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一年四季就没个闲着的时候，哪怕是大年三十也一样。
地里的活计暂时放下，家里的活却放不下。
猪、鸡、大鹅，牛、羊，小毛驴，这几样牲口几乎是村子里家家户户的标配。
林家重新盖了房子也一样，只是做了人畜分区，更干净，可该干的活少不了一点。
好在今年有了个免费的劳动力，方阳。
“小舅，把猪圈扫了。”
“小舅，把牛喂了。”
“小舅，给鸡弄点水。”
“小舅……”
林无痕光动嘴不动手，把方阳使唤的团团转。
妹妹无双脸皮挺薄，不好意思使唤长辈。
林无痕就没这个顾虑了。
“唉……”方阳都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
心中忍不住回想往年这个时候他在干啥？
家里虽然又破又小，但媳妇收拾的挺干净。
鞋子往那一拖，女儿就收拾了刷干净 儿子端盆水来给他泡脚。
坐破沙发上刷着手机，啥也不用干，年夜饭好了再上桌，酒杯都是满的。
胡吃海塞，筷子一撂，重新往沙发上一躺。
等天黑了，招呼几个朋友出去，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再回家。
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啊！
早知道现在要伺候一群牲口，当初就不应该找侄女借钱。
想着想着，方阳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
瞧这破嘴，当初要是不想占便宜，哪会沦落到被一个小姑娘使唤的团团转。
关键他还不敢反抗。
“活该。”方梦把苹果皮扔猪圈里，给了弟弟一个白眼：“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姐~”方阳更委屈了：“我给你们家干活，你还嫌弃上了？”
“有什么好委屈的。”林无痕在旁边幽幽道：“本市死亡赔偿金才多少？算算你那几百万，够买你几条命了。”
“好好干，要不然等你投胎，我还得找到你，让你继续当牛做马打工还债，死了也哎哟。”
林无痕话没说完，就挨了老爸一个脑瓜崩。
林根生：“大过年的什么死呀死的，晦气。”
“知道了爸。”林无痕讪讪。
“嘎嘎嘎……”看见老姐吃瘪，无双那死丫头在旁边笑出鹅叫。
吵吵闹闹中，年夜饭成功上桌。
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下面铺满了松针，满满一桌子的菜。
方阳率先出手，把带着鸡冠的头夹给林无痕：“来，尝尝舅舅的手艺。”
“我跟你说，这段时间我又进步了不少。”
林根生也说：“确实不错，再练练，将来有一天混不下去也可以开个小馆子。”
“自己当老板，总比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到处混吃混喝的强。”
老妈方梦也说 “确实该练练。”
在两口子心中，女儿让舅舅跟着打工，只是想把他教好。
等他改好了，自然是要放手的。
到时候两口子盘个小店，不说大富大贵，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当老板？
方阳眼睛一亮：“姐夫，别的不敢吹，要说当老板，这我可有心得。”
“我看路边那些夫妻店干的都不咋样，那菜炒的还没我做的好吃呢。”
“要是换了我……”
“能不能别吹了。”林无痕扶额：“你兜比脸都干净。”
“小舅妈现在挣的工资还要供两个孩子读书，租房吃喝，根本剩不下多少钱。”
“别的不说，就菜市场门口那些小店随便盘下一间，至少也要十几万。”
“你把十几万拍出来我瞧瞧。”
“……”方阳哑火了。
别墅住久了，都忘了他是个穷光蛋。
“噗嗤。”无双又是一笑。
太好玩了。
原本她以为小舅又要和村里一些男长辈一样，说年轻时期怎么这么厉害。
也就没机会，要不然怎么样怎么样。
结果老姐两句话下去，不敢吭声了。
“笑什么？我是真的有在学。”方阳给无双夹了菜：“尝尝这小青龙，以前我可从来没做过，这还是第一次做，照着网上学的，味道绝对差不了。”
“就凭我这手艺，我这聪明劲儿，一学就会，开个路边小店，那都屈才了。”
“至于本钱……”方阳眼珠子一转，盯上了一家中最好说话的林根生。
“姐夫，那啥，要不你支持支持我。”
“没钱。”林根生一口就回绝了。
老两口手中是有点钱，闺女给的。
他知道闺女的意思，留给家中急用的。
这钱可不会拿给方阳去霍霍。
他倒不是吝啬的人，真要像老二家中着急看病，等着救命，他还是舍得的。
“怎么能没钱呢？”方言可不信：“就你这闺女，一有钱立马给你们买一堆好东西。”
“又是重新盖房子，又是城里买房子，房间都给你们留好了。”
“她这么孝顺，能不给你们钱？”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方梦一脸嫌弃。
“你也说了，那是囡囡给我们的，你就惦记上了？”
