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高荣本不叫高荣。
平郡王在封地有个默默无闻到平郡王自己都忘了的庶子, 从出生就被扔在庄子上,连平郡王自己都没见过这个儿子,后来明帝就借了此子的身份, 杀了原来的高荣和他的生母以及庄子上知晓高荣身份的人, 他就以高荣的身份获得圣上青睐, 平步青云, 最后接手黑甲军的帅印。
高荣也不知道自己叫本来什么,从小就作为死士被培养的他, 是在残酷的杀人训练中活到最后的那批最优秀的死士。
这批死士人生所坚定的唯一信条就是以命死忠于自己的主人, 他们的命不是自己的,而是主人的, 哪怕主人要他自裁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眼都不眨一下杀了自己, 这样的信念高荣从未动摇过。
哪怕后来他成了统帅黑甲军的大将军王,拥有了风光高贵的皇室亲王的身份,他都没有动摇过这个贯穿他整个人生的信念,反而为此更不惜一切拥护帝王所需要他做的任何事。
明帝很多私下见不得光的手段都是高荣去做的。
圣上就是他的一切, 他就是圣上手里的一把刀,圣上哪天让他去死,他照样还可以毫不犹豫地听从命令, 他从不需要怀疑圣上让他做事的原因, 只要以命去执行。
所以即便换了一个与卫朝毫不相干的世界,高荣在认出了自己主人后第一时间就像去与他会和,那就是他需要以命守护的主子, 这是作为死士必须遵守的唯一信条。
……
昏暗的房间里,高荣在床边跪了好久,坚硬的地砖,凉意一点点传递进膝盖的骨头缝里。
高宗烨见他一动不动跪在脚边, 一如从前在他的紫宸殿中,已是大将军王的阿荣也是这般顺服又恭敬地跪在他案前。
想到这里,高宗烨心中那隐隐而起的某种即将抓握不住的心慌意乱总算被慢慢地抚平下去,他平缓了说话的语气:“起吧,记住了好好地去查。”
“是,属下谨记!”高荣低头恭敬应声,而后缓缓起身,倒退着慢慢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高荣盯着房门的把锁双眼发直好一会儿,转过身才看到拿着扫帚的孙皇后母女正怯怯地看着他。
高荣双眼又逐渐聚起了嫌恶的寒光,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两人身上一一扫过,孙皇后似是感受到了不安,一把抓紧了女儿的手腕防止她再冲动行事,而后对高荣露出一个温柔得体的微笑:“荣王烦请再给些时间,本宫和宝安也是头一回做这些洒扫的活计,稍显生疏,很快便会打扫干净的,还请荣王放心。”
高荣嗤笑一声,大步朝她二人走来,站到孙皇后跟前,居高临下的视线从她脸上一寸寸扫过,孙皇后比高宗烨只小了几岁,但养尊处优的中宫生活,让保养得意的她面上肌肤细腻紧致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只是原本丰腴略显富态安民的大气长相经过在这段时间这个世界折腾收了不少,下巴尖都出来了,气色不大好,五官不突出,但好在典雅柔和,比不得欣贵妃的美艳,但确实是一副端庄贵气母仪天下的模样,
只是配上如今这刺猬头发发型让人有些别扭得不忍直视。
从前在卫朝高荣哪怕碰见了孙皇后也都是低头恭敬问安,而后匆匆离去,高贵的中宫皇后也从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今日倒是他头一回这么近距离打量这个女人,细看之下原来长这样啊。
孙兰素被这样带着恶意的目光近距离赤/裸/裸地打量着,她难受得久仿佛被人正在寸寸扒光,这对她来说是无礼到了极点的羞辱,她牙齿都在细微打颤,死死克制住想要狠狠给面前人一巴掌的冲动,她保持微笑回以注视。
高荣抬起自己的右手,想狠狠掐住这个女人白皙的下巴,但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孙兰素顿时整个人心弦一松。
高荣坐回他的行军床上,皱着眉将脚边这母女俩喝剩扔着的空牛奶盒一脚踢到了孙皇后脚前,脸上的厌烦之色丝毫不做掩饰,指使着两人说道:“都弄干净了,这种状况若再有下一回,我会直接禀了圣上,让你二人出去自寻生路去吧。”
母女俩一听这话,握着扫帚的手都紧了紧,头埋得更低了,开始认真且生疏地扫地整理地上的垃圾。
高荣总算是满意了,让孙皇后去厨房拿个抹布把桌子也擦一擦。
孙皇后不敢多言,转身正要进去厨房,这时玄关那边传来了防盗门被敲响的声音。
敲门声不是很响,轻轻扣了几下,听着应当不是他们隔壁住的那群野蛮人来找事,高荣瞪一眼孙皇后,孙皇后当即小碎步跑过去,手搭在门把手上下压,谨慎地打开一条门缝小心翼翼地朝外张望。
待看清门外来人的面容后孙兰素不禁一声惊叫,将门又开大了一些,“你……你们,你们怎会在此?”
这声惊叫音量着实不小,不但吸引来了客厅里高荣和宝安公主的注意力,就连一直在卧室里的太后和欣贵妃也被这动静给喊了出来。
只见门外站了两个女人,穿着一身褪色的旧棉衣,神情怯懦,忐忑不安,对上来开门的孙兰素,看着她那薄薄一层的短发茬,两人均是一愣,不过都很快反应过来,不敢再看,垂首屈膝朝着孙皇后恭敬行了一礼,那年长些的女人小声说道:“恭请皇后娘娘安。”
孙皇后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头退后两步藏在门后,也没有开了防盗门放人进来,只用打量又警惕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你二人居然也来了此界?”
听孙皇后这么说,屋子里的人就都明了外面的人应当也是从卫朝宫中过来的熟人了。
欣贵妃胆子也大了些,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玄关门口探头一张望,嗤的一声就笑开了,“呦,原来是四公主和江采女啊,这可真真是热闹了,我卫朝的高氏皇族这是犯了什么冲,一个两个莫不是都被送来这小破楼子里了。”
孙兰素将欣贵妃的话听在耳里,她用狐疑又期盼的目光将将四公主和江采女母女俩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朝两人身后不停张望,蹙眉问道:“就只有你二人吗?”
是了,他们这么多人如今都莫名其妙来了这个世界,现在又多了江采女这对母女,要是再来几个人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孙兰素不知道她的玮儿可也来了此地,她心中纠结酸楚得厉害,既希望自己儿子能来,又不想要他来。
而四公主母女俩在听了皇后的这番问话后目光不易察觉地闪了闪,四公主怯怯的垂下了双眸,江采女恭敬回答皇后的话:“回皇后娘娘,只有我二人,我们母女毫无防备突然出现在在此地,毫无依靠,昨日偶尔见贵妃娘娘下楼,这才知晓娘娘和圣上如今竟也住在此处。”
可孙皇后只听得前半句说只有她二人没再有其他人了,便再也没听下去的兴致,叹了口气都不在看门外两人一眼就准备把门关上,却不料被欣贵妃一把拦下。
欣贵妃笑看着孙皇后,手撑在门上:“皇后姐姐这般着急关门作甚?莫不是忘了如今这屋子不是您的凤仪宫了不成?圣上和荣王都还未曾发话呢,何需姐姐你来做决定。”
“你!”孙皇后被气得仰倒,但也确实不敢再继续关门的动作了。
门外的四公主母女见状亦是焦急万分,扒着防盗门凄声哀求道:“请皇后娘娘开开恩,我母女二人猝不及防来到这怪地,毫无准备,无依无靠,来时只一身单薄寝衣,如今这天已至寒冬,若再无片瓦遮身怕是活不下去了……太后仁慈,贵妃仁慈,可否替我们向娘娘和圣上求求情,只要允我母女二人有一隅安身便可。”
欣贵妃从前对深居简出的江采女没什么印象,但对四公主还是认得几分的,啧,瞧瞧这小脸都凹陷了,她就想和皇后对着干,皇后说不行她就偏要说行,在这个地方,谁又比谁高贵呢?
欣贵妃转头挑眉看向屋内的高荣。
高荣此刻的面色有点发青,这事上他和孙皇后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再留两个人下来干嘛?还他养马?他吃撑了吗?
门外四公主母女俩还在低低啜泣着,眼中尽是惶恐,若是无法留下来他们真的无处可去了,天气实在越发的寒冷了,这个地方的冬季和卫都不一样,又潮又冷,不下雪但下雨,黏腻冰寒,那四处漏风的破无全无遮挡,甚至连个像样的窗子都没有,夜晚还时常有流浪狗和一些鼠虫的侵扰,母女俩实在是怕得受不了。
“都在哪儿吵甚吵!还不给朕闭嘴!”
大概是这一番动静稍微大了点,惊动了主卧里的人,卧室的门被骤然打开,然后就见一个头上包着一件何永光夏季体恤衫只露出两个眼睛的皇帝陛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低眉垂首吵高宗烨行礼。
高宗烨将在场的人一一扫视一遍,目光落在欣贵妃身上,他刚才听见欣贵妃在说话,就问道:“说,怎么回事?”
