尔竟觉得这一刻味道变得更明显了,但是好像又略有不同。
“应该是我闻错了吧,可能是你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利贝尔试图说服自己。但其实他觉得自己并不会出错。
林长夏忍不住问:“所以是什么味道?”
利贝尔仔细分析回想那种味道说:“很清新的味道,会让人联想到长林星的雪,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蓬松的雪上,然后从树枝上抖落。”
林长夏听完这个抽象的描述,有点想把自己的戒指扒下来,然后体验一下。
于是在后面两天,他和难得休假的林星,西维尔商量了一下,“我就摘下一个戒指,然后闻一下是什么味道。”
西维尔皱了下眉头,说:“怎么突然想起这一茬来了。”
林长夏支支吾吾,还是坦白事实:“利贝尔说偶尔觉得我有点香,你们能闻到吗?”
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利贝尔还好,要是被别人发现,三个人一个都跑不了。
就连林长夏都可以被控告一个“逃避义务”的嫌疑,等年满二十被拉去不停相亲,成为重点关注对象。
西维尔嗅了嗅,什么味道都没有有。
他转头看向林星,“你闻到了吗?”
林星也摇了摇头。
西维尔双手抱胸看向林长夏说:“你摘一个。”
林长夏先摘下了脖子上的项链,毕竟这个版本更旧,摘下后的味道应该很浅。
西维尔还是什么都没有闻到。他向前又走了两步,离林长夏只有半米的距离,这次仿佛确实有一点若有若无的香味,但一般很难联想到就是林长夏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和林星确认,“你觉得明显吗?”
林星说:“a级以下应该不会闻到这个味道。”
对此西维尔倒是不意外,就凭利贝尔那个小子驾驶机甲时展现的神经反应速度,没有a级才是怪事。
真是会给人带来麻烦的小崽子。
林长夏趁着两人商量的时候将项链带上,但将手绳取下了。
信息素的味道又变得更明显了一点。
西维尔觉得自己像是闻到了雪后冷冽的空气。
林长夏自己闻闻手腕,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味道。
但人对自己身上的气味不敏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长夏干脆把两枚戒指都取下来了,这个时候他好像确实闻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味道。
他回想了下在其他雄虫身上闻到过的信息素味道,令他印象最深的是李斯特,但对方的气味也不是很明显。不过他是雄虫,对信息素的接收能力本来就要差一些,比不上具有对应器官的雌虫。
他看向西维尔他们,两人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总之应该不难闻。
西维尔说:“戴好了。”
没有血缘屏障的情况下,林长夏闻起来像是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
他语重心长的对一无所知的林长夏说:“平时一定要戴好了,否则小心变态会跟在你身后。”
林长夏嗤之以鼻,“来一个我揍一个。”
西维尔发现林长夏的思维模式完全就是个雌虫,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说:“你知道吗,一般雄虫的做法是会报警。”
报警后警察会将跟踪者抓起来罚款并予以雄虫精神赔偿,同时视情节严重程度,关上不同天数。
林长夏摆摆手,“哪里有雄虫?我怎么没看到?”
至于利贝尔能闻到一点信息素的味道,大家探讨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什么好办法。西维尔问了爱伦,对方暂时没有回消息。
西维尔干脆对林长夏说:“你们两个离远一点怎么样?反正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林长夏顶着老爸们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他说:“可我们以后还是要见面的啊。”
西维尔“嘁”了一声,“就知道你舍不得。”
林长夏:“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就疏远啊。”
西维尔烦的捏了一下林长夏的脸颊肉,“行了行了,知道你们两个天下第一好。”
林长夏虽然嘴上说着不会疏远利贝尔,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怯。
利贝尔是不是早就闻出来了?他对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还有所保留呢?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掰着手指数了一下会牵扯到多少人,首先自己一家三口,其次提供作案工具的爱伦,再次当时登记户口监管不严的警察。
还是好好裹紧马甲吧,虽然看起来好像有点漏风。
至于利贝尔,林长夏破罐子破罐破摔的想:被知道了也没关系吧,反正都是有秘密的人。
于是下一次两个人见面,利贝尔就发现西维尔的目光有些微妙。
“有什么不对吗?”
利贝尔心里有些紧张,但面上还是笑着问自己的好友。
“没事儿。”林长夏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这种事情如果三个人一起围着问利贝尔,对方会特别紧张吧。
他一个人私下悄悄问一下就好了。
他们来到了蓝楹花的后山,这里在暑假期间会作为景区对外开放,但是真的想不开,顶着太阳来爬山的人还是不多的。
不过其实山中并不炎热,猛烈的太阳经过树荫的层层滤过,只显得明媚耀眼,没有那么灼热。
上山的台阶修得并不平整,一路蜿蜒向上,中间有平台和亭子供路人休息。这片可以观赏的区域和作为机甲训练的区域隔着重重的树林,各种树木荆棘丛生,基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只要不作死,倒也不会有安全的问题。
“今天怎么想起来爬山?”
利贝尔如履平地,明明已经爬了半小时,但是面不改色,气都没有多喘一口。
“听说翻过山,在另一边有一座庙宇,里面供奉着花神。有点好奇,所以拉上你一起去看看。”
林长夏喝了一口水。
山中的树长得正茂盛,山中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又落在树枝上婉转地鸣叫。
林长夏仿佛是真的来爬山的,一路左顾右盼,时不时低下身,抚摸路边的野花,或者掬一捧冰凉的泉水。
就在这平和的氛围里,林长夏开口说:“其实我有一个疑问。”
他的语调很轻松,听起来就像是平常的聊天。
“什么?”
“你闻到那股……味道多久了?”不等利贝尔否认,林长夏就说:“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实在忍不住才会来问我。”
两个人走在石阶上,都没有出声。
林长夏简直可以想象到利贝尔心中的纠结了。
直到休息的亭子近在咫尺,利贝尔才停下脚步,对林长夏说:“小时候我就觉得你很香。只不过有的时候会明显一点,有的时候却像是我的幻觉。”
“所以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吗?”
林长夏的内心:啊?
居然那么早就露馅了吗?
事情偏离了林长夏的预想。
“你居然能忍这么久不问?”林长夏吐槽。
利贝尔觉得自己很无辜:“对雌虫说‘你很香’是一句挑衅的话,要是你生气了怎么办?”
林长夏简直想捂脸。
果然不坦诚,收获的只能是不坦诚。
他坐在了凉亭的长椅上,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利贝尔坐在林长夏的身边,就听对方问:“现在呢,你现在也有闻到吗?”
虽然不应该,但是利贝尔还是将精力集中在了自己嗅到的各种气味上。
山林中最明显的气味就是各种树木蒸腾的汁液味道。
在这些气味中很难辨别林长夏身上散发出的飘渺的,若有似无的味道。
利贝尔摇摇头。
林长夏勉强舒了一口气,好歹还没有那么离谱。
利贝尔看向林长夏,他绿色的眼睛中倒映着山林景色,也盛满了疑问。
林长夏没有去看他的眼睛,他注视着满山的翠色,说:“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我很喜欢你的幻觉吗?”
林长夏被这句话弄得猝不及防。
他扭过头,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小伙伴,难得磕巴了一下,“你,你在说什么?”
利贝尔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林长夏的眼睛。
“你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利贝尔一字一顿的说。
“所以我去了贡拉星以后,也不要忘记我好吗?”
林长夏看着对方的眼睛,还没有细想,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等他反应过来,不自在的别开了脸。
“偏题了,偏题了。”
利贝尔也没有再纠缠刚才的话题,他自然而然的说:“总不能你是一名雄虫吧?”
林长夏没有立刻否认。
风从山顶拂过,林海发出浪潮一般的声音。又有山雀啁啾,越发显得林深而静。
利贝尔渐渐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向林长夏。
林长夏只是举起食指放在唇边,对他眨眨眼。
第112章 今有愿(上)
林长夏和利贝尔心照不宣的爬完了剩下的山路,来到了山顶的花神庙。
庙宇并不大,能看得出平日来祭拜的人并不多,或者说基本没有。
室内四处布满了灰尘与蛛网,供台上的鎏金盏碗已经变得黯淡。
林长夏一进来先打了两个喷嚏。
两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这里已经半荒废了。最后他们秉着来都来了的信念,用一旁的红色布料蘸取山泉池,稍稍擦拭了一下,再整理了一番。
林长夏折下花枝,摘下几枚青涩的果子,摆放在供台上。
他想到了上辈子的最后一天,也曾在庙中向神明祈愿。
不同的是这次他不为自己,他只希望林星和西维尔能够平安健康。
在垂眸许愿的那一刻,他竟真的希望有神明可以实现他的愿望。
一旁的利贝尔也在许愿。
他偷偷的看了一眼林长夏的侧脸,将轮廓留在自己的脑海中。
如果有神明可以做主人间事,那么就让他和林长夏永不分离吧。
当天晚上回到家的林长夏就和西维尔他们坦白了。
“利贝尔知道我的真实性别了。”他都暗示到那种程度了。
趁着西维尔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继续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说:“他说这么多年一直会若有若无的闻到我的信息素。”林长夏这么说的时候还有点别扭,毕竟平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和利贝尔的性别有什么不同。
“与其让他在那里胡思乱想,造成什么意外,不如直接捅破,让他保守秘密算了。”
西维尔终于抓住空隙,没好气的说:“你都做好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
虽然西维尔嘴上这样说,但他内心还是很吃惊利贝尔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他有些无奈的想,如果是这样,那么在利贝尔面前露馅不过是早晚的事。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那么长,林长夏又是个没有翅膀的“雌虫”。
唉,那小子不会也是个s级吧。
西维尔回想林长夏和对方成为朋友,只觉得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无数的巧合铺就了今天注定的坦白。
林星在一边安慰两人:“如果一定会有人知晓这件事的话,那个人是利贝尔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最起码勉强算知根知底,这孩子的品性也没有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身份可能也不是那么干净。
他想到了埃利斯。
彼此掌握对方的秘密才能更好的守口如瓶。
林长夏没有想那么多。
心中放下一件事的他觉得自己肯定能很快入睡,但结果是他有点失眠。
他回想白天利贝尔的态度,和那些意味不明的话。
应该是竹马之情吧。
难得的他有些犹豫了。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牡丹多年的家伙,他实在是有点拿捏不准那究竟是试探还是什么。
比对方不喜欢自己更惨的是自作多情。
想到这里他立刻开解自己,他们只是关系很好而已。利贝尔因为秘密没有其他像自己这么亲密的朋友,又即将孤身离开长大的地方,离开亲朋好友,不舍之下说出这么一两句边界模糊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应该是他想多了。
将逻辑理顺的林长夏终于可以安心入睡了。
但林长夏很快发现利贝尔在他的面前变得拘谨了。
看着刻意和自己隔了一臂之远,神情略有些不自在的利贝尔,林长夏的脑袋上慢慢的冒出了一个问号。
怎么了兄弟?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这句话不合时宜的冒进了他的脑子里。
林长夏故意和利贝尔贴的近了一些,凑过去看他的神情,问:“是觉得我很陌生吗?”
