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打完后，团队频道里，道长的帮派好友们陆陆续续退出了废墟地图。
道长不急着走，他穿着新裤衩，兴致勃勃的……开始截图。
漫天的酸雨滴在他的蛋壳上，发出密集的“滋滋”轻响，蒸腾起缕缕扭曲的灰黑烟气，却无法侵蚀那层清透的蓝光。
他旁若无人地在断壁残垣间游走，时而侧身倚靠着焦黑的舞台钢架，金发在血色天光闪着微光；时而又一个梯云纵跃上观众席顶棚，在漫天飘落的腐蚀尘埃中，对着远处破洞渗入的诡异天光，精心比了“四大才子叉腰”的姿势。
萧云离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位“神仙”，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诞感。
NPC们没敢说话，萧云离摸不清楚情况，也不敢说话。
一小时后，道长被一道光传送走。萧云离看了眼系统时间，具体她把那10根毛交给道长，正好过去一个小时。
道长消失的瞬间，浓稠的黑暗重新灌满整个空间。
酸雨腐蚀金属的“滋啦”声，冷风穿过破洞的呜咽声变得清晰刺耳，将小女孩微弱均匀的鼾声衬得格外脆弱。
舞台这边幸存者变少了，呼吸都压抑到近乎消失，只有寥寥几双眼睛在黑暗中惊恐地圆睁着，死死盯着道长消失的地方，仿佛在确认那荒诞又短暂的安全感是否真的彻底离去。
萧云离把药膏拿出来，敷上伤口，看着系统界面的【感染风险5%】，稍稍安心。
过了很久，怀抱女孩的母亲才鼓足勇气过来打听：“刚才……那是你的朋友啊？”
萧云离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吧……我们一个村出来的。”
萧云离需要情报，但她并不觉得冒然来搭话的人是好人，即使这位母亲看起来面相清秀。
她含糊地套话：“姐姐，……外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母亲下将怀里的孩子搂紧，声音里全是麻木：“还能怎么样……死了，都死了……十个人里面能活下来两三个都算命大…”
她指了指夜鸮的尸体：“那些怪物……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还有尸体异变的……到处都是！见人就撕，见人就啃！城市早就成了怪物的巢穴和坟场！军队……刚开始还有人管，后来……后来就全乱了套了……”
“活下来的人，只能抱团往‘基地’里躲。大的基地，比如‘磐石基地’，有高墙，有当兵的守着，有规矩，但进去难啊……要交‘血税’，要么是异能者，要么……就卖血……要么，就出来猎杀怪物……”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声音更低，“小点的聚集地倒是不要''血税''，比如我之前待的‘拾荒者营地’，但几十号人挤在个破楼里，都不出去清缴怪物……然后…”
她停顿了一会儿，也转移话题指了指刚才拿出裤子的老头：“像老张，他就是豁出命来黑市给他儿子换条裤子，好让他儿子在四方基地守卫队里多几分活命的机会……”
“晚上……”母亲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晚上是怪物活跃的时候，一定不能轻易出门……”
她看向萧云离，眼神复杂，既有同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姑娘，你……你一个人是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的？这附近……早就没人了。”
萧云离的心沉了下去，这姐姐的描述勾勒出一幅比她想象中更残酷的末日图景：秩序崩塌，人类龟缩在脆弱的基地里挣扎求生，黑夜的野外是死亡禁区。
而“血税”、“材料”、“拾荒”这些词，让她脑海飞速旋转着：羽毛…黑市能换物资…地契…如果能把废墟清理出来，是不是就能成为一个新的‘基地’？她可以用任务点发布收集、建设任务…吸引番薯们来干活？
“运气……或者说，是霉运吧。”萧云离含糊地回答。
-
现实世界，【狗才出奇遇】截完图后被传出废墟后，终于回到了主城成都。
他给道长换上刚拍的名片，掏出“济世菩萨”称号，进入商城界面，放出肩膀上的“大雕”，把角色停在富婆亭，然后打开世界频道：
←单人名片，帅的一批，速赞。
刚发出去，世界频道立刻接二连三的复制刷屏，同时，密聊频道叮叮作响，全是问“裤衩”来源的。
