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喇叭又重复播放了几次，上铺的王洪已经跳下了床，李排骨也懒洋洋地起来了，和刘继一起往会议室走。
轮船的引擎低沉轰鸣，会议室里，金融公司的主管任飞，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穿着干净利落的卡其色工装，看着乱哄哄的人群直皱眉头。他大声地喊道：“大家把合同看清楚，看清楚以后再签合同。”
刘继、李排骨、王洪走进会议室一看，会议室乱哄哄的，一点开会的迹象都没有，大家围着会议桌不知在做什么。他们三人走过去，看到大家都拿着一张纸在看，王洪过去问一个正在认真写字的人：“你在写什么？”
那人回答：“签合同呢！”
主管任飞看到又来了几个东张西望的人，就喊道：“都过来拿合同，签完合同就开会。”
刘继和王洪都过去拿了合同，李排骨看到他两人认真地看合同，也凑过去看。合同书上的字他都认识，就是意思不太好理解，于是他也去拿了一份合同，仔细地研究。
李排骨拿着合同一字一句地念着，不念出声来，他就不能理解这个合同的意思，他轻声地念道：
《金龙公司野外勘探与矿石采集雇佣协议》：
乙方受雇于甲方（金龙公司），前往甲方指定的、位于（803火山岛）的野外区域，进行地质勘探与矿石采集工作。
李排骨签过这种合同，他明白乙方指的就是他，这个合同需要他这个乙方签字。
乙方在合同期内，在指定工作区域内，无论以何种方式（自行发现、甲方提供线索、偶然所得等）采集、发现、获取的一切矿石、矿物、宝石、金属、化石或其他具有地质价值或经济价值的自然资源，其所有权、处置权、收益权均无条件、排他性地归属甲方（金龙公司）所有。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主张权利或要求分成。
李排骨皱起眉头，心想：“啊？采到了宝石连分成都没有？这算怎么回事啊？难道我是来为金龙公司做贡献的？”
他想，不给我，我就偷！古人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加入他们的队伍，就算是他们的家贼了。只要偷到了一块宝石都发财了。
李排骨继续往下念：
甲方根据乙方实际出勤天数和工作表现，支付基础日薪（具体金额XXX元/天）。
合理劳动报酬的具体构成：除基础日薪外，甲方酌情根据团队整体采集成果的初步评估价值（非最终市场价值），发放“绩效奖金”。奖金发放标准、金额、时间最终解释权归甲方所有。合同中不承诺任何具体奖金数额。
所有报酬（日薪+奖金）将在任务结束返回出发港口后，经甲方核算确认后一次性支付。
李排骨看懂了，知道这些条款是说采到宝石以后有金钱奖励，心里平静了一些，有现金发，好事，嗯，还有现金可以偷，不错。
让李排骨困惑的是下面这些条款：
保密义务（核心条款）：
保密范围：乙方终身对以下信息负有严格保密义务：本次任务的具体目的地坐标、地理特征、行进路线；任务过程中发现、采集的任何矿藏的种类、数量、品质、价值评估信息；甲方在任务中提供的勘探技术、设备、内部指令；其他乙方在任务过程中知悉的、甲方标明为“机密”或显然应保密的信息。
保密期限：永久保密。即使合同终止或乙方离开甲方，保密义务仍然持续。
泄密责任：如乙方违反保密义务，甲方有权全额扣除乙方所有未支付报酬（包括日薪和奖金）。追究乙方法律责任，要求赔偿甲方因此遭受的一切损失（包括但不限于商业机会损失、安全风险增加等）。
在乙方签字处有一行小字：“乙方理解并确认，保密条款是本合同得以成立的基础，泄密将导致甲方核心商业利益受损。”
为什么要保密？李排骨不能理解，但是他继续往下念：
风险与免责：野外勘探存在人身伤害、疾病、失踪甚至死亡等固有高风险。乙方自愿承担上述风险。甲方仅提供基本劳保装备和急救药品，对乙方在任务过程中发生的任何意外伤亡或财产损失不承担赔偿责任（除非能明确证明是甲方故意或重大过失直接造成）。
乙方必须绝对服从甲方现场负责人的指挥。禁止私藏、转移、变卖任何采集物。禁止酗酒、斗殴、私自离队。
李排骨皱着眉头，粗糙的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条款，最后重重地戳在“保密义务”那几行黑体字上。他扭头看向旁边的刘继，李排骨说：“老刘！你瞅瞅这条儿，‘永久保密’？连他妈喘口气儿都得憋着？采个矿而已，整得跟搞特务似的！挖个石头有啥不能说的？难不成挖着宝贝了还得装哑巴？”他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不耐烦，觉得这规定纯属脱裤子放屁。