“姐，我这就周转周转，凭我这手艺，肯定赚大钱，当大老板。”
“先借我二十万，到时候双倍还你们。”
“你当大老板的梦从小时候吹到现在了。”方梦才不信他。
几十年的姐弟，对方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
别说二十万，两千她都不借。
“哎，你们呀，怎么就不相信我是个大器晚成的呢？”
一桌子的人呵呵，没一个鸟他的。
一顿饭在一家子的欢乐和方阳的唉声叹气中结束。
由于菜做的太多，几乎是怎么端上来的，怎么端下去。
不用说，往后几天顿顿都得吃剩菜。
其实以林无痕现在的食量，这些普通的饭菜，她能一个人给扫光了。
怕吓到爸妈，况且吃下去也没多大好处，也就作罢。
一家人齐动手，洗碗的洗碗，扫地的扫地，很快客厅恢复了干净。
老妈拿了零食出来，一家人围着吃。
聊了一会儿，老妈被电视吸引，老爸和方阳抽烟忆往昔。
姐妹量缩在一个沙发上。
注意到玩手机的妹妹好几次欲言又止，林无痕无奈，低声问：“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嘿嘿。”林无双傻傻一笑：“这不得让你掏钱么。”
“想买什么？”林无痕倒也不在意。
虽然她缺钱吧，但缺的是很多，三万五万的倒还真不差。
“不是买东西……姐，你觉 A市师范大学得怎么样？”
林无双问的小心翼翼。
这是她一直向往的学校，也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小的时候不懂，后来才慢慢明白这所学院的学费对她家而言是个天文数字。
所以她也一直不敢跟家里人说，而是调整目标。
直到前段时间老姐发财了，她的心思又动了起来。
“你要能考得上，我供你。”
“真的？”林无双没想到姐姐答应的这么爽快：“姐，你知道这个学校吗？还有……a市的生活费挺高的。”
“我有个同学，他姐就这个学校的，我向她打听过，四年下来加生活费，冲着小百万去了。”
方阳尖叫：“多少？”
虽然姐妹俩声音不大，但百万这两个字还是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这么多呀？”老爸林根生没想过要这么多钱。
村里大学生都不多，大闺女四年下来也才花了七万多。
那个时候他们给的生活费少，苦了当大女儿了。
现在手头宽裕一点，小女儿不会很苦，却也没想到有这么多。
“这个学校就是这样的，这还是我考虑到能拿奖学金的情况，不过这所学校的奖学金覆盖不广。”林无双声音越说越小。
在全家人的注视下，改口：“我其实也不是非要读这个学校，我就是问问，你们不同意也没事。”
“我有备选的，跟老师也沟通过……”
“没事儿。”林无痕安慰：“这所学校挺好的，能考得上的都是学霸，我当初就没考上，无双比我强。”
“至于学费你们不用担心，我来出就好。”
“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妈不解：“这师范学校出来是当老师吧？花一百万读出来当个老师，这得多少年才能挣得回来。”
平时大女儿给二女儿买个手机啥的，他们就不说了。
但这百来万的可不是小钱。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在她心里，供孩子读书是父母的责任，却不是哥哥姐姐的责任。
无双听出妈妈的意思，立马保证：“算我跟老姐借的可以吗？”
“我一定省吃俭用，努力拿奖学金，有空就去做兼职。”
“将来毕业工作以后，留下吃喝拉撒的费用，剩下的全部用来还账。”
“你将来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现在大学出来找工作多难啊。”方阳给泼了一盆凉水。
老爸老妈也没吭声。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也是血淋淋的现实。
如果闺女不是中了大奖，现在能找着个三五千的工作就烧高香了。
别说在大城市，就在他们这边，三五千除去租房之外，也就勉强够吃喝。
哪还能攒下什么钱来还账。
等工作几年后，工资涨没涨不知道，嫁人结婚了，生孩子了，说不定工作都得丢。
一家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不借钱过日子就不错了。
三十年，五十年之后，照样兜比脸干净。
就像他们老两口，在村里也算勤快人，一辈子了，啥也没攒下。
林无痕：“我记得你上次模拟是六百九十七。”
“嗯。”林无双立马点头。
她的成绩一直保持的很稳定，就没出过前十。
林无痕鼓励：“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半，加油，说不定我们老林家还能出个状元呢。”
爸妈和小舅都没怎么读过书，不知道直比七百分是什么含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