【狗才出奇遇】爽得不行，他截图，切屏出去。
帮会YY（多人语音软件）里的嘈杂人声几乎要溢出耳机。
陌生人的羡慕哪够，他把穿着新裤衩的截图发到帮会微信群里。
“卧槽！狗哥你这截图背景怎么回事？新出的副本吗？这废墟风格有点带感啊！”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率先响起，背景音里还有砰砰的技能音效，显然还在野外浪。
“屁的副本，狗哥刚上全服公告了，是绝世奖励，推栏（玩家社区）都好几个帖子了，狗哥，这绝世奇遇有什么前置成就吗？我天天矿跑+战场，资历也13万了！”
“录屏了没录屏了没？我亲友做攻略的，拖我问问详细触发条件！是不是跟阵营声望有关？或者新的隐藏公共事件？”
YY里七嘴八舌，消息刷得飞快。
嘿嘿，就这个装呗爽！
【狗才出奇遇】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着三份漫不经心和六分炫耀：“什么前置？不造啊，刚上线人还在商城呢，就跳水墨圈圈了。”
说完，他在帮会群里发了个红包，看着一排整齐的“谢谢老板”，然后打开推栏，准备继续炫耀。
首页飘着好几个帖子，红色的Hot标签格外醒目：
【新版本绝世奇遇“拯救末日”！】
【坐标双梦成都！快看狗才出奇遇的新裤衩！】
【理性讨论新奇遇触发条件！】
他随手点进第一个帖子。
这应该是帮会哪个亲友发的，首楼是全服公告截图，然后还贴了张模糊不清的截图，正是他在废墟里穿着新外观，头顶【黄鸡大笑】表情的英姿。
下面回复已经叠了几百楼：
“新外观？！这裤衩好帅！废土风爱了爱了！”
“！绝世奇遇怎么触发的？！”
“呜呜呜我酸了，新资料片开服第一天就……”
道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手指轻快地敲击键盘，在最新回复框里打下一行字：
【狗才出奇遇】：啊？你们说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咋触发的，刚上线在成都挂机呢，莫名其妙就进了一个新地图，打完怪就给了这裤子。对于新版本第一天就出个绝世，本人认为没有其他理由，单纯是欧。(猪头）（冰淇淋）
截图：一代金、单边眼镜、新裤衩、凌月叠思念，单手恰剑诀，光线在肩颈处虚化。
这凡尔赛十级发言瞬间引爆了新一轮刷屏：
“挂机出绝世？！！”
“说人话！说人话！说人话！”
“举报了！西山居内部号实锤！”
“狗哥看看资历分布！”
立刻有同服玩家点开【狗才出奇遇】的名片信息，然后截图发到帖子里：
【资历：100040】【绝世奇遇：1】
“十万资历就出今天一个绝世？你这ID背后肯定有故事！”
“破案了！狗哥是用十年非酋换来的这一次爆发！”
“世界频道已经炸了！都在问‘拯救末日’奇遇前置！”
再切换回游戏画面，世界频道正以每秒数十条的速度疯狂刷新：
[世界][鹦刀]：成都挂机真能出绝世？狗哥你出来说清楚啊！
[世界][烤羊腿]：想要新裤衩！想要新裤衩！想要新裤衩！
[世界][姐姐你看他呀]：这奇遇到底怎么触发啊？！前置是啥？大战？挖宝？打本？宠物数量？JJC胜场？！
游戏里外，因为一条裤子和一个新的绝世奇遇彻底沸腾了。
玩家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涌向成都挂机，涌向各种可能有线索的犄角旮旯，甚至有人开始给成都广场的每一个NPC送花送马草……
与此同时，废墟。
酸雨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满目疮痍和刺鼻的气味。
萧云离啃了一小块【压缩口粮】，如同嚼蜡，饥饿感稍减，但精神上的冲击远未平息。
老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那酸雨……说来就来，没有特制的雨披，一场雨就能把人活活蚀成骷髅架子。”
他声音压低：“淋过雨的地方，不光东西烂得快，还会……长邪乎玩意儿！墙角旮旯、下水道口，雨一停，就钻出菌子，看着不起眼，踩上去能像活蛇一样缠住你的脚脖子，往肉里钻，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的毒蘑菇，暗处里发着幽幽的鬼火，碰一下就炸，喷出毒雾，吸一口肺就烂穿了。”