欣贵妃纤纤玉指吵门外一指:“喏,圣上请看,您的四公主和江采女也来了,想来投奔圣上以求庇护,正要向您回禀呢。”
高宗烨顺着贵妃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原本蹙起的眉头皱得越紧了,看着门外这两个紧张又一脸怯懦的女人,他想了好久才在记忆里翻出那么几个零星片段,年轻的少女是她的行四的女儿他到还能记起来,但那年纪大点的女人面容普通,脸上还刻了几道淡淡的皱纹,他是真不认识什么江采女是谁了。
高荣此时也恭敬地推到高宗烨身边,将刚才的事一一说给了他听,高宗烨听完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冲着高荣语气不善道:“就为这事还要如此吵闹,你自己看看还住得下人吗?”
之前高宗烨把自己这些卫朝来的人都收留聚到一处,不过是想看看究竟有没有能探寻到回去的办法,可在这里越久,到现在依旧毫无头绪,他心中也越发绝望,甚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可能是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如此,他自己都顾不过来,管他人去死!
高荣想听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抬头就冲孙皇后使了个眼色,贵妃也不再阻止收回了按在门上的手。
门外的母女俩见状顿时急了,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江采女生这首不住哀求:“求圣上发发慈悲收留我们吧,我们在此地无名无姓,实在无处可去,姚儿已经因此地的风寒生了场大病了,只求圣上能让我们有个容身之处,我们我们定会谨遵圣上命令行事,我们……圣上我们可以上工挣钱的!对,我们可以挣钱,这几日我们也是在替人做工挣钱,请圣上收留我们吧……”
听着这话,高荣顿了顿,眼神开始不住地瞄向自己主子。
欣贵妃拔高了声音冲屋外的四公主母女严肃警告道:“放肆!你二人莫不是再嚷大声些,再把隔壁那群野蛮人招来把我们当疯子骂一通!”
“行了,圣上,上天有好生之德。”
一直没有开口的太后娘娘此时忽然开口了,她捻着佛珠,闭眼对自己儿子说道:“无论留与不留,让她二人先进屋来再说吧,贵妃说得不错,隔壁那群野蛮粗鄙的贱民不必要再无他们起冲突了。”
高宗烨拢了拢头上要滑下来的汗衫,冲高荣摆了摆手,孙皇后也会意了,虽眼中满是不甘愿,但开始开门让外面两人进了来。
四公主母女犹如劫后余生,进屋后还是在不停谢过圣上恩典、太后恩典。
高宗烨看着她二人,又问了之前遇到孙皇后等人时同样的话,问两人是何时从卫朝过来的,两人答是七月十三。
又是七月十三,他们所有人最后在卫朝的记忆都是这一天,但来到这个世界的日期却都有先后出入……他又问二人当时可有发现有何不同,二人认真回想了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那个晚上,也磕磕巴巴地说了一些,但高宗烨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见问不出什么来,高宗烨也失去了最后那一点兴致,冲高荣说了一句“你处理”之后就又转身回房了。
见皇帝回去了,太后也兴致缺缺地回房关上了房门,留下欣贵妃、皇后几人,还有不知所措到手脚无处安放四公主母女俩。
高荣面无表情瞥了这对母女一眼,指着客厅孙皇后母女拉帘子的那角已经欣贵妃所住的房间淡声说道:“两处地方,能住住,不行便滚。”说着,他就在自己的行军床上躺了下来。
四公主母女看着和一面容陌生的外男同在一室的那个角落,不敢去看面色相当不好看的孙皇后母女,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欣贵妃:“贵妃娘娘……那我们母女可否能给块歇脚之处?”
欣贵妃蹙眉嫌弃地踢了一脚两人带进来的那包旧棉絮,语气很恶劣:“行了,暂时先来本宫屋里廊台拿出住下吧,不过你二人自己当心,别什么脏兮兮的都带进本宫屋里,也不准发出任何吵闹声,扰了昀儿和本宫歇息你们就给本宫滚出去!”
欣贵妃屋里有个封窗的小阳台,虽然房间面积不大,但两个女人还是可以挤一挤的,也挨不到她和她儿子睡的那张床。
四公主母女自是对着欣贵妃千恩万谢地行礼,正想把她们这些天做工攒的那些家当搬到欣贵妃的房间,却忽然被高钰英一声尖叫拦下:“凭什么!凭什么这两个低贱的东西都可以住屋里!”
欣贵妃看着孙皇后母女气到扭曲的脸就开心,她巧笑嫣兮地拨开高钰英戳过来的手指,“凭什么,凭我乐意啊。”
她说着忽然凑到高钰英耳边意味深长地小声说道:“宝安公主,都来到这里这么久了,这个世界的某些事情你还没看明白吗?”
说着她轻笑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身后,躺在行军床上高荣动了动,翻身坐起,对欣贵妃屋子那已经合上的房门看了片刻,然后转头对屋里剩下几个女人恶狠狠扫一眼,声音却放得很轻很淡:“赶紧给我都收拾好了,再闹全部滚。”
高钰英一个激灵,握紧了手中的扫把,而后又想到什么,很不甘心地等了四公主一眼,眼珠子一转,冷笑道:“高钰姚,既然你来了这里也不能吃白饭,喏,做点事情,把屋子收拾干净吧!”
说着把扫帚强塞给四公主,转身躲回了帘子后。
高荣也不管这几个女人只见的事,又躺了回去。
四公主母女在孙皇后的目光中畏缩了一下,然后开始打扫地上散落的垃圾。
不管怎样,如今有了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容身之所总算是一件好事,后头那阴森到好无人气的破屋子她们实在是不想再住了,天越发冷了,根本挡不住风寒。
虽然大皇子说等做工挣够了钱可以让她俩跟随着一道去别处赁一个有门有窗的好屋子居住,但她们这些日子以来也发现了这里她们无名无分根本寸步难行,拼命做工攒的那些钱也不知道要几时才能攒够租赁屋子的钱,四公主身子骨本也不是很好,前几天病了现在还没好,何况大皇子说他日后可能要离开这里去别城看看,可能会不会再回来,这就让四公主母女前路迷茫的恐惧更深了。
母女二人本在卫朝的深宫里被关了一辈子,虽不受宠但也算安宁,她们是真的没有勇气在一个她们完全陌生未知的地方冒险,所以当大皇子告诉他们说确定陈家湾小区这边住着圣上、太后他们时,母女俩知道可能这里的日子同样不会好过,但最后还是决定过来,在令她们恐慌的陌生环境中如果能和熟悉的人群居行动,也令她们感到心安。
这些日子做工下来,她们挣得不多,但也碰到过醉酒骚扰的,也够她们害怕了,虽然大皇子替她们挡了这些意图不轨的人,和她们说这个如果挣了钱搬去一个安宁些地方其实还是停安全的,至少比卫朝流民四起的环境安全,可两人在深宫之中从未见过什么流民,这里人多复杂的环境已经够让她们心惊胆战了,再三思虑之后,两人还是决定赌一赌前来寻圣上的庇护。
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和她们一起的大皇子劝了两句后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大皇子不愿跟来,也不想让她们向圣上这边透露他的行踪,三人就此分道扬镳。
作者有话说:推一下我下一本的预收《脱敏骗局》喜欢的宝子给个收藏支持一下把,谢谢!
