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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无恙

作者:烛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朔风如刀,卷着鹅毛大雪,狠狠抽打在赵氏坞堡高耸的土垣上。堡内祠堂前的空地上,数十支松明火把在风雪中狂舞,火光跳跃,映照着玄鳞卫玄铁甲胄上凝结的冰霜,也映照着中央那口刚从郡衙运来、泛着幽冷青光的虎头铡刀。


    冯诞一身玄色锦袍,外罩御赐的紫貂氅衣,静立于风雪中,仿佛一尊玉雕的神祇。他左手按着腰间那柄刀的鲨皮鞘,冰冷的触感透过厚实的氅衣,直抵掌心。刀柄上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早已消散,此刻只剩下刺骨的寒,却奇异地压下了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祠堂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两名玄鳞卫推开,露出里面灯火通明、却气氛死寂的厅堂。赵氏宗族的男丁们瑟缩地跪伏在两旁,面无人色。正中央,被两名铁塔般的玄鳞卫死死按住的,正是家主赵德彰。他华贵的锦袍沾满了挣扎的雪泥,发髻散乱,肥胖的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倨傲,只剩下惊恐与怨毒。


    “巡北道黜陟大使冯诞在此!”燕七的声音如金铁交鸣,穿透风雪,“赵德彰!清漳河畔,李家庄三十七口冤魂,千顷良田染血之罪,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赵德彰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冯诞,嘶声咆哮:“冯诞!黄口小儿!你冯家也不过是仰仗太后的裙带!你敢动我?太原王郡守不会放过你!平城的贵人更不会……”


    “聒噪。”冯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赵德彰的叫嚣。风雪似乎都为之一滞。他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腕骨和一小截白皙的手腕。那手中,赫然托着那枚在火光下流转着暗金光泽、蟠龙狰狞的令牌。


    “如朕亲临!先斩后奏”


    “李柱儿,”冯诞的目光掠过赵德彰,投向祠堂外风雪弥漫的黑暗,声音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河面,“年十六,其父李老栓,其母李氏,其妹李丫儿……清漳河畔李家三十七口,皆因你强占河滩淤田,勾结官府,构陷良善,最终被乱棍打死,沉尸河底,家产尽没,良田归赵。”


    他每念一个名字,赵德彰的身体就剧烈地抽搐一下。这些被他视为蝼蚁、早已遗忘在泥泞里的名字,此刻被少年清朗的嗓音念出,竟带着千钧的重压,砸得他喘不过气。


    “赵德彰,你可知罪?”冯诞的目光终于落回他身上,那目光清澈,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我……我……无罪!那些贱民何足挂齿!”赵德彰的嚣张气焰在蟠龙令的威压和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彻底崩溃,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嘴唇哆嗦着,却还是叫了出来。


    “时辰到。”冯诞不再看他,目光转向那口森然的铡刀,轻轻吐出的三个字,却像是敲响了地狱的丧钟。


    “不——!!!”赵德彰爆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挣扎,却被玄鳞卫铁钳般的手死死按住,拖向祠堂门口那方浸透了风雪的青石铡台。


    风雪更急了。松明火把被吹得忽明忽暗,光影在冯诞脸上交错,勾勒出他紧抿的唇线和紧绷的下颌。他握着破岳刀鞘的左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赵德彰被粗暴地按倒在冰冷的铡刀口下。他涕泪横流,污言秽语和绝望的哀嚎混在一起,诅咒着冯诞,诅咒着平城,诅咒着命运。


    冯诞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刀!


    “锵——!”


    清越的龙吟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刀身出鞘,在火把映照下,寒芒乍现,如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刀锋所指,正是铡刀的机关。


    “行刑!”


    随着冯诞清喝落下,负责行刑的玄鳞卫猛力压下铡刀柄!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声响,盖过了风雪的呼啸。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断颈处喷溅而出,在雪地上泼洒开一片刺目惊心的猩红!几滴温热的血珠,甚至溅到了冯诞氅衣的下摆和靴面上。


    赵德彰那颗肥硕的头颅滚落在雪地里,沾满了泥污和血渍,怒目圆睁,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无头的尸身还在铡台上微微抽搐。


    死寂。


    祠堂内外,只剩下风雪呼啸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与雪地的清冷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冯诞静静地看着那片迅速扩大的血泊,看着那颗狰狞的头颅。握着破岳刀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推动死亡的铡刀。刀锋虽未直接染血,但那沉重的触感,那喷溅的温热,那瞬间终结生命的决绝,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官里。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行压下那股恶心感,强迫自己挺直脊背。不能退,不能露怯。他是代天巡狩的黜陟大使,是元宏淬炼的剑。


    “燕七。”冯诞的声音有些发紧,但依旧清晰。


    “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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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在!”


    “按律,抄没赵德彰直系一脉家产,充入府库,赔偿苦主。其余涉案人等,押入郡狱,待本官详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赵氏族人,“赵家庄坞堡,即刻封查。所有田亩、佃户名册,账房文书,悉数封存,胆敢私藏损毁者,同罪论处!”


    “遵令!”燕七抱拳领命,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全场。


    就在这时,一名玄鳞卫疾步上前,从赵德彰尚有余温的尸身上搜出一枚小巧的铜钥匙和一个从其床榻下的暗格中翻出来的一个被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册子,呈给冯诞。


    冯诞接过。钥匙冰冷。他解开油布,借着火光翻开册子。只扫了几眼,他的瞳孔便猛地一缩!那上面记录的,远不止清漳河一案!一笔笔触目惊心的钱粮往来、土地兼并、甚至……与太原郡守王珪,以及平城某些宗室显贵的隐秘勾连!这分明是一本足以震动整个并州官场的黑账!


    风雪似乎更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冯诞将册子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再次泛白。他抬头望向平城的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厚重的雪幕。


    千里之外,平城紫宫暖阁。


    炭火烧得极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驱散了深宫的寒意,却驱不散帝王心头的焦灼。


    元宏披着常服,独自坐在冯诞惯常处理密报的那张小几旁。几上摊开的奏疏,墨迹未干,却被他烦躁地推到一边。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那是冯诞离京前,他硬塞进对方怀里的。


    烛火跳跃,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案头摆放着刚刚由玄鳞卫密使用最快速度送回的简讯,只有寥寥数字:“赵氏坞堡,铡落,首级悬庄门。冯无恙。”


    “无恙……”元宏低低念着这两个字,指尖用力划过玉佩光滑的表面,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那人的气息。眼前仿佛浮现出风雪中少年执剑的身影,单薄却挺直。他能想象那铡刀落下的瞬间,冯诞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冯诞他……定是强忍着不适吧?


    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和思念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猛地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紧闭的雕花木窗。


    “呼——!”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瞬间灌入,吹得他衣袂翻飞,鬓发飞扬。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却丝毫浇不灭心头的火焰。他望着并州的方向,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这万里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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