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怀里的小人儿最先反应过来，她看着莫邵回那张冷峻的脸，下意识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小手攥着洛念的衣襟，怯生生地解释，“叔叔，不关哥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才生病的。”
稚嫩的童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
莫邵回眸色一深，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火被这句软软糯糯的澄清浇熄了大半，视线落在圆圆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神似的小脸上，神色复杂。
洛念看到突然出现的心一紧，下意识挡住了圆圆的视线。
她这幅样子任谁都看得出心虚。
莫邵回神情淡淡地收回视线，跟在莫邵回身后的院长和主治医生面面相觑，眼看气氛诡异，主治医生立刻上前拿起病历卡看了一眼，解释道：“莫总，这位小患者是急性肺炎，不过恢复得不错，今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可以出院了。
洛念紧绷的心弦倏地一松，仿佛得了特赦令。
她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
洛念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顾北，麻烦你再陪圆圆一会儿，我去缴费。”
“好。”顾北抱着孩子，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洛念没再看莫邵回，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莫邵回冷冷瞥了一眼顾北怀里抱着圆圆的和谐画面，跟身后的院长淡漠地交代了几句，便也迈开长腿，先一步离开了病房。
医院长长的走廊空旷又安静，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
洛念捏着缴费单，快步走向电梯口，远远地就看到那道挺拔的身影立在电梯门前，像是专门在等她。
她的脚步下意识一顿，心头涌上无尽的苦涩。
曾经的几年时光里他也是这样在等过她。
他们也曾这样并肩走过四季，只是那时候连空气都是甜的。
洛念收敛心神，目不斜视地走到另一部电梯前按下按钮。
电梯门开，里面的人正要往外走，洛念低头往里进，没注意脚下，被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狠狠撞了一下肩膀。
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揽进一个坚实又熟悉的怀抱。
鼻尖瞬间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熟悉又陌生，瞬间将洛念的思绪拉回五年前。
她浑身一僵，正要挣扎起身，脚踝处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身子一软又跌了回去，结结实实地靠在莫邵回的胸膛上。
莫邵回的眉头拧得更紧，手臂下意识收拢，将她禁锢在怀里。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脚踝上，声音低沉，带着强势，“扭伤了就别逞能。”
这句带着薄怒的关心像是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洛念的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洛念眨了眨眼睛，任由他扶着自己，不再吭声。
脚腕上的疼痛让她连走路都吃力。
而此时，不远处长椅前一位正在跟老夫人说话的人恭敬离开，莫老夫人的视线扫过来，她看到莫邵回怀里的女人只觉得有几分熟悉，可当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时，她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错愕，随即被浓浓的不可置信代替。
怎么会？
那个女人早就走了，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洛念也同样看到她，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恐惧像是藤蔓，从脚底迅速攀爬，缠紧了她的心脏。
“奶奶？您怎么会在这里？”莫邵回也看到了老夫人，下意识关心。
莫老夫人没有立刻回答孙子的话，那双洞悉世事的锐利眼睛，像刀子一样刮在洛念身上。
她没有当着莫邵回的面点破洛念的身份，只是扯出一抹假笑，语气里满是听得出的阴阳怪气。
“我来复查身体。倒是你，邵回，这么多年了，这喜好还真是一点没变。”
她的话意有所指，莫邵回听得蹙眉，洛念却听得心头发颤。
“奶奶。”莫邵回不悦，“您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我送您回去。”
说罢，他便准备让秘书来接人，老太太不看他，视线转向洛念，那抹笑意更冷了，“这位小姐，我们医院人多地滑，下次走路可得看清楚脚下。毕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凑巧，刚好就摔进我们家邵回的怀里。”
莫老太太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打在洛念的脸上。
她用力推开莫邵回，也顾不上脚踝的剧痛，强撑着站稳身体，她咬着唇，声音发颤，“不劳您费心。”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多看那祖孙二人一眼，也忘了要去按电梯，一瘸一拐地朝着楼梯间的方向快步走去，背影狼狈极了。
莫邵回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墨色的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想跟上去，手臂却被莫老夫人拉住。
“还追什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也值得你这样？”老太太的声音里满是不悦。
楼梯间的门声隔绝了视线，洛念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脚踝的剧痛让她无法再迈出一步，她顺着门滑坐在地，将脸埋进膝盖，强忍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
而另一边，莫邵回抽出被老夫人拉住的手臂，转过身，脸色沉郁得可怕，“奶奶，您刚才的话太过分了。”
“我过分？”莫老夫人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邵回，你是不是忘了五年前那个女人是怎么接近你的？这种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的女人，我没当场让人把她轰出去，都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老太太极为痛恨这类人，丝毫没了往日的端庄。
尖锐的指责穿过走廊，也像一根根刺扎进莫邵回的心里。他正要开口，却见楼梯间的门被再次推开，洛念扶着墙，一步步走了回来。她脸色惨白，眼眶通红，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燃着一簇倔强的火。
她停在几步开外，看着莫老夫人，声音虽然发颤，却一字一句无比清晰，“莫老夫人，我想您认错人了，我并不稀罕您慕家的钱，今天这件事纯粹是因为莫先生出于好心扶了我一下，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