周俨和姚书嘉是住对门的邻居,青梅与竹马,却从不两小无猜,他们就像天生是用来对照的两个极端。
周俨是天才,长得好看,成绩拔尖,是老师家长的骄傲,众星捧月,那么耀眼。
姚书嘉却那么普通,不聪明不漂亮,站在万丈光芒的周俨身边就像暗沉粗糙的沙砾。
姚书嘉愿意接受自己的平庸,可她的父母不接受。
她的暗淡狼狈周俨全都见过——
当她举着80分的卷子被罚跪在冰天雪地中,精致漂亮的小男孩,睁着琥珀琉璃一样好看的瞳仁站在她面前天真地问:“姚书嘉你怎么这么笨,这么简单的卷子都没有满分。”
她也偷偷听过高傲的少年仰着头慵懒肆意地调笑:“姚书嘉天天在家挨骂挨罚,那么简单的题都不会,我在隔壁都听烦了,有时候真想搬家。”
从此学习烂脑子笨的形象伴随了她的整个学生时代,少女的敏感脆弱却谁都不曾知晓。
姚书嘉恨父母,也讨厌周俨,很讨厌。
她极力挣脱,逃出原生家庭,也摆脱周俨这个伴随她整个年少时期的阴影。
两人很多年没有联系,直到因工作再次相遇。
周俨依旧是那个天之骄子,事业有成,成熟稳重,身边追求者络绎不绝,可他都不在意。
姚书嘉知道自己病了,病得不轻,她怀着隐秘阴暗的心思接近周俨,意外发现他并不排斥她的蓄意靠近,于是他们暧昧、恋爱、同居,水到渠成,像所有相爱的情侣一样。
然后周俨竟然向她求婚了。
“我原本只想脱敏救治自己,是你硬要撞上来。”
***
婚后周俨家里多了个女主人,妻子性格温吞但细腻,温声细语,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专注。
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做饭、洗澡、睡觉,做最亲密无间的事,他爱有她一起的生活,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感情还可以这般热烈。
就在他以为他们可以这样携手一生时,妻子提出了离婚,无论周俨如何卑微恳求她都不肯回头。
周俨打死都不肯离,直到有一天无意间看到了妻子和心理医生的聊天记录……
周俨发了大疯。
年少得志拥有一切,高傲自满,从不曾低头看过一眼那时爱人的痛苦。
原来她的爱可以由恨伪装而来。
“天上的皎月,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内心阴暗爬行想摘高岭之花尝尝鲜尝完就丢的普通平凡女主×天之骄子下了神坛之后恨不得变身成狗的男主
第42章
孟书渺这几天上班都心不在焉的。
每天下班时间一到等在打卡机前, 准时准点,一分不多打卡,然后在同层楼办公的打工人拿包下班走人。
她这几天的心思确实完全没在工作上, 要不是怕她爸和她哥骂她三分钟热度花样太多, 都想直接走人不干了。
下班回家, 她直接让司机把她送回到云锦河山, 这两天她回家以后都是直接去的8楼,输入密码打开门, 屋子里暖意融融的, 就像从前在西巷那个破旧却安宁想小院里一样。
客厅里没人,孟书渺悄悄打开书房的门偷偷朝里张望, 里面顿时传来网课老师啊哦呃的拼音教学声音。
程骥书房当初设计的时候只放了一张适合他办公的书桌, 这会儿用起来不合适,孟书渺就又买了张等高的桌子拼在书桌边上,放了三把椅子,此刻巽娘三人正排排坐, 跟着视频课件里老师的教学得很认真。
这是之前她们全家加上巽娘三人商议的结果,杏芽和春山后期肯定是想让他俩要融入正常的学生群体中去上学的,但两人现在一个满15周岁还不到16, 一个才13, 跟着一年级的小朋友上学学拼音不大妥,但按照两人的年纪去读相应的年级课程两人又是连字都还认不全的阶段。
所以最后决定,先暂时在家里自学, 等他们把这个世界的一些基础知识、习惯、文字等都融会了,再请家教老师上门教学,后续等落了户有了身份,如果能跟上进度再视情况而定送他们去学校。
程骥帮忙从首都请过来的专家昨天也已经给春山会诊过了, 和原先这边医院泌尿外科的主任说法大差不差,通过手术,减轻病人生理上的痛苦和不便,一共坐两次手术,现在做一次手术,等过几年十七八岁开始生长发育后再做一次,这第一次的手术时间暂定在两个月后。
这样的安排已经是让大家都庆幸满意了。
而巽娘本把两个孩子安排妥了以后是觉得不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住的,她有合法的身份,本来想着继续送送外卖后面看看情况再找个工作赚点钱,那样也算不浪费了这里的光阴。
可孟书渺说什么都不同意她再出去辛苦送外卖,陈丽这个身份高中肄业只有初中学历,孟东夫妻提议给她在自己家公司安排个活又变成了巽娘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决定巽娘先暂时歇一段时间,了解了解这里的各种知识,如果可以就考个成人本科,这不两个小的上网课的时候她就也跟着先一起学学,补充脑海记忆中陈丽那些关于这世界知识储备的残缺片段。
两个小的现在还在学拼音,但巽娘聪明学得快,现在一开始学习英语音标了。
这会儿巽娘正低头默写单词,抬头就发现了开了条缝的门,孟书渺脸上挂着笑朝她无声地比了个加油学习的手势,然后在巽娘满是笑意的眼神中又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去厨房切了盘水果,孟书渺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等里面的课时结束。
她看着茶几上放着的针线盒,拿起绣棚来看,上面艳丽的芍药花绣了一半,针脚密集又精细,她一向知道巽娘的女工手艺精绝,只是从前已经绣坏了眼睛,她有时间得给她提个醒,现在不用靠这门手艺维持生计了,可以当做爱好闲暇之余戳上两针,但万不可再熬坏了眼睛。
正想着,玄关那边传来响动,门开了,程骥开门进来。
“楼下没见到你人,猜你准是上来了。”
他一边松着领带一边走过来,在孟书渺身边坐下叉了快蜜瓜放进嘴里,眼见孟书渺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实在没忍住,捧过她的脸,在她腮边狠狠亲了下去。
孟书渺原先只以为他亲一下就会松开,没成想这人捧着她的脸蛋子啃得没完没了的不松开了,她伸出手掌糊在程骥脸上用力推拒,目光还时不时朝书房的方向瞄去:“哎呀……你够了!姑姑她们很快就要出来了,你赶紧松开!”
程骥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人。
孟书渺看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像是刚从某个会议上直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这人挺忙的,好像是有个什么重要的项目要在南边开展,他把工作重心都移到江市来了,每天晚上会回去7楼,但忙起来的时候也见不到人影。
孟书渺看着他发出邀请:“你等下还要去忙开会什么的吗?吃过晚饭了没?我要带姑姑他们去吃烤鱼,你要一起去吗?”
程骥摇摇头:“还没呢,一起去吃吧,今天会已经开完了,后面几天应该会稍微轻松一点。”
两人正闲聊着,书房的门开了,网课结束了。
春山跟只被放下山的猴儿一样从屋里窜出来,冲这孟书渺这边就奔过来,“姐姐,我学完了,方才随堂测验得了100分!我……”
冲到沙发边上才发现程骥也在,猛地刹住了脚步,对着程骥腼腆喊道:“程哥哥好。”
春山对孟书渺的这些亲朋还都不是很熟悉,尤其是程骥,之前巽娘和他私下说过这是公主的男朋友,春山不太懂男朋友是什么,巽娘解释不清楚就大致说就可能是未来夫君。
这下春山似懂非懂了,他觉得既是公主未来的夫君,那就是他家驸马,他现在和杏芽都算是住在公主家,那这个让他喊程哥哥的未来驸马春山对他还不熟悉,所有每次见了他都总有一种就是在见驸马的的感觉。
虽然孟书渺从一开始就让春山和杏芽喊她姐姐,说以后就当一家人处,他也确实在一点点慢慢适应这个全新的身份,但他从小到大在卫朝形成的那套被奴役惯了的思维还是没有能很快地适应现在这个时代完全转变过来,他和孟书渺一起生活十年,会和她说说笑笑在心里真把她当自己亲姐姐,但对程骥却在心中就莫名有了一层驸马的滤镜。
驸马程骥见这小子腼腆害羞地站在那里喊他哥哥,从果盘里拿叉子叉了颗草莓递给春山:“喏,考100分的奖励。”
春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接过那叉子咬了口草莓,心想驸马人真好,总是会带回来一些他从来没见的好吃的回来,这些天他光是这样以前见都没见过的稀奇果子就已经不知吃了多少了,驸马和公主要是成婚了,他以后定当誓死跟从,以后他还给带小主子。
得亏程骥和孟书渺不知道他此刻想法,不然孟书渺非得先给他把识字的网课先停一停,紧急安排先上几堂政/治思修课再说。
巽娘走在最后出来,笑着和沙发上的两人打了声招呼,她看着两个年轻人坐在那里闲适又放松地聊着什么,大概是程骥工作上的事情安排,程骥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孟书渺的腰间,仿佛已经这样自然而亲密地相处过很多年,她忽然想起了在卫朝时期的那个武安侯长子季谦。
那瞧着也是个芝兰玉树的青年,可巽娘却是不喜的,但那时的李岁宁身份的她和季谦其实并不相配,那是巽娘看在眼里却从未说出口过,因为那或许就是孟书渺逃离吃人皇宫的唯一途径,她清楚孟书渺其实对季谦根本没什么男女之情的心思,至于季谦……
呵,不提也罢。
她想,男女之间的感情,或许还是要这样能交心的才是最好。
“姑姑这个绣活你也别总是放不下,总归对眼睛不好。”孟书渺的话打断了巽娘思绪。
巽娘笑笑:“现在闲下来的没事,总觉得手里空落落的,我也只是偶尔才动两针。”
孟书渺又往嘴里塞了块水果,抬头看了看时间,招呼杏芽和春山去穿外套:“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吃饭吧,今天带你们去尝尝烤鱼,还有各种烧烤串,那家大排档生意可好了,去晚了可得排老长的队了。”
程骥去7楼换了身衣服然后开车载着大家一起出门。
今天孟书渺要带几人去尝试的这家烤鱼也是小有名气的,老板是重市人,在江市开这个夜宵大排档也很多年了,有吃货专门开很远的车过来吃,孟书渺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经常和同学去吃。
她之前发现杏芽爱吃辣的,于是就决定去尝一尝这家烤鱼。
到地方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晚餐的用餐高峰期了,大排档里吵吵嚷嚷的坐了很多食客,不过还好还零星剩了几桌空座。
一行人找了个僻静点的角落坐下,招呼服务员点菜。
孟书渺她们这一桌五个人,点了一条烤鱼,一百串烤肉串和一些炒菜,还有几瓶啤酒和饮料,又点了一些适合春山吃的比较清淡的菜。
这家店的生意真的很好,几个服务员穿梭在熙熙攘攘的用餐食客中间像陀螺一样不停旋转忙碌,他们这桌也是等了好久才开始慢慢上菜。
生意好,虽然等餐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但这家大排档的口味是真的不错,也难怪生意好,烤鱼的鱼都是活鱼现杀的,就在旁边的有一鱼缸的活鱼,春山咕咚咕咚地吸着可乐,杏芽吃得闷声不响的,巽娘也很喜欢这种从未体验过一群人坐在街头棚子里吵吵嚷嚷吃饭的感觉,充满烟火气。
一顿饭吃下来,孟书渺的胃都有些撑了,程骥去结账,她看杏芽吃得嘴唇有点红肿,就起身去冰柜那边那饮料。
可是等她捧着几瓶豆奶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巽娘正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地出神,脸上的表情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姑姑怎么了,在看什么呢?”