利贝尔像是一头受到惊吓的鹿,飞快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林长夏看他这个浑身上下刺挠的样子,还是后退了一步。
“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但是你要尽快的习惯。不然再见面可能就是半年后了。”
可能是林长夏的这句话刺激到了利贝尔,对方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就调整好了心态,最起码在林长夏看来是这样的。
就在他们享受这个暑假的假期时,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利贝尔被中央综合大学机甲战斗系录取。
蓝楹花中学又很快给这名优秀学子挂上了横幅。
一同考上这所学校的,还有孟安。孟安抱着利贝尔的大腿嗷嗷的感谢,要不是利贝尔的押题是十分准,即使加上他的机甲加分,他也没有办法正好擦0.5分被录取,只不过录取他的并不是战斗系,而是机甲综合管理系,又被称为后勤预备营。
不过,孟安已经很满意了,那可是中央综合大学。他姆父那么聪明的人,当年都失之交臂,今天居然被他这个姆父嘴中的学渣考进去了。
后勤怎么了,有本事那群一线的别要支援和补给。再说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后勤也是需要一定战斗实力的,说不定就能捞个军功。
当然他心情非常愉悦的原因还有他姆父给了一笔丰厚的奖励。
孟安在数清楚后面的0后直接下单了一辆在贡拉星的悬浮车。
就等着穿越星河,在贡拉星带着自己的兄弟兜风。
至于利贝尔,他是喜悦的,也是惆怅的。
接下来的一年他要孤身前往遥远的贡拉星,独自生活和学习。
他想自己一定会很想很想林长夏的。会想林星和西维尔哥哥,会想吉恩哥哥,会想鲁伯特叔叔,会想在这里生活的快乐时光。还有,还有在遥远星河那一端的埃利斯。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利贝尔离开白薇星的那一天,除了还在工作的林星和西维尔,大家都去送他了。
利贝尔一个一个拥抱,强忍住眼中的酸涩。
“过年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给大家带礼物。”
吉恩拍拍他的后背说:“照顾好自己,有事联系我们。”
最后利贝尔和林长夏两个人拥抱。
林长夏笑着说:“一路顺风。”
他拍拍利贝尔的肩膀,说:“开心一点,你马上就会踏入更广阔的天地了。”
利贝尔点点头,说:“嗯,我在那边等你。”
他略略低下头,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强撑着说出口:“虽然我们离得很远,但是我会时常想起你。”
林长夏愣了一下,“哦。”
利贝尔显然不满这个回答,他抬起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林长夏。
林长夏这才恍然大悟,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尽量维持面上平静,说:“我也是。”
利贝尔勉强接受了这个回应,在通告声中登上了启程的星舰。
他们会相见的。
在不久的未来中。
第113章 今有愿(中)
利贝尔离开后,林长夏竟觉得身边太空荡了,空荡到有些无聊。
老爸们忙于工作,吉恩和鲁伯特有自己的事业,利贝尔不在了,叽叽喳喳的孟安也不在了。
好像,一日之间,大家都离他远去了。
科林倒是和他关系挺好的,但是林长夏很少约对方出来玩。因为他发现科林和自己靠太近后确实会倒霉一点,虽然都小事,但林长夏还是觉得稍稍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于是他将大量空闲时间用在了看书查文献这件事上。
不是去查自己为什么会去别人梦里串门,而是查有关精神海的理论和精神海紊乱的临床诊治。
至于他自己梦里串门的问题,反正也不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最多就是被串门的人有点不习惯。
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其他人的梦中了。
这里特指西维尔和利贝尔。
爱伦倒是有和西维尔联系,说这种现象并没有专业的论文可以参考,但是在一些奇诡故事中,会出现雄虫窥伺到身边人记忆的情节。
但爱伦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如果这是真实的,那么从古至今这么多雄虫,总有人会的真实经历会被记载下来流传,但迄今为止并没有详实的文字记录可供参考。
最后爱伦问西维尔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真藏了一个雄虫?
之前他送过去的两个戒指是不是就是给这个人戴的?
西维尔对此的回应是消息已读不回。
看着爱伦在另一边跳脚,西维尔感觉良好。
有本事跨星团来揍他。
当然,谁揍谁还不一定。
又一次踏上了贡拉星土地的利贝尔,在可以使用星网后,就迫不及待的联系林长夏,分享在贡拉星的见闻。
物理距离的拉长让他变得话多了,不时会有舍友调侃他,说没想到他在外面那么高冷,私下里竟那么话唠。
再一次被问这么到底是什么关系的朋友能够忍受他这么唠叨后,利贝尔小心翼翼的问林长夏:“你会不会觉得我耽误了你太多时间?”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是发一些图片和文字,等待林长夏有空的时候看上一眼回复自己。
但到了夜晚,他知晓林长夏应该是在放松的时候,就忍不住给对方打个电话,听听对面的声音,聊一下天。
林长夏一边给自己热夜宵,一边诧异的说:“怎么会?”
他闻着从微波炉里溢出的油脂香气,心情不错。
晚上学习那么辛苦当然要多吃一点。
“我觉得我们晚上聊聊天挺开心的啊,不要多想。”
在电话另一头的利贝尔像是看到了蝴蝶在眼前飞舞,愉悦的笑了一下。
平安地度过下半年,寒假的时候利贝尔终于回来了。
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经常凑在一起,还在过年之前又去了蓝楹花的后山一趟,这一次他们带上了贡品。
将枯萎的花和干瘪的果丢弃,换上新鲜的水果和点心。
林长夏其实还想搞点檀香之类的贡品,但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并没有这个爱好,于是也就罢了。
收拾完的小庙变得亮堂了一些。
林长夏在神明的木像下闭目许愿。
在接下来新的一年,希望家人依旧平平安安。
过年的那几天,西维尔和林星终于得闲,能够回家和林长夏短暂的团聚。
他们最近非常忙碌,因为目前的各种征象显示虫潮将在一两年内正式来临,他们需要随时警惕,以应付突发情况。
连年假都没有休完,两人就又回到队里了。
所以这个寒假的大多数时间,林长夏是和利贝尔一起度过的。
他听利贝尔形容贡拉星的生活,形容那边的风景与特色美食,知晓了中央综合大学里有一个名人堂,记录了历代出色校友的事迹。
利贝尔还带了大学的纪念明信片,上面盖着印戳。
说着说着利贝尔有些遗憾。
“可惜今年你的生日我不在了。那可是你的成年生日!不过我会提前准备好礼物的。”
利贝尔认真地看向林长夏。
林长夏倒是对这次生日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从未成年到成年这种身份转变第一次还有点新鲜感,第二次就觉得不过如此了。
但作为成年人,权利增加了也不错。
就是,嗯,不能够再揍雄虫了,即使对方非常讨厌,否则百分百会进局子。
这么看未成年的皮套还是有用的。
林长夏漫不经心地想。
淋了一场白雪,这个冬天也就慢慢悠悠的过去了。
马上就是林长夏的生日了。
西维尔和林星都不在家,林长夏也就没有什么想过生日的念头。
这两个人上个月还说一定会赶回来,给他办一个热闹的生日宴会,到时候喊上吉恩,鲁伯特,还有他的同学们。
但是虫潮突然出现,努力加班就是想把三月十五号这两天空出来的林星和西维尔不得不继续加班,甚至因为去了前线信号不好,而逐渐和林长夏失去了联系。
整个白薇星的气氛也变得多少焦灼了一些。大家的日常生活中多了许多关于虫潮的话题。
在按部就班的生活中,可以看到,听到网上以及现实中多角度对前线的报道。
甚至还出现了一些民间活动。
比如为受伤的军雌募捐,为前线的战场祈福。
部分受伤退伍的军雌日子并好过。
虽然国家给足的补偿和退伍金,但是失去了手脚、翅膀,又或者留下了其他后遗症的他们不仅被雄主嫌弃,在求职过程中也受到歧视。
甚至有的人在雄主理所应当取出补偿金后,被赶出了家门。
林长夏对这种乱象非常愤懑。
但是,大多数人只是惋惜一下后,并没有谴责无情贪婪的雄主,更没有法律站在雌虫的一边。
雌虫在没有价值后被抛弃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林长夏深觉无奈,除了捐款,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而在花神广场的祈福活动,他也参加了一次。
偌大的广场上点燃了千百只蜡烛。
在夜晚的微风中,人影幢幢,组织者说着鼓励民众,振奋人心的话,然后群众们一起朝着“太阳花之歌”。
那是白薇星上最广为流传的一首歌。
告诫众人黑暗短暂,光明终会降临。
林长夏在人海中,可以听到周围人眼中隐隐的水光。
他看向辽阔的夜空,或许在某颗黯淡的星球上,就有着老爸们的足迹。
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次听到媒体对前线胜利的报道,林长夏都会舒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老爸们在哪片战场,但是希望他们和队友都能够平安地的回来。
他看着周围人对胜利的欢喜雀跃,也会油然而生一种自豪。
不仅仅因为他是大家中的一员,也是为了正在实现自己的理想,守护大家平静的生活的老爸们。
三月十四日,转过天就是林长夏的生日了。
他在中午接到了吉恩的电话,婉拒了对方要给他过生日的提议,收下了对方提前的祝福。
他难得的熬夜,因为要回复那些卡着零点送来的祝福。
时间刚跨过零点,林长夏就收到了来自利贝尔的电话。
利贝尔语调欢快的祝福他成年了,随意聊了几句后就让他早一点休息,毕竟第二天还要上课。
挂断电话前,他说,“等你醒来,长尾雀就已经将礼物衔来,放在门口了。”
林长夏又不是小孩子了,才没有相信这一句话。
他琢磨着,可能是利贝尔会送什么礼物吧。
挂断电话后,林长夏一一回复那些祝福,然后然后搜了一部电影,慢慢的观看。
他不是熬夜放纵自己,而是在等待林星和西维尔的祝福。
林长夏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老爸们的消息了,也许生日这一天,人能够实现自己微不足道的小愿望。
即使两个人真的没空,发不了消息也没关系。
但是,他还是想等一等。
也许呢,也许他们今天就在某个安全的有信号的地方,可以和他说一句话,报一个平安。
就这样,电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渐渐落幕,林长夏也昏昏欲睡。
他勉强看了一眼光脑,依旧没有期待中的消息。
当投影结束的那一刻,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林长夏也陷入到了梦中。
兀的,在安静的黑暗中,林长夏惊醒了。
他看向微亮的光脑,上面显示有两条信息刚刚传来。
第一条是来自林星的。
“长夏,生日快乐,恭喜你将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另一条来自西维尔。
“很遗憾今年没有给你办上生日宴,等我回来一定带你好好吃喝玩乐一天。生日快乐,长夏——爱你的老爸。”
林长夏盯着这两条消息有点出神。
鬼使神差的,他拨了回去。
与之前不同的是,并没有传出“您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而是“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林长夏有些困惑,他迟疑了下,又拨了林星的号码,他听见短暂的铃响,紧接着是“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不对。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林长夏的心头升起。
第114章 今有愿(下)
林长夏分别给两个人发消息。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看着一直没有回信的屏幕,林长夏愈加狐疑,就这么赶巧,就差这么两分钟,两人又回到了不能接收消息的地方了吗?