刘继缓缓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排骨，你脑子是让海水灌满了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寻宝？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勘探采矿’，我们就是金龙公司花钱雇的矿工！你以为真是什么浪漫冒险？”
刘继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这保密条款是保命符！你想想，甭管咱这趟是挖着宝贝了，还是只弄回来几筐烂石头——只要外头有人信咱发了大财，你猜会咋样？”
刘继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挖着了？眼红的、使坏的、想黑吃黑的、绑票勒索的，能从深圳港口排到东莞！你以为金龙公司会派保镖护着你我一辈子？到时候，咱俩就是抱着金砖的活靶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没挖着？更糟！人家会信你没挖着？只会觉得你把宝贝私吞了，藏起来了！照样有麻烦找上门，轻则被骚扰逼问，重则……哼，为了‘莫须有’的宝藏，啥事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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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其罪’，听过没？咱现在连‘璧’都没有，光一个‘可能挖到’的风声，就足够招来杀身之祸！”
他顿了顿，看着李排骨若有所思的表情，觉得他也许有点被吓住了，语气缓和了些，说：“所以啊，把嘴闭紧！跟谁都别提去哪了，更别提看见啥石头了。合同里写得明白，挖出来的都是金龙公司的，咱们就挣那份‘合理报酬’。” 他苦笑了一下，拍了拍合同，“‘合理’这词儿，水可深着呢。但至少，闷声干活，挣点辛苦钱，平平安安回家，比啥都强。别瞎琢磨，更别瞎嚷嚷，记住了，祸从口出！咱们就是打工仔，不是啥寻宝英雄。这趟浑水，能囫囵个儿蹚过去，就算烧高香了。”
刘继明白他们即将面对的、同样充满未知和危险的旅程，而沉默是他们唯一的盔甲。
李排骨张了张嘴，想说“吹牛又不犯法”，但看着刘继那副看透世事、带着警告的严肃表情，再想想那些“黑吃黑”、“活靶子”的字眼，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低头盯着合同上“保密义务”那几个刺眼的黑字，闷闷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粗糙的纸页边缘。
主管任飞大声说，合同上主要写着这次去野外采矿，采到的一切矿藏资源都归金龙公司所有，金龙公司对采矿者给予合理的劳动报酬，并且要求大家对这次的工作严格保密，请记住这一点，一定要严格保密。大家觉得合同没有问题就签字。
李排骨看到很多人都签了字，王洪也签了字，刘继也签了字，他想了想也签了字，既然已经来了，除了签字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任飞把签了名字的合同都收到一起，数了一下合同的数量，估计大家都签了，就宣布开会，任飞开会简明扼要：“安静！安静！开会了，开会了……”
任飞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船舱的嗡鸣和海浪声：“诸位，明天就要登岛了。在出发前，最后明确一下矿石回收的标准和报酬计算方式。” 他拿起一张纸，目光扫过众人，没有任何铺垫地直接切入核心：
“金龙公司将以重量，也就是‘斤’为单位，回收你们在合同规定区域内，按规程采集并经过初步筛选的所有矿石样品。”
“按斤算？”、“斤？” 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在人群中激起一片低低的哗然和困惑的议论。大部分矿工，包括李排骨、王洪、刘继，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想象中的“寻宝”，即使不是一夜暴富，也该是按“块”、按“品质”来论价，宝石怎么能和石头一样论斤称？
李排骨想起来了，郭海洋也说过，发电玉石是按斤计价的。他第一个忍不住了，他蹭地站起来，凳子腿在金属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的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发尖：“任主管！您说…按斤回收？我没听错吧？斤？！那可是用来称土豆白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