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重新停在封训大楼前的停机坪时，引擎的嗡鸣缓缓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
苍穹军校和赛帕斯军校的学员们陆续走下舷梯，泾渭分明地分成两队，在通往各自宿舍楼的岔路口自然分开。
赛帕斯的人走得干脆，苍穹这边却因为江叙白的一声呼喊，暂时停住了脚步。
“明川。”
江叙白快步追上前，指尖轻轻点了点手腕上的终端，期待道，“我可以加你的好友吗？”
“不可以。”
季明川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没有回头看江叙白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转身便继续往前走。
江叙白这么一问，喻明舒才猛然想起自己也还没加季明川的好友。
她迅速在终端上点了几下，发送了好友申请，随即快步追上季明川，低声道：“季明川，我给你发了好友申请，你通过一下。”
“不。”
季明川拒绝的同样干脆利落，甚至连个理由都没给。
喻明舒愣住，眉头微蹙：“为什么？”
季明川脚步未停，淡声道:“没必要。”
喻明舒:“……”
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讲道理，“军校争霸赛总共历时六个月，我们可是队友，你不加好友，有事找你怎么找？”
季明川记得，之前为了吃上巨型多腕鱼，季明屿建了个“烤鱼计划”的群组，他们七个人都在群里。
“发群里，有空我会看。”
喻明舒攥紧拳头，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明屿也就算了，既然加我没必要，那你为什么加了霍清野的好友？”
她记得，“烤鱼计划”的群组里，季明川是明屿邀请进去的，霍清野却是季明川邀请进去的。
这说明，霍清野一定加了季明川的终端好友。
喻明舒这话一问出口，连容启昭都没忍住停下脚步回头等季明川的理由，更何况是季明屿、林惊弦和江逐月，唯有霍清野默默加快了脚步。
“他欠我三千万。”
季明川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竟露出一丝罕见的、混合着无奈与委屈的表情，“非要加我好友才肯还。”
几道不同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喻明舒不信，当即质疑道:“你这么小气，怎么肯借他三千万？”
这一听就是在胡说八道。
季明屿插进话来:“哥，你为什么要借给霍学长三千万？”
他哥和霍学长有这么熟吗？竟然肯借给对方三千万？
容启昭看向霍清野:“清野，你什么时候欠他三千万？”
清野最近的财务状况这么差吗？霍家给他的零花钱都花哪去了？他欠钱怎么不找自己，而是去找季明川？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有钱？动不动就是一千万三千万的……”
林惊弦默默吐槽，侧头看向身边的江逐月，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好奇，“江逐月，你也这么有钱吗？”
“我没有。”
江逐月先回答了林惊弦，然后看向季明川，问道，“明川，你没加霍学长好友，怎么借给对方三千万？”
“转账不用加好友。”
季明川委屈得很，“可他非要加我好友才肯转。”
一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霍清野终于忍不了了，猛地转过身，脸颊微红，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辩解:“明明是你约的时间和地点，却让我等了足足四十分钟！那时候我没有你好友，根本联系不上你，想问下你什么时候到都问不了，只能在原地干等！”
“啊？我不是解释了吗？”
季明川一脸无辜，眼神清澈，“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只是找飞行器泊位找的有点久啊。”
喻明舒不想听他们扯当初为什么加好友的始末，也不讲道理了，直接瞪眼看向季明川，威胁道:“到宿舍楼你要是还不肯通过，我就改选……”
季明川:“……”
他立刻点开终端，秒速通过了喻明舒的好友申请，把屏幕亮给对方看，“通过了。”
明明达到了目的，可喻明舒冷哼一声，只觉更气了，横他一眼道:“好声好气和你说不通，威胁就好用是吧？”
“季明川，你能不能改改你这臭脾气？”
季明川:“……”
他干什么了？怎么就莫名其妙挨训了？
他十分难以理解，忍不住皱眉道，“喻明舒，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差？”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喻明舒以前明明很安静，偶尔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从来不发脾气的。
被你气的。
喻明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他多说一个字，只加快脚步往前走。
“哥，明舒脾气哪差了？”
季明屿挠了挠头，忍不住替喻明舒辩解，“她就是性格霸道些，做事……”
“季明屿！”
喻明舒猛地回头瞪他，眼神锐利如刀，“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老实闭上你的嘴！”
