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越野车平稳地驶离黑市。
车内，气氛却并未轻松。
肖牧侵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紧紧包裹着顾离浅冰凉微颤的手。
顾离浅靠在他身侧，微微侧过头，看着肖牧侵紧绷的侧脸。
昏暗中，他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猩红，都清晰地诉说着他刚才的暴怒与强压下的心绪。
“牧侵……”顾离浅的声音沙哑，带着愧疚。
她轻轻回握了一下他宽厚的手掌。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瞒着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让你担心了。”
肖牧侵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侧过头，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锁住她，那里面翻涌着自责和后怕。
“是我错了。我明明知道你的性子，知道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等死……我就不该心存侥幸，就该在你提出要去黑市的第一时间，不顾一切地陪着你！而不是让你……”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艰涩。
“独自一人，踏进那种地方，面对那些危险！”
一想到她刚才在死胡同里孤立无援、被萨老大那帮人围堵的惊险画面，他就控制不住的后怕。
顾离浅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酸涩又温暖。
她轻轻摇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不，牧侵，别这么说。是我太任性，太自以为是了。我……”
她的话被车窗外一道突兀闪过的黑影打断！
墨戈警惕的声音响起。
“肖总！有人！”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路边阴影里，一个高挑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深色的冲锋衣几乎融入夜色，脸上依旧蒙着那块标志性的深灰色头巾，只露出一双清亮的双眼。
他站在那里，似乎就是在等他们。
墨戈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肌肉紧绷，眼神锁定着那个神秘的身影。
“是他！”顾离浅立刻认了出来，连忙按住墨戈的手臂。
“墨戈！别紧张！他刚才在黑市里帮我指路，还开枪打伤了萨老大救了我！”
肖牧侵眉头微蹙，审视的目光在黑鹫身上停留片刻。
他本能地保持警惕，但没有阻止顾离浅。
顾离浅摇下车窗，探出头，对着路边的黑鹫喊道。
“黑鹫！”
黑鹫闻声，迈步走了过来，步伐沉稳，在距离车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的目光扫过车内，在肖牧侵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到顾离浅身上。
“看来，你们安全出来了。”
他的声音透过面巾，依旧低沉干脆。
“谢谢你！刚才在黑市里，多亏了你！”
顾离浅由衷地感激道，随即想到什么，问道，“你是在等我们吗？”
黑鹫点了点头，那双清亮的眼睛直视着顾离浅。
“你们是‘安心港湾’的人？那个公益医院？”
顾离浅微微一怔，随即坦然点头。
“是，我是医院的负责人，顾离浅。这位是肖牧侵。”
黑鹫的目光在肖牧侵身上又停留了一秒，似乎确认了什么，然后才开口，语气恳切。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顾离浅和肖牧侵对视一眼。
“请说。”肖牧侵沉声开口。
“跟我来。”
黑鹫没有多解释，转身朝着贫民窟深处走去。
肖牧侵略一沉吟，对墨戈使了个眼色。
墨戈会意，率先下车，警惕地观察四周。
七拐八绕，黑鹫在一扇破旧铁门前停下。
他敲了敲门，三长两短。
片刻后，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一个眼神警惕的老妇人探出头，看到黑鹫，才松了口气，将门完全打开。
一股浓烈的药味和潮湿霉味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
简陋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用木板和砖头搭成的床铺。
而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骨瘦如柴，呼吸微弱而急促。
最让顾离浅心惊的是，她裸露在破旧毯子外的手臂和脖颈上，赫然分布着大片大片、与医院里那个男孩一模一样的紫红色斑块。
“她是我姐姐，阿默。”
黑鹫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沉闷。
他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女子，清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痛苦和焦灼。
“她……快撑不住了。”
顾离浅立刻上前，蹲在床边，快速检查女子的瞳孔、脉搏和皮肤状况。
情况比医院那个男孩还要糟糕得多。
斑块已经出现溃烂迹象，高烧不退，生命体征极其微弱！
“她需要立刻住院！进行紧急治疗！”
顾离浅抬起头，语气斩钉截铁。
“黑鹫，带上你姐姐，跟我们回医院吧！”
黑鹫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摇头。
“我不能去。”
顾离浅一愣：“为什么？”
“我的身份……”
黑鹫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自嘲和无奈。
“还是在这里更安全，对你们，对她，都是。”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肖牧侵和墨戈。
肖牧侵眉头紧锁，审视的目光落在黑鹫身上，没有立刻表态。
他能感觉到这个蒙面男子身上背负着秘密，强行要求他现身，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
顾离浅还想再劝。
“顾医生，”黑鹫打断她，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干脆。
“请你们带她走。我相信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
“另外，注意安全。萨老大他不过是个摆在台面上的小角色，真正的买家，藏在层层掩护之后，可能连萨老大自己都没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他们的势力深不可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顾离浅。
“这是我买到的所有伊维莫司，还有一些其他可能用得上的药。都给你们。”
顾离浅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药包，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着黑鹫那双在昏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睛，郑重道。
“谢谢你，黑鹫。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你姐姐！”
黑鹫点了点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姐姐，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肖牧侵看着黑鹫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
“墨戈，带上人。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