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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

作者:一把戒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旦承认鬼存在于世的合理性,梦与现实的界线,瞬间就变得模糊。


    待耳边的一切声息归于平静,她才缓缓睁开眼,时间跳到8:07。


    屋子里敞亮,晨光从半掩的窗缝涌入,卷起的窗帘猎猎翻飞,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


    身后的两只鬼依旧静静立在两侧,身影笔直,仿佛成了某种古怪却令人心安的守护。


    她揉了揉眼睛,伸腿活动,才发现脚上的鞋套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孤零零躺在一边。


    院子里,东东正挥手指挥纸人们搬运东西。熬了一整夜,脸色油黄,眼皮耷拉。


    抬头见黄灿喜坐在台阶上,正大口啃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驴肉火烧,他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嘿——中式汉堡!在哪买的,好香。”他凑近,笑得眼睛发亮。


    黄灿喜撕下一半递给他。两人一边嚼着,一边犯愁陈米的遗物要如何处置。


    大多数遗物的去处只有垃圾场。


    人死了进火葬场,物品死了也要进垃圾场。卡车尾门一合,轰然关上,生前再珍稀的人与物,到头来不过是一把灰。


    昨晚她们依照陈米的遗愿,联系上了汉化组的朋友。


    漫画和周边有人认领,就等快递车来拉走。也有人说自己在保定,要亲自上门取。


    可纸人纸屋如何处置?送不出去,挂闲鱼也卖不掉。大大小小足有五百余件,真要一股脑儿丢进垃圾场,怕是能吓坏那里的工人。


    民宿的小院早被堆得满满当当。谷子周边被东东按类别分拣好,贴上标签,整齐地封在纸箱里,静静列队,等着人来取走。


    清晨的太阳才探出半张脸,箱子上的透明胶带便泛起一片白花花的光,晃得人心里发涩。


    黄灿喜还在发怔,心里空落落的,忽听一人低声嘀咕:


    “城里竟然有整理遗物的工作,真矜贵。”


    话音从门口飘来,她和东东同时眯眼望去,想看清是谁嘴这么臭。


    原来是陈米的大学舍友,如今在保定市工作。


    那人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胳膊下夹着个文件袋,站在院门边踟蹰了一下,才走进来。


    他和陈米同是福建人,起初因着一口乡音,很快熟络起来。


    那会儿他带着陈米进动漫社、去漫展、拉进汉化组。大一的陈米,就像块木头,在这样的世界里,偏生抽出了一朵花。


    这同学挑挑拣拣,没挑出一个想要的,话倒不少。黄灿喜很快察觉,他不是来拿东西的,而是来找个听众。


    “他爸妈有病,天天逼他喝符水。”


    “有一阵子,他很久没来学校,我们才知道被锁在家里,同宿舍的差点去报警。”


    院子里只剩秋风拌着落叶,飒飒扑面。


    连平日不冷场的东东,也罕见地没有搭腔,只垂眼在一旁,把箱子上的胶带一圈圈按紧。


    这人却滔滔不绝,把陈米父母的做法一件件数落。或许因毕业后联系稀疏,他的话里夹着记错与矛盾,前后并不对上。


    吴道源提到他,他却不提吴道源。


    “妈祖都喜欢打游戏、穿漂亮衣服,他爸妈却觉得这些东西会带坏他。”同学苦笑,“就这样把他锁起来,不许碰手机。可他那时候,都已经二十二了。”


    话到这,他停了下来。手在纸箱上胡乱翻找,眼神落在这,飘到那,却没有一处能停。


    “他……死因是什么?”话零零碎碎地从他心底挤了出来。


    “失足,被海卷走。”东东抿着嘴。


    “哦。”只是一个极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紧接着,他脸上浮起一丝笑。


    他没有再问什么,离开了,什么都没带走。


    第二个人爽约了。


    听说地址是在保定的米北庄村后,突然改口,说家里没地方放。


    处理好物,就要开始处理“人”。


    周野说过,要抓到无脸纸女,必须先找清它的“名”和“形”,摸出它的根源。


    可米北庄一年到头死人无数,谁也说不准是哪只野鬼中标。


    “昨晚那靓女小腿蹬得那么起劲,怎么看都不像寻常孤魂。”


    东东的话,不无道理。


    黄灿喜皱眉:“可我翻过陈米的论坛和动漫社的聊天记录,他就是个普通宅男。除了吴道源,也没见他跟什么高人搭过线,又哪来本事把厉害的妖魂哄进纸人里?更何况,妖为什么会答应?”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东东也不过比黄灿喜早进ECS三个月,风水玄学懂得有限。


    “你没来之前,顾添乐又总是不在,我每天都要接受老板的智力问答。”


    他说到这,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憋不住似的,手心忽然覆了过来。


    “接下来就靠你了。”


    黄灿喜吓得赶紧甩开。原来周野这“考考你”的怪癖,竟然一直都有。


    瞎扯着,两人迎面撞上一大爷,被问上哪去。


    黄灿喜笑呵呵:“想打听这附近的传说。”


    这话一出口,两人屁股就注定粘在石凳上。


    “你们想听故事?找我准没错!这村子上下五千年,我门儿清。”


    大爷咧嘴一笑,“先考考你,知道河北地处哪儿不?”