“啊？我……哦……”
季明屿指着自己，脸上写满了困惑与茫然，愣了几秒后，倒也听话地闭上了嘴，只是眼神依旧带着几分委屈。
林惊弦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讶，随即默默看向江逐月，压低声音嘀咕道：“喻学姐变脸……不是……说话这么管用吗？”
江逐月只是微笑着回应：“我们的机甲都是明舒设计的。”
另一边，容启昭完全没理会这边的暗流涌动，径直走到霍清野身边，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声音压得极低：“季明川什么时候约的你？约你做什么？”
霍清野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下链坠上的小手术刀挂坠，沉默着没有说话。
容启昭没有催促，只是在心里快速梳理着时间线。
季明川入学苍穹军校不过短短两个月，中途只放过两次假，而一个礼拜前的假期，他们一起训练去了。
这么一想，答案便清晰起来，他继续问道：“季明川约你出去那天，就是你请季明川吃饭那天吧？”
霍清野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可季明川好端端地约清野出去做什么？
容启昭的目光落在霍清野垂在身侧的手上，忽然想起训练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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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野手中那把柳医生的手术刀，以及他握着刀时沉稳的姿态，还有在众人面前解剖星兽时那份超乎寻常的坦然。
一个念头骤然清晰，他看着霍清野，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你在找他学医疗？”
难怪，从一开始，季明川就用“秘密”二字堵住了他所有可能的追问。
因为那时或者说即使是现在的清野，都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想学医疗。
霍清野沉默了一阵，终于极轻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颤：“嗯。”
“也好。”
容启昭微微颔首，一向冷淡的眉眼却含着一点极浅的笑意，既是鼓励，也为对方欢喜，“S级的机甲兵有很多，可S级的医疗兵却没有。”
他顿了顿，继续道，“清野，或许你会创造历史。”
霍清野却没有接话，而是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几步之遥的季明川身上。
少年身形瘦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唇角的笑容依然那么漫不经心，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季明川是超S级，医疗技术远在我之上。”
霍清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容启昭，眉眼间一向挂着的客气疏离的笑容此刻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纯粹的信任，“若真有人能创造历史，那创造历史的也只会是他。”
容启昭眉峰微挑:“你这么……相信他？”
他自小识得清野，知道他温和客气的笑容下藏着的是多么深的客气与疏离，可他们相交多年才换来的默契和信任，却被才出现仅仅两个多月的季明川轻易得到了。
“明川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还时不时胡说八道，可他……”
霍清野的话音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最贴切的措辞，末了只凝出四个字，“……值得信任。”
容启昭没再说话，只是看向不远处那个漫不经心的身影。
相识两个多月，他好像永远都是这幅漫不经心毫不在乎的模样，脸上最真切的笑意，不是给星尘家的招牌冰饮，就是星云私厨的佳肴，或是那日湖边的烤鱼。
这人，仿佛只对美食倾注热忱。
几人三三两两一路前行，快到苍穹军校的宿舍楼时，一声清脆却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女声突然传了过来。
“季明川！”
季明川脚步一顿，抬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僵。
拐角处快步走来一对年轻女子。
两人皆是扎着高马尾，一身草绿色的军校制服衬得身姿挺拔，眉眼看着有七八分相似，似乎是双胞胎。
只是一个眉眼柔和，嘴角带着几分无奈的浅笑；另一个则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快步流星地朝着季明川走来，周身的气场又急又烈，显然是刚才那声怒喊的主人。
是301军校的制服。
季明川一眼就认了出来，心瞬间虚了一半，立刻敛起那幅漫不经心的模样，尽力扬起一副温和可亲、甚至带着几分无辜的笑容，抬手朝着两人挥了挥，声音亦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温和：“你们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