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放心做就行！”随着一沓文件落到桌子上，ALma的声音响亮又匆忙。
她语速极快地安排好任务，徒留江暄和桌上的文件面对面。
“需要帮忙吗？”
邻座的Erik探出头来。
自从接下Erik的气泡水，他们的交流就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或者等你了解完工作内容之后。”Erik进退有度，在看出江暄眉眼间纠结的瞬间，他开口放慢自己靠近的动作。
果不其然，在两人之间社交距离拉开的同时，江暄脸上的神情轻松一瞬。
一只会因为陌生人靠近而紧张的小兔子。
Erik是很有耐心的人，于是他重新聚精会神到自己的工作当中，把空间留给邻座的新同事。
小小地松了口气，江暄翻开Alma新带来的文件。
一个初创公司的小型服装秀。
原来Alma在高奢之外，一年会接五到六个小型服装秀，毕竟有钱的富二代还是挺多的，Alma在赚富人钱这件事上从不手软。
“他们做服装品牌只是玩玩啦～”在瑞典人不可缺少的Fika时间里，Alma对有钱人的态度就像见到肉的老虎，两眼放光。
“大多数时候，我们只需要把老板哄开心就好。”Alma抿着手中的马卡龙，轻松道：“他们掏钱掏得很爽快的。”
“Alma这个态度绝对会翻车。”意大利大金毛挨在江暄耳朵边碎碎念，说完也不急着走，盯着江暄直到他点头为止。
败在大金毛的视线下，点完头的江暄就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转过头，看到眯着眼睛的Alma。
Fika结束没多久，抱着文件的Alma就出现了。
看起来就像是Alma在对此愤愤不平，江暄一边紧张着自己第一份工作，一边认真去看手中甲方的要求。
不知道是不是做老板太久，Alma抱着文件过来的时候他差点开口让对方放在一边等自己有时间签字。
果然老板难当，打工人更难当。
“这个资金……”Erik略微有些迟疑，数着合同上的数字，“看起来Alma哄骗人的能力又变强了。”和等待在旁边的江暄开个小玩笑，Erik选择忽略掉这个细节。
他侧过身，开始倾听江暄的想法。
大概半个小时后，Erik笑着拍拍江暄的肩膀，“你的创意很好，这是一份很适合你的工作。”Erik放心地把文件重新递回去，下了结论，“Alma的直觉一直很强，你确实很适合设计，不过……”
因为确实缺乏大量实战和系统训练，新手总是在流行趋势这块欠缺敏感度。
“这是新手的通病，不过你不用担心，设计稿分给你和Lorenzo，他对趋势的把控总是很强。”
Erik的话让江暄心口的压力微微小了些。
“面料和模特都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要做设计，你拥有足够的时间。”Erik最后的话像一针强心剂，将江暄的惴惴不安暂且搁置。
日头从东到西，揉着脖颈才从位置上站起来的江暄人还未动，棕色头发的意大利人就闪到眼前。
“要一起晚饭吗，Florian？”
“刚好可以讨论工作。”Lorenzo的声音雀跃，蹦着跳着来到江暄身边。
江暄还没来得及张口，“暄宝！”穿着夹克的人正站在工作室门口。
“今天要去医院。”他故意用了工作室人都听不懂的英语。
只留下大金毛可怜巴巴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你说他们是情侣吗？”大金毛说完又摇摇头，“怎么会有情侣走得像他们这么远。”
“不是。”Erik的答案莫名笃定，引得Lorenzo跟着点头的动作一停，“你怎么知道不是？”
他转过头，只看到高冷的挪威人离开的背影。
“嘿，冰块男。”Lorenzo一跺脚，小跑着上前勾弯挪威人挺直的脊梁背。
一脚油门，江暄坐在林绪川的车里到了医院。
已经等候有一阵的人靠过来。
“在这过得还可以吗？”
是有几天没见到的江清懿。
“看上去比在国内好很多——”闪着光泽的金属球在弟弟眉头不可忽视似的炫耀着存在感。
江清懿看了几眼，实在没忍住，轻声问道：“眉毛上这个会疼吗？”
“只疼一会儿。”在姐姐担心的神情中，江暄摸着自己的眉毛摇摇头。
他没说谎，只要照顾得当，后续不发炎，确实只疼打钉后几天。
像是想要说什么，江清懿张开口，又很快闭上。
她的局促如此明显，以至于连林绪川都察觉到几分不自在。
他贴心地往远离两人的地方走两步，留下足够的空间给两人。
“姐姐，你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像小时候一样勾住姐姐的小手指，江暄隐约察觉到江清懿反常地没有和自己联络的原因。
医院里的环境音嘈杂又混乱，江清懿胸膛猛地起伏，吐出一口气，“医生说，你的腺体里，最多的就是我的信息素。”
“他们两人的信息素并没有太强的攻击性……”要她怎么接受伤害了最爱的弟弟的事实。
“好吧，姐，我原谅你，可以拜托你也原谅自己吗？”没有急着驳斥江清懿嘴里的话，江暄反而承住对方的情绪，又轻松地在几句话间化解江清懿的情绪。
“暄宝，你总是这样……”
江清懿的叹息消失在唇齿之间，她不是纠结的人，有了弟弟的话情绪就好了许多。
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我来之前才知道，裴槐青也来欧洲了，他来找你了？”
许久没有听到裴槐青的名字，江暄微微愣住，错过了江清懿过于紧张的神情。
