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令冰冷的触感如同烙印,深深烙在冯诞的掌心,也烙进了他的魂魄。那两点殷红如血的龙睛,在暖阁摇曳的烛光下,无声地注视着,带着元宏赋予的、近乎实质的杀伐之气和沉甸甸的帝王执念。
自那夜后,紫宫东阁暖阁内,一种无形的默契悄然流转。元宏依旧沉静如水,买手于堆积如山的奏章,朱笔批注的声音沙沙作响,沉稳而恒定。冯诞则被勒令静养,汤药饮食皆由王遇亲自盯着,太医令每日两次请脉,暖阁成了隔绝外界风雨的堡垒。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养病时光里,元宏并未让冯诞真正“静”下来。
每当冯诞精神稍济,元宏便会放下朱笔,踱步至榻前。他手中拿着的,不再是温和的经史子集,而是封存于紫檀木匣中的、一份份墨迹或新或旧的密报。
“思政,看看这个。”元宏的声音平静无波,将一份密报递到冯诞眼前。纸页上墨迹暗沉,记录着并州某郡守强占民田千顷,勾结当地豪强,欺上瞒下,致使流民数百户,怨声载道。人名、田亩数目、时间、关键证人,条分缕析,触目惊心。
“再看这份,”未等冯诞消化完,另一份密报又递了过来,字迹较新,“幽州边镇,军需转运使克扣粮饷,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致使戍边将士冬衣单薄,怨气冲天。其背后,隐约有平城某位宗室将军的影子……”
“还有冀州……”
一份份密报,如同撕开锦绣华服下腐烂脓疮的利刃,将大魏看似平静的州郡之下,那些盘根错节、触目惊心的黑暗赤裸裸地呈现在冯诞面前。豪强兼并的肆无忌惮,官吏贪墨的胆大包天,宗室勋贵插手地方、吸食国本的触角……每一份,都是元宏口中“动摇社稷根基之痈疽”的血淋淋佐证。
冯诞初看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额角因愤怒和惊心而隐隐作痛。他虽知朝政积弊,却未想到已糜烂至此!元宏……竟早已不动声色地织就了如此细密的情报网络,将地方大员的罪证牢牢握于掌心!这份隐忍,这份洞悉,远超他想象。
“陛下……这些……”冯诞的声音带着震惊后的沙哑。
“只是冰山一角。”元宏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朕登基以来,皇祖母垂帘,朝中勋贵宗室盘踞,地方豪强依附,早已结成一张巨大的网。他们视朕为无知稚子,视这江山为予取予夺的私产。”他拿起一份密报,指尖在某个宗室的名字上轻轻一点,“思政,你可知,这些人,便是朕要你用蟠龙令,去斩断的枷锁。”
他的目光转向冯诞,带着审视与期许:“看这些,不是让你徒增愤怒。是要你明其脉络,知其要害,更要学会……如何一击致命。”
接下来的日子,元宏的“课业”更加深入。他不再仅仅让冯诞看密报,而是开始与他剖析每一桩罪案背后的利益链条,推演各方可能的反应,预判潜在的阻力与反扑。
“若你至并州,查实郡守之罪,欲拿人问罪。其背后在平城的靠山,会如何动作?是施压于你?还是断尾求生?抑或……狗急跳墙?”元宏的声音低沉,如同设局的棋手。
“幽州军需案,牵涉宗室将军。若你查实罪证,是直接锁拿转运使?还是先秘奏于朕?或是……借力打力,引动军中怨气,迫其自乱阵脚?”
“冀州豪强兼并案,地方胥吏与其沆瀣一气,上下打点,铁板一块。你初至,人生地不熟,如何撬开缺口?是kehu雷霆手段,杀一儆百?还是怀柔分化,各个击破?”
