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根据地的空气里硝烟味始终未散，比延安更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的紧迫。林雁从交通站出来，一路所见皆是忙碌景象：民兵扛着梭镖土枪巡逻，妇救会成员挨家挨户筹集军粮，孩子们也被组织起来传递消息。墙壁上刷着醒目的标语，字迹潦草却充满力量。
她被直接引到指挥部所在的一处加固过的院落。老陈正和几个干部对着一张摊开在磨盘上的地图争论着什么，眉头拧成了疙瘩。见林雁进来，他只是匆匆一点头，示意她稍等，又立刻投入激烈的讨论中。
“……三岔口必须守住！不然鬼子就能直接插进来！”
“拿什么守？就凭区小队那几条破枪？主力团都被调去牵制敌人扫荡部队了！”
“那就地雷！把咱们造的那些铁疙瘩全用上！能拖一会是一会！”
林雁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地图。上面代表敌我的箭头犬牙交错，形势显然不容乐观。【战略规划】技能自行运转，快速分析着地形和兵力标记，得出的结论令人心情沉重——处处捉襟见肘。
终于，讨论暂告一段落，干部们领了任务匆匆离去。老陈这才得空，用力抹了把脸，疲惫地看向林雁：“回来了？延安之行还顺利？”
“顺利。”林雁言简意赅，“首长有新指示，‘釜底抽薪’必须尽快。”
“我知道。”老陈叹了口气，指着地图，“可眼下这局面，鬼子逼得太紧，我们人手快抽空了。兵站那边的情报也一直没断，防守又加强了，特别是你圈出来的调度枢纽，简直是铁桶一样。”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清脆却有力的报告声：“报告！区小队三班完成任务归来！缴获步枪两支，子弹三十发！”
林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利落地跑进院子。那人一身灰布军装洗得发白，打着绑腿，腰挎一把驳壳枪，帽子下露出一张被风吹得泛红的脸庞，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却亮得惊人，透着一种经历过战火淬炼的沉静与机警。
是沈秋。
林雁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但同时又感到一丝陌生。眼前的沈秋，不再是那个在北平街头散发传单、眼中充满理想主义光芒的女学生，也不再是那个在沦陷之夜哭泣着说要从军的惶恐少女。她瘦了，黑了，身姿挺拔如小白杨，动作间带着一股干练的劲儿，只有那偶尔抿起的嘴角，还依稀残留着过去的倔强。
沈秋也看到了林雁，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极大的、毫不掩饰惊喜的笑容，快步上前：“林姐？！你回来了！”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却少了以往的柔弱，多了几分沙哑和力量感。
“小秋？”林雁压下心中的波澜，也笑了笑，“变化真大，我差点没认出来。”
老陈在一旁道：“沈秋同志现在可是区小队的骨干了，打了几次漂亮仗，脑子活，胆子也大。”语气里带着赞赏。
沈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脚尖蹭了蹭地上的土，但很快又抬起头，急切地问：“林姐，你这次回来，是有新任务吗？是不是……是不是要打大仗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和跃跃欲试的光芒。
林雁看着她的眼睛，那光芒纯粹而炽热，却让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微抽紧。她看到了成长，看到了勇气，但也看到了战火在一个年轻生命身上刻下的印记，以及那光芒背后可能隐藏的危险。
“嗯，有任务。”林雁含糊地应了一声，转向老陈，“老陈，我需要最新兵站周边的详细侦察报告，特别是夜间照明和巡逻间隔的变化。”
“好，我让侦察班的同志跟你汇报。”老陈点头，又对沈秋说，“小秋，你也别闲着，带两个人，去把刚缴获的弹药清点登记一下，送到后勤处去。”
“是！”沈秋响亮地应道，又飞快地看了林雁一眼，这才转身跑开，脚步轻快而充满活力。
林雁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欣慰与心疼，两种情绪如同藤蔓般交织缠绕，勒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接下来的半天，林雁埋头于各种情报之中。侦察兵的汇报证实了老陈的话，兵站的守卫等级提升了至少一倍，尤其是调度枢纽区域，新增了探照灯和固定机枪位。【战略规划】技能不断推演，将新的变量加入，原本就风险极高的行动计划，成功率又往下掉了一截。
傍晚，她终于得空喘口气，走到院子角落的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慢慢喝着。夕阳给残破的院落镀上了一层血色。
沈秋不知何时又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烤得焦黑的土豆，递给她一个：“林姐，吃点东西吧。你忙了一天了。”
林雁接过土豆，还是温热的。“谢谢。”
两人并肩靠在土墙边，默默吃着简单的晚餐。沈秋吃得很快，显然是饿极了。
“慢点吃，别噎着。”林雁忍不住说。
沈秋嘿嘿一笑，放慢了速度，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林雁：“林姐，你在延安见到毛主席了吗？”
林雁摇摇头：“没有。见到了其他首长。”
“哦……”沈秋似乎有点失望，但很快又兴奋起来，“那也很好！林姐，你真厉害，懂那么多东西，还能从鬼子那么厉害的地方跑出来。”她的语气里满是崇拜，“我也要像你一样，多学本事，多打鬼子！”
林雁看着她年轻而充满朝气的侧脸，那句“活着回来”在嘴边滚了滚，又咽了回去。她不能用自己的担忧去浇灭她的热情。
“平时……都做些什么？”林雁换了个话题。
“站岗、放哨、送信、有时候配合主力打伏击、扒铁轨……”沈秋如数家珍，“上次我们还摸掉了一个鬼子的小炮楼呢！就是我发现的他们换岗的漏洞！”她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骄傲。