萧云离看着不远处一根被腐蚀得只剩骨架的金属灯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老人喘了口气：“更要命的是……那些淋了雨没死的畜生！‘夜鸮’的爪子会带毒，抓一下伤口就烂；‘潜行者’的皮变得跟铁甲似的，刀枪难入；还有那些地底的‘爬爬’，酸雨一淋，它们能胀得像卡车那么大，有些还能进化出‘噬光’特性，把人活生生冻死！”
他的话被涌上来的咳嗽打断，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萧云离默默地从系统背包里又拿出一小块【压缩口粮】，掰碎后递给老人和那位怀抱孩子的母亲：“垫垫肚子吧。”
老人狼吞虎咽，不住地感谢。
母亲愣了一下，颤抖着接过珍贵无比的食物：“……谢……谢谢……”
她小心翼翼地把口粮掰成更小的碎块，喂进熟睡孩子嘴里，轻轻捏了捏孩子的下颌，看着孩子无意识地吞咽，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破洞外依旧诡异的天色，眼中带着急迫的焦虑和一丝找到依靠的希冀。
“明天天一亮，你最好早点走！”母亲仿佛下定了决心，她示意萧云离看向其他正在逃离废墟的幸存者，“这地方……你不要再待了，夜鸮的尸体……肯定会把附近其他的‘东西’引来！留下来……就是死。”
“我弟弟……是个……是个异能者。前段时间我们联系上了，我准备去找他，如果我顺利的话，你可以来杭州投奔我。”
她顿了顿，看向萧云离，声音极小。
萧云离没有表态，她摸不准这环境。
那母亲说完，也不管萧云离的反应，抱着孩子又往角落里缩了缩，仿佛想把自己巨大的幕布里，熬过这最后的长夜。
老人沉默地吃完那点口粮，等到微弱天光初现时，便佝偻着背，对着萧云离深深作了个揖，低声警告：“丫头，神仙……也未必靠得住，自己小心。”
说完，老人没再说什么，裹好雨具，将羽毛藏在裤腿里，迅速消失在废墟深处破洞外的昏暗中。
小女孩从后半夜开始发烧，小脸通红，在母亲怀里不安地扭动。
白领男推了推破碎的眼镜，眼神在母亲、萧云离和那通往未知黑暗的破洞之间游移，他喃喃道：“我不能离家里太远了，‘浪浪’还在家等着我回去救他……”
母亲抱着孩子，轻声安抚，不时望向破洞外越来越亮却也更加诡异的天色，身体因为恐惧和等待而微微颤抖。
走？孩子这样怎么走？不走？天亮了，怪物随时可能来吃夜鸮的尸体。可这夜鸮淋了雨，尸体带有巨大的毒性，连拖走都成为奢望。
浓稠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伴随着NPC们的神色各异的麻木，压得萧云离几乎喘不过气。
小女孩每一次的细微呻吟，都像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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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扎在她的神经上。
萧云离环抱着双腿缩在角落，她的胳膊不自主的颤抖着，分不清是疼痛还是害怕。
自己一个普通人，真的能在这恐怖的末世活下去吗？
可母亲眼中那几乎熄灭的绝望和老人离去前的警告交织在她脑海里，一种沉重的、几乎将她压垮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却又伴随着深不见底的无力。
如果下一次召唤来的，是一个只关心截图和外观的独狼“番薯”呢？或者番薯不玩奇遇，或者刚传过来就掉线？
现在自己只能发布两个任务，也没什么奖励可以给他们。
一定要精打细算，还要留一个任务，等怪物再来的时候召唤PVE玩家。
这末日系统，究竟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绝望陷阱？
可如果不试，又怎么知道呢？可召唤次数10次，运气再差，按概率轮也能轮到吧？
萧云离深吸一口气，她调出系统面板，目光落在召唤番薯上。
这一次，她的意念无比清晰：我需要一名家园玩家，一个能在废弃场馆里建筑堡垒的设计师。
“召唤：番薯！”
与此同时，游戏里。
药宗萝莉【药你苟命】正在家园建造界面里，这个新的蓝图堆了太多素材，她的电脑风扇开始爆鸣，震得她桌面上的风水盘嗡嗡作响，游戏也开始卡卡的。
她早就习惯显卡的哀嚎，按下保存键，等待保存，起身去接了杯水，然后切出游戏，顺手刷着推栏上关于【拯救末日】奇遇的腥风血雨。
