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忽然卸了力道,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般瘫软下来。
长生猝不及防,反而被他带得踉跄两步。
“公、公子?”
回应他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喘。
谢云锦伏在长生臂弯里,单薄的脊背剧烈起伏,咳出的血沫溅在长生手背上…
“松…手…快去让他们住手!”
他气若游丝地命令,苍白的指尖却痉挛般抓着长生的衣袖。
远处最后一点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眼角未干的水光。
长生闻言红了眼眶。
“宋姑娘就那般好吗?值得你这般奋不顾身的去救她?”
谢云锦的咳嗽突然停滞了一瞬。
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蒙了一层灰,黯淡得惊人。
“好与不好又如何?”他闭上眼,任由长生抱着自己,声音轻得像是梦呓。
“我只知……我心悦她啊!”
“可我好像快要争不过阿渊了…”
长生心头猛地一颤,没想到他会那样爱宋棠音…甚过自己的命。
"公子……"
谢云锦却不再说话了。
他的手指终于松开长生的衣袖,无力地垂落下去,像是一只折翼的蝶。
长生的手臂微微发颤,怀中人轻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低头看着谢云锦苍白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将那句隐秘的心思咽了回去。
将人小心翼翼的抱起,下一秒,他眸色骤然转冷,抬手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原本还在追杀的黑衣人突然身形一顿,随即不着痕迹地放缓攻势,甚至有人假意被断水击退,迅速隐入暗处。
与此同时。
曲江之上,火光映照下,水浪翻涌如墨。
宋棠音呛了水,眼前一片昏黑,四肢被冰冷的河水冻得发僵。
就在她即将沉下去的刹那,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环住她的腰,将她托出水面……
是谢临渊。
他脸色苍白如纸,肩头有一道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混着河水滑落,却仍死死将她护在怀里。
“囡囡……别怕…”
他声音沙哑,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却仍紧咬牙关,不肯松手。
“谢……”
宋棠音的话未出口,那燃烧的画舫残骸被浪头掀起,狠狠砸向二人!
谢临渊猛地转身,用后背硬生生挡下这一击!
砰……
沉重的木梁砸在他肩背上,他闷哼一声,唇角溢出血丝。
“谢临渊…”
宋棠音声音发颤,伸手去抱他,却摸到满手黏腻的血。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可手臂仍如铁箍般禁锢着她,仿佛哪怕昏迷,也要确保她不被水流卷走。
就在两人即将被暗流吞没时,。
“哗啦!”
水花四溅间,一道紫色身影如游鱼般破浪而来 。
裴昭的发带早已不知所踪,墨发在水中散开,可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却亮得惊人。
“棠棠。”
他喊她的名字时声音都在发颤,再不见半分往日的玩世不恭。
江水太急,他伸手去够她却总差一寸。
眼看又一个浪头打来,裴昭突然深吸一口气,竟直接潜入水中。
宋棠音只觉脚踝被温暖的手掌握住,整个人被一股巧劲托出水面。
“抓住!”
裴昭将半截浮木推到她手边,没等宋棠音说话,他又转身就去拽昏迷的谢临渊。
他扯下腰间玉带缠在谢临渊腕间,牙齿将另一端死死咬住。
“姓谢的……小爷可是又救了你一次哦!”
裴昭含含糊糊的说着,一手推着宋棠音抱着的浮木,一手奋力向前划去。
江流湍急,火光映照下,三人的身影在浪涛中浮沉。
裴昭咬紧玉带,血丝从唇角渗出,却仍死死拽着昏迷的谢临渊。
他单手推着宋棠音抱住的浮木,在激流中艰难前行。
“棠棠…”他喘着气,声音混着水声。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宋棠音死死抓住浮木,眼泪混着江水:“你…你别说话...省着力气...”
他没想到谢临渊会跳下来救她,更没想到,这裴昭也会跟着下来。
裴昭啊……
救了他们两次了……
上次是在…玉虚观…
裴昭的力气渐渐耗尽,推着浮木的手臂开始发抖。
宋棠音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突然扯下自己的腰带,在又一个浪头打来的瞬间,猛地将三人的手腕缠在一起。
“两个傻子!”
她哭喊着,将布条死死打了个结。
裴昭怔了一瞬,突然低低笑了:“棠棠……我…好喜欢你啊!”
话未说完,三人就被巨浪卷入旋涡。
三日后。
三十里外,浅滩。
宋棠音被呛醒时,朝阳正刺破云层。
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喉咙里满是江水苦涩的腥气。
意识渐渐回笼的瞬间,她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谢临渊?!”
空荡荡的浅滩上,只有江水拍岸的声音回应她。
她踉跄着爬起来,双腿发软,却仍固执地沿着岸边寻找。
没有。
哪里都没有两人的身影。
昨夜绑在三人手腕上的衣带早已断裂,此刻只剩下半截湿漉漉的布料,仍缠在她的腕间,另一端……空荡荡的。
她咬着唇,强忍着手腕处火辣辣的疼痛,踉踉跄跄地在碎石滩上行走。
绣鞋早已不知去向,罗袜被尖锐的碎石划破,露出雪白的足尖,此刻也染上了点点血迹。
“谢临渊…”
她声音细弱,被江风吹得破碎。
突然,一抹熟悉的玄色映入眼帘。
她面上一喜,顾不得脚底的疼痛,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谢临渊半个身子浸在浅水中,俊美的面容惨白如纸,薄唇泛着青紫。
他身上的数道伤口被江水泡得发白,仍在渗着血丝,将周围的江水染成淡淡的粉色。
“还活着…”
她哽咽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砸在谢临渊脸上。
而后她抹了把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纤细的手指笨拙地解开他的衣带,而后从自己的中衣上撕下干净的布料,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伤口。
“你…你要撑住…”她一边包扎一边抽泣,声音软糯却坚定。
“我…我这就去找人帮忙…”
正要起身时,她的手腕突然被握住。
谢临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总是浸染着寒意的眸子此刻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囡囡……别走。”
他气若游丝,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