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人虽然坐在他面前啃炸糕,心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偏偏还是只哑巴小老鼠,问他点什么也费劲。
李时安确实愁,愁的要命。
自从那天下定决心要给霍军搞个轮椅回来,他就遇到了第一个难题。
无法沟通。
村里人基本就没人见过那玩意。
而且他本身在村里就很不受人待见了,跟人家问点什么,还没比划两下,人就不耐烦或者找借口走了。
他思来想去,找来文秀娟帮忙。
文秀娟费了好大的功夫明白了他想要什么东西,还挺诧异。
没想到李时安这么关心大表哥,没见他们俩有过啥交流啊?
得到了指派任务,文秀娟也开始四处打听,毕竟也是为了大表哥好。
终于打听到县里有个地方是能买到这东西的。
但是这东西很不常见,店家也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拿到货。
价格更是贵的离谱!
居然要十市尺的布票!!还要四张!!!
他们全家都凑不起。
整个村子都没有能凑的起的。
大家的衣服都是缝了又缝,补了又补。
布票,多金贵的东西。
这么些布票,足够家里每人做一身新衣。
家里就算有,也不可能给霍军拿去买轮椅。
李时安愁的要命,但如果不让霍军出来放放风,估计他就要憋坏了!
后面的剧情可能就得全崩盘!
郁思远现在也知道李时安在愁什么了,毕竟他家那个小丫头天天打听。
他本也不是很想管,没别的原因,纯因为他看那个表哥很不顺眼。
但是他的小老鼠最近因为这个事情好多天没个笑脸了,吃好吃的都不快乐了。
他又伸手掐住李时安的脸颊,最近李时安被养的很好,脸颊上肉都多了些,郁思远对这个手感非常满意。
李时安被唤回了神,对郁思远这种小动作也见怪不怪了,只是歪头疑惑的看着他。
“带你去县里下馆子去不去?”
他听到郁思远的话,瞪大眼睛,嘴巴也张成O型。
怎么突然要带自己去吃大餐了?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惊讶,看起来有点滑稽,郁思远笑意更盛。
“去不去?带你见见世面。”郁思远继续诱惑道:“国营饭店的厨子炒菜特别香,还有喷香的大肘子。”
李时安被明显的说动了,虽然他不知道最近做了什么合了郁思远的心意,但是不吃白不吃!
他点点头,第二天就跟着郁思远坐上了去县城的客运汽车。
郁思远亲自去他家接的人。
爹妈和奶奶都挺高兴,让他好好玩。
跟知青搞好关系,能得的好处多着呐!
他们乐得李时安跟郁思远走得近。
70年代的客运汽车摇摇晃晃的,人也多,人挤人挤在一起,还有人带着鸡鸭坐车,气味混杂。
李时安坐在靠窗,一开始还看什么都新奇,没过一会就被周围的气味和汽车的摇晃搞的头晕恶心。
他赶忙闭上眼睛催眠自己。
之前李时安也经常晕车,每次上车都是两眼一闭狠狠睡到下车。
只要睡着就不会犯恶心了。
郁思远看旁边的人脑袋一点一点的,不露声色的把肩膀往那边靠了靠,没过一会,李时安就自然的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还自顾自的挪了个舒服的姿势。
旁边传来好闻的香皂味,像一层屏障一样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气息。
李时安眉头舒展开,睡熟了。
郁思远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肩膀上的重量让他觉得无比踏实,像是本来提心吊胆的飘在空中,突然踩到了地面上。
勾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一直持续到车子到了县城。
车上的人都陆陆续续下车,郁思远才小心的拍了拍李时安。
“醒醒,到了。”
声音发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有点惊讶。
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温柔的语气。
睡懵了的李时安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用什么语气说话。
他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郁思远肩膀上,赶紧伸手摸了摸嘴角。
还好还好,没有流口水......
郁思远看的好笑。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李时安暗搓搓的小动作了,养这么个小东西太有意思了。
郁思远带着李时安先去了国营饭店,他也很是大方,斥三块钱巨资把李时安喂的饱饱的,吃的脸都快埋进碗里。
然后又带着李时安在街上逛了逛。
小老鼠看什么都新奇,眼珠子都快不够用了,滴溜溜的转来转去。
但是问他要不要买点什么,他却总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要。
简直乖的要命。
郁思远也不强求,带着他又去邮局寄了信,拿了家里寄过来的包裹。
很大一兜子,包的严严实实的,李时安也没多看。
当他以为要回家的时候,郁思远又带着他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家店。
李时安嫌热,在外面等,看郁思远进去跟老板交流了一会,拎出来了一样东西说要送给他。
他顿时瞪大眼睛。
这这这......这不是他朝思暮想的轮椅吗!!!
郁思远怎么弄到的!!!
这不是男主,这,这是财神爷啊!!!
郁思远对于李时安的惊讶之后给他表演了一套“千恩万谢”非常受用,连给他表哥那个烦人的家伙买东西的郁气也消了。
甚至很好心的帮李时安把轮椅扛到了他家里,感觉浑身用不完的劲。
他准备让李时安的表哥看看什么是真男人。
真男人就是有能满足李时安的一切需求和愿望的实力,而不是在家躺着等着别人养。
这次再见面他最好能羞愧难当,意识到自己没用,少来阴阳怪气的。
他的好心情只持续到组装完轮椅然后放到霍军屋子里。
因为他一进屋就看到霍军床头放着的饼干盒子。
是他前几天给李时安的。
托家里人从泾城寄过来的,他绝对不可能认错。
像是有盆冷水兜头浇下来,给他所有的好心情和炫耀的心思都浇了个透心凉。
“哪来的?”
霍军从郁思远进他的屋子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不爽了,突然听到对方出声,他撩开眼皮瞥了一眼,没做声。
“饼干,哪来的?”郁思远怀疑这男的是不是听力有问题,抬高了些音量又问了一遍。
霍军本来不想回答,他懒得跟这小白脸说一句话。
但是看对方隐隐含着怒气,霍军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
“安安给的,他说......”霍军观察着郁思远的神色,缓缓继续说道:“他说怕我白天自己在家饿,反正是别人给的,他也不爱吃。”
嘴上这么说着,脸上还带上了一副“拿他没办法”的笑。
平常他是不会这么叫李时安的,反正现在当事人不在,霍军直接开始了自由发挥,一口一个安安叫的很顺口。
郁思远只觉得气的脑仁生疼。
他明明都知道答案,还非要自取其辱的问一遍!
知道小老鼠贪吃,他四处搜罗,甚至还给家里的母亲和姐姐写信托她们寄东西过来哄那只小老鼠开心!
李时安就这么随手处理了?
他突然就觉得没意思透了。
李时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去灶房端了碗水,匆匆忙忙的过来送给郁思远。
千万不能渴着他的财神爷!
大好人!
以后再也不说他记仇小心眼了!
李时安还没进屋,就看到郁思远从屋里出来了,人没停顿直接就往院子外面走。
他追上去拉住郁思远,把装水的碗举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方。
喝水呀财神爷!
如果可以,他还想留财神爷在家吃晚饭!
虽然他暂时还不起布票,但是感谢总是要表达的!
郁思远冷着脸看他一眼,要把手抽出来。
李时安哪能让他忙活一天一口水不喝就走,抓着他的手不放。
本身就烦躁的心情更差了。
他知道自己的本性很恶劣,但很少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他现在就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
郁思远看到自己扬手把李时安捧着的水碗打翻了,陶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水淋了李时安一身。
在李时安惊讶和不解的眼神中,他快步离开了这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