他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特殊情况。
屏幕那一端的沉默究竟是不得以为之还是故意为之呢?
林长夏捏了一下手指,继续给两个人发消息。
“姆父,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好吗?不要像上一次一样,让我最后知道。我很担心,告诉我实际情况好不好。”
“老爸,你的身体还好吗?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不是伤口复发了?回个消息好吗?我很担心。”
林长夏坐在床上,室内一片昏暗,这昏暗放大了人的担忧,于是他将灯都打开,在明亮的光线下穿上了衣服。
无论如何,剩下的三个小时是别想睡觉了。
他拉开窗帘,看着还没有苏醒的城市,就这样一点一点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终于,林长夏等来了一个电话。
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姆父二字,深吸了一口气。
“接通。”
“长夏,生日快乐。”
林长夏久违的听到了林星的声音,这声音低哑,平静但又压抑,像是藏着暗流的水面。
林长夏呐呐地喊了声“姆父”。
他甚至不知要怎么问出口自己的担忧。
他害怕担忧成真。
林长夏听到了林星那边隐约的喧嚣声,听起来不像是在前线。
“你们还好吗?”
林长夏的内心忐忑不安。
他有所期盼,害怕听到无法接受的真相,但是必须问出来,否则他们还是会将自己当做小孩子,将坏消息瞒着。
一阵沉默后,林长夏紧张的咬了下舌尖,他已经知道这沉默背后的答案。
必然不尽如人意。
林星低沉的声音传来:“西维尔可能不太好。”
林长夏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一刻,他庆幸自己是坐在椅子上。
他的喉咙像是被黏住了,艰难地撕扯开,问:“他又受伤了吗?”
“不要害怕,长夏。”
林星冷静地说,这个时候,他必须冷静,将一切事情安排好。
“现在我会给你请假,并买一张来这里的票。他正在治疗中,具体情况还要等后面医生的诊断,所以你先不要太着急。”
林长夏只觉得自己的牙齿在打颤,他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好”字。
林长夏坐着椅子缓了一下,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很快无数残酷的想象塞满了他大脑的边边角角。
他锤着自己不争气的腿,勉强站了起来。
林长夏抓起一个包,将钥匙,证件都装进去,然后查看光脑中的车票信息,和林星发的定位。
医院在六百公里外的另外一个城市。
林长夏匆匆出门,在这个将将苏醒的城市里赶往机场,乘坐飞机到了另外一座城市。
天光大亮时,他已经到了医院门口,而林星的指尖正燃烧着一支香烟。
“你来了。”
林星对他勉强一笑,单手抱住了他。
林星的头发凌乱,衣服也皱巴巴的,下巴上是青色的胡茬,脸上还有一道划痕,已经结了血痂。
林长夏从来没有见过林星这种狼狈的样子,他心里愈加发紧。
林星将香烟熄灭丢弃后,带着林长夏穿过楼宇间的小径来到了西侧的一栋低矮小楼。
住院四部。
林长夏紧紧跟着林星的步伐,踏进了清凉的大厅,不安的问:“他伤的很严重吗?”
“精神海紊乱。”
林长夏的心一沉。
他回想起在书中和网上看到的各种案例。
精神海紊乱后,雌虫的理智会消失,且随着严重程度,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虫化,大多情况下是不可逆的。
相比于一个正常的人,此时的他们更像是野兽,一个愤怒的不受控制的野兽。
为了所有人的安全,唯一的选择是将他们囚禁起来,进行治疗。
但现阶段的有限治疗往往无法逆转二度及以上的精神海紊乱和虫化。
当虫化不可遏制,理智逐渐清零后,他们会成为只知道破坏的虫子,结局只能是安乐死。
林长夏觉得有人用电钻正在搅着他的大脑,让他头痛欲裂,难以思考。
西维尔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句话出现在他空落落的心里。
他们乘坐电梯到了3楼。
一踏出电梯,林长夏首先听到的是嘶吼声。
他放眼望去,只看到了狭窄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门上面有一面狭小的窗,可以观察里面的情况。此外墙壁上还有一个显示器,展现着室内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
他跟随着林星的脚步向前,忍不住向显示器上看过去。
他看到许多半人半虫的家伙被束缚在冰冷的铁床上。
他们面目狰狞,四肢用力挣扎,嘶吼着意味不明的只言片语。
林长夏在嘶吼的背景声中还听到了小推车的轱辘声。
他看过去,推车上摆满了器械和药物,高大的医生与强壮的护士同行,停在一扇门前,然后将监控切断后,进入门内进行治疗。
治疗过程显然很可能并不符合日常尊重患者的规定。
林长夏在开门的那一刹,听到了狂躁的吼叫,那声音难以想象是人的喉咙可以发出的。
他开始感到一阵痛苦,这痛苦不是为了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是为境况相似的西维尔。
终于林星的脚步停下了。
林长夏仓皇的看向眼前这扇门,他心中紧张忐忑,充满担忧。
“不要害怕。”林星轻声说:“他睡了”
林长夏的视线透过小窗,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安静的躺在床上,他的四肢,躯干都被束缚带绑上了,脸上套着口笼,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偶。
林长夏看不见他的神情,看不到他是否受伤。
他的泪水就猝不及防的流下来了。
西维尔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现在却这样尊严尽失的被绑在这里。
林星回过身抱住了他,任林长夏的泪水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轻轻拍着林长夏的后背,就像这个孩子还小的时候那样。
他本来是想隐瞒林长夏这个消息的,最起码不要是在对方生日的这一天。
为此他还尽力模仿了西维尔的语气,为林长夏送上祝福。可这个孩子还是猜到了,也许他的模仿太拙劣了吧,也或许一切早已注定,他无法更改。
林星感受到肩膀的湿意,他看向那扇小小的窗,眼前酸涩。
他的泪已经在护送西维尔回来时落尽了。
勉强收拾好自己情绪的林长夏终于能够鼓起勇气看向监视画面。
监视器的清晰度非常高,他能够看到西维尔脖子上暗红色的外骨骼,看到他蔓延到下巴上的虫纹,还有他变作灰蓝色的眉骨。
腰间的蓝白条病服掀起一角,可以看到紧紧缠绕的绷带。
在未暴露的皮肤上,可能还有其他变化,但是林长夏看不见,也无法靠近他观察。
他迫不及待地想进入这狭小的室内,想站在西维尔身边,和他说说话。
但林星告诉他,这要事先征得医生的同意,但一般虫化的紧急期医生是不会让其他人靠近患者的。
“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林星温柔的问林长夏,他知道林长夏这一夜都没有休息好,情绪又波动的厉害,人正是疲乏的时候。
林长夏摇了摇头,“我想再陪他一会儿。”
即使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厚重的墙,一扇坚固的门。
“那我去买早饭,总要吃一点的。”
林长夏勉强点点头。
等林星走了,林长夏又紧紧的盯着监控看了一会儿,但西维尔依旧是一动不动。
也许他是太累了,停留在睡梦中休息;也许是医生注射了镇定剂。
终于林长夏不忍再看这一幕,他背过身靠着墙壁,只觉得十分的累。
但这条走廊里并没有任何可供家属休息的长椅,因为不会有人忍心在这里听各种哀嚎与怒吼,把自己困在恐怖的想象中。
他的身体渐渐滑落,区起膝盖坐在地上。
林长夏眼神放空地看着冰冷的天花板,上面的日光灯使他感到眩晕。
就这样靠着墙壁,林长夏在模模糊糊中睡着了,半梦半醒中,他许出了自己的生日愿望。
希望奇迹降临在西维尔身上。
第115章 精神海紊乱
他走在万丈高空。
四周都是黑暗。
低头深不见渊,抬头是无尽的夜幕,四野不见归途,也不见去路。
这黑暗是如此空寂,行走了不知多远,才听到汹涌澎湃的海浪声。
他看不见这海,却知晓自己离它更近了。
终于他看到了一点光亮。
这光亮氤氲在水波里。
像是从天空投下,又像是海中深藏的宝藏,反射出光芒。
他行走在这海中。
这海是如此愤怒,四周巨浪滔天。
但伤不了他分毫。
当光芒消失,海上风暴来袭,林长夏抬头看了一眼如金蛇般掠过的闪电,开始下潜。
他的眼睛穿过浑浊的海水,看到了在海底颓圮的遗迹。那些高耸的石柱充满裂痕与海底植物附生的痕迹,鱼群在里面游荡。
在基石之上,在台阶之间,在倒塌的宫殿之中,那阴影沉睡着。
就当他要靠近那废弃的遗迹之时,阴影睁开了它的眼睛。
“醒醒。”
林长夏猛然惊醒。
他迷迷糊糊的看着林星,一时竟分不出自己在哪里。
林星一只手拉起他,将目光又放在监视器上。
林长夏也看过去,就见西维尔安静的躺在床上,像深陷一场好梦。
“我刚刚问过医生了,西维尔注射的镇静剂还可以维持5~8个小时,我们可以进去陪他一会儿。”
在等待医生过来的期间,林长夏看着林星脸上的伤痕,问:“会留疤吗?”
其实这道伤痕并不小,只不过林星的体质很好,恢复力强大,伤口的血液凝结住了,但是如果能及时处理过,缝上线会更好愈合一些。
林星的一只手抚上伤疤。
他的神情恍惚了一瞬,说:“没事。”
那是他试图制服失控的西维尔时,被锐利器物划伤的。
当时是来不及处理,至于现在,他觉得这道伤疤已经不重要了,他只希望希维尔这一次能成功的醒来。
终于西维尔的主治医生来了。
他在打开门之前对两人警告:“患者夜里的情况并不稳定,即使打了镇定剂,也要小心靠近,随时注意对方状态。我看了他的各项报告,他的身体素质达到了s级,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我们用的是最好的束缚材料,但依旧有风险。相处的时间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们将再一次送他去做检查。”
“还有,患者处于精神敏感状态,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再进一步刺激对方的精神状态。”
交代完注意事项后,这名医生就先行离开了。
林长夏走进这间狭小而单调的隔离间,一个多月来他终于再一次看到西维尔,他走到西维尔的身边,凝视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西维尔的头发蓬乱,颧骨突出,可以想象的出,这段时间受到了很多的煎熬。
然而让林长夏感到陌生的不是这些。
在西维尔的眉骨边,可以看到一些灰蓝色的鳞粉,而他的脖子上,是暗红色的外骨骼。
林长夏观察束缚带下面的躯体,宽松的病服下可以看到隆起的外骨骼,他们零散的分布在西维尔的腰腹,肩膀。
这已经是三度虫化了。
林长夏一张口,就是无法止住的哽咽,“为什么会发展的这么快?”