孟书渺疑惑地问着,然后顺势朝巽娘目光所去的方向看去,然后也一整个呆立当场。
离他们这桌不远的一个桌子旁的另一桌,食客已经用完餐离开,桌面杯盘狼藉,一个男人正在那里收拾桌面餐盘。
这应该是这家大排档的服务员,看着是个挺年轻的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系着红色围裙带着袖套,剪了个参差不齐的发型,半长不短用根皮筋竖着,看着很是别扭,看着就像是自己动手随手一剪刀剪出来,青年身形有些瘦削,但给人一种挺拔有力的感觉,长得倒也算高个,五官轮廓的线条深刻,眉弓高显得眼窝略深,鼻梁也高,有点鹰钩鼻的感觉,或许这男人天生是严肃脸,认真手里的工作收拾碗筷的时候给人一种有些凶悍阴鸷的感觉。
仿佛这些碗筷和他有仇。
这……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卫朝的大皇子会在这里做服务员收拾碗筷倒垃圾啊!
正在认真收拾桌子青年大概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用灼热的目光注视他,停顿了手里的工作朝这边看过来,目光不期然和孟书渺撞上。
他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分明是不认识的人,但这女孩看向他的目光里流露出的诧异,又像是和他相熟之人才会有的。
第43章
程骥结完账回来, 就看到孟书渺和一个系着围裙的服务员互相大眼瞪小眼,一个满脸严肃很不好惹的样貌,一个脸上写满了震惊。
程骥只以为两人起了冲突, 当即往前跨了一步, 隔开两人的视线, 将孟书渺挡在自己身后。
趁着程骥这个遮挡的空隙, 孟书渺回过神来,开始和巽娘疯狂进行眼神交流——
是吧是吧, 是他吧?我没眼花看错吧?
好像是的, 不确定。
那咋办?要不要问问试试?这可以问吗?
或许可以。
巽娘也是认得大皇子的,但也有好些年没亲眼见过面了, 所以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 但如果这人真是大皇子,那问一问倒也是可行的。
一番眉眼官司之后,孟书渺从程骥身后走出来,试探着对那青年喊了一声:“大哥?”
青年明显一怔, 脸上浮现疑惑的神色,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几人,但喊他大哥的姑娘却让他莫名有种熟悉之感, 犹豫思考了几瞬后他开口问道:“你是?”
孟书渺四下看看, 并没有发现什么还有什么疑似卫朝皇室穿越者的可疑人员,于是隐晦地指指自己,对着青年张开手指比了个“五”的手势。
这边青年还没反应过来, 程骥倒是立刻懂了,得,又是一个卫朝穿越人员。
孟书渺见人还是不理解,又小声地补充了两个字, “和亲。”
这下青年便反应了过来,喊他大哥,又朝她自己比划了一个五,和亲,这意思是在说她就是那个曾经和亲逃跑遭追捕又被他放跑的五妹妹,心中是满满的震撼。
但是眼前的人和那个五妹妹有几分神似,他却可以确定是两张脸的,虽仍是有些狐疑和警惕,但他潜意识里已经相信这个女孩的。在对方提出找个人少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的时候,他思虑一番过后同意了。
但他手头还有工作要做,暂时抽不开身,这家大排档就是做夜宵经营的,要忙到半夜,于是大家约好就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在大排档附近的一家粤菜馆包间里见面。
于是等到第二天,孟书渺公司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那家粤菜馆离公司的距离也不算远,孟书洲听说了这事以后就非得跟着孟书渺一起去。
他们一行人到齐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不过对方非常守时,约定时间一到,他就准时出现在了包厢里。
青年还是一身单薄的穿着,与昨天相比只是在外面套了一件有些不合身的夹克衫,不过他倒是把昨天那头有些坑坑洼洼的头发修剪成了清爽干净的寸头。
一时间孟书渺有些怔愣在哪里,这和那是她在山林间遇见的大皇子很不一样,那时的他身上有种杀戮过后阴鸷,而现在的他面容看着依旧严肃,但似乎多了一丝放松和平和。
见孟书渺目不转睛地看自己,大皇子有些羞赧地摸了摸自己寸头,“瞧着很奇怪吗?我观这里的男子都是此类发型,想着今日见面不能太过失仪,就索性去剪了发,就当是入乡随俗。”
孟书渺忙摇头说不奇怪,然后赶紧请大皇子落座,给他倒了杯茶。
大皇子道过谢后接了过来,小小喝了一口,然后抬眼看向自己面前的这一行男女,其实他一个也不认识,但想到他们姓高的一大家子都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奇怪陌生的世界了,再有一些超乎他认知的事发生那也不足为奇了,比如面前这个正在默默观察他的女孩。
大皇子对着孟书渺和善地笑了笑:“你是……五妹妹?”
孟书渺点头。
大皇子又将视线移到程骥和孟书洲身上,这两个男子看他的目光倒是完全是陌生的,视线再往旁边扫过去,落在了巽娘身上。
巽娘冲他点头颔首:“大皇子殿下安好,经年不见,殿下到确实如您儿时所言那般长成了八尺有余的男子汉,您的母亲和贵妃想必也都会为您开心,只是未曾想到再见殿下竟是在现在这样奇妙的缘分之下。”
大皇子面露错愕,顿了片刻后试探着问道:“您是……当年李贵妃身边的巽姑姑?”
巽娘点头称是,然后简单地把她和孟书渺穿越的身份解释了一下。
大皇子听得认真,待巽娘说完后他一下便笑开了,“这世间多有世人参不透的玄妙,还当真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没想到竟叫我在此间重新见了五妹妹和姑姑。”
既然身份的疑虑已经解开,接下来聊天的氛围就更加轻松愉快了。
大皇子看着面容冷肃,其实是个很健谈的人,他向孟书渺他们说起了他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经历。
他到现在也没搞清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地方,就是很寻常的夜晚,他在营帐中处理完军中要务后熄灯睡下,眼睛一闭一睁,然后就换了个世界,他说他实在陈家湾小区后面那个烂尾工程的荒地上醒来的,醒来是旁边还有比他早醒来片刻正被吓得瑟瑟低哭的四公主母女。
当时初到这个世界他不知道此地是否危险,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先在那栋烂尾楼里找了个合适的地儿先暂时安顿下来。
就这样在警惕周围环境中度过了一天一夜,因为腹中实在饥饿难耐,大皇子便开始试探着朝外一点点摸索打探这个世界。他常年行军,对阵杀敌,有着异于常人的警惕心和直觉,很快就发现这个地方其实好像并不危险,然后他找了一家路边卖盒饭的小摊贩,用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和对方换了一顿吃食。
不管怎样,首要解决的就是温饱问题,大皇子打探着开始询问一些沿街的店铺需不需要做工,这期间四公主母女俩一直是跟着他的,大皇子对她俩其实也并不熟悉,他甚至是头一回见四公主的生母,但想着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两个弱女子,一个还是自己亲妹妹,就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庇护她们一二,换回来的吃食会分她们一份,找工作的时候也带上她俩。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才发现这里的人想要做工赚钱都需要一张证明自己身份的身份证,就类似于卫朝的户籍文书,可是大皇子没有。所以很多要招工的地方见他拿不出身份证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拒绝了他,最后一家私营酒楼的老板因为店里一时急需人手,就留大皇子和四公主母女三人做了几天短工,在后厨帮忙搬食材洗菜洗盘子。
但也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身份证,因此他们三人的工资比店里其他员工的工资要少上一半,每天像陀螺一样忙不停,腰酸背疼辛苦一整天,赚的钱仅够他们吃饱,就连大皇子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同洗碗的一个阿姨心善看他们大冬天的捡了不知道谁的旧衣服穿就从自己家里拿了几件家里人不穿的厚衣服给她们。
前几日,大皇子偶然发现了自己父皇一行人的踪迹,暗中一打探,发现他们住在陈家湾小区里。不过他并没有想要去相认的打算,他是想再咬牙辛苦再工作上一段时间,多少总能攒下一笔钱,他想要用这些钱去办个假证。
这是大皇子在那几天打工的时候就旁敲侧击打听后筛选出来获得身份证最快的法子了,他这些时日夜了解了不少这个世界讯息,这样一张假/身份证虽然不能拿到正经明面上用,甚至只要一碰到这里官府的人就能立马露馅了,但用这样一张身份证来租赁一个价格低廉能却能遮风挡雨的房子还是可以的,也能换一个工资更高点的工作,这样以来他后续在一点点慢慢积蓄,总能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的。
大皇子对这个世界的各方各面都很感兴趣,虽然现在日子确实比在卫朝时要苦上一些,但他从小到大吃的苦头也不少,所以他其实很喜欢这里,只是如今他还被温饱问题捆着手脚,他想着等以后攒够了钱就去别地看看。
只是四公主母女和他的打算并不一样,前几天大降温四公主还得了风寒,两个弱女子不管是体力还是身体素质都不必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糙惯了的大皇子,所以当她们在知晓了陈家湾小区里住着帝后和太后、贵妃等人之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去找他们。
大皇子不想去,他觉得完全没必要,根本就没想过要在帝后那边暴露自己也来到这个世界的事,但同时也尊重四公主母女的选择并祝福,于是三人分道扬镳,离开之前他还特意叮嘱过母女俩不必向帝后他们吐露他的存在。
听了大皇子的讲述,孟书渺沉默了半晌,有服务员进包间来把他们点的最后一道菜上齐了关门出去之后,她才开口询问道;“那大哥你现在住在哪里,还在陈家湾小区后边的那个烂尾空楼里吗?”
