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浅不死心，又尝试着问：“那……写字呢？或者，你认识字吗？”
阿默的眼神变得更加黯淡和绝望，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泪水无声地流淌得更凶了。
顾离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她原本还希望能从阿默这里了解到一些关于黑鹫的信息，或者她患病前的情况，甚至是否知道一些关于那个地下实验室或萨老大背后势力的线索。
但现在，这条路似乎被彻底堵死了。
她轻轻握住阿默枯瘦冰凉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
“别怕，阿默。你现在很安全，在医院里。我们会治好你的病，你弟弟黑鹫，他把你托付给我们了。他很好，你放心。”
听到黑鹫的名字，阿默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她紧紧回握了一下顾离浅的手，虽然力气小得几乎感觉不到。
顾离浅安抚好阿默，看着她再次疲惫地昏睡过去，才心情沉重地离开病房。
她径直走向肖牧侵的临时办公室。
推开门，肖牧侵正站在窗边，似乎在沉思。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看到顾离浅立刻迎了上来。
“离浅，怎么了？阿默情况不好？”
顾离浅摇摇头，又点点头。
“暂时稳定了，她醒了，却无法说话，也不识字。”
肖牧侵眉头一蹙。
顾离浅走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将心中压抑的焦虑和恐惧说了出来。
“牧侵，我在黑市里，亲耳听到眼镜和那个西方人谈话。他们提到了‘安心港湾’，说萨老大已经安排好了要让我们彻底安静！他们还提到了废弃工厂，说找到了更隐蔽稳定的渠道！”
“我怀疑……他们可能已经找到了新的实验体来源，或者建立了更庞大的犯罪网络！”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而且，黑鹫也提醒我们，萨老大背后还有人，势力深不可测。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地下实验室，摧毁它！否则，会有更多的孩子……”
肖牧侵的脸色变得凝重。
他伸手，将顾离浅微微颤抖的身体揽入怀中，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抚，传递着沉稳的力量。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我已经联系了卡洛将军。”
顾离浅抬起头，眼中燃起希望。
肖牧侵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无奈和凝重。
“将军很重视这件事，他已经联系了他在M市军方内部一位绝对信得过的老朋友。对方答应会动用军方的情报力量调查废弃工厂。”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感。
“但是，离浅，这里是非洲。我们是外国公民。有些事情，我们无法直接插手。将军的朋友也明确表示，在掌握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能引发不必要的国际纠纷。这是政治现实。”
顾离浅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她理解肖牧侵的意思。
“我明白。”她靠在肖牧侵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汲取着力量。
“我们不能冲动。但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将军那边的调查需要时间，我们这边或许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
肖牧侵低头看着她，眼中闪过赞许。
“当然。康诺生物这条线，我们不会放弃。我会让墨戈深挖下去。另外……”
他眼中寒光一闪。
“萨老大那边，我会让扎因动用关系网，制造一些麻烦，让他自顾不暇，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他背后金主的蛛丝马迹！”
多管齐下！
顾离浅心中稍安。她相信肖牧侵的能力和布局。
“还有，”肖牧侵收紧手臂。
“医院这边的安保，必须提升到最高等级！尤其是你，离浅。”
“从现在起，墨戈会24小时贴身保护你。在将军那边有结果，或者我们找到突破口之前，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顾离浅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凝重和担忧，没有反驳，应了一声：“嗯。”
医院的工作正常运转， 顾离浅站在阿默床边，记录着最新的体征数据。
“顾医生，3床的病人需要换药。”护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好，我这就去。”顾离浅应道，合上病历夹。
“我跟你一起去吧。”林远航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病房，手里拿着另一份病历，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地落在顾离浅身上。
“正好我也要去那边查房。”
顾离浅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出病房，林远航很自然地走在顾离浅外侧，他侧头看着顾离浅眼下淡淡的青影，语气关切。
“昨晚又没睡好？阿默那边情况有反复？”
“没有，她情况还算稳定，只是……”顾离浅摇摇头，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
“看着她那样，心里总是不好受。而且，线索也断了。”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林远航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阿默能醒来，就是希望。至于线索……总会有办法的。”
他顿了顿，看着前方，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有些事情，急不得，也强求不得。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话里的深意，顾离浅自然明白。
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换药的过程很顺利。
林远航动作娴熟而轻柔，和顾离浅配合默契。
结束之后，林远航很自然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消毒湿巾，抽出一张递给顾离浅。
“擦擦手。”
“谢谢师兄。”顾离浅接过，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林远航的手背。
林远航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回到办公室，顾离浅处理完手头的文件，想起需要去肖牧侵的临时办公室取一份关于医院安保升级的最终方案。
她走到门口，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肖牧侵低沉烦躁的声音，似乎正在通话。
“我说了，不行！这件事没得商量！”
他的语气是顾离浅极少听到的强硬，甚至带着压抑的怒火。
顾离浅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停在门外。
她并非有意偷听，只是那声音里的情绪让她有些意外。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肖牧侵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决定，和苏沐禾订婚简直是无稽之谈。”
苏沐禾三个字瞬间刺入顾离浅的耳膜！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我最后再说一次，”肖牧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你们如果执意要对外宣布什么，后果自负！”
电话似乎被是他愤怒切断。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肖牧侵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顾离浅僵在门外，手脚冰凉。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尖锐的疼痛攫住了顾离浅的心脏！
她当然知道肖牧侵的心意，知道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感情。
可是，他们之间，隔着的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此刻的坚持，又能持续多久？
顾离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没有推门进去，而是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