    黄灿喜有点懵,望向东东。东东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乐到没边,将这话茬全盘托下,


    “叔,我知道。华北平原,挨着燕山太行。”


    “好嘞,你看老师就是老师。”大爷眉飞色舞,“河北这块地儿,京畿要冲,兵家必争。过去皇帝祭天祭祖,都跑这儿来。你们来河北,白石山去没?大茂山呢?北岳庙,奶奶庙?都没去过?唉——白瞎了!”


    “这地儿,石头能成精,山里有怪,佛道两家炼丹修仙,啥都有。”


    黄灿喜边听边记,偷偷心里骂了一句周野。


    这人电话里喊得惊天动地,催他们当天飞过来,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结果呢?就只是因为一个人拗不过热心大娘,硬是被人塞了件大红花秋衣秋裤而已。


    这咬牙赶来,别说旅游了,现在她魂都快离体了。


    “还没来得及呢……等过几天吧。”


    说到这,大爷忽然有事,拍拍裤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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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灿喜心里刚松口气,还没来得及站起,她俩又被继承到另外两大娘手里,大娘手里做着纸花,正无聊。


    “什么?米北庄的传说故事?”


    “这地方可热闹了,什么五大家仙,晚上还能听到宋辽两军在打仗呢。”


    黄灿喜记笔记的手一顿,抬头追问:“听说这地方以前战乱多,所以战神、石神、城隍庙特别兴盛,这附近有吗?”


    可她问完这句,也不知道是没说明白,还是没听清,大娘直接跳过去。


    “你们去雄县的古战道看看吧,我二姐的闺女就在那儿卖票,我这就给你打电话。”


    说着掏出手机,真给她俩打电话去。


    大爷大娘的话零零散散,有时答非所问,好在黄灿喜和东东两人,一个会听,一个会问,一下午拼出了个结论。


    ——米北庄曾经供过土地神。


    两人都有些吃惊。按理土地神庙必在村口或大树下,可她们昨天来的时候,眼睛扫遍村子,什么都没有。


    而且村民提起这事就支支吾吾,不愿多说,像是避讳。


    这下麻烦了,陈米的事还没理清,又牵出米北庄的隐秘。


    小地方没报纸,消息全靠嘴传;如今口不愿开,只能托关系去复印点资料。


    八十年代后,国家鼓励编纂地方志,记录历史、姓氏、习俗。


    然而直到2000年前后,《村志》的热潮才覆盖全国,而米北庄被正式记录的历史,也是从2002年才开始。


    消息的来源已定了性,米北庄村的《村志》内容,大多是发展史、规划,如何成为“中国殡葬第一村”。至于志怪、传说,就更为敏感,鲜少提及。


    最为特殊的,是小孩失踪被拐的案件,比别些地方要少。


    或许也和村里晚上十一点不在外面逗留,这一不成文的村规有关。


    而最关键的土地神,却在《村志》里悄悄“隐身”。


    黄灿喜躺在院子盯着复印件,风一吹,字迹在眼前挤成一团。


    她上下眼皮打着架,风再一吹,手一松,轻飘飘的一张复印件就顺势盖到脸上成了眼罩。


    她就沉沉睡过去。


    待意识逐渐回笼,朦胧之中,她仿佛被置入一片无边的黏稠之海。


    天地褪尽形色,只余下不断崩塌、又在寂静中重塑,仿若从未真正存在,却在此刻以古老而不可名状的方式涌动。


    她的身体也失去了重量,不再是血肉与骨骼,只是游离在其中的一点意识。


    四周辽阔得没有边界,空洞而死寂,世间一切声音都被吞没。


    她并未选择,却被某种律动引领。


    身体自行迈开步伐,仿佛顺应着天地的呼吸,缓缓向前。


    脚下明明是虚空,却激起一层又一层流光涟漪,她如同朝圣者在无形圣路上的跋涉。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见另一道身影。


    孤单而渺小,却在这片空无的海上,独自伫立。


    黄灿喜张开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野……这是梦,还是现实?”


    “我该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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