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将,”到底是政圈里混了很多年了,利威尔很快从容地调整出一个无懈可击的表情:“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您,真是巧了。”
贺绍钧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罗科尼部长。”
罗科尼是利威尔的姓。
利威尔又转头看向沈扶,眼里显出柔情来:“抱歉,等很久了吧,我没想到演讲会持续这么久,你还好吗,我带你去休息。”
这话说的沈扶仿佛是特意在等他似的,亲昵又排外,沈扶不着痕迹地往侧边走了两步避开利威尔的手臂,三人距离都拉开了些,呈现出三足鼎立之势。
“出门前有点事耽搁了,到了流程已经开始了,就在这儿站了一会儿。”
利威尔仿佛没听出这话中的疏远和拒绝似的,仍笑的如沐春风,闻言只耸了耸肩:“好吧,你从上学时就这样,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出去玩,你也总是不太爱这些热闹的。”
沈扶眉间轻轻皱了皱,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旁边的话,就能认出了他已经在不耐烦了,果然下一秒沈扶:“我先过去了。”
利威尔对贺绍钧露出了一个得胜又歉意的表情,转身就要去追着沈扶离开,在沈扶彻底走远前贺绍钧突然开口:“指挥官!”
沈扶脚步顿住回头,贺绍钧只觉得喉间仿佛梗了砂砾,开口时带着干涩:“那边的事...”
沈扶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贺绍钧浑身松了口气,利威尔的面色再次晦暗起来,但他依旧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样子,直到两个人都走进休息室。
厚重桃木门砰得关上,利威尔转头竭力维持着表情:“你刚刚跟他谈了什么事?你要和他去哪里?”
“别误会,我只是...我们现在算是盟友,对吧,上个季度第五军区那样的财政报告我都批了,我只是想先了解一下情况,你也知道议会那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我只是不想到时候露了馅儿,坏你的事。”
沈扶没说太多:“关于下一届几个职位任命的人选,不算什么大事。”
“哦是吗,怪不得你们凑那么近,我还以为在聊什么笑话呢...哈哈我的意思是这种事确实比较机密,确实不能大声嚷嚷。”
“利威尔,不是谁都有心情像你一样大选在即还去和女士谈情说爱的。”
利威尔眼前一亮,心里某个小火苗再次点燃:“你是说晨报上登的我那则绯闻,我向天发誓我绝对和那位小姐清清白白,天知道我只是和她父亲来吃饭,到了才发现她也在,这些小报就爱捕风捉影搬弄是非,我待会儿就去处理他们。”
他仿佛抓住了什么一般喋喋不休:“这些年确实我的下属我的家族我的好友都在催我结婚,毕竟一桩好的婚姻确实各个方面都是一门极大的助力,但我从来不予理会,这才把他们逼急了什么法都想出来了,你其实也在关注我吧?”
前面那一长串罗里吧嗦的废话沈扶全当没听到,直到利威尔最后一句话出来,沈扶连往前走的步子都停了,回头用一种滑天下之大稽的荒谬眼神看着他:“你脑子坏了吧?”
那语气里的嘲讽与从未设想如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又如一个响亮的巴掌直直抽在他的脸上,利威尔甚至听到了那响亮的啪的一声,与随之而来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我脑子坏掉了?对,我脑子是坏掉了,那你呢!”
“你身上怎么会有别的Alpha的信息素!!”
“16年了沈扶!16年!你他妈从我们认识起就从来没拿正眼瞧过我!”
“是那个皇室新派过去的少校吗?这五年没人敢碰你一根手指头,你怎么就偏偏就允许他近了身?”
剧烈的妒火噼啪熊熊燃烧,终于让他说出了那句不可挽回的话:“就凭他长得像盛渊?!”