“嘁，狗托！狗托！欧吃矛！”她手指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敲击，加入了对“奇遇玄学”的声讨大军。
然而，就在坐回电脑桌前，切回游戏界面时，一个水墨圈圈毫无征兆地在她屏幕中央炸开！
【绝世奇遇·拯救末日】江湖之大，存亡一念。天倾地覆之际，一线生机何在？拯苍生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此乃——侠之本色！
全服公告：恭喜侠士【药你苟命】触感天机，引动绝世奇缘【拯救末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生机薪火，皆系于君！
这道公告的截图迅速被搬上了推栏，世界频道和推栏彻底失控。
“我去，第二个！！！”
[世界][油麦小猫]：我刚查了，三万资历的拓印崽也出了？
[世界][萧既白]：这是我好友！她是PV邑，做家园蓝图的，上线只盖房子！连日常都不做的！
[世界][肾盾局特攻]：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我也要穿新裤衩！
*
废墟，白光散去，一个少女出现在废墟之中。
那是一个头戴毛茸茸帽子，穿着厚厚冬装的小女孩。
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环顾四周，下意识地嘟囔：“……新资料片这么硬核的吗？这废墟风……有点废土美学那味儿了。”
她的目光扫过焦黑的钢架、腐蚀的地面、角落里惊恐的幸存者，最后落在唯一站着、并且头顶着黄色卷轴的萧云离身上。
“任务是啥？”药你苟命歪着头，“这地方……风水不太行啊，煞气重，格局也碎了，得大改。”
白领男推了推鼻梁上破碎的眼镜框，他死死盯着新出现的药宗萝莉，嘴唇哆嗦着：“异能者来了…又来了！‘浪浪’加油，一定等我救你出来……”
母亲额头抵着孩子的额头，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是用压抑到几乎破碎的气音反复呢喃：“囡囡，再撑一会儿…天快亮了…找到舅舅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
看着【药你苟命】的行为，萧云离面无表情，心中却恨不得原地炸两个烟花。
来了！真的来了！她果然可以限定召唤番薯的条件！
她立刻进入NPC状态，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凝重与期盼：“这位……药侠士，您来得正是时候！此地遭逢大难，妖魔肆虐，幸存者惶惶不可终日，急需一处安身立命、抵御邪魔的壁垒！”
她张开手臂，指向巨大的场馆废墟：“吾得天道启示，获此地块所有权，欲在此重建家园，庇护苍生！然百废待兴，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做起……不知药侠士，可有良策？”
【药你苟命】一听“重建家园”、“壁垒”，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绝世是吧！”她脸上满是兴奋：“这个我熟啊！交给我！我可是专业的！”
她完全没把周遭恶劣环境放在眼里，试着大轻功飞了一下，却发现无法起飞，只能原地跳了跳：
“嗯……主体结构损毁严重，但主要承重柱和部分穹顶钢架好像还能用……可以利用起来，省材料！”
“这个地方，凹下去的，正好可以做个下沉式广场，中间搞个篝火，周围一圈摆交易摊位……”
“那边看台结构层多，稍微加固一下，可以隔成小单间当居民区或者仓库……”
“舞台后面原本的后台区域，空间大，层高够，可以做功能大厅，发布任务、医疗、锻造什么的都能塞进去……”
“防御的话……啧，缺口太多了，得先弄点临时的拒马、栅栏……不对，还是先问问老板的需求……”
她越说越兴奋，开始掏背包。
萧云离不知道她能掏出什么来，但不一会儿，她居然包里摸出了一张便签纸。
6，剑3的插件这里也能用是吧？
茗伊便签，你好样的。
“风格的话……”药你苟命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云离，“你喜欢什么风格的？中式古典城墙？赛博朋克能量盾？魔幻荆棘篱笆？还是就地取材的废土朋克混搭风？我都能搞！”
萧云离：“……”
这真的是我能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