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莫家成匆匆回来。
他模样吊儿郎当，脸色并不匆忙，反倒是有几分欢愉过后的餍足。
莫夫人顾不得他这幅样子了，红着眼眶把事情说了一遍，莫家成听完，吹了声口哨，径直走向书房，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门。
书房里，莫邵回正站在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听到动静冷冷地瞥了过来。
“谁让你进来的？”
“哥，我再不进来，俊逸那小子就要被你吓出毛病了。”莫家成靠在门框上，一脸无奈，“楼上哭得跟杀猪似的，妈心疼得不行，吵的我耳朵疼。”
顿了顿，莫家成心知自己不好说什么，小心翼翼地补了句，“让他下来认个错……”
莫邵回冷哼打断他，“他知道错？他错在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万一把人关出心理问题。”莫家成叹了口气，他那个儿子什么德行他清楚，指定又惹出大事了，“回头我也一起教育教育他。”
莫邵回沉默了片刻，烦躁地将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最终还是松了口，“让妈把他带到我这儿来。”
莫家成连忙出去传达。
没一会儿，莫俊逸就被莫夫人领着进了书房，眼睛又红又肿，低着头不敢看莫邵回。
莫邵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依旧冰冷，“想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吗？”
“……想明白了，”莫俊逸声音又轻又哑，“我不该……不该对救我的人态度那么差。”
“明天，自己去跟人道歉。”莫邵回指尖轻轻扣在桌面上，眼神一瞬不瞬看着莫俊逸。
莫俊逸猛地抬头，惊愕了瞬间又迅速低下，小声嘟囔，“我……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莫邵回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等人走了，莫家成才凑了过来，敏锐地察觉到莫邵回的心烦意乱并非全因莫俊逸，“哥，你这心神不宁的，可不像只为了俊逸那点破事。”
他不动声色观察莫邵回的样子，见他不吭声瞬间明白，得，这是又想到哪位了。
莫邵回揉了揉眉心，脑海里全是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那个清瘦的背影。
“走吧，”莫家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一个人在这儿憋着了，出去喝两杯，我请客。”
莫邵回本想拒绝，但胸口那股郁结的烦躁确实需要一个出口，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最大的会所，莫家成想了想，没带人上包厢，直接坐在人中央，耳边的音乐震耳欲聋，他搂着个辣妹投身浴池，早就顾不上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的莫邵回。
酒吧里光影迷离，音乐吵的耳膜生疼，莫邵回的目光无意识地在人群中逡巡，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吧台旁的一个侧影上。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扎着高马尾，正侧身和人低语。
她的侧脸轮廓竟和记忆里的林希有七八分相似。
右边脸庞有个忽明忽暗的疤痕，莫邵回心一紧，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现实。
记忆中的林希的确是这样的天真烂漫，而不似洛念一般，眼神里是化不开的疲惫和冷漠，像一潭被冰封住的深水。
莫家成跳累了，大掌捏了下女人的臀，回到吧台前。
他意犹未尽，冲着女人抛了个媚眼，却忽然想到什么似顺着莫邵回的视线看过去，立刻就明白了，他促狭地撞了撞莫邵回的胳膊，压低声音笑道：“这位瞧着可比你那位好接近多了，哥，要不……咱找个替身？俗话说得好，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
莫邵回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一把利刃射向莫家成。
莫家成悻悻地举起双手投降，“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别当真。”
莫邵回却没再理他，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那片荒芜。
替身？
这世上谁也替代不了她。
莫家成转了转眼珠子，忽然端起酒杯摇摇晃晃朝前方走去。
莫邵回懒得理他，仰头又灌下一杯酒，喉间火烧火燎，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几分钟后，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酷似当年林希的女孩端着杯果汁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先生，我……我叫安琪，我朋友说你一个人，让我过来陪你聊聊天。”女孩声音细细的，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眼睛却不敢直视他，紧张地搅着手指。
莫邵回抬眸，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真的很像。
尤其是那挺翘的鼻梁和嘴唇的弧度，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几乎能与记忆中的林希重合。
可那双眼睛，差太远了。
林希的眼睛哪怕再狼狈，也有一股宁折不弯的劲儿。
而眼前这个女孩，眼里只有小心翼翼的算计和涉世未深的贪婪。
他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看穿了这拙劣的把戏。
是莫家成的手笔。
他没有点破，只是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任由安琪坐在那里。
莫家成在不远处使了个眼色，安琪会意，鼓起勇气开始找话题。
从天气聊到音乐，莫邵回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地喝酒，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安琪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一想到莫家成承诺的那笔可观的报酬，她还是硬着头皮，壮着胆子把手伸了过去，想搭上他的手背。
“滚。”
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将安琪钉在原地。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莫邵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起身便走。
独留安琪尴尬地僵在原地。
而另一边角落的阴影里，张芮妍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唇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相似的脸又如何？
她要的，还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她朝暗处的保安看了眼，后者很快就明白，悄悄跟着那女孩离开。
处理好麻烦，张芮妍这才懒羊羊起身，却与来的人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