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斓钰,”陆思言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谢谢你今天做的一切。”
    斓钰站在原地,职业性地微笑:“这是我的工作,我们只是履行合同的约定,而且你今晚表现很棒。“
    “不要这么疏离。”陆思言向前走了一步,灯光在他礼服上流转出微妙的光泽,“这次舞台的成功都是因为你在我身后。”
    他举起那束白芍药:“我记得你在微博上曾经说过喜欢这种花,因为它优雅却不张扬,坚韧却不失温柔——就我心中的像你一样。”
    斓钰看着那束花,没有立即接过去,反而后退一步。
    她注意到陆思言特意穿着她夸奖过的那套礼服,这个细节让她的心微微下沉,而且这种眼神......她太了解这个眼神了,这不是一个艺人看造型师的眼神。
    “陆思言,”她语气平静,”你累了,今天情绪太过高昂。”
    斓钰已经最大限度地给出了台阶,她不想把一切都放在台面上去说,也不想撕裂这被粉饰的太平,她只希望这次合作之后有段时间不要再见到陆思言,等他这种一时兴起的情绪沉默下去再说以后的合作。
    “我不是一时冲动,”
    陆思言向前一步,坚定地说,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我知道我们相差八九岁,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很突然。但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斓钰,我不仅仅把你当作我的造型师,我......“
    “别说了。”斓钰轻声打断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你不了解我,陆思言。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陆思言急切地想说什么,但斓钰摇了摇头。
    “有些话说出来,什么样的关系都应该开始避嫌了。”她长叹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陆思言的眼神沉静而疏离。
    “我刚结束一段长达七年的感情。”她自嘲地笑了笑:“而且,我没必要在你面前欲盖弥彰了,我和海听澜就是这样地下情人的关系,我们权色交易,我不干净。”
    斓钰是在自嘲,却字字诛心,将自己解剖的干干净净,将尊严都撕成了碎片,却都是藏在自己心底很多年的话。
    “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海听澜他配不上你!”陆思言眼眶有些泛红,攥着白芍药花束的手在轻微颤抖:“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我只是对我没有早生几年,早点来到你身边而感到十分心痛。”
    他抬起眼,眼神带着点悲凉:“斓钰,你知道吗?自从我十九岁那年参加活动你第一次给我化妆开始,我就十分喜欢这样认真、专注的你,所以这两年我拼了命地都要靠近你,了解你......”
    “知道我为什么能这么专注工作吗?”斓钰打断了他,扯出一个苍凉的微笑:“因为除了工作,我一无所有。我快要三十岁了,感情失败,生活一团糟,只会用工作填满所有时间。你看到的只是工作中的我,那个一丝不苟、全能的造型师、化妆师。但那不是全部的我。”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真实的我,脆弱、多疑、害怕承诺。我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怎么可能适合你?你才二十一岁,站在万众瞩目的巅峰,前途无量。而我只是......”
    “你只是我眼中最重要的人。”陆思言接话道,眼神依然炽热,“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你。”
    “给我时间好吗?让我好好地对你好好吗?”他的语气有些哽咽的恳求:“我知道你还没有走出和海听澜感情的阴霾,但是我愿意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陪你一起扛过去,直到......直到你心里没有他的位置......直到,你愿意接受我......”
    斓钰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陆思言从未见过的疲惫与沧桑。
    “看吧,这就是年龄差距。你还会说出‘不在乎那些’这种话,而我早已明白,有些东西不能不在乎。”斓钰轻轻推开他递花的手,“保留这份心意,给更适合的人。我配不上你的冲动和真诚。”
    陆思言固执地举着花束:“不要自嘲,不要否定自己。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两年来,我看到的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
    斓钰望着眼前这个穿着华丽礼服的大男孩,他眼中的真诚灼得她心痛。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相信爱情能跨越一切障碍。
    直到她画地为牢,用一个替身承接自己所有剩余的情感,直到她发现自己完全沉沦无法抽身,完全看不清自己......
    “礼服很适合你,”斓钰最终轻声说,职业性地为他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但该换下来了,明天还有通告。”
    她的手被陆思言轻轻握住:“斓钰.......”他的语气明显的能感受到紧张,手指用力,生怕眼前这个人会消失不见。
    “我接下来去找我的亲人,会换个地方让自己平静一段时间,要不要和我的工作室合作我可以让周璐代替我和你的团队去谈,我也只会把你当朋友和合作方,仅此而已。”
    “晚安,陆先生。”她抽出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语气温柔却坚定,“今天辛苦了。”
    说完这句话,斓钰转身离开化妆间,留下陆思言独自站在光圈中央,手中的白芍药悄然绽放,与他礼服上的金线一同闪烁着微弱而执着的光。
    为了不再见到陆思言,斓钰和周璐打过招呼,将前往川宁的飞机改签到六点半,天还不亮整个人连同着自己所有的随身行李踏上了前往机场的道路。
    秋意在川宁机场的层峦叠嶂间显得格外浓重。
    斓钰拖着小小的登机箱走出舱门,迎面而来的冷风让她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战,裸露在夏日连衣裙外的小臂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她下意识抱紧自己,抬头望去,是被秋色染成仓皇赭红的巍峨山峦,巨大的山脉默默地绵延向天际,辽阔、雄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
    此刻西北的秋风灌了心肠,那场闷痛,在这天地壮阔的面前,竟奇异地被风吹散了些许,变得邈远而不真切了。
    出口处,一个身影让她几乎愣住。
    姨妈孙黎穿着件略显宽大的浅灰色羊绒开衫,正微笑着朝她挥手,眉眼间能看出和母亲相像痕迹,一瞬间震颤了斓钰所有的回忆。
    多年不见,记忆里那个丰润优雅的姨妈消瘦得惊人,开衫空落落地罩在身上,脸颊微微凹陷下去,脸色缺乏血色而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盛着熟悉的温暖与关切,只是眼周的纹路更深了些,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