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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 19 章

作者:一把戒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黄灿喜一进门,就注意到坐在角落的那位大哥。


    他身材高大,肩宽背厚,鼻梁像突兀立在平原上的山峰,随意三笔就能勾勒出一张饱满的脸。灰色羽绒服裹着他,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


    可这人低调的打扮,一张口就让满屋子人的目光刷地聚了过去。


    “嘿!你们也是来这拍片的?我也是!”


    他一边举着热米酒,一边拎着小椅子“铿铿当当”地挪到他们身边,脚步带着力道,连地板都跟着震了几下。


    “我在抖音上有个号,叫爱探险的峰哥,全平台粉丝十多万呢!你们是拍春晚短片的?咱加个微信呗!”


    那股子东北腔子热情得直往人耳朵里钻,黄灿喜都被弄得有点招架不住。


    “哎呀,这没信号啊——”大哥挠挠头,咧嘴笑,“那你们给我留个码,我下山一定加上。”


    除了黄灿喜掏出手机拍照,剩下两片绿叶,一个笑一个冷,大哥瞬间秒懂。


    然而三言两语,椅子已经堂而皇之挪到沈河身边。


    沈河见招拆招,几句客套就化开他的攻势,坐姿端正得像堵防御塔。


    东北大哥本名石成峰,平时喜欢游山玩水,拍些探险短视频。这回看着年关将近,想着人少好出片,才特地挑了这个时节进山。


    初见只觉得他热情似火,没想到段子信手拈来,把黄灿喜逗得“嘎嘎”直乐。


    不过半个小时,她就和他“哥哥妹妹”相称,关系铁得很。


    空气里饭菜的香气越来越浓,勾得黄灿喜暗暗咽了好几次唾沫。


    早上托周野的福,走了将近一小时的山路,她早已饥肠辘辘,几碗米酒根本填不下去。


    等李向导推门来招呼去隔壁屋吃饭时,她十根手指都在兴奋地动弹。


    一进屋,桌上早已摆满热气蒸腾的菜肴。


    虽然客人不过他们四人,村民却摆出了最高的待客规格,李向导一一介绍着桌上的菜。


    腊肉蒸酸萝卜、山野菜炖土鸡、银鱼油渣炒豆干、酸汤鱼……再搭上酿制的米酒。


    看得黄灿喜眼都花了。


    偏偏这农家乐不止是酒菜,还附带了表演环节。鼓点轰然,丝巾飞舞,村民们载歌载舞,将村子的历史与苗族的风俗唱给他们听。


    然而周野和沈河一点面子都不给,筷子动作不疾不徐,吃得心无旁骛。


    鼓声磅礴,震得桌面酒水都在颤,合唱的歌声此起彼伏。全村三十六人,虽多是老人和孩子,却合声如潮。


    黄灿喜强撑着笑,眼神却早被桌上冒油的酸汤鱼勾走,心里馋得发昏,完全顾不上思考这个寻常旅游村,究竟和杨米米的死亡有什么关联。


    好在峰哥够意思,一边喝酒一边鼓掌,“好!——”声音盖过了半场。


    茶余饭后,李向导又热情地带他们去村子周边走走。


    冬天的山路寂静,峡谷幽深,峰峦重叠,白雾间悬着瀑布,像一条条冰冷的银链。


    古树参天,杉木枝叶在风雪里沙沙作响,气息湿冷。


    黄灿喜摸上粗糙湿滑的树干,手心凉得发僵,才真切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幻觉之中。


    职业习惯终究还是上来了,她掏出小本子,飞快记下所思所感。


    湘西苗族同样信奉“万物有灵”,敬畏祖先、鼓神与自然灵,以此孕育出一整套价值观与禁忌。


    黄灿喜听着李向导的解说,忍不住感叹:“你们和彝族还挺相似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多少显得唐突。


    好在李向导只是“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或许是因为都生活在山里吧。靠山靠水,火是生命,山神和兽神才会被供奉,它们给我们狩猎与农耕。”


    “但因地域不同,苗族内部也有许多旁支,风俗习惯各有不同。”


    黄灿喜心里暗暗佩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能说得如此清晰。难怪村里人推他做下一任巫师。


    只是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甘心守着这只有三十六户人家的小寨子?


    她点头道:“是我说错了。仔细想想,彝族崇虎为图腾,而苗族……”


    她顿了顿,似乎陷入某段模糊的回忆。


    李向导顺势接过话:“是牛。”


    “相传祖先打猎时偶遇一头小水牛,把它收养驯化,又由此发明了犁具,从狩猎走向农耕。”


    “椎牛祭祀,就是为了纪念这一转折。”


    黄灿喜猛地回过神来,脸色却多少有点发青,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杨米米那句“人生人,牛生牛”会让她如此印象深刻。


    只因为她小时候,在何伯的地下图书室里,翻到过一本记载椎牛祭祀的古书。


    书里不仅写了椎牛起源、祭祀的形成和仪式细节,还在开篇用了大量的篇幅描绘“三头水牛”的视角:


    小牛崽在草地上安静觅食,却被人类强行掳走,鼻穿铁环,被迫拉犁;


    大公牛拼死追逐,乱石与棍棒齐下,将它活活打死;


    大母牛眼看伴侣惨死、幼崽被掳,无力挽回,只能消失于山林。


    年纪尚小的她,当时对民俗细节毫无兴趣,反倒被书中另一段情节吓破了胆:


    女妖“加减加宜”携幼儿出现在祭祀场中,幼儿哭喊着:“阿爸的脑壳还悬在梁上。”


    紧接着便血洗全场,九坡九岭的男女尽数葬身祭坛。


    她连做了两日噩梦。


    如今再回忆,心境已不同,记忆也模糊。


    但有一点她记得清楚,那故事里有椎牛,有打猪,


    唯独没有“杀人”的桥段。


    她心里隐隐一沉。


    正在出神,她猛地撞上前方的李向导,撞得鼻子发疼,脸几乎埋进对方的后背衣袍。


    “黄姑娘,你没事吧?”


    黄灿喜强挤出笑容,摸着鼻子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没事吧。”


    转身时却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抬眼搜寻周野。


    手自然搭在周野肩上,凑近嗅了一下。


    ——李向导身上,竟透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帕家村全村的煤油灯,没日没夜地齐齐亮着,煤油味几乎笼罩了整个村子。


    黄灿喜先前只觉得刺鼻,此刻出了村口,才惊觉李向导身上除了煤油,还有第二股气味,浓烈的血腥。


    她心头猛地一凉。


    若只是午饭的鸭子、腊肉,绝不可能浸透得如此厚重。


    那得是大型动物的血腥,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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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糟的东西。


    她强撑镇定,装作随口问:“那帕家村的椎牛祭,是什么时候举行的?”


    “苗寨一般是在秋收,”李向导笑容依旧,白牙耀眼,“我们村不同,在腊月底。”


    这笑容看似淳朴,在惨白天色下却透出一股说不清的森冷。


    她僵硬地转过头,望见周野和沈河一个在逗鸟,一个在喂猴子,跟在逛长隆似的自然悠闲,她心口才稍稍安稳。


    这一下午,他们拍下不少素材。


    除去那股血腥味带来的心悸,黄灿喜几乎沉醉在山林奇观里。


    她找了个角落,专心查看刚拍的视频和照片,正看得入迷,肩后忽然探出一个影子。


    “嚯——”她吓得猛一抖,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一点没察觉。


    来人是峰哥,他嘿嘿一笑,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练过泰拳?我认得你。我侄女跟你一届比赛,她输得哭鼻子,说第二年一定要杀回来,结果等了一年,你没去。”


    “世界真小。”黄灿喜挤出笑。


    两人一来一去,倒也聊开。靠着这层“侄女”的缘分,气氛亲近了不少。


    可说到最后,峰哥却压低嗓音,话锋一转:“老妹,还是早点回去。这村子,邪门得很。”


    黄灿喜侧目笑笑,随口推脱:“工作在身,邪门也得硬着头皮上。”


    “……你上司是谁?我帮你劝一劝,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峰哥的神色,隐忍而凝重。


    仿佛真有什么说不得的秘密,压他心口。


    这可勾得黄灿喜心头一亮。


    她本以为峰哥找她闲聊,不过是打发时间。难不成真有什么料?想来他来这地方的目的也不单纯。她随手一指远处,正和沈河掐脖子的周野,“我老板。”


    峰哥只瞥了一眼,立刻摆手:“确实,一看就不好说话的。”


    黄灿喜笑眯眯,话锋一转:“怎么个邪门?这村子大家都挺热情的。只是跟我之前接触的苗寨差了些,可能因为山太深。”


    “湖南不同云南,多是成片聚居,修路修得快,哪怕偏一点的村子,都有路,都有伴。可这村子却孤零零地在一片深林里……”


    峰哥犹豫了片刻,忽然压低声音,招手让她跟上。


    “你知道湘西苗子的根从哪来吗?我之前跑过藏区,那边神教鬼怪多,但要说‘怪’,要说真神秘,还得是这湘西的地气。”


    黄灿喜面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赶尸、放蛊、巫术……山水阻隔,消息不通,才生的误传。如今做旅游,神秘感也不过是手段。”


    “你真是正得发邪……”峰哥呲牙咧嘴,表情一时难辨。


    “可要是你不信这些,那你现在看到的,又该怎么解释?”


    她顺着峰哥的手指看去,透过灰雾的窗户,能看见屋里一座祭坛。


    祭坛正中,立着一个巨大的面具。


    那面具狰狞异常,三十多厘米高,漆黑斑驳,獠牙朱口,额头还雕着某种纹理。


    竟与她先前在快递里掏出的那半块面具几乎一模一样!


    她心口骤然一紧,呼吸都僵住了。


    “都说建国之后不准成精。”


    “可你有没有想过,怪物在人群里,伪装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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