其实林长夏的心里多少有答案,长期的远离雄虫,高负荷操作机甲。
但即使如此,离精神海紊乱也应该还有三四十年,他以为还有时间,却没有想到会如大厦崩塌,轰然作响。
林星的手落在西维尔的脸上,他抚摸着灰蓝色的眉骨说:“西维尔的精神海稳定性一直就要差一些,他和我说这是他们家族刻在基因里的缺陷,越是强大的雌虫,精神海的稳定性就越差。”
林长夏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因,但是他很快抬起头,对林星说:“既然如此,兰尼斯特是不是有办法缓解老爸的情况,我们可以联系西维尔的姆父。”
林星怔愣了一下,像是从忙乱的迷雾中被人点醒,他取出口袋里西维尔的光脑,立刻给西维尔拍了几张照,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对林长夏说:“我去找医生,将西维尔的资料传过去,你和我一起去吧。”
林长夏摇摇头,说:“没关系。”
他看着安静的西维尔:“很快医生就会过来的,不是吗。”
林星着急联络海斯特,想着镇静剂还能维持几个小时,而几分钟后他们就会回来,便说:“不要大意,有情况赶快离开,按墙壁上的紧急按钮。”
林长夏的目光分给了鲜红色的紧急按钮一秒,就又看向了西维尔。
当林星离开这个房间后,他对着沉睡的人喃喃自语:“真奇怪,我一直觉得你无所不能。”
甚至觉得在西维尔面前,他能当一辈子的小孩。
他的手心搭在西维尔的额头上,像是触碰到了一团炭火。
他不知道这现象正不正常,就给林星发了一条消息。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异变突起。
西维尔睁开了眼睛,里面是暗沉的血色,他浑身青筋暴起,用力撑破了束缚带。
林长夏听到动静,抬头看到这个状况吃了一惊,他后撤了半步,但长久以来对西维尔的信任,又让他犹豫了一瞬,就在他犹豫的刹那,西维尔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林长夏只觉得像是被坚硬的钢筋束缚。
反应过来的林长夏用另一只手指尖触碰到了紧急按钮,然后摁下。
西维尔像是被这个动作激怒,林长夏显然感受到了对方在用力,他这时才知道平时两人练拳时西维尔有多让着他。
他的骨头快要断了。
林长夏勉强对西维尔露出一个笑说:“还记得我吗?老爸。”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还没有和我说一句生日快乐。”
西维尔并不能够理解离林长夏的话,但是他有更重要的是要做,他厌恶这些绑在他身上的束缚带,他厌恶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西维尔扯断了剩下的束缚带,上面的配件崩到林长夏的肩膀上,他感觉到了疼痛,但是不敢吱声。
西维尔赤足踏到地上,然后捏着林长夏的肩膀,凑近他,像是在仔细观察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林长夏只觉得肩膀抽疼,他摒住气,心跳加速。
终于西维尔失去了对他的兴趣,一把丢开。
林长夏的背砸在墙上,整个人呲牙咧嘴,但是他不敢动,只是躺在那里看着西维尔接下来的动作。
很显然西维尔被送来时是昏睡状态,他不熟悉这眼前的密闭的空间,在这里转了一圈后,他走向了门,并没有去拧动把手,而是直接踹上了这个门,坚固的门凹下了一个坑,但还是巍然不动,他愈加愤怒的踢了上去,又一拳揍碎了上面那一小块玻璃。
西维尔的手从玻璃从窗的间隙伸出去,在什么都没触碰到后又缩了回来。
“咚,咚,咚。”
在西维尔连续的攻击下,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摇摇欲坠。
医生,林星以及保安队已经赶来,他们在走廊上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对上失去理智的西维尔。
就在西维尔破门而出的刹那,麻醉针扎上了他的腰腹,林星抓住对方怔愣的瞬间一个箭步上前,试图制服西维尔。
麻醉针起效非常快,很快西维尔就踉踉跄跄的被林星摁在了墙壁上。
勉强爬起来的林长夏出门时就看到西维尔的脸被摁在墙壁上。
他的神情尽是不甘和愤怒,但是他的眼皮摇摇欲坠,在看到林长夏出现后,他又用那双暗沉的眸子瞪着这个显然和敌人是一伙的家伙。他的嘴巴咧开,喉咙里发出咆哮声。
林长夏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毫无威胁,然后稍稍退了几步。周围的人除了林星,也都不敢靠近。于是,西维尔将不甘的目光又投向了压制自己的人。
他愤恨的看着这个限制自己自由的人。
林星的眼神中尽是复杂,就在西维尔半昏睡时,他伸出手,擦了擦对方脸上的灰尘,西维尔却突然爆起,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一点亏都吃不得。”
林星有些无奈的说。
林星没有拔出手,等到西维尔的困意支撑不住后,才从松开的牙关中放下自己的手。
血液从伤口流出流出,手上的牙印发紫肿胀,还掺了西维尔的口水。
西维尔被玻璃划伤的手也流出血落在地上,林星轻轻握了一下,说:“现在我们一样了。”
沉默的林长夏和林星看着西维尔再一次被束缚在床上。
医生让林星先去处理自己的手,让林长夏也做个检查,两人先目送西维尔被移入另外一间房间才离开。
“老爸的姆父怎么说?”
林长夏看着护士给林星的手消毒。
“你为什么不喊他爷爷,西维尔说你们相处的还挺好,海斯特也挺喜欢你。”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对方看起来太年轻。”所以偶尔很难对着那张脸喊出爷爷。
林星对结束包扎的护士说了一句谢谢。
他抬头看向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林长夏,说:“他建议我们找一支医疗队送西维尔回去。”
林星问海斯特能救回西维尔吗。
海斯特只说,“哪怕死,他也要死在我面前。”
这个孩子生在他的怀中,如果注定是无无望的死亡,那么他希望是由自己来终结。
第116章 海底
林星看向林长夏,说:“这两天我会聘请一支医疗队,将西维尔送去贡拉星,但是需要你去盯着行程。到了贡拉星后,有任何问题和海斯特沟通。”
林长夏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他愣了下,问:“你呢?”
林星说:“我还有自己的责任,两天已经是我能留下的极限了。”
他的脸上是愧疚和忧虑,“不应该把这个责任推给你的,但是,现在没办法。”
换任何一个人,他都没有办法想象对方会尽心尽力的将西维尔送到遥远的星河外。
林长夏这才想起来,林星在前线应该还有任务。
他望着林星的眼睛,郑重承诺:“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情。”
检查结果显示西维尔的情况并没有进一步恶化。
拟信息素和平稳剂的效果都有限,这种情况下确实没有什么太好的治疗手段,也有一些创伤性比较大的物理手段如电击刺激,据说可以改变大脑的活跃程度,但是这种方法的治疗效果一直存在争议。
医疗团队的评估结果是,在使用新型的精神海助稳剂后,西维尔可以尝试长途旅程,但是他们需要配一些高级的雌虫以防病人的暴动。而且整个转运过程中,大概率每天要进行十二个小时的镇定。
医生们很直白的指出,大部分星舰是不会同意转移这种精神海紊乱的病人的。
毕竟怎么看,这种客人都会带来各种麻烦。
“兰尼斯特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林星如此说。
兰尼斯特家有自己的星舰队伍,民用军用的都有,今晚就有一艘兰尼斯特家的星舰在港口等他们。
于是在夜风中,林星再一次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送到了港口,而这一别不知需要多久才能见面。
林星对自己找来的两个朋友说:“麻烦你们了。”
“这话说的,要不是你和西维尔,我们俩骨头都不知道埋在哪里了。”
说这话的男人只剩下一只手了,另一只手由机械替代。
另一名男人则是在眉上有一道疤,他身材高大,看起来足有两米高,壮的像头熊,嗡声嗡气的说:“放心好了,我们肯定会把西维尔和你的孩子毫发无损的送到兰尼斯特的手中。”
林星又仔细嘱咐林长夏:“有事和齐随还有查尔斯叔叔商量,不要什么事情都按照自己的主意来,偶尔也相信一下大人。”
林长夏的头发被海风吹乱了,这三月的夜风依旧寒冷入骨,他说:“嗯。姆父你也要当心,平平安安的回来。”
林星将自己的项链拿下来,交给林长夏。
“这是我姆父的铭牌,我一直当做护身符携带在身边,现在就让它替我陪着你吧。”
林长夏紧紧抓着铭牌和林星抱了一下。
“我在那边等你。”
“等西维尔好了,让他带你回来见我吧。”
这是林星最真切的期冀。
两人就此分别。林长夏透过舷窗看林星的身影渐渐变小,渐渐消失,只觉寒风萧索,吹得人影彷徨。
西维尔被安置在一间休息室内,门上唯一一把钥匙由林长夏保管,任何人要进去必须先和林长夏沟通。
林长夏就住在西维尔的隔壁,不论是谁来找他,是否关于西维尔的事情,他都会很快的清醒。
林长夏的整个休息时间可以说是围绕着西维尔改变。
西维尔仅有的清醒时间都在试图突破这个拘束他的小房间,他的进食只能通过镇静时输入的营养液,至于排泄,他已经失去自理能力,需要人时常帮他做清洁。
这个人就是林长夏。
当然他一个人很难搞定人高马大的西维尔,即使对方已经瘦了很多。
机器人会在一旁辅助他将西维尔翻身,好让他为西维尔换上衣服擦洗身子。
当西维尔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时,林长夏觉得他像是一匹病了之后变得嶙峋的骏马。
这骏马曾奔驰于草原上,拥有着无尽的活力,凶悍的体格,但现在只剩下凸起的骨架。
精神海紊乱的状态下,西维尔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这场病消耗着他的能量,他像是一团燃烧的炭火,但炭火迟早会熄灭,并且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林长夏会焦虑,烦躁,甚至是恐惧。
他恐惧西维尔的结局。
恐惧着自己无法接受的结局。
这份恐惧难以和其他人倾诉交流。
星舰上并没有星网,他和林星之间的通讯已经断掉,即使有星网,林星也回到了战场,很难和他联系上。
至于利贝尔,在离开之前他收到了利贝尔的消息,问他有没有拿到礼物,他这才知道,自己离开的那天早上,利贝尔托人将生日礼物送上门,但他当时已经离开了,自然是错过了。
他和利贝尔道歉,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等他解决了所有事,会回到白薇星,去领礼物。
利贝尔一听说西维尔的事情之后,就打电话安慰他。
在挂断前,利贝尔说:“我就在贡拉星,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要说。”
在这艘星舰上林长夏也没有可说话的人。
林星的两位朋友虽说是护送他们,但其实和林长夏并不熟悉,每天简单问林长夏两句西维尔的情况和有什么安排后就各自散开。
问的太多不过是惹人徒伤心。
至于星舰上的其他人,大多数只是兰尼斯特聘用的员工罢了,他们对西维尔并没有什么感情,不过可能会有那么一点好奇,好奇这个曾经耀眼的s级雌虫,居然就在他们身边,还变得如此的落魄,甚至说是凄惨。
这样的大人物不都应该早早找了雄虫,然后什么都不用担心吗?