一个个问题,如同冰冷的刀锋,直指人心最幽暗处。元宏的剖析精准狠辣,对人性之恶、官场之浊的把握,透彻得令冯诞心惊。他仿佛早已置身于那腥风血雨的漩涡中心,推演过无数遍每一种可能。
冯诞起初应对得有些吃力,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虽聪慧,但毕竟年少,又未曾真正经历宦海沉浮。然而,在元宏那沉静目光的注视下,在蟠龙令冰冷的提醒下,他强迫自己沉下心,调动起全部的心力,顺着元宏的思路去思考,去权衡,去算计。每一次推演,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冷汗浸透内衫,却又在元宏偶尔一句精辟的点拨或一个“尚可”的微微颔首中,获得一种近乎残酷的成长快感。
暖阁内,炭火依旧温暖,松香依旧沉静。但空气中弥漫的,已不再是养病的安宁,而是无声的硝烟和冰冷的算计。书案上堆积的奏章旁,多了许多写满推演过程和应对方案的素笺。朱笔批注的沙沙声,与两人压低声音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奇异的图景。少年帝王如同最严苛的铸剑师,用冰冷的现实和残酷的权谋为砧,以密报与推演为锤,一锤一锤,将手中这柄名为“冯诞”的利剑,淬炼得愈发寒光凛冽。
身体的病痛在精心的照料下迅速退去。额角的淤青早已消散,只余下淡淡的痕迹。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血色,甚至因精神的极度专注和思维的剧烈碰撞,而透出一种别样的锐利神采。唯有那双清亮的眼眸深处,沉淀下远超年龄的沉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一日,太医令诊脉后,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陛下,司徒公子脉象平和,气血充盈,风寒之症已愈。额头旧伤亦无碍了。只需再静养几日,固本培元即可。”
元宏闻言,放下手中的一份关于青州盐铁走私的密报,目光投向榻上的冯诞。冯诞也正看向他。四目相对,暖阁内一时寂静无声。
元宏站起身,缓步走到榻前。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探向冯诞的额头。指尖温热的触感拂过光洁的皮肤,确认着太医的诊断。那动作熟稔而自然,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甚好。”元宏收回手,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但那深潭般的眼底,却清晰地映着冯诞恢复神采的容颜,一丝难以言喻的亮光稍纵即逝。他转身,走向暖阁深处那扇巨大的云母屏风后。
片刻,元宏重新走出,手中捧着一个狭长的、裹着玄色锦缎的物件。锦缎掀开,露出里面一柄连鞘长刀。
刀鞘是深沉的乌木,纹理细密,未经繁复雕琢,只在吞口处镶嵌着几道简洁的银线,勾勒出流云的形状,古朴而内敛。刀柄缠绕着深青色的鲨鱼皮,握持处已被摩挲得温润。整把刀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收敛的杀气。
元宏将刀捧到冯诞面前。
“此刀名‘破岳’。”元宏的声音低沉平缓,如同介绍一位老友,“乃前朝名匠采北海寒铁,淬以北地玄冰所铸。锋锐无匹,沉雄内敛。朕少年时习武,曾佩此刀。”
他握住刀柄,拇指在机簧处轻轻一按。
“锵——”
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骤然响起,寒光乍现!如同暗室中骤然劈开一道闪电,凛冽的锋芒瞬间刺破了暖阁内氤氲的暖意与松香!
冯诞只觉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瞳孔下意识地收缩。只见元宏手中握着一柄形制古朴的直刃长刀,刀身狭长,弧度流畅,通体呈现出一种内蕴的、如同玄冰般的幽蓝光泽。刃口处一线寒芒流转,锐气逼人,仿佛连目光都能割裂。
“刀乃凶器,亦是护身之器。”元宏的目光落在寒光流转的刀身上,指尖极其珍惜地拂过冰冷的刃脊,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巡行在外,凶险难测。蟠龙令可斩奸佞于法理,此刀……可护你周全于暗处。”
他手腕轻转,挽了个极其简洁却凌厉无比的刀花。刀光如匹练,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带起的劲风甚至拂动了冯诞额前的碎发。那瞬间爆发的、如同实质的杀伐之气,与他平日沉静温雅的表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让冯诞心头剧震!