林雁静静地听着，能从那些轻描淡写的叙述里，想象出其中的危险与艰辛。她注意到沈秋挽起袖子的手臂上，有一道已经结痂的划伤。
“怎么弄的？”她指了指。
沈秋低头看了一眼，无所谓地甩甩手：“没事，上次扒铁轨的时候被铁丝网刮了一下。小伤。”
扒铁轨……那是极其危险的任务，鬼子的装甲巡逻车随时可能出现。林雁的心又揪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会，轻声问：“怕吗？”
沈秋啃土豆的动作停住了。她抬起头，看着远处沉落的夕阳，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变得异常平静。
“刚开始怕。”她老实承认，“第一次听到子弹嗖嗖从耳边飞过去的时候，腿都软了。但现在……不怎么怕了。”她转过头，看着林雁，眼神清澈而坚定，“看到乡亲们被鬼子害得家破人亡，看到战友倒下，心里就只剩下恨了。想着多杀一个鬼子，就能早一天把他们赶出去，就能少死几个人，好像就没空害怕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就是……有时候晚上会想家，想北平，想我娘……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林雁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依旧单薄的肩膀。这个动作牵动了她自己的旧伤，也触动了沈秋心底的柔软。沈秋迅速低下头，用袖子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再抬起头时，又是那副坚强乐观的模样。
“没事！等打跑了鬼子，就能回家了！”她像是在对林雁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就在这时，老陈的吼声从屋里传来：“林雁！沈秋！过来一下！”
两人立刻起身跑过去。老陈脸色凝重地指着地图上一个新标记的点：“刚得到消息，鬼子一支运输队明天拂晓要经过黑风峪，押运力量不强，像是补充给养的车队。上面命令我们区小队，务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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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敲掉！既能缴获物资，也能吸引兵站那边鬼子的注意力，给你们接下来的行动创造点机会。”
他看向沈秋：“沈秋，你地形熟，你带一个班，负责前出侦察，摸清车队具体时间和路线。”
“是！”沈秋毫不犹豫地领命，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瞬间从妹妹变成了战士。
老陈又看向林雁：“林雁同志，你经验丰富，能不能跟着一起去，指导一下他们的侦察和隐蔽？特别是怎么规避敌人的远程观察哨。”
【触发临时支线任务：黑风峪之眼。】
【目标：协助侦察小队完成对日军运输队的侦察任务，规避风险，获取准确情报。】
【成功奖励：功德+800；【地形勘察】经验+300；小幅提升“釜底抽薪”行动初始成功率。】
【失败惩罚：侦察小队暴露或情报失误，可能导致伏击失败，打草惊蛇。】
【当前功德值：141400】
【累计获取总功德值：142680】
系统的提示再次将林雁推入决策。她看着沈秋年轻而充满战意的脸，又看了看老陈凝重的表情，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好。”她点头，“我跟你们去。”
沈秋脸上立刻露出欣喜和安心的表情。
夜色深沉，林雁和沈秋带着五名战士悄无声息地潜入黑风峪。山路崎岖难行，林雁的肩伤在寒冷和颠簸中隐隐作痛，但她咬牙忍着。【方圆洞察】和【明辨忠奸】在黑暗中最大化开启，如同无形的触须，感知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沈秋的表现让她刮目相看。这个年轻的女孩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总能选择最隐蔽的路径，听觉和视觉也异常敏锐，几次提前发现了可能的危险并示意队伍隐蔽。
在一个陡坡下，沈秋突然猛地蹲下，举起拳头示意停止。她侧耳倾听片刻，极低的声音说：“有动静，上面……好像是掷弹筒的声音，很轻，在试射？”
林雁凝神感知，【方圆洞察】果然捕捉到极远处山坳里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和低沉的日语指令声。那不是运输队，像是敌人的一个小型炮兵观察所在校正射界！
“绕过去。”林雁立刻做出决定，“从西边那条干河沟走。沈秋，带路。”
沈秋毫不犹豫，立刻改变方向。队伍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这个潜在的威胁。
最终，他们成功抵达预定侦察点，隐蔽起来。天色蒙蒙亮时，果然看到了那支沿着谷底公路缓缓行来的日军运输队，车辆数量、型号、护卫兵力，都被仔细记录了下来。
任务完成，队伍悄然撤回。途中，经过一片开阔地时，林雁下意识地拉住了正要快速通过的沈秋，示意她等待。【方圆洞察】提示远处有极其微弱的反光。
几秒后，一架日军侦察机几乎贴着山脊飞过，若不是提前隐蔽，很可能被发现。
沈秋后怕地吐了吐舌头，看向林雁的眼神里崇拜更深了：“林姐，你真神了！”
林雁却笑不出来。她看着沈秋，看着这个在战火中飞速成长、已然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心中那欣慰与心疼交织的情绪愈发浓烈。她将一个缴获的、还算完好的日军急救包塞进沈秋手里。
“拿着，以后小心点。”
沈秋愣了一下，握紧了那个急救包，重重点了点头：“嗯！”
朝阳终于完全升起，照亮了连绵的群山和山谷。林雁和沈秋带着侦察队，安全返回了根据地。新的情报被迅速上报，伏击战即将打响。
林雁知道，沈秋的路还很长，很险。而她自己，也将带着这份复杂的牵挂，再次走向更加危险的深渊。她们都在战争中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淬炼。未来的路，唯有继续前行，直到曙光真正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