居然也会落得一个精神还紊乱的下场。
他们要说是惋惜,也不过是口头上随口而出的肤浅情感罢了。甚至有的人会幸灾乐祸,有钱有地位,又有亮眼的评级又怎么样?这会儿还不是一个将死的废人。
要他们说,就不应该这样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地转运,说不定明天就会死在星舰上,太晦气了。
林长夏在听到一次这些人的碎嘴后,将他们揍了一顿,虽然那些人要联合起来还手,可林长夏揍了几个领头的之后他们又开始唯唯诺诺,说些什么不过是嘴上胡言乱语,还望他大人有大量。
星舰上的管事和齐随他们闻讯赶了过来。齐随二人虽然弄不清事情的原委,但还是站在了林长夏身后为他撑腰。
管事对林长夏道歉,并且严厉斥责了那些工人,和他们说竟然敢侮辱兰尼斯特家的人,是不是不想要这份工作?
“我姆父在前线出生入死,就是为了你们这样的人还能活着。”
林长夏冷眼看这场闹剧,最后说了句:“谁要是不怕死,可以继续臭嘴。”
被揍了的工人一声不吭,一方面是西维尔他们确实占据道德制高点,正常人多少有点羞耻心,另一方面也是看起来不是很强壮的林长夏,揍起人来是真的心狠手辣,他们甚至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断了。
有了这个插曲,星舰上的一部分工作人员见了林长夏便绕道生怕得罪他,惹上什么麻烦,甚至隐隐排斥这个仗着兰尼斯特头衔作威作福的家伙,认为林长夏和他们就不是一路的。
但也有些人试图搭上林长夏这根线,毕竟这是一个兰尼斯特,说不得多说几句好话就能讨得什么便宜。
林长夏没有兴趣搞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他只想安稳的将西维尔带到另外一片土地,找到治疗的希望,他大部分空闲时间都用了阅读提前储存好的资料上,试图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找到解决方法。
而当他疲惫的入睡时,他会进入到西维尔的梦中,这些梦有的是他这两次的战斗,有的是西维尔第一次上战场,有的是他和海斯特的一次次争执。
大多数都是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西维尔会为这些困扰吗?会在夜深人静时无法克制的回忆起这些事情吗?
林长夏不知道。
他总认为西维尔是一个快乐的,潇洒的,无畏的人。
但显然,他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林长夏有些懊丧。
今天晚上林长夏又做梦了,但是这一次的梦有一点不一样。
海下如同另外一个世界的深渊。
林长夏缓缓下沉,这次倒是没有上一次所见的那么大的风浪。
他又看到了那片遗迹,这次就在离他不远处。
他也看到了熟悉的阴影,那头怪物将所有的触角铺满了遗迹中心残余宫殿的边边角角。
这头怪物的身上有着无数凸起的眼睛,只不过此时这些眼睛都紧闭着,像是完全没有防备。
林长夏靠近了遗址的外围,漫步在这四周,他看到了柱子上残留的一点雕花,看见了半埋在海底的各种器件。
他发现了锈蚀的铠甲与宝剑,破碎的镜子,腐蚀的油画,还有不知藏了什么的宝箱。
林长夏俯下身,试图打开宝箱,但是很显然没有钥匙的他拿宝箱束手无策。
他从旁边找了了个铁丝插进去,但并没有掌握技巧,根本打不开宝箱。
林长夏沉吟了一会儿。
这是梦。
在梦里面他总会有办法打开宝箱。
于是林长夏告诉自己,一定能够在附近发现钥匙,然后他就在一张盘子下面发现了生锈的钥匙。
宝箱被打开了,里面并不是林长夏想象中的珠宝。
那是一捧沙,一捧流光溢彩的沙。
林长夏用手去触碰如梦如幻的沙,没有发现那怪物的一只眼睛睁开了。
第117章 碎片
当林长夏触碰到那捧沙的时候,他像是被拉到了另外一个幻境,在这个环境中,他看到了一个两三岁的团子。
林长夏看着这个孩子在有几分熟悉的楼里面跑上跑下,一会儿画画,一会儿弹琴,一会儿打开冰箱取出酸奶,喝的一嘴胡子。
咔咔咔,啃完水果之后,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嚷嚷着要去花园。
到了花园,他左挑右选,终于摘下了自认为最美丽的一朵玫瑰。
在一旁一直照料小家伙的管家小心翼翼的帮他去除掉了玫瑰上的刺,然后就笑眯眯的看着幼年的西维尔将玫瑰藏在身后,眼巴巴的站在门口。
终于小西维尔等待的人出现了。
年轻的海斯特拥有着英俊的样貌,不像几十年后那样严肃,仿佛神经时刻紧绷着。
他的眼角眉梢中都是藏不住的意气风发。
当他看到正在等待自己的幼崽后,上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小西维尔在他的怀中咯咯的笑着,然后取出藏在背后的花说:“姆父,我好想你。”
海斯特在自己的宝贝头上亲了一口说:“我也想你。”
林长夏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甜的小孩子居然是他那个高大威武,一言不合就能揍人的老爸西维尔。
人的成长轨迹真是太奇妙了。
在接下来的回忆碎片中,他看到了孩子王的西维尔在幼儿园里拉帮结派,享受着其他小朋友的供奉,但是放学的铃声一响,他就会像炮弹一样第一个冲出校园去抱着在学校门口的海斯特大腿撒娇,而海斯特也会宠溺的将他抱在怀中,让他居高临下的对自己那些小弟们肆意大笑。
他看到了海斯特在闲时会教西维尔弹钢琴,但是西维尔的手像是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在琴键上毫无规律的奔跑着,而海斯特在西维尔乱弹一曲后,居然还能昧着良心鼓掌,奖励他奶酪棒。
他看到海斯特旷掉重要的会议,为西维尔开家长会,和他一起参加学校的趣味运动会,在西维尔在学校里揍了雄虫后,为他出头。
看到在海斯特的教导下,西维尔渐渐成为一名骄傲而优秀的少年。
看到少年因为仰慕自己的父亲,选择进入第一军校大学,像曾经的姆父一样,驰骋在宇宙中守护着身后的一切。
忽的,天旋地转。
林长夏从这记忆中退出。
他看到一条漆黑的触角“啪”的打开了他的手。
林长夏手中的细沙全都抖落回在宝箱中,而触手关上宝箱,将它整个卷走。
林长夏顺着触手望过去,就看到那一团漆黑的阴影睁开了两只大眼睛,而卷走宝箱的触手上也有一个正在眨的小眼睛。
怪物得到了宝箱后将自己的触手伸了进去。
林长夏发现这个大家伙的眼睛都闭上了,像是在静静感受着这捧细腻的沙。
林长夏没有和那个大家伙较真,他继续在遗迹中搜索着,很快他发现了另外一个宝箱。
这一次他直接将铁丝伸了进去。
“咔。”
随着水中几不可闻的一声,宝箱开了。
林长夏看到了光。
盛满宝箱的光溢了出来,将林长夏四周的海水都照亮了。
他伸出手去触摸冰凉的光。
他看到了林星。
是下雨时与西维尔共享一把伞的林星。
是在课堂中一丝不苟的林星。
是在江边的花树下,头发被吹的散乱,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林星。
是靠近时眼中仿佛藏了星星的林星。
就在这时林长夏再一次被打断。
又一条睁开眼睛的触手将宝箱卷走,藏在自己的身下,并将触手伸了进去。
林长夏有些无语。
但想想他看到的黏黏糊糊的西维尔和林星,觉得打断他也不是不行,说不得再看下去就要被关到小黑屋。
林长夏继续在遗迹中寻找。
就在他瞥到貌似是第三个宝箱时,他醒了。
像是辗转反侧,短暂的入睡后又醒来,林长夏只觉得十分困倦。
他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睡了九个多小时。
林长夏打了个哈欠,稍稍清醒了一点,看向舷窗外浩瀚的宇宙,林长夏竟觉得这片星海和水下的深渊有着相似之处,平静而又危险,藏着诸多秘密。
他走到隔壁,打开门,果不其然西维尔在镇静剂的作用下依旧熟睡,如果不注射镇静剂,精神亢奋的西维尔会一直保持清醒状态,直到身体承受不住昏迷。
林长夏靠近他说:“你还有这么多舍不得的人,一定要早点醒过来。”
他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阅读资料,就想在此时此刻,多陪西维尔一会。
过了会儿林长夏手中的光脑响了,那是他定的闹钟,再过十分钟会有医生过来看西维尔的情况,他也不用出去了,就在这里等待就可以了。
当提示声安静下来后,林长夏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听到了另外一种细微的摩擦声,他看向西维尔那张床,视线慢慢移到正在试图抬起的手指上。
林长夏警惕的站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清醒,但是这个时候的西维尔十分具有攻击性,不小心的话说不定这次就要赔上一根肋骨。
林长夏看到西维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那个许久未清醒的男人无法扭动脖子,依旧看向天花板,他张开嘴,发出的不是嘶吼,而是在说:“是你吗,长夏。”
林长夏内心十分惊喜,他一个箭步,冲到西维尔的身边,低下头看这个男人。
西维尔的眸子依旧沉郁着一种暗红色,他勉强对林长夏笑容一下,“好久不见,生日过了吗?长夏。”
“好久不见。”林长夏勉强让自己的泪水没有掉下来。
“我总觉得你又跑到我的梦里了。”
西维尔的目光开始有点涣散。
“你都快把我看光了。”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美丽的花园,出现了宽广的湖面,出现了一派朦胧的光。
林长夏强笑着说:“在我给你擦洗身子的时候,已经看光了。”
“说的我好像一个失能的老人。”
西维尔的声音又轻又慢,然后闭上了眼睛。
忧虑很快替代了林长夏的喜悦,他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放到西维尔的鼻下,然后又去触摸他颈上的血管,感受到脉管的强力跳动才舒了一口气。
吓死他了。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是不是回光返照。
呸呸呸。
等到医生来的时候,他依旧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中,像是从一场美丽而虚幻的梦境中刚刚清醒。
他对医生描述西维尔刚才的清醒,整个医疗团队都以为他是精神压力太大,加上这段时间过于劳累而出现了幻觉与臆想。
在林长夏反复强调后,他们才将信将疑的给西维尔做进一步检查。
“波段的规律性确实改善了,激素水平也略微有些下降。”
医生们惊奇的围着仪器,简直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数据。再一次检测后他们确认无误,西维尔的状态从数据上来看确实有改善。
他们的目光在数据与西维尔之间来回移动,简直难以相信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这下医生们不仅围着西维尔,还围着林长夏仔细反复询问他当时室内的所有细节。
最后他们一头雾水的给西维尔输入了营养液,然后离开。
医生们表示他们的开个会,仔细讨论一下如何调整后续的治疗方案。
林长夏有些怀疑是不是和自己今天的梦有关?
但也或许是巧合,而且他又怎么和医生们解释呢?