收刀归鞘。清越的龙吟戛然而止,暖阁内那刺骨的寒意也随之收敛。破岳重新变得古朴沉静,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锋芒只是错觉。
元宏将刀,连同那玄色锦缎的刀衣,一同递向冯诞。他的目光沉静而郑重,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托付。
“剑锋已砺,当试于顽石。”元宏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宣告,“思政,待你修养既然之后,便是你这把刀,出鞘之时。”
冯诞的目光从元宏沉静的脸庞,移向他手中那柄古朴内敛的“破岳”。刀鞘的乌木温润,刀柄的鲨鱼皮透着历经摩挲的厚重感。方才那惊鸿一现的凛冽寒光犹在眼前,与蟠龙令上那两点血红的龙睛遥相呼应,一明一暗,象征着即将加诸于他身上的生杀大权与护身之刃。
一股无形的压力,混合着一种被推到时代浪潮尖端的战栗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然而,更多的,是一种被极致信任托举而起的使命感,以及破开这污浊世道的锐气,在胸中激荡冲撞。
他没有犹豫,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柄沉甸甸的长刀。玄铁般的冰冷触感透过刀鞘传来,带着一股沉雄内敛的力量感,奇异地安抚了他翻涌的心绪。手指收拢,紧紧握住刀柄缠绕的鲨鱼皮,温润的触感下是坚硬的支撑。
“臣,”冯诞抬起头,迎上元宏深邃专注的目光,苍白病弱早已褪尽的脸庞上,是前所未有的沉凝与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锋芒初露,“冯诞,领命!”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有两个字,重逾千斤。
元宏眼底深处那点难以言喻的亮光,在冯诞应诺的瞬间,骤然点亮,如同寒夜星子落入深潭,漾开无声却璀璨的光华。他没有言语,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冯诞一眼。那目光中蕴含的期许、托付,以及一种更深沉、更晦暗的占有与守护的执念,如同无形的丝网,将眼前这执剑的少年牢牢系住。
他微微颔首,转身走向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案上,一份早已备好的、加盖着鲜红皇帝玉玺的诏书静静地躺在那里。明黄的绢帛,朱砂的字迹,在烛光下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元宏执起诏书,动作沉稳庄重。他并未假手于人,亲自走回榻前,将诏书递向冯诞。
“诏命:司徒之子冯诞,性行淑均,晓畅时务,特加侍中衔,假节钺,授巡北道黜陟大使,代天巡狩,察吏治,问民瘼,纠不法,肃纲纪。所至之处,如朕亲临。三品以下官员,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钦此。”
诏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冯诞的心上。侍中衔,已是天子近臣的显位。假节钺,持天子符节斧钺,代表无上的权威。巡北道黜陟大使,虽是新设之职,但“代天巡狩”、“如朕亲临”、“便宜行事”、“先斩后奏”这十六个字,赋予了它超越任何钦差,足以让整个北中国官场闻风丧胆的滔天权柄!这是真正的尚方宝剑,是元宏意志的延伸,是他手中那柄名为“破岳”的利刃,得以名正言顺斩向腐朽枷锁的凭依!
冯诞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诏书,明黄的绢帛触手温润,其上的字迹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他挺直了背脊,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将军,承受着这份足以压垮常人的权柄与责任。
“臣,冯诞,领旨谢恩!”声音清越,带着破开迷雾的坚定。
元宏看着他接过诏书,看着他挺直的脊梁,看着他眼中燃烧的锐意与决心。那张尚显稚嫩却已透出坚毅的侧脸,在诏书明黄底色的映衬下,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元宏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微微蜷缩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想要再次触碰确认的冲动。
“王遇。”元宏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静威严。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暖阁门口的王遇,立刻躬身趋前:“奴婢在。”
“传朕口谕:司徒公子冯诞,病体初愈,需静心调养,不见外客。紫宫东阁,除朕与太医令外,一应人等,不得擅扰。”元宏的目光扫过王遇,“你亲自守在外面。”
“奴婢遵旨!”王遇心头一凛,连忙应下,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暖阁厚重的门扉,隔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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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
暖阁内再次只剩下两人。炭火无声,松香沉静。方才那庄重肃穆的宣诏氛围悄然沉淀下来,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元宏并未立刻回到书案后。他站在冯诞面前,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脸上,仿佛在描摹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那眼神专注而深邃,带着一种超越君臣的审视。
“巡行路线,朕已为你拟定。”元宏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私密的意味,他走到书案旁,拿起一张绘有山川河流的精细舆图,在冯诞榻前展开。舆图上,从平城出发,一条朱砂笔勾勒的路线蜿蜒向北,穿过幽州、冀州、并州,直抵北疆重镇,沿途几个用朱砂重重圈出的地名,如同地图上醒目的疮疤——正是那些密报中罪恶最为深重之处。
“幽州范阳,冀州清河、渤海,并州太原、上党……”元宏的指尖在舆图上缓缓划过,点在那些朱砂圈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森然的冷意,“这些地方,便是你此行的‘顽石’。朕要你,用蟠龙令,用破岳刀,用你的眼睛和心,去敲开它们,看看里面究竟藏着多少脓血!”
