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被彻底掩埋的剧痛没有持续太久。
墨戈带着几名队员用撬棍和身体硬生生顶住了几块较大的落物,形成了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
“快!救人!”肖牧侵的声音颤抖,他第一个冲上前,徒手扒开压在顾离浅背上的杂物。
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慌乱,眼神里充满恐惧。
埃文斯和其他队员也立刻冲了上来,合力清理。
压在身上的重量迅速减轻,新鲜的空气涌入。
顾离浅艰难地抬起头,抹掉糊在脸上的泥水,第一反应是看向身下的沈知言。
“你没事吧?”
沈知言整个人都懵了。
她仰躺在冰冷的泥水里,身上压着顾离浅温热的的身体。
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离浅的脸。
凌乱的发丝紧贴在顾离浅苍白的脸上。那双清澈平静的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沈知言的呼吸停滞了。
什么菟丝花?什么依赖保护伞?
在真正的生死关头,是这个她一直轻视、质疑的女人,用她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了致命的落物,用她布满伤痕的手,为她撑起了一片生的空间!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撼、羞愧和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瞬间淹没了沈知言。
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医生!沈医生!”队员的呼喊声传来。
肖牧侵和墨戈等人已经清理开了大部分压在上面的杂物。
肖牧侵一把将顾离浅从沈知言身上小心地扶起来,动作急切轻柔。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肖牧侵的声音沙哑,目光在她身上迅速扫视,看到她后背衣服被划破,渗出丝丝血迹时,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我没事皮外伤。”顾离浅忍着后背的钝痛,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关切地看向还躺在地上的沈知言。
“沈医生?”
沈知言这才如梦初醒。
她坐起身,避开顾离浅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我没事。”
她低头,手忙脚乱地去解还被钢筋勾住的防护服后摆,手指却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
墨戈上前,用工具利落地切断了那截钢筋。
“快!离开这里!棚子随时会全塌!”墨戈厉声命令。
肖牧侵二话不说,一把将顾离浅打横抱起,动作强势不容拒绝。
“肖牧侵?放我下来!我能走!”顾离浅惊呼。
“闭嘴!”肖牧侵低吼,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冲出危险区域,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隔绝一切可能的危险。
他下颌线紧绷,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那是后怕到极致的愤怒。
沈知言在队员的搀扶下站起身,看着肖牧侵抱着顾离浅迅速远去的背影。
自己沾满泥泞的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顾离浅压在她身上的温度和力量。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也冲刷着她内心翻江倒海的复杂情绪。
雷暴过后,天空放晴,救助中心在废墟中顽强重建。
那名被顾离浅和沈知言救下的孕妇,在经历了产手术后,脱离了危险期。
虽然早产的孩子还在保温箱中观察,但母子平安已是最大的奇迹。
孕妇在丈夫的搀扶下,来到了医疗区的临时帐篷外。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她手里紧紧攥着两个用不同颜色的布条精心编织而成的平安结,样式古朴温暖。
“顾医生,沈医生。”孕妇的声音虚弱,但充满了真挚。
正在给一个腿部受伤的孩子换药的顾离浅抬起头,看到孕妇和她手中的平安结,微微一怔。
沈知言也停下了手中整理器械的动作,看了过来。
“这个送给你们。”孕妇将两个平安结分别递到顾离浅和沈知言面前,眼中含着泪水,
“谢谢你们救了我和孩子。”
她哽咽着,目光在顾离浅和沈知言之间流转,深深地向她们鞠躬。
顾离浅连忙扶住她,接过平安结,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和孩子平安就好。”
沈知言也默默接过了平安结。
粗糙的布条摩擦着掌心,带着残余的体温。
孕妇的丈夫在一旁开口,声音带着敬畏,“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孕妇阿莎用力点头,看向顾离浅,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敬佩。
“顾医生,您也要好好休息。我听护士们说,您之前为了救那个被钢筋扎穿的工人,连着三天三夜没怎么合眼,守在监护室外面,连水都顾不上喝,您太辛苦了。”
沈知言握着平安结的手猛地一紧,她倏然抬头看向顾离浅。
她只知道顾离浅参与了那场手术,却不知道她付出了如此巨大的精力和坚守。
联想到自己之前对她的质疑,沈知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难当。
顾离浅被阿莎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都过去了,现在你和孩子都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送走千恩万谢的阿莎夫妇,帐篷里恢复了安静。
沈知言开始真正地观察顾离浅。
她看到顾离浅给那个腿部受伤的孩子包扎时,动作轻柔,声音温软,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完全不见手术台上的冷静锐利。
她看到深夜的灯光下,顾离浅伏在简陋的桌案前,眉头微蹙,专注地在纸上写写画画,旁边摊开的是几本破旧的医疗器械手册。她是在研究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改良那些简易的医疗器械,提高救治效率。
没有抱怨,没有炫耀,只有日复一日的坚持和无声的付出。
沈知言的心被深深触动。
她之前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或者说,是她自己带着偏见看到的扭曲影像。
真正的顾离浅,远比她想象的更坚韧、更纯粹、更值得敬佩。
几天后,林远航找到了正在给设备做保养的沈知言,语气平静道:“知言,需要我帮你跟离浅表达谢意吗?”
他听说了之前的事情,想要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毕竟还要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