思来想去,林长夏倒是开始期待对下一场梦。
他早早的进入了午休,果不其然,他又进入了西维尔的梦中,他漫步在这海底遗迹中,寻找着宝箱。
林长夏记得上次有在三根残破的立柱间看到宝箱,可这次他怎么都找不到了。
于是为了寻找宝箱,他从遗迹的外围渐渐地靠近中心,而最中心坍塌的宫殿中,就盘踞着那团阴影,那团巨大的像个屋子一样的怪兽。
林长夏看着怪物身上凸起的无数眼睛,看着它随着海水波动的触角,发现了触角之下露出边缘的宝箱。
思索了会儿,林长夏还是决定靠近这个怪物。
梦而已。
随着林长夏的靠近,怪物的眼睛一只只睁开,密密麻麻的从各个方向盯着他。
那些触手也开始不安的抖动,甚至卷了一些破败的石柱和墙壁,摆在林长夏前进的路上,试图拦住他。
海底的泥沙在受到扰动后漂浮了起来,再一次迷住了林长夏前进的视野。
林长夏往哪边走,这些堆积的垃圾就往哪边延伸。
看着挡在眼前的破柜子破雕塑,林长夏沉下嘴角,“马上就到贡拉星了,我不仅可以和海斯特爷爷打小报告,还可以给林星发消息说你有多幼稚。”
“你应该记得这两个名字吧。”
终于,西维尔的潜意识不再干扰他的前进。
林长夏走到怪物面前,而此时对方的眼睛全部闭上了,像是已经陷入深睡。
林长夏低下头,打量团在一起,恨不得打上结的触手,发现宝箱已经不知道被藏在哪根触手下了。
他认命的一个个搬起来看,不得不说这些不配合的触角死沉死沉的,幸亏他平时有锻炼。
黑色的触角搭在肩上,不安分的颤动着,下面又是空荡荡的。
林长夏和触角上的眼睛对视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是无辜的样子。
林长夏觉得作为人类,他和怪物的区别是人会使用工具。
很好,他找到了一根长长的杆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根长长的杆子,但是总之他有了工具。
林长夏就用这根杆子塞进触角的下面,去探到底有没有箱子,一个一个试探下来,怪物可能终于明白了他在做什么,开始抖动自己的触角,将他推开。
林长夏避开一根触角,又缠上来一根触角,它们将林长夏推的东倒西歪,就是不让他靠近自己。
林长夏气的想把这些触角都斩下来,不管是凉拌还是烧烤,都比在眼前碍事强。
“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大不了我不看,只是帮你打开好不好?你不是也很喜欢那些宝箱里的美好回忆吗。”
周围的触角好像冷静了一点,林长夏再接再厉,“真的,我发誓要是偷看的话天打雷劈,单身一辈子。”
触手上的眼睛全都盯着林长夏,像是在甄别他话中的真假,于是林长夏下发了个毒誓。
“我要是偷看的话,原地变矮十公分。”
那些触手在林长夏身边随水飘荡了一会儿,然后渐渐的收了回去,像一只猫揣手一样将触角全都揣在了身子下。
然后林长夏就看见一个灰扑扑的宝箱被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身边没有钥匙,也没有铁丝,林长夏说服自己说:“这个宝箱并没有上锁。”
说完这句话后,他顺利的打开了箱子。
触手飞快的夺回了这个宝箱,于是里面的东西溅了出来。
林长夏伸出手去触摸那白白的,软软的,像一团云朵一样的东西。
第118章 清醒
林长夏看到了自己。
一颗雪白的蛋裂开,湿漉漉的幼崽短暂的睁开了眼睛。
即使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让西维尔记忆犹新的降生还有谁呢?
很快这一小片记忆碎片被察觉的触手飞快卷走。
林长夏看着激动的触手,无辜的说了一句:“我只是想帮你捡起来罢了,并没有打算偷看。”
触角们激动的像是张扬的海葵。
“小气鬼,明明是关于我的记忆,凭什么我不能看。”
吐槽完后,林长夏若有所思,看了眼炸毛的触角们。
莫非是怕他看到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比如说他其实是捡来的。
林长夏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他想想刚才被这个触手各种找小麻烦的不痛快,现在总要轮到他吓一吓对方了吧。
他装作要靠近箱子,那些眼睛果然又警惕的盯着他。
林长夏和善的笑着,说:“怎么,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这样藏着掖着不给我看。”
那些触角像嗑了药,十分激动的将林长夏向外推搡。
林长夏在水中东倒西歪。
这次他放松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地说:“我刚刚已经看见了哦。”
触角们顿时僵硬了,一些眼睛心虚的瞟向林长夏,一些则干脆闭了起来。
但很快,吸收了碎片的怪物反应过来林长夏是在骗他。
他驱使触角离开林长夏的身边,翻找到了其它的宝箱,垒在了林长夏面前。
林长夏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箱子,说:“很好,看来你已经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开始像一个尽职尽业的开锁匠,运用着独属于梦的魔法,打开了这些在西维尔看来十分重要的回忆。
打开的宝箱们像是陈列在餐桌上的美食,触角们一个个伸了进去,开始攫取美味的食物。
周围的海水变得愈加清澈透明,海上的太阳将光直直的射了下来,四周一片澄明。
海里面的鱼群和植物突然丰茂了起来,在他的四周游曳招摆。
但林长夏无暇欣赏。
他觉得自己打开宝箱的手开始发抖,脑子也晕乎乎的,周围的水压仿佛突然大了起来,让他的血液流转不再顺畅,脊背也渐渐弯了下去。
当林长夏试图再一次打开箱子时,他失败了。
林长夏有些怔愣。
他再一次暗示自己,一定可以打开。
林长夏的头开始一突一突的跳痛,握住钥匙的手对不准钥匙孔。
他的倔脾气上来了,非要打开眼前这个箱子。
然而最后的结果不过是钥匙掉了下去,落在沙子中,很快消失。
“看来这场梦到此为止了。”
林长夏抬起头,对怪物勉强的笑了一下。
对方像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浑身上下的眼睛看着他,轮流眨着。
林长夏伸出手,碰了一下粗壮的触角。
像是软软的果冻。
意识不清的林长夏这样认为。
“祝你有一场愉快的梦境。”
说完这句话后,林长夏便消失在海底。
庞大的怪物盘踞在它倒塌的宫殿中。
它抖动着自己的触角,可是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怪物用触角将剩下的箱子卷到身边,一一藏在身下,这个最安全的地方。
无所事事的触角逐渐融化,变为阴影蔓延出去。
在阴影波及到的地方,一切开始发生改变。
残破的墙壁和柱子颤颤巍巍的补全,开始延伸。
覆盖在雕塑和吊灯上的植被与微生物被清除。
它们在无形的打磨中变得焕然一新。
下次,下次对方来的时候,就能看到它原本的宫殿了吧。
怪物显然心情愉悦,抖动着自己的触角们,像是在跳一场欢快的舞。
从梦中苏醒的林长夏吐了。
他在卫生间吐的连胆汁都要呕出来了。
头疼,胸口疼,血管一鼓一鼓的跳动,仿佛要炸开。
林长夏狼狈地坐在卫生间的地上,靠着墙壁,头顶的光在眼前炫成一片。
很快他的眼前发黑,知道事情不妙的他试图唤醒光脑,给齐随发消息。
但是他的肌肉已经不听使唤,嘴上只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林长夏的大脑告诉他要冷静下来,他慢慢放缓呼吸,放空大脑。
终于过快的心率稍稍降了一些,脉管不再突突的震的疼。
终于,林长夏能够慢慢移动手指。
他摸到光脑,选择发送了紧急消息。
在这艘星舰上,他默认的紧急联系人是齐随和查尔斯。两个人不论谁先看到消息,都会过来找他。
在等待中,林长夏的脑子昏昏沉沉。
时间仿佛被拉长。
林长夏终于听到了一点喧嚣声,很快有人来到了卫生间,急切地询问他怎么了,在发现他处于半昏迷状态后,将他扶起,背在身上,送到了医疗室。
在医生的紧急抢救后,林长夏苏醒了过来。
不得不说,林长夏长舒了一口气。
他差点还以为自己会嘎掉呢。
林长夏歪过头,看到了守在一边的齐随。
察觉林长夏动静的齐随眼睛睁大,问:“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觉得自己现在就能下床了。”
齐随摆摆手,“别了别了,你差点吓死我们了,还是老老实实多躺一会儿吧。”
“我老爸那边怎么样?”
林长夏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那边是不是要开始新的一轮检查了?是不是应该给西维尔注射营养液了?
齐随说:“查尔斯拿着你的钥匙开门了,让医务人员又给他进行了一次检查,放心,查尔斯也是很靠谱的人,比我还靠谱。”
林长夏听完后又平躺着,看向天花板。
“他有没有好一点?”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等会儿医疗团队做完评估就知道了。你就是太操心了,才会一下身体没撑住。”
其实齐随内心并不觉得西维尔的状态会好转。毕竟西维尔的这种情况他看多了,进展到这种程度,即使不再发狂,也会变成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的傻子。
比起西维尔,他更想知道林长夏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间身体就垮掉了似的,但总归应该是和太操心是有关的。
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林长夏和西维尔的关系很好,好到被西维尔的状况逼成了一根紧绷的弦。
所以齐随在林长夏面前轻描淡写,希望他能够好好休息。
林长夏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然后就支着胳膊坐了起来。
他静不下心来。
他得去看看。
齐随还没来得及劝阻,就看到有人像风一样卷到了林长夏面前。
很快,更多的医生跑了进来,他们站在林长夏面前,面露狂喜,“太神奇了!西维尔的数据居然又好转了很多!”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现在西维尔的情况,彼此间议论纷纷,说这难道就是s级的特殊之处吗?
林长夏抓住一个医生,问了西维尔的详细情况,得知对方还没有醒过来,但是各项数据显示他的精神海紊乱程度已经从三度降到二度附近。
因此他们将镇静剂的使用量减半,对方下次苏醒后,意识很可能有短暂的清醒。
林长夏的嘴角扬起。
他跳下床,只觉得身上充满了力气,很快走到了西维尔的门前,等他打开后,依旧有医生停留在这里,啧啧称奇西维尔的各项数据,试图从他身上检查出原由,口中直呼“奇迹”。
看到林长夏过来后,他们不敢太过分,毕竟这是病人的家属,也是他们的主顾,便在简单交代后就退出了房间,将安静的空间留给二人。
林长夏坐在床边,哼起了小曲。
精神海紊乱程度往往是和虫化相关的。
精神海紊乱四度的病人必须接受安乐死,三度的病人在3~6个月内无好转后,可由亲属申请安乐死,而伤人者将会被官方强制安乐死。
二度的患者被认为是权利限制性公民。
他们虽然丧失很多权利,但依旧被这个社会承认,拥有活下去的基本权利。
只要西维尔能够稳定在二度左右,他们依旧能够一起生活。
林长夏隐隐觉得这一切变化和他进入西维尔的梦有关。
如果他能够将西维尔所有的宝箱打开,对方是不是就能完全好转呢?