他的指尖最后重重顿在并州太原的位置:“此地,乃并州首府,豪强盘踞,吏治糜烂尤甚。朕予你的第一份‘大礼’,便在那里。太原郡守王珪,及其背后牵扯的平城某位‘贵人’……朕要他们的罪证,铁证如山,无可辩驳!”他的目光从舆图上抬起,重新锁住冯诞,“此案若破,北道震慑,余者皆不足虑。此乃首战,许胜,不许败。”
压力如山!冯诞的目光随着元宏的指尖在地图上移动,每一个朱砂圈都像一座亟待攻克的堡垒,而太原,无疑是堡垒群中最坚固、也最凶险的那一座。首战即啃硬骨!元宏这是要将他这把新淬的利剑,直接投入最炽烈的熔炉中去试锋!
“臣明白。”冯诞的声音沉凝,没有退缩。他握紧了手中的诏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蟠龙令冰冷的棱角硌着掌心,破岳刀沉甸甸地靠在榻边,无声地传递着力量。他抬起眼,迎上元宏那带着审视与期许的目光,“陛下放心,太原之案,臣必为陛下敲开此石,剜出其中腐肉!”
“好。”元宏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丝极淡的、却带着真正愉悦的弧度。他欣赏冯诞此刻眼中的锐气与决心,这让他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与他并肩、光芒万丈的司徒冯诞的影子正在加速重合。
他收起舆图,却并未离开。反而在榻边的羞嗒上坐了下来,姿态放松,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闲谈的意味。
“巡行在外,仪仗护卫,朕会为你安排妥当。明面上,是天子使臣代天巡狩的威仪,足以震慑宵小。暗地里……”元宏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朕会调拨一队‘玄鳞卫’随行。他们只听命于蟠龙令,精于护卫、刺探、擒拿,是你手中最隐秘的爪牙。为首者名唤燕七,此人机敏忠诚,身手不凡,可堪大用。”
冯诞默默记下“玄鳞卫”和“燕七”的名字。这无疑是元宏埋藏极深的暗刃,如今交予他手,信任之重,可见一斑。
“至于行程,”元宏的目光落在冯诞恢复血色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你病体初愈还需修养,不宜急行。十日后启程,如何?”
“十日,足矣。”冯诞点头。十日时间,足够他消化元宏给予的所有信息,熟悉玄鳞卫,并针对太原乃至整个北道的情况,做出更周密的推演和计划。
元宏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暖阁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元宏的目光落在冯诞身上,看着他因静养而略显单薄的身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暖阁角落一个巨大的红木衣箱前,打开箱盖。里面并非帝王的华服,而是叠放整齐的几套常服。料子皆是上好的云锦或细麻,颜色素雅,或青或灰或月白,纹饰简洁,透着一股低调的贵气与干练。
他从中挑选出一套雨过天青色的云锦圆领袍,配以同色系的束腰和深青色软靴。又取出一件银狐皮滚边的玄色大氅。然后走回榻前,将衣物放在冯诞手边。
“此去路途遥远,风霜雨雪,不比宫中。”元宏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朗,带着关切,“这些衣物,料子还算厚实耐穿。特别是这件大氅,北地苦寒,莫要再像静思阁那夜……”他话语微顿,眼底掠过一丝深藏的痛楚,随即被温和覆盖,“……要时刻记得珍重自身。”
冯诞看着手边那触手温润柔软的衣物,看着那件明显价值不菲、做工精细的银狐大氅,心头微微一颤。这细致的准备,这看似寻常的关切,与方才那杀伐决断的帝王形象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头发酸的暖意。他低声道:“臣……谢陛下厚赐。”
元宏看着他那低垂的眼睫,感受着他语气中细微的变化,眼底深处那点愉悦的光芒似乎更亮了些。温水煮青蛙,这无声的暖意浸润,正在悄然瓦解着那层坚冰。
“好了,”元宏直起身,目光扫过书案上堆积的奏章,神情重新变得沉凝,“你且安心准备。所需人手、文书、一应物事,朕会让王遇备齐送来。这十日……”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冯诞脸上,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期许,“朕希望看到一把真正无坚不摧的利剑。”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走向书案,重新拿起了朱笔。那挺拔的背影,再次投入到帝国庞杂的政务之中,沉静如山。
冯诞靠在引枕上,手边是沉甸甸的诏书、冰冷的蟠龙令、古朴的破岳刀,还有那叠柔软温暖的衣物。暖阁依旧温暖如春,松香沉静。但他知道,十日后,当他踏出这座紫宫东阁,踏出平城,他就不再是那个需要帝王庇护的病弱公子。他将执掌生杀,代天巡狩,成为悬在北魏北中国无数豪强勋贵头顶的、最锋利的那把铡刀!
少年执剑,剑锋所指,将是血与火的淬炼,也将是通往那个万众瞩目未来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