那片烂尾楼就在陈家湾小区不远的边上,照大皇子说的这些事来看,后续那边发现大皇子或许也极有可能的。
大皇子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些,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和帝后那群人会面,一想到都来了异界还要上演天家父子见面情深的戏码他就烦,他宁可一个人待着流浪卖苦力住破屋也不想去见他老子。
“我已经搬离了那处,她们母女二人去寻父皇那日我就从那荒屋里搬走了。”
大皇子夹了一筷子叉烧,也不和孟书渺他们客气,就着米饭去,大口往嘴里送,他不知道这里的人究竟是怎么弄出来那些花样百出的调味香料的,所烹饪的饭食滋味都那么好,他每一顿吃得都比在卫朝时开胃。
大皇子说他从烂尾楼里搬出来以后也没处去,就找了一个隐蔽又干净的桥洞暂时歇脚的,搞了块板子挡风,他常年行军打仗,身体强健,倒也算能住下,那边酒楼的短时工也结束了,他就又重新找了这个在烤鱼大排档里端菜打扫卫生的工作。
因为没有身份证,所以工资依旧不高,后来他大排档的老板和老板娘听说他住桥洞的事后都挺可怜他的,见他做活这么久人也是老实的,踏实肯干,就在饭馆后厨一个放杂物的小隔间里给他僻出个空间放了张床,让他在攒钱租到合适的房子之前暂时先在那儿住着。
孟书渺在旁听着,有些心酸,人之前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子这都沦落到住桥洞去了,不过得知这个对她有恩的大皇兄明确表明态度不想和陈家湾小区里的那群人搅和在一起后,她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大皇子打眼瞧着这个五妹妹看他那眼神,和之前听说他住桥洞时大排档老板夫妻俩流露的同情怜悯简直一模一样,大皇子也晓得了这里只有乞丐才会住桥洞,甚至他连乞丐都从没在这里见到过。
但大皇子其实心里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苦日子,真正吃苦的日子他又不是没经历过,他自幼就没了生母,在宫中艰难生存,后来在皇后手底下讨生活更是活的小心翼翼,为了活命,十五岁就自请入了军营,啃过草根吃过老鼠,面对过战场上敌人的刀枪,也要提防着来自背后的暗箭,监视,窥探,警戒,他没有一天是放松过自己的。
但这里不一样,他在这里的日子是真的放松的,虽然做工会累,但其实也没有多累,他每天都在接收这个世界的各种新事物,令他震撼、好奇。
他告诉孟书渺,若以后得了机会,他便攒些钱去别的地方看看,这个世界与卫朝真的很不一样。
干完了满满一碗饭后,大皇子有余了一下然后有些赧然地看着孟书渺:“既然能在这里遇上五妹妹那也是吾之幸事,我想开口问妹妹借些银钱。”
这是刚刚在确定眼前的人是他的五妹妹时候大皇子才决定的,人遇窘境时开口朝自己可信任的人求助他觉得并不丢人,“待我赚了钱必按息还给五妹妹。”
大皇子想用这笔借的钱先把假证办了,若能把这个最大的困境解决了,那么后面的很多问题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他可以自己赁一间便宜的屋舍,再找个工价稍高点的活。
大皇子是孟书渺的救命恩人,那时候如果不是他的帮助孟书渺会有什么下场她自己都不敢想象,所以人家现在深陷困境这个忙自然是要帮的,更何况这个大皇子明显和陈家湾小区里的那帮子人玩不到一块去,那就更可以好好帮帮他了。
第44章
孟书渺觉得用假/身份证确实可以解决眼前短暂的困扰, 但如果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但钱她还是借的。
最后和巽娘、程骥他们一起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他们这边出面帮大皇子租个稍合适的房子, 其他的是按大皇子自己的意愿来。
对此大皇子也不扭捏, 坦然接受, 并表示日后一定相还。
孟书渺笑笑:“大哥不用这么客气, 当初在卫朝西南那次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定是下场凄惨, 就当是回报大哥当初的救命之恩那这也是应该的。”
大皇子却道:“一恩还一恩, 不能混淆了,当初救你, 是为了还我幼年在宫中时李娘娘的庇护之恩, 眼下你帮我,终归是我欠你的恩情。”
孟书渺这下心中了然,方才看大皇子认得巽娘的身份她就猜这其中必有渊源,不过他报李贵妃的恩是因为李岁宁的身份, 她孟书渺自己也是要还这份人情的,这时她父母从小教导她为人处世的原则。
一顿饭吃下来,双方聊得很愉快, 大皇子也十分满足地吃了一顿, 因为他现在暂时没有手机可以通讯,所以离开时双方约定,等孟书渺这边帮他租好了房子就去他现在工作和暂居的大排档找他。
下午孟书渺还要上班, 到了晚上回到家里,大家才有时间聚在一起认真商讨关于大皇子事。
巽娘做了一桌子菜让孟书渺他们去8楼吃晚饭,有着陈丽身前的一些记忆,巽娘对于那些现代化厨房电器用具上手很快, 竟整出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
尝了一下,味道相当不错,孟书渺不知道巽娘竟然有如此好的厨艺。
巽娘幼时养在成国公夫人膝下,李夫人那是按照高门闺女的标准培养她的,琴棋书画六艺巽娘都学的,厨艺亦是卫朝闺秀要涉猎的,巽娘说厨艺其实只能算一般,是这里丰富到她好多都没见过的食材和令人眼花缭乱的烹饪工具给她的厨艺添了彩。
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有巽娘照着做菜教学视频做出来的,也有一些卫朝人餐桌上的菜,令吃饭的众人耳目一新,尤其是那一碟子精致漂亮的枣泥荷花酥,简直让沈乐乔满眼亮晶晶。
自从巽娘三人住到8楼以后,孟书渺关于穿越这是基本上也不瞒着沈乐乔了,能说的一些内容都和她交代了,听得她一愣一愣的,然后迅速接受。
现在的沈乐乔有事没事就跟在巽娘屁股后头问东问西,这可是古人哪!纯古人!还是个历经风霜的大家闺秀和宫廷女官。作为百万大网红,沈乐乔还为此专门出了一期巽娘帮她梳头盘髻做古典宫廷妆造的视频,巽娘没在视频里露脸,但那一期视频反响很好。
摆好碗筷,大家坐下来吃饭,氛围轻松,然后就讨论起了关于大皇子的事。
孟书渺这才问起巽娘从前李贵妃和大皇子只见的渊源。
巽娘说大皇子生母是个有一半外族血统的贱籍舞姬,生得却异常美丽,被醉酒的明帝强行临幸后怀了大皇子,可事后明帝却嫌这舞姬身份太过卑贱有损他作为帝王的清誉,都不愿让外人知晓,甚至都没给个位份名分。那舞姬怀大皇子的时候正逢皇后滑胎之际,舞姬肚里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那生下来就是明帝的皇长子。
那时李贵妃在宫中也算鼎盛,暗中照拂了那可怜的舞姬,大皇子能平安降生,也实属他命大,只是明帝实在不待见这个生母身份卑贱又有外族血统的儿子,但好歹占了长子的名头,就丢这母子俩在一个偏僻的宫殿里自生自灭,这期间李贵妃倒也总能护着这母子俩一二,巽娘有时候会照着李贵妃的命令偷偷地给这母子俩送些吃的用的过去,一来二去也算熟识了。
后来大皇子六岁的时候他的母亲病故,李贵妃本打算试着求明帝看看能不能把这孩子带到自己膝下照顾,但是当时已经育有三皇子的皇后却抢先一步,得了明帝的准允,把大皇子带去凤仪宫做了养子。
从那之后起皇后看管严厉,李贵妃和大皇子也就不再有往来,一直到大皇子15岁自请入军中做事,后面和李贵妃这边就是彻底没有了任何联系。
只是没想到李贵妃当年庇护他们母子的恩情大皇子一直记在心上。
“所以按照一般宫斗剧的逻辑,那恶毒皇后肯定是既忌惮大皇子强他儿子的皇位,又想利用人家,总归是虐待大皇子了,不然人家现在穿越到这里来也不会宁愿睡桥洞都不去和皇帝皇后相认。”听完巽娘关于大皇子的身世介绍后沈乐乔做陈词总结。
孟书洲:“他救了渺渺,不管怎样现在这个恩情我们有能力帮帮人家是应该的,租房的事我来解决,选一个离咱们这边远点的房子,毕竟知道这个大皇子存在的四公主母女已经在陈家湾小区和那群家伙混在一起了,能避免的麻烦咱们还是要提前避免的,就中档的小区租一套房子,渺渺你看怎么样。”
孟书渺点头同意她哥的想法,在她心里虽然感激大皇子,但毕竟和巽娘三人是不同的,她也做不到毫无保留的完全信任,尤其是陈家湾下去那边还有一帮子大皇子的血亲在。
她是根本做不到把姓高那家伙当做自己爹来看待,但高宗烨确实是大皇子实打实的有血缘的亲爹,就怕他哪天来看着他亲爹混得惨一个心软。
“哦对了,说起陈家湾,我这几天忙着公司的事都没怎么关注那边。那陈家湾的那群东西们现在有什么情况吗?还跟王八似的缩着吗?”孟书洲往自己碗里夹了筷子炒牛柳边吃边问孟书渺。
孟书渺耸耸肩:“还缩着呢,小赵说高宗烨从那天被打之后起到现在都没有再出门露过面,那老太婆也没出来过,说自从前几天的新来的四公主对母女俩住进去后就是她们两人和那个欣贵妃在轮流出门了,那个高荣倒是继续兢兢业业扮演何永光,每天固定时间出门去小超市看店营业。”
小赵就是那天带孟书渺去陈家湾的那个司机,他现在一直在负责跟踪调查高宗烨一行人,随时像孟书渺汇报。
孟书渺:“说是现在一日三餐是欣贵妃和四公主母女在轮流出来买,像扔垃圾之类的活也是四公主母女在干,还有小赵说这母女俩这两日天天出门,把那边的那先饭馆餐厅都问了个遍,就问人有没有收帮工的,结果好像是没人招工。”
说着,孟书渺长叹一口气,替四公主母女感到唏嘘,这明显就是被孙皇后母女踩下去做了新的食物链底端,“其实也能理解乍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吃不好睡不好满心害怕的情况下那种急切想要找熟人抱团、害怕风险的心理,但她俩在卫朝时明明也是很不受待见的,到了这里,跟着那群人又能比跟着大皇子好多少,何必呢?”