想到这里,林长夏又打了一个哈欠。
这一场梦实在太累人了,但如果这样能让西维尔清醒过来,他恨不得立刻再一次进入对方梦里。
西维尔居然会在精神海世界中将自己幻想成为一头海怪。
林长夏想到这里嘴角弯了弯。
可惜这个海怪不是很凶猛。
林长夏的头困得一点一点,一直等到要睡觉,西维尔也没有醒来。
他有些担忧是不是镇静剂的使用量高了,但医生们检查后发现西维尔正陷入熟睡,并没有什么异常,或者说他的异常并没有加重。
林长夏也实在抵不住自己的困意,他喝了营养液,略作洗漱后便上床睡了。
他非常希望能够再一次进入西维尔的梦中。
直到室内光源模拟的白天降临,林长夏也未能进入到西维尔的梦中。
虽然一夜无梦,但林长夏还是十分困倦,他甚至觉得脑袋有点晕,然后去厕所干呕了一阵。
用冷水洗漱后,林长夏稍稍清醒了一点。
他转悠到西维尔那里,发现对方居然还在睡。
林长夏调出记录,发现西维尔已经睡了三十六个小时了,医疗组提心吊胆得将镇静剂全都撤掉了。
西维尔的数据正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好转。
离他们到达贡拉星还有三天,说不定到时候西维尔的情况已经能够稳定在二度附近了。
在西维尔整整昏睡四十八小时后,他终于短暂的清醒了。
林长夏在西维尔身边紧紧盯着他,问:“感觉怎么样?”
眸子依旧是暗红色的西维尔声音嘶哑地说:“谢谢,能给我倒杯水吗?”
林长夏开心的说:“要喝果汁吗?这里还有茶,咖啡,快乐肥宅水,苏打水。”
“水就可以了,顺便可以把我松开,让我去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吗?”
为了防止病人自残以及伤害他人,大多数情况下,西维尔都是被束缚住的。
林长夏解开了束缚带,西维尔便推开隔壁的小门,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问题,同时他问林长夏要毛巾和衣服,想冲个澡。
林长夏心情愉悦的跑前跑后,等西维尔擦完头发,开始慢吞吞地喝完水时,忍不住和对方叽叽喳喳说些有的没的事情。
西维尔将水杯放下,发出一声脆响。
他坐在床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对林长夏说:“辛苦你了。”
说罢,他揉了揉林长夏的头发,一如既往的随意。
然后他又躺到了床上,缓缓的开口:“把我绑起来吧。”
第119章 再见面
林长夏沉默了。
西维尔侧过头,用桃花眼温柔地看着林长夏,说:“我不想再伤害你了,长夏。”
他回忆起了一些自己失去理智时的行为,无论是伤爱人,还是伤害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都令他感到自责,这自责中也夹杂着无能为力的悲哀。
他居然会变得如此脆弱。
西维尔心中喃喃自语。
不仅是情绪上的消极,身体也是,那些药物依旧残留在他的器官中,使他手脚虚浮。
仿佛成了引颈待戮的羔羊。
他的肌肤能够感受到那些突兀的外骨骼。
它们令他感到不适。
他甚至想撕开那些桎梏自己的,丑陋的家伙,幻想撕扯开那一刹那的鲜血淋漓。
西维尔尽力克制自己各种不理智的冲动。
他放轻放慢自己的语调,让话语听起来轻松一些,“听我的,等你绑完后,我们两个人还能聊聊天。”
林长夏一声不吭的将束缚带绑上,然后一脸不开心的坐在床边。
勉强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和西维尔交流。
在谈话中,西维尔知晓了后续对自己的安排。
他问林长夏接下来的高考准备怎么样,不行的话要不要复读一年。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要是喜欢哪个雌虫的话不要碍于表面的性别在原地踌躇……
林长夏恶声恶气地说:“说不定我喜欢雄虫呢。”
西维尔:“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林长夏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西维尔,说:“不用担心我,也不要一副做遗言的样子。好好休息,现在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你不是还能清醒的和我说话吗?”
西维尔心想,真到那个时候就晚了,人总要防患于未然。
但他嘴上只是慢吞吞地说了个“哦”。
很快,西维尔想到了什么,他不解地问:“你在我的梦里做了什么?”
他隐隐约约记得一些梦中的事,知道林长夏一直在自己的梦里转悠,好像还做了什么事,但他实在是回忆不起来了。
梦里的事总像是和现实隔着壁,在另外一个世界中,它们是那么的清晰,但在现实生活中却被藏匿在仅属于梦的空间。
“跑到了你的梦里面玩找宝箱的游戏。”林长夏轻描淡写的形容。
西维尔试探的问:“宝箱里面是什么?总不能是珠宝和武器吧。”
林长夏看着西维尔说:“是‘秘密’”
西维尔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林长夏不愿意告诉他宝箱里面是什么。
“是你不愿意告诉我的秘密哦。”
林长夏恶趣味的说。
梦中的场景开始回闪在脑中,西维尔大喊一声:“靠!”
“你都看了什么?!给我忘掉!”
林长夏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室内,“晚了。”
他看着西维尔有些红的耳根,掐着嗓子说:“‘姆父,你看我给你挑了一朵最漂亮的玫瑰花。’”
“你小时候也太可爱了!”
林长夏这句夸赞一点水分都不掺,他现在眼前就浮现了脸颊肉嘟嘟的西维尔。
西维尔不爽地啧了一声,“那是要比你可爱一点。”
林长夏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西维尔忍无可忍的说:“够了,你简直像一只尖叫鸡。”
他用怀疑的目光扫视林长夏,“你还看到了什么?”
林长夏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用一种微妙的眼光看着西维尔,最后在对方发毛到鸡皮疙瘩都要跳出来的时候说:“你眼中的姆父都加了一层滤镜哦,看起来闪闪发亮。”
“……你不会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吧?”
“比如?”
“比如一些未成年人应该回避的事情。”
“诶,可是我已经成年了。”
林长夏在西维尔的怒视中终于停止了嘴炮行为。
“放心放心,你那么小气的人,怎么可能会让我看到。”
“我小气?”西维尔被气笑了。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不允许我看关于自己的记忆。”
这回西维尔像是一只被攥住脖子的鸭子。
他和林长夏友好对视,就听林长夏慢慢悠悠的说:“说说看,又是什么我成年人不能知晓的秘密?”
西维尔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不要太好奇。”
林长夏哼了一声。
西维尔想这小崽子应该没看见,否则哪能笑得这么开心,还对他兴师问罪。
当个合格的老爹真是心累。
絮絮叨叨一番后,他让林长夏将他的光脑放在一边,等下想给大家留个言。
林长夏放下闲置许久的光脑,对西维尔说:“有事记得喊我。”
西维尔:“记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林长夏对西维尔笑了一下:“嗯。”
林长夏并没有走远,他就在走廊尽头的舷窗那里,静静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色。
等西维尔给他发了消息,他就又回到了。那间房间。
“让医生进来吧。”
西维尔让林长夏将光脑的收好。
他轻轻哼了一声,说:“那些医生肯定巴不得把我解剖。”
“我不会让这样的惨剧发生的。”林长夏接了他这句玩笑。
“你还是别在现场了,怪不好意思的。”
“哦。”林长夏慢吞吞的说,“那可太迟了。”
不过林长夏还是尊重了西维尔的意愿,没有去看他像一块鱼肉似的接受医生们的反复检查。
在门口焦急徘徊的林长夏很快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惨叫声,他慌忙的打开门,就看到几个胆小的医生像是被狼追一样,从他身边挤过去,冲到门外。
床边还有一个医生,正镇定地给西维尔注射药剂。
而另外两名医生紧紧地摁住西维尔挣脱了束缚带的手。
林长夏靠近后,医生将注射器拔出,他的手腕上还能够看到一个非常深的咬痕。
而另一名正在按西维尔胳膊的医生,可以看到他颧骨上有一道新鲜的擦痕。
察觉到又有人靠近,西维尔挺着脖子,虎视眈眈的看着林长夏,试图再咬上来人一口。
“看来他非常不喜欢我们。”
医生将一次性针头取下后,对林长夏苦笑。
明明之前林长夏和西维尔独处的时候,对方的精神状态还很稳定,一轮到他们,还没检查几分钟对方就发狂了。
“实在不好意思,辛苦你们了。”
医生摆摆手,倒也没太在意,毕竟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这已经算不上什么离谱的事情了。他还记得上一个病人,直接将他的牙齿打松了。
在医生群体当中,他们是最容易遇到医闹的,但还没办法较真,总不能和一个精神紊乱的人理论对错吧。
幸好这一行收入还算不错,这一次的跨星团转运,雇主也给了足够高昂的精神损失费。
林长夏看着西维尔在药物的作用下一点一点的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这个时候的他又显得有几分人畜无害。
领头的医生十分好奇,他问林长夏:“你们是不是私下使用了什么偏方才让他恢复清醒?”
在他行医的这些年中,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像西维尔这种程度的精神海紊乱,在短期内发生如此大的改善。
他实在是想不通,不明白哪个节点的意外导致了这个奇迹的发生。
林长夏只能沉默的摇摇头。
他的身上还有其他秘密。
林长夏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也许他会和海斯特商量,看能不能找到专业人士帮助他稳定这种能力,甚至是进一步挖掘这种能力的潜力,让他可解决西维尔精神海的问题,甚至是在某一天还可以帮助其他人。
但是现在他还不能透露。
不能在这些陌生人的面前突然改变性别。
在接下来的三天行程中,西维尔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差,但医生们都表明目前的数据已经稳定在二度紊乱了。
林长夏暗自心急,他很想再一次进入西维尔的梦中。
再让他进一次梦中,哪怕就一次,说不定西维尔的情况又会改善不少。
但是直到抵达了无风港,林长夏也未能进入西维尔的梦中。
林长夏一出舱门就看到了在港口等待的海斯特。
港口的风很大,他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站在那里,林长夏恍然间又想到了第一次遇到对方时的那天。
很快西维尔被用担架抬了下来,并送到了救护车上。
这辆救护车将前往兰尼斯特家的私人医院,而海斯特会和林长夏一起随车。
海斯特用手摸了摸西维尔灰蓝色的眉骨,一言不发。
他想斥责,斥责希维尔:这就是你的选择。
但他又心疼,心疼自己爱护的孩子如今像一件布满裂纹的瓷器,即将成为碎片。
最终他只能沉默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林长夏将医疗组汇总的资料递给了海斯特,同时将复印件给了随车的医生。
海斯特快速地翻阅这些记录。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前面的情况都在他的意料中,或者说,在他知道西维尔不会回头后,就在多年前隐隐看到了这一天的结局。
这不过这一天终于跨越想象,成为了现实。
但是到了后面,海斯特又疑惑了,这疑惑让他的眉头愈加紧皱,最后看向林长夏。
他没有眼花吧?
这份资料真的没问题吗?