他垂下眼睫，盯着自己和江清懿勾在一起的手指，声音比上一次开口轻了些，“见过一面。”
“你们现在关系到底怎么样？”
“嗯——”江暄略微沉吟，关于怎么样这件事，他也不好描述，总觉得他和裴槐青之间的关系一下说不清，挑挑拣拣，他最后只说道：“……还在离婚冷静期”
也就是说，从法律上来讲，江暄和裴槐青还是合法夫妻。
江清懿担心地捏住江暄的手指，有些突兀地转了话题，“这边治安不太好，我给你请个保安？”
已经被偷过东西的人就站在姐弟俩几步之外，江暄收回视线，点头附和治安不好的说法，但拒绝了后面的提议，“如果有保安，应该会更惹眼。”
“别担心姐，我在这边穿得注意点就行。”
这么说完，江清懿脸上的神情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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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和，正在江暄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安慰他姐的心时——
江清懿皱眉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开口的时候压低音调，“我觉得他有点不正常。”
“谁？”
双眸当中满是疑惑，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的主人翁是谁。
“裴槐青。”
总归是背后议论别人，江清懿声音又低几分，语气里却满是笃定。
完全没想到的人名从江清懿嘴里吐出来。
江暄微微歪头，他最近一次见到裴槐青，是酒吧外面的那天晚上。
昏暗的光线里，裴槐青自己把项圈扣在脖子上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低着头，额前的头发微微垂落，顺从着江暄的话学了几声狗叫。
那副模样，似乎是不管江暄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配合。
除了有点变态的癖好，好像没有不正常的地方——但江清懿也不是会随便评判别人的人。
如果不是发生什么，江清懿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那么建议？”
江清懿微微叹了口气，江暄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在红灯亮起的急救室门前，三位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人面上的神情都有几分空白。
在母亲的掩面哭声中，抱过弟弟的双臂控制不住地颤抖，江清懿死死攥住自己的手臂，指尖嵌进肉里，将全身窜流的慌乱与后怕截断，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道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江清懿抖着指尖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电通知上印着“裴槐青”三个字。
裴槐青去雪山她也是知情的，事关江觅，她扣着指尖接通电话。
“江清懿，”听筒里的声音冷到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她从未听过有人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冰冷的语气仿佛毒蛇般绕颈而上，“如果江暄有任何问题，我会把江觅重新扔回雪山，亲手埋起来。”
他没有在开玩笑。
不大的空间中，男声缠着电流复合的滋滋声，非人一般诡异寒凉。
让他去雪山的是江暄，希望他把江觅带回来的也是江暄，如果江暄不在了，江觅就不用回来了。
江清懿打了个寒战，手里忽然一空。
她抬头，被一截发丝扫过额前。
是听到裴槐青说话的江颂芝，她夺过手机，脸上的泪痕乱窜。
“你说什么呢！暄宝不会有事的！”
在手术面前，她能做到的，也就只是咬紧牙关说出几句自己都不敢信的话而已。
“最好是。”
无意与他们过多周旋的裴槐青挂断电话。
在日头出来之前，他们就在急救的走廊里见到了裴槐青。
只孤身一人出现在医院里。
“小觅呢——”
打掉江颂芝慌张抓过来的手掌，裴槐青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长辈。
眼神里充满审视和冰冷，仿佛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季景中都紧张地上前两步。
和过往呈现的面貌完全不同，仿佛撕开伪装，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裴槐青出现在走廊中。
连江清懿都没有想到，裴槐青会这样出现在这里。
整个走廊都随之变得不近人情。
他没有在说谎，如果江暄在这次事故中出现任何问题，他就要拉着江觅一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