从前在卫朝的皇宫里,四公主母女是为数不多对孟书渺释放善意的人。
孟书渺摇头:“如果她们俩现在是跟着大皇子一起的,那我必定也是能帮一点是一点的,但现在我就是想帮都无能为力了。”
巽娘在一直在旁边听着孟书渺的话,听她说到后面那几句话的时候拿筷子吃饭的动作却一点点慢了下来,忽而轻声开口:“她们既有她们自己的抉择,我们也不必去纷扰,就让她们去吧。”
此话一出,餐桌上的人都把目光转到了巽娘身上。
孟书渺面露疑惑地看着巽娘,这话明显别有深意,“姑姑?”
巽娘的目光有些发凉:“那时我们也想到孙后可能会叫你替嫁和亲,但凤仪宫来人之所以会那么迅速丝毫不给我们反应的时间,就是江采女去对孙后进言提醒了。”
孟书渺看着巽娘,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巽娘叹口气,将背后有些残忍的实情一一道来,“那时你被送入和亲队伍,我则是被孙后严密关押着,待到你车架出了城后孙后便来寻了我。”
对于巽娘这个昔日劲敌的心腹,孙后当着她的面洋洋得意地炫耀仇敌留下的唯一骨血任她捏圆搓扁,让人替自己的女儿去送死。说这些话的过程当中,就无意间说起了江采女为了不让和亲的命运落到自己女儿头上,就先下手为强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去凤仪宫烧了把火,让这把火蔓延到了一直以来在公众犹如透明人一般的西巷五公主身上。
“孙后无不得意,与我说她要去明帝那里请个恩典,给江采女晋一晋位分,以嘉奖江采女为之排忧解难的功劳。”
巽娘说的这些话让孟书渺有短暂的失神,她回想起来当初她被强行押送到凤仪宫下跪的时候孙皇后与她对话时确实提起过,只是那时孙皇后并没有详说,只说她自己还没想起来五公主这号人,是有人提醒了她。
至于这人究竟是谁,后来在前往北鞑的和亲路途中孟书渺也曾认真思考过,她想过有可能是有人像对孙皇后谄媚逢迎,也有可能是与李贵妃生前结下过仇怨的,就是没想到会是那送她亲手缝制的衣袍,在寒冷的除夕夜里给她悄悄递上一包从席上打包烤羊肉的四公主母女。
那是她在那冰冷的卫皇宫里,除了巽娘和春山、杏芽以外,唯一得到过的善意和温暖。
人心这东西当真是不好估量,细细想想也是,孙皇后不会眼看这自己的女儿和亲,那必定是要有人来接替牺牲的,明帝有六个长成的女儿,大公主去世,二公主和三公主早已招了驸马,按顺序往底下排,下一个就是四公主,祸水东引,利己是永恒的人性。
巽娘看着一下子变得缄默不语的孟书渺,轻叹道:“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渺渺,不在意她们便好了。”
饭桌上的氛围有片刻的安静,这一番弯弯绕绕听得神经一向大条的沈乐乔都微微张圆了嘴巴,她夹筷子的手停在那里,红烧肉啪嗒一下掉进碗里,她喃喃感叹道:“卧槽渺渺,原来你这么牛啊,能在那种地方苟十年,宫斗剧诚不欺我,这些人心眼子就跟马蜂窝似的,要换做是我,我绝对活不过三集!”
说着她狠狠一拍桌子,吓得旁边的春山鹌鹑蛋掉在了桌子上,“踏马的一群渣渣,敢这么欺负我姐妹们儿!好贱啊这些人,能不能像个办法再把那几个缩头乌龟骗出来打一顿啊,这次费用我全包了!”
孟书洲在旁提醒她:“你骂归骂,可别冲动坏事啊。”
他估计他爸妈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行动让那几只缩头乌龟有更新更深刻的体会感悟了。
第45章
其实还有一些事巽娘是没有说的。
孙皇后不但要给江采女晋位分, 还给四公主指了婚事,驸马就是武安侯的长子季谦。
在静安公主从卫都出发前往北北鞑和亲的这段时间内,孙皇后总是会时不时去找巽娘, 作为胜者, 在对手早已黄土枯骨的情况下好似把巽娘当成了李贵妃本人, 说了许多事。
宫里并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 那时五公主和武安侯长子有往来的事亦不是什么不为外人所知晓的秘密,孙皇后耳目遍布前朝后宫, 她想要打探这样一个不隐秘的消息是轻而易举的, 她就是恶意的。
后来静安公主和亲途中逃跑的消息传入宫中,孙皇后气急败坏地来找巽娘, 严刑拷打折腾了一番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暂时留了巽娘一条命。
又过了一段时日孙皇后再次上门,这回脸上愤恨的表情去了不少,她恶狠狠地告诉巽娘寻已经寻到了李岁宁的去向,说她们孙家在西南边军也有势力, 待把人抓回来,一定要让她们生不如死。
巽娘心下了然,那孩子果然还是去往了西南。
谁知孙皇后离开时又意味深长地留了一句话, 她说她真是为四公主寻了个还好夫婿。
后来巽娘总是细细回想, 也能很快明白些什么,季谦离京便是去往西南军中任职,放眼整个卫朝, 心中知晓李岁宁想要前往西南心意的也就只有她和季谦两个人了。
只是如今换了个时空,有些事情早已天翻地覆,物是人非,再去追究计较那除了凭添恼意外已没有什么意义了。
巽娘静静看着程骥把虾剥好放进孟书渺的碗中, 现在这样就很好,有些糟心的事就不必再提及。
……
孟书洲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找了合适的房子,孟书渺就立刻抽时间去那家烤鱼大排档找了大皇子,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大皇子是个很爽利的人,也不扭捏,道过谢后利索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和孟书渺一起去租房的地方,他也没多少东西,全部家当就几件别人给他御寒的旧衣服,还有一些牙膏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他就随便找了个塑料袋塞一起,丝毫不拘小节团巴团巴,系了个结就这样完活准备走了。
看的孟书渺都替大皇子有点感到心酸,提出带他去买几身合身的衣裳,再置办一些更详细的生活用品。但被大皇子拒绝了,他表示自己稍微存了点钱,有什么急需的他自己可以采买,说孟书渺租了房子让他住就已经解决了他一个大难题,剩下的那些小问题他也不想一直叨扰麻烦他,他能自己解决的他都会自己解决。
孟书渺觉得,这个大哥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皇子,是一点骄矜的架子都没有,能接地气,吃得了苦,也能快速又坦然地接受身份上的落差,这样的人有着极强的适应生存能力,不管到了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今天是孟书洲开车一起过来接人的,因为要搬家去新的住处,大皇子和烤鱼店请了假。
这个新住处离烤鱼大排档的距离适中,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开车二十分钟时间,乘坐地铁倒是会更快些。
大皇子坐在车后排,他靠着窗看着车窗外快速略过的那些城市景观,车外飞驰略过的各种汽车、鳞次栉比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耳边是车水马龙的喧嚣,而再远处则是盘龙走蛇的高架、卧江而过的跨江大桥、平坦宽阔通向目光尽头的褐色柏油马路四通八达……
大皇子看得沉默而专注,一言不发,他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形容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些时日了,但因为条件有限忙着为生计赚钱,他其实一直在那一片打转没有走出去过多远的路,今日这一路行来,他才发现这是一座庞大的城市,有着他耗尽前半生经历所见都无法想象的景象,就像一卷在他面前铺陈开来的画,瑰丽盛大,震撼惊叹,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究竟是有多大的本领和智慧才能搭建起这样庞大的钢筋铁骨的世界。
江市有一条江,横卧城市而过,江上有桥,但因为城市规划建设还有一个从江底穿行而过的隧道。
大皇子看着汽车匀速行驶着,从外头大亮的天光往前进入隧道,车窗外的光线一点点变暗,看着隧道壁两边闪烁不断的警示灯一路向前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他在心里做了许久的自我建设最后忍不住开口:“所以,我们现在真的是穿行在江底吗?如何办到的?”