一旁为兰尼斯特家服务过多年,见多识广的医生也低呼不可能,小声地和医疗团队里负责交接的人激烈的辩论。
海斯特听着他们克制的争辩,快速地将剩下的资料翻完,然后看向安静地西维尔。
在意识到这个病人不可能回答自己的疑问后,又转头看向了林长夏。
为什么西维尔的状态会莫名其妙的好转?
以兰尼斯特家的基因来说,西维尔的状态应该快速滑落才对,难稳定在三度左右都是值得庆幸的事了。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长夏看了看旁边三位医生,最终决定通过星网和海斯特交流。
这种时候了他只能相信海斯特,也愿意相信海斯特能找到妥善的方法来解决一些矛盾。
他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的真实性别,能够在跑到别人梦中的能力,以及在西维尔梦中开了几次宝箱后,对方的精神海稳定性有改善。
总之看起来像是一个青春期孩子的幻想。
海斯特的眉毛越皱越紧。
简直能夹死苍蝇了。
林长夏在忐忑之余分神的想到。
“简直胡闹。”海斯特可以说是咬牙挤出这几个字。
他紧紧盯着西维尔。
要不是西维尔还在病着,林长夏相信海斯特能一拳把西维尔揍醒。
第120章 商议
林长夏的心中越发不安。
本来该顶在他前面的西维尔处于是昏迷状态,他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和海斯特解释。
“他们也是为我着想。”
在吸引了海斯特的目光后,林长夏继续说:“不然我现在可能躺在家里,无所事事。”
不少雄虫选择在结束基础教育后直接咸鱼躺。
反正政府会给他们发放基础生活补贴,再说,不行还可以找几个雌虫养自己啊。被雌君雌侍养是再正常也没有的事情了。
林长夏思维发散了一下,话说他也成年了,搁这个世界都是能结婚的年龄,据他所知学校了不少雄虫选择了先结个一次婚,由家长供养无缝衔接为雌侍供养。
明明即将毕业,大多人在担心和准备升学,这些有了出路或者说退路的雄虫却在教室里呼呼大睡,或者上网玩游戏。
老师们在讲台上的慷慨激昂对他们而言如同春风过驴耳,不如午饭吃什么重要一点。
今年开学以来,他都收到过两次喜糖了。
都来自那些雄虫。
肉眼可见的,结婚后他们的学习态度更随意了,经常以各种理由旷课。
啊,这种一紧张就会胡思乱想的习惯可真是不好。
林长夏小心觑了眼海斯特的神色。
只见海斯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对林长夏缓缓的说:“行了,不用为这个逆子解释了。”
他灰蓝色的眼睛注视西维尔,“他就是我上辈子欠的债。”
周围的医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发现兰尼斯特这个雇主并没有将眼神分给他们后,继续激烈地讨论。
林长夏不知道海斯特究竟相信了几分,但车上这个密闭环境实在是不适合他们进一步讨论。
他开始疯狂的头脑风暴,试图模拟后面两人可能会发生的对话。
途中还回了利贝尔的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平安到达,并和海斯特汇合。
到了医院后西维尔被送到专属的病房,将进行新一轮的检查与治疗。
海斯特找了一间会客室,将门都关好,让林长夏坐在自己的对面。
“好了,和我从头说说,你们都是怎么瞒天过海的。以及发生在你身上奇异的事情。”
在海斯特的注视中,林长夏选择解开了手绳。
嘴皮子说的再多,不如真相摆在面前。
当戒指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后,海斯特闻到了细微的,像是新雪般的味道。
很难辨别这气味的来源,更无法确定是不是林长夏散发的信息素味道。
如果确实是林长夏的信息素,那么,他的等级应该不是很高。
还没等海斯特开口询问,林长夏又摘下了胸口的项链。
瞬间,海斯特站了起来。
他迅速打开了房间内的换气系统,皱起眉毛,在墙边对林长夏说:“赶紧戴上!”
一种浓郁的香味在鼻尖炸开。
刚刚还是清淡的气味,这下却像从馥郁艳丽的花丛中穿行。
的确是信息素的味道。
要是泄出去了,怕是整层楼的人都会过来一探究竟。
看看到底是哪位雄虫的信息素,如此美妙又浓郁。
简直就像炸弹一样。
难道是憋的太久了?
海斯特的目光落在林长夏身上,眉间的川字纹更明显了。
林长夏乖乖的戴好了屏蔽戒指。
海斯特只觉得头大。
要是林长夏之前没有在贡拉星露过面还好,但是上次很多有心人都知道了,他是一名雌虫,这下要是突然改变身份变为一名雄虫,想想就知道那些人抓住小辫子后会闹出多少幺蛾子。
虽然不是不能解决,但苍蝇飞在眼前,总是令人倒胃口。
想到这里,海斯特恨不得把西维尔拎起来再揍一顿。
他调整好心情,对因为西维尔胡作非为,而披着雌虫外皮活了十几年林长夏多了两分怜爱之情。
这孩子还不知道两种性别间的差异,就因为西维尔的异想天开,而被迫选择了像雌虫一样生活。
平时和同学们朋友们间的相处还要小心翼翼,不露出马脚。
西维尔净做混事。
要不是自己的孽债,他非要把对方送进局子里清醒清醒。
还有那个林星,还以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能任由西维尔做出这种糊涂事。
至于他为什么能肯定是西维尔做出来的糊涂事。
呵,自己养的崽自己还不清楚吗。
林长夏沐浴着海斯特慈祥的目光,不知道对方脑补了什么。
不过这样海斯特会好说话一些吧。
最起码不会和他追究隐瞒性别的事情?
“你呢?你是想作为一名雄虫过以后的日子,还是继续自己雌虫的生活?”
海斯特想,既然这个错误已经发生了,就不再是一句轻飘飘,让林长夏更正社会性别,重新开始就可以的。
林长夏愿意接受自己的新生活吗?他能够适应自己的新生活吗?
林长夏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海斯特会顺水推舟地恢复他原本的性别。
他迟疑了一下,“我的信息素应该对老爸有一些作用。”
即使他只是安静的坐在西维尔身边,信息素也是有缓解情绪的作用的,尤其是他的信息素等级貌似不低。
“而且如果想弄明白我为什么能够进入西维尔的梦,并产生影响,我的性别可能也是需要考虑的一个因素。”
林长夏很冷静的分析这些事情,他在星舰上就已经想好了。
成为一名雄虫可能会对他的生活带来一些改变,但是他不认为换了一种性别,就无法适应新的生活。
对于他而言,要做的事情并没有改变。
眼下,他迫切地希望海斯特能赶紧找过来一些专家,将他的这种情况摸透,好利用到西维尔身上。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过是恢复本来的性别而已。”
他看向海斯特说:“帮帮我好吗?爷爷。”
海斯特无法拒绝他,这无法拒绝中掺杂着他对西维尔的偏心。
“其实并不一定要暴露身份。”
他开始思考对策。
“这次,你可以作为兰尼斯特的一个远方亲戚,只要不遇到上次见过面的人,没人知晓你还有一个雌虫的身份。”
只要让林长夏不再和上次见过面的人接触,或者和对方接触时,继续以雌虫身份示人,一时半会自然是可以瞒下去的。
就是这需要林长夏十分注意保护自己的马甲,可能还需要一定演技。
自然,林长夏也就不能够频繁的回到兰尼斯特的庄园中了,否则必然会有有心人惦记着他的行踪,进而揭露身份。
毫不夸张地说,中央星有很多人对这个对这个貌似是西维尔继承人的孩子十分好奇,甚至谋划着如何接近他,从而能得到一些好处。
即使西维尔多年未回到中央星,并且一度和海斯特这个兰尼斯特的实际掌控人关系僵硬,但很多人仍相信海斯特不会亏待自己唯一的后代。
海斯特一个人为兰尼斯特守着偌大的荣耀权力与财富,面对诸多诱惑,必然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必然对自己的血脉有颇多偏宠。
而作为西维尔唯一对外宣称的孩子,林长夏总能从兰尼斯特这个庞然大物中分到一杯羹。
至于林长夏究竟和西维尔有没有血脉关系,大多数人还没闹清楚。
部分人笃信林长夏是西维尔亲生的。他们觉得西维尔再怎么样也是一个正常人,有着正常的需求,必然和某个雄虫欢好过,然后生下了这个孩子。
虽然他们也听闻了一些西维尔荒唐的传闻,但传统的思维模式还是让他们相信,那不过是年轻人的一时糊涂罢了,说不定西维尔早就后悔了。
有不少人曾在海斯特面前试探,试探西维尔这次回到中央星是否是某种信号,意味着两个人的关系重归于好,西维尔在未来的某一天是否会回到第一军团,像曾经的其他兰尼斯特,成为第一军团中的高层。
毕竟西维尔有那个实力,现在他又有了无人可比的人脉。
海斯特对这些流言的态度暧昧不明。
这让流言的声音越加的大了。
作为这些留言中的边角料,林长夏时而是西维尔的亲生孩子,时而是他大发善心收养的孤苦孤儿,时而是西维尔用来讨好海斯特的工具。
总之他的名字也算是和兰尼斯特绑上了。
当然林长夏还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汹涌波涛。
林长夏思索着海斯特的话,最终摇了摇头。
“纸终究是包不出火的。”
形势变了,这里不是长林星,也不是白薇星。
平静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只要那些专家和医生知道他的真实性别,再稍稍实践一下好奇心,就能发现一些端倪,秘密也便会在人的口中传播。
而有心人甚至可以以保护雄虫的借口,掀起针对兰尼斯特的舆论。
林长夏不想将那些吃瓜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家人身上。
即使海斯特强硬地要求对方保密,但是他这个靶子太大了。
林长夏多多少少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关注着西维尔。并不是每个人对西维尔的回归都乐见其成的,试图从兰尼斯特身上撕下血肉的家族像是盘旋的秃鹫群,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而出现在西维尔身边的自己,总归不会像在白薇星时那样,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要做一名学生就好了。
上次西维尔的回归,他就在网上看到了一些流言蜚语和阴谋论。
在这些网络的边边角角,兰尼斯特被冠上许多不同的代号,以便逃过星网的对相关信息的绞杀。
星网的支撑者是主脑卡洛斯,第一军团可以以涉及部队机密的理由打申请,要求卡洛斯清除部分关于兰尼斯特家的信息,但是发展至今的星网并不是任何一个家族的工具,对于一些遮遮掩掩的小话,卡洛斯想来认为民众有讨论的自由。
除了机密、确凿的谣言和个人隐私,卡洛斯保障着公民的权利。
海斯特倒是没有想到林长夏这么想得开。
他缓缓开口:“身份更正后,你就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林长夏,“能有多糟糕呢。”
他想到了西维尔。
海斯特沉默了一会,“上次西维尔回来,我就知道这一天不远了。”
否则这孩子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先退一步。
还在某一天晚上,在他面前低下头,希望他能够承认林星和林长夏,有朝一日,看顾他们几分。
不详的预告早已经埋下伏笔,但是他依旧像多年前那样,无法左右西维尔的选择。
谁能看顾他的西维尔呢。
海斯特有些恍惚。
他一生鲜少后悔。
可如今,却是不得不后悔。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