死寂。
全无声息的寂静。
利威尔连体内血液搏击心脏的声音都听得清晰,这一刻心里又升起惶恐,等待铡刀落下的宣判般一动不动盯着沈扶,连呼吸都要忘记。
“你闹够了没?”沈扶连眉间都皱着,厌烦到极致:“要发疯就滚出去。”
利威尔看着沈扶,仿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哪怕一点点的温情与私人的不满情绪,但是一分一毫都没有,仿佛他们就真的只是为了短暂的利益暂时站在一起,随时有可能再次走向对立面。
他通体冰凉地看着沈扶,在军部时沈扶常年穿白色统制军装,政治场合出席时则是像现在这样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黑色白色都很衬他,但对于一个名扬帝国的大指挥官来说,沈扶的身形确实太单薄了。
尤其是近年他愈发操劳,愈发削瘦,那身形永远绷得那么直,那样的宁折不弯的锋利就像漂亮的武士刀,过刚则脆,很多时候他都会担心对方会不会折掉。
尽管沈扶一直挑选阔挺面料和正肩设计,来使得他在面对那些天生高大、身强体壮的同职官员时,不至于显得弱势,但偶尔也会因为袖口下滑,露出一节细白骨感的手腕。
那样的羸弱包裹在重重黑衣,深深钢墙心计的后面,给人视觉心理带来巨大的刺激,多少人面上愈恭敬忌惮,心里都隐含着愈不可言说的狎昵暧昧。
他从性意识朦胧具有时,就知道自己是这位Omega丈夫的有力人选,他家世财力本身体能力都是佼佼者,又不像很多Alpha那样沙文主义,如果沈扶接受他,他绝对能让沈扶过的比百分之九十九的Omega舒心。
但沈扶那样高高在上,仿佛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
被多次拒绝恼火时,有时候他也会在心里冷冷地想,Omega终归是要嫁人的,高傲锋利成这样,不肯跟他,最后又会跟了谁?
就算他能无视这些年的各大势力的暗潮涌动,难道他能抵御自己身为Omega的生理本能吗?如果成年后没有和Alpha的标记,除非切除腺体,否则他是会在饱受情潮折磨后,因信息素腺体衰竭而死的!
利威尔站在明亮纤尘不染的地板上,他想起很多年前沈扶还没有去第五军区,那时候正逢大乱初平新王继位,威廉王临终前最后一道旨意,是将盛渊破格连升三级,封为少将。
不过这也难怪,那场起自第五军区的叛乱,驻将节节败退之际眼看叛军要挥兵南下直指帝都,是盛渊如神兵天降,不眠不休血战连续守了半个多月,力挽狂澜将局势控制住,又疾驰几个星系昼夜兼程,救下了皇宫内乱中将被叛臣斩杀的威廉王和小太子。
那真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天赋绝绝、前途无量的年轻将领,那也是大金河帝国建国八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叛乱,从未有平民出身的Alpha能一步登天到这个地步,比他有气运的没他有能力,比他有能力的没他有气运,那样的民间声望与呼声简直是空前绝后,前无古人,还有人戏言要是放在古地球,说不定盛渊都直接登基称帝了。
帝国百废待兴每日议会厅中人流来来往往,需要处理协调的事太多了所有人都精神疲惫又亢奋,他那时刚完成外派任务回帝都,凌晨依旧赶回来复命,按流程去军部大厅交文件,推门前鬼使神差地脚步一顿。
也是这一顿,让他看见了此后十数年都没能忘掉的画面。
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屋内没有开灯,室内光线还不甚清晰,沈扶坐在宽敞华美的沙发上,肤色冷白鸦睫低垂,将手中文书轻轻翻过一页。
沙发的另一侧,盛渊耍赖一般枕着他的大腿,脸朝着沈扶,环抱着那纤薄柔韧的腰腰舒舒服服的安眠。
从利威尔的角度只能看到盛渊的后脑,沈扶面上也有淡淡的疲色,但看得出精神状态尚好,他的头发没有束,几缕长长的发丝顺着胸前落下,与盛渊刺棱的黑短发彼此不分地交缠着,没有谁讲话室内安静静谧,却又透着无声的依赖与缠绵。
他难道在这里陪了盛渊一夜?利威尔愣愣地看着,那边盛渊不知道怎么了,环抱着沈扶的手臂再次收紧,整个人还没有醒来,但本能地躁动地往沈扶那边贴。
沈扶讶异地低头,盛渊最近每天都只睡两三个小时,批了一夜的公文好不容易天亮前躺下半个小时睡个囫囵觉,他不想在这时候就惊醒对方。
他犹豫了一下,左手离开光脑触屏,看的出来他真的有些不太熟练,但那骨节分明白皙好看的手,还是慢慢放在了盛渊刺棱着的脑袋上,顿了两秒,顺毛一般轻轻抚摸了一下,与此同时释放了一点信息素。
他不确定这样做有没有效果,但盛渊似乎真的被安抚到了,躁动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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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平息下来,侧脸隔着一层衬衫贴着他的小腹,收紧了手臂确保人不会离开,再次心满意足地睡去。
呼...
利威尔松了口气,但沈扶却并没有移开放在盛渊耳侧的手。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坐着低头看的姿势,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半晌他的嘴边抿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沈扶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个表情有多温柔,不同于他以往任何一个表情,不说他那些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就与他那些交际时无可指摘的微笑,公众场合富有感染力的眼神,和私下面对为数不多几个亲信时的温和模样都不同,那是真正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感情,带着无与伦比的、让人怦然心动的魅力。
利威尔当时一下就看懵了。
也是那一瞬间,利威尔猛地打了个寒颤,一个从未有过的可怕的意识从他心里升起。
难道沈扶真的爱这个小子?
堂堂帝国大长公主和顶级世家公爵的独子,身世地位之煊赫尊贵,连新王都要尊尊敬敬称呼一声兄长,更别说沈扶本人又是那样优越出众,难道他真的爱上了这个草根平民?
不不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利威尔还记得当时自己失魂落魄的状态,那心中个中滋味也真是和现在大差不差,他这会儿愣神的功夫沈扶已经侧过他,坐在了椅子上:“如果你找我来仅仅是为了争论这些无意义的问题,那么现在你可以离开了,罗科尼部长。”
利威尔深吸一口气,几秒后平静下来,仿佛刚刚那些歇斯底里的龃龉从未有过,他依旧是那个体面无懈可击的,,部长,他转向沈扶,语气沉下来:“听着,沈扶。”
“你知道的,云晶石是光枪乃至很多战械的最优动力源,但帝国云晶矿资源本就不算丰富,这么多年的开采下来很多矿星上矿脉都已经接近枯竭,专家评估过即使是以往产值最高的那几个星球,照如今的速度消耗下去最多也只能再撑六十年。”
“之前还只是一些经济企业在抗议,但现在哪怕是议会和军部,”利威尔喉间有些干涩,斟酌了一下词句:“他们都不会再让你这么专断地把持下去了。”
“第五军区明明拥有最大数量纯度最高的晶矿,但自你上任后却强硬叫停了所有勘测和开采工作,这跟守着一座足以傲视星际的金山银山却分毫不取有什么区别?
“即便你自己不取用,议会和军部难道能忍住不用吗,今年军部为了治安又新采购了一大批光枪,光是这一项就掏空了整个西门星今年的晶矿产量,我已经从内阁中听说了,这次议会他们定的最大最重要的议题,就是把第五军区的晶矿开采权从你手中抢过来!”
沈扶的神色终于动了动,腹部交叠着的左手食指轻微曲起,那是他在轻点手指思考时的惯有姿势,利威尔的语气软化下来一些:
“我会为你从中斡旋的,那些长老们想得逞没那么容易,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两方各退一步,你交出一部分,他们自然也会忌惮着适可而止....这实际上也是他们预估出来的情况。”
“那你呢,”沈扶的语气带上点不易察觉的讽意:“大公无私的监察长,议院那帮老骨头天真的以为你当真想尽办法处心积虑地想让我多看你一眼,有没有人知道你每天光鲜亮丽的四处演讲、慈善、大选的资金,其实有一半都是第五军区私下打到你卡上的?”
利威尔面色一变,沈扶仿佛没看到一样:“你在议会投票时支持我的提案,日常工作审批时提供绿色通道,作为交换,我每年打给你大笔资金,让你借着我的名头坐稳这个大检察长的位置...他们许诺事成后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游说我?”
“议会要开采权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每年总要寻个由头提一次,你信不信这次,我依旧可以让你们全部铩羽而归?”
“但这次真不一样!”利威尔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沈扶他们仅仅只要百分之八!如果你坚持他们甚至可以接受只要百分之五,每年为了这件事你要在别的方面割让多少,为什么不互让一步,两全其美呢?”
这句话说完之后室内很久都没有再响起声音,利威尔紧紧盯着沈扶,但沈扶面上实在没什么变化,他心下焦灼,突然沈扶唇边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