这简直是可以称得一句不可思议的神迹壮举。
他早前就听同在烤鱼店做工的人聊天的语句中提到过,这个城里有一个从江底贯穿而过可行人的一条道,称作江底隧道,方才进隧道前他看到了那几个大字。
孟书渺就坐在他旁边,本来是在低头手机回复和程骥的聊天,闻言抬头看向大皇子:“是啊,就是江底隧道,在江底的岩层中开凿出来的,大大节省两岸的过江时间。”
当初这条隧道正式通车之后,极大地改善了江市的交通状况。
大皇子沉默下去,过了片刻后他再次开口:“真厉害啊,你们的朝廷国家一定十分强盛吧。”
这般犹如神迹之作,背后必定是有一个兵强马壮实力强悍并且安稳富足的国家做支撑。
孟书渺忽听此话,眨了眨眼睛,这个隧道建成投入使用已经有好些年了,从前她从未有过什么特殊感觉,只当做是她生活的城市中稀松平常的一部分,今天忽然听一个古代人这样的感慨夸赞,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啦,“基建狂魔”那可不是白叫的,放眼全世界,能自主建成这样一个庞大工程的国家也确实没有几个。
心里这么想,但孟书渺嘴上还是很谦虚地表示:“哎呀也没什么了,这也是经过一代又一代前人的智慧和教训的积累才换来的。”
卫朝在现在这个时代的历史书中并不存在,只是历史长河进程中的一条分叉支线,若再往后发展个几百几千年,或许也会有另一番光景。
过隧道的时间其实不长,眼看着前方渐渐显露的光亮,大皇子似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感叹:“真好。”
若是他卫朝也有这般哪怕十之唯一的程度,至少应该不会有遍地无处可逃的饿殍流民,戍边的将士若是有他现在身下坐这的汽车,不知可以让多少妇孺盼得男丁解甲归来。
说着他将目光从车窗外转回来,看向孟书渺:“可否请五妹妹再帮个忙?”
孟书渺将手机倒扣放在膝盖上,摆出一副认真聆听请他尽管开口的架势。
大皇子挠了挠头:“我想请五妹妹能否帮我找几本和你们这个华国从古至今而来的历史典籍,我有些好奇,早先便总想瞧一瞧,我亦有在学习此地的文字,若得空闲之余,我想着边学边翻阅史籍,翻着看上一看。”
看一看这个国家究竟是怎么发展演变到如今这样一个盛大的局面的。
之前第一次会面详谈时眼前的五妹妹就和他提过,他们现今所在的这个国家历史进程中并没有一个卫朝的存在,而方才又听得她说这事前人一代又一代的积累才创下的繁华,他眼下真是越发好奇,想要了解这个世界。
孟书渺点头表示同意。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要想真正了解这里的历史,大概是要好好花上大皇子一番工夫了,先不说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厚度,光是一个近代史就能分为上下两册。
一路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车就到达了目的地。
孟书洲给租房的这个小区是个中档小区,小区环境挺好,物业安保方面也做得比较到位,进出都需要认真登记,这也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大皇子被陈家湾小区里那群缩头乌龟打扰,房子面积不大,是这个小区里的小户型,60多个平方,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个大男人住是完全够了。
因为房子原先是房东自住的,里面基础配套的家具家电都是齐全的,只要再添置一些生活用品就可以了。
大皇子将房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非常满意喜欢。
房子押一付三,孟书洲已经提前帮忙交了押金和三个月的房租,对此大皇子真的满心感激,他说三个月的时间也够他稳一稳脚跟把气喘匀了,日积月累总能攒下几两碎银。
安顿好了大皇子,孟书渺在离开之前又给了他一个手机,无论如何,毕竟他才来到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甚至很多常识都不太了解,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发生,有个手机也好及时联系她。
她还给帮忙办了一张城市通卡,还给他手机上发了一篇乘坐公共交通的常识教学视频,让他自己多琢磨琢磨怎么坐公交地铁,以后可以方便出行。
大皇子爽快地接下了这一番好意,再次道谢,将兄妹二人送到门口。
临出门前,孟书渺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大哥你如今这样也算是有了新生活,能让自己日子舒服一点就尽量舒服一点,这里不兴以前卫朝那套,只要你不想没人可以逼迫你,一个人的日子也能过好,这里总是能避从前活得更自由的。”
言下之意就是千万别跟陈家湾小区里那群傻比一块玩。
这毕竟是个刚刚穿越而来的纯古人,一时间可能没有那么大的脑容量去接收所有的现代思想,这大哥真的要是无法摒弃父子君臣那套,见那边混得比他惨就跑去献爱心,那她真的能呕死。
大皇子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就笑开了,点头莞尔道:“好,谢妹妹好意,我省得,有些事必是不会去自找麻烦的。”
其实孟书渺这完全是多虑的,就大皇子个人而言,他只要一想到他那个亲爹嫡母和奶奶,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曾经的卫朝,他的头疼程度一点都不比孟书渺少。
甚至于他都担忧自己会被陈家湾小区那些人发现他的存在。
大皇子自认为也算对得起自己良心在初到这个世界时给了四公主母女几分照顾,但两人要去投奔他父皇他也没有去阻止,不理解但尊重。
因此他现在都已经不打算再去拿烤鱼店上工了,那家烤鱼店和之前他和四公主母女一起工作的饭馆就在同一片区,如果他继续留在那里但凡有心找人稍微一打听就能找到他。
总归后面那家烤鱼店大皇子不打算再去急需工作了,明天去一趟和老板说清楚,工钱结清后他就在新住处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
他心中也在隐隐担心那四公主母女俩会不会因为反悔或者藏不住事把他给暴露出去。
至于四公主高钰姚和江采女母女俩心里到底悔不悔。
那必定是悔的。
母女俩在401住了三天就开始后悔了。
第46章
“我昨晚明明早早便吩咐下去了, 衣裳洗了就立刻晾晒起来,你个贱婢是将本公主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这还是湿的,你叫我如何穿上身!”
宝安公主高钰英拿着手中那件冰凉潮湿的秋衣, 另一只手食指尖利的指甲都快戳到四公主高钰姚的眼珠子了。
她的声音高亢而尖利, 但总算也是记住了之前的那些教训, 没有不管不顾放声叫骂, 到底是狠狠压住了音量,若她再招来隔壁屋子那些蛮人骂,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高荣之前警告过的那个巴掌必定会毫不留情地落在她脸上了。
高钰姚则是紧握着自己粗糙红肿的双手低头站着, 嘴唇嗫嚅两下鼓足了勇气第一次为自己轻声辩驳:“我……我昨日听了六妹妹的吩咐就将这衣裳洗了晾晒起来,只是昨日日光不足, 此地……此地不同于卫都, 冬季湿冷,所以才……”
“干不了你不会想办法把烘干吗?你是猪脑子吗?”高钰英柳眉直竖,五官都显得有些狰狞,刻意压低的声音越发尖锐, “我瞧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想害病本公主是不是,你这个贱东西!”
正在厨房里为太后熬汤的江采女听到客厅里的争吵声就随便擦了把手着急忙慌地跑出来, 站到高钰英身前将女儿挡在自己身后, 而后垂首对高钰英低声告饶道:“还请宝安公主息怒,晾衣烘干这种事姚儿……她也是不懂的,妾身会, 就让妾身帮公主把这衣裳烘干。”
高钰英看着面前瘦削的女人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屑冷哼一声,出言讥讽道:“也是,从前听凤仪宫的老人提过, 江采女当初可是洗脚婢出身,这种伺候人的活计自然是得心应手,干得熟练。”
“六妹妹你……”
四公主咬了咬嘴唇终是不忿自己的母亲受到这样的侮辱,想说些什么,但被江采女暗中一把紧紧拽住了手腕。
高钰英拎着手里的秋衣,又指着上面的的一个破洞,对江采女颐指气使道:“还有此处破了一个洞,你给补上了,记住,补好看些,不然就要你好看!”
这破洞的旧衣服是之前从小区门口的旧衣捐赠箱里偷偷拿来的,也不知道被人穿了多少年了,变形破洞,照高钰英的脾性哪里会受得了穿这种在她眼里乞丐一般的衣裳,可她刚穿越过来的那套丝绸绣金边寝衣已经连同她母后的那一套,都被高荣那狗杀才强行拿走当了还钱去了。
当衣裳换来的钱也一分都没让她们母女见着不说在高荣面前表现半分,但此刻看着这卑贱样的母女俩就想好好撒一撒这股闷气。
于是她将手里的秋衣兜头砸了过去,正好盖了江采女满脸,她冷哼一声:“把这衣裳烘干了,再把上头的破洞给我仔细补好了,给皇祖母的汤熬好了之后就把这地再清扫一遍,还有那茅厕,真是的,臭死了你们闻不到吗?然后若是无事了的话就赶紧滚出去寻挣银钱的活计去,真是的,在这屋里占了房间吃着白食,莫不是忘了之前当着父皇的面说过的话了,赶紧滚出去做工去,尽搅扰得我和母后在这里待得也不安生!”
孙皇后就坐在边上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啜饮着一杯热开水,那般模样气度一如在凤仪宫时从容典雅,她对于这场矛盾从头到尾看了全程,因着自己女儿的话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江采女将自己脸上的衣裳拿下来,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扣着自己女儿的手腕,对孙皇后母女俩弯腰行礼,“是!妾身省得了。”
说着就要拉着四公主退去厨房,才转身就又被孙皇后喊住:“慢着,昨日应当是也给过你们一些买饭食的钱了吧,下午出去回来后记得把晚食也给一并买回来吧,要有肉食,记住了。”
“是,妾身谨记。”江采女喏喏低头应是,然后拉着女儿快步避去了厨房。
这时,次卧的门从里面打开,欣贵妃款步优雅地从里面踱步出来,对着客厅里的孙兰素母女俩笑得如一朵艳丽绽放的花儿,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扎刺:“呦,皇后娘娘这是来了两个可以使唤的人就又把中宫的架势给端起来了呀,啧,倒还真是许久不见了,怎的,是嫌弃臣妾买回来的饭食没有荤腥?”
说着她身姿轻盈蹁跹地在孙皇后面前转了一圈,显然是在房间里的时候就将方才外面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看着孙兰素逐渐难看的脸色欣贵妃就越发笑靥如花了,“皇后娘娘莫不是到现在还没开窍,臣妾买回来的饭食那都是定好的,母后只吃素斋,圣上的份和臣妾自己吃的才见荤腥,荣王殿下每日给的饭钱就是那些份例,没您的份呀,四公主她们俩之所以给了一份饭钱,是她二人表明是要出去寻活干,能有你俩一口吃的那就已经是施舍,日后要想吃肉,就自己出去挣钱买就是,谁能想到咱们气度雍容的贤后警还有如此没脸没皮的一面呢!”
“郑如意你放肆!”
孙皇后被气得七窍生烟面色青黑,这一瞬间也失去了理智,她一声厉喝站起身,高高扬起手就要朝着欣贵妃白嫩的脸蛋子挥下去。
可欣贵妃怎么可能这样站着任她打,在孙皇后挥手下来的一瞬间她一把抓住了孙皇后的手腕,然后用力朝旁边一撇。
孙皇后猝不及防重心不稳朝后踉跄几步,不慎倒在了高荣的那张行军床上,一下就弄凌乱了铺陈在床上被褥。
孙皇后心下一慌,暂时都顾不上再去和欣贵妃争执较劲,急忙慌张地伸手将被褥的褶皱铺平整。
欣贵妃双手抱臂,就在傍边看得乐不可支:“呵呵,看来荣王真是将皇后娘娘规训得极好啊,跟狗一样!”
一听这话,高钰英立刻就炸了,这简直就是对她母后的极致羞辱,瞬间理智全无情绪上头,尖声叫着朝欣贵妃冲过来:“郑如意你这贱妇岂敢!”
只是被早有防备的欣贵妃下了狠力一把推开,这金枝玉叶养尊处优的公主那点子力气根本不够看,狼狈地倒在了她亲妈的身边,她还想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再次冲向欣贵妃。
欣贵妃好整以暇地竖起食指到唇边比了个禁声的手指,慢悠悠地只用她们现在客厅里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宝安公主,眼下圣上和太后都在午憩,你也不妨再大点声把他们吵醒,那你可就不用饿肚子了,一定有你好果子吃,还有再把隔壁那些人引过来今晚荣王和赏你嘴巴子吃的。”
所有即将出口的咒骂声一下就堵在嗓子眼里,高钰英的气势到顿时低矮下去一大截,她目光淬毒,死死盯着欣贵妃恨声道:“你这贱妇岂敢,说到底不过是我父皇一个玩乐的妾,一个破落户家的低贱玩意儿,靠着伺候人的本事有一张以色侍人的贱皮子罢了,我告诉你,即便到了这里,我与母后还是比你高贵,就算我和母后要出去挣钱,但你又拼什么能白吃饭食,你凭什么!”
欣贵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她冷冷地盯了这母女俩片刻,转了自己房间,很快就又从里面出来了,走到孙皇后母女俩身边,弯下腰。
吓得这母女俩齐齐往后一倒,就见欣贵妃将一面小镜子举到孙皇后跟前,脸上又扬起了戏谑的笑,意思不言而喻。
孙兰素看着镜中自己的面容,一头丑陋无比的贴头皮短发,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吃不好睡不好每日担惊受怕而蜡黄消瘦的脸,还有些青黑的眼袋,不辨男女,哪还有她从前雍容华贵的中宫仪态。
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但孙兰素是实实在在被刺激到了,她跪坐在那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为何要将她放到这里?她要回去!她要回到卫朝!她要回她的凤仪宫去!
欣贵妃目的已经达到,心情立刻好了,她嘴角擒着一抹昳丽的笑,朝主卧方向努了努嘴,“凭什么?对着我说有何用,喏,有本事去那里面说道去,两个无能狂怒的臭傻哔。”
说完后她笑容一敛,直起身,还未等孙兰素母女俩回过神来就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厨房里,四公主死死拽着手里那件秋衣,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轻轻握着自己母亲那双因冻疮红肿又皴裂粗糙的手,即便从前在宫里日子清苦,叫宫中人看轻,但也从未受过这些这般苦楚啊!
这时候高钰姚已经在心中有一些暗暗悔意,或许是太想当然了,以为这里日子再如何困苦最难也总与在宫中被欺压时的困境差不多,但她们忘了在卫朝宫中皇后高高在上日子顺遂自不屑将她母女二人放在眼中,而在这里的境遇就完全不一样了。
或许,应该像大哥那样不声张不现身才是最好的活法。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外面的未知世界固然让她们恐慌,可如今这一隅安身之地的霸凌又岂是那么轻易能逃脱,没有会在意她们也没人会替她们撑腰。
江采女小心翼翼地朝外面客厅的方向望了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水煮鸡蛋迅速塞进高钰姚的掌心中,悄声道:“快藏好了,待无人时再吃,别让他们发现了去。”
这是早上江采女帮早餐店老板清理垃圾时对方见她可怜塞给她的。
从她俩住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三日了,要是还找不到能干活挣钱的路子,江采女甚至在想,楼下那垃圾站偶尔会有人在捡那些透明的瓶子,她打听过据说能卖钱,实在不行她就是捡那些瓶子,无论如何,至少要让她的女儿能安安稳稳地留下来。
高钰姚借着手上秋衣的遮掩,将忌惮紧紧攥在手里,几欲张口,却依旧没有足够的勇气,最终却还是将那句“阿娘我们偷偷逃走吧”咽回了喉咙里。
就是在这时候欣贵妃走进了厨房。
母女俩见欣贵妃进来,急忙畏缩着往旁边推开忙自己的事,高钰姚忙拭了一把脸上的泪。
欣贵妃冷眼看着这窝窝囊囊的母女俩,冷淡中带了嫌弃的目光从着四公主留下泪痕干燥起皮泛红的脸上划过。
高钰姚受着这目光将头埋得更加低了。
欣贵妃眼神中的嫌弃越发浓了,她越过两人,找了个空碗,拿起开水壶倒了一碗热水,视线最后在母女俩身上来回扫一遍,留下一句“废物”以后端着热水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
四公主和江采女不敢反抗孙皇后母女,同样也不敢反驳欣贵妃,两人为太后熬好了汤,照宝安公主的吩咐给她的秋衣补好了洞,扫好了地,刷了厕所,然后就下午出门继续寻找能挣钱做工的活计去了。
此时401和往常一样,高荣早上出门,太后和皇帝继续待在各自房内,孙皇后母女缩在客厅,欣贵妃则带着自己儿子也在房间里带着。
晚上等夜色渐暗时,那就差不多到了401这群天潢贵胄们用晚膳的时间了。
欣贵妃裹紧了有些褪色的棉服外套,又给自己儿子穿好了看上去要大上两个尺码的童装外套,给他仔细扣好扣子,还给他戴了个已经脱了线的小毛线帽,然后牵起儿子的手,出了房门,就当客厅里的孙兰素母女二人不存在一样,开门,出去买今日份的晚食。
母子二人出门后,看着又被合上的门,高钰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平日里就跟断了手脚一般,出去买饭食了倒是积极得很,郑如意这贱妇就是故意的,故意揽下这买饭食的活计,故意不买母后我们的份,这贱妇,迟早有一天要让她好看!”
已经走下楼的欣贵妃自是听不到这些话的,但就是听到了她也不在意。
她牵着儿子的手轻车熟路地朝小区出口的方向走去,除了小区拐过一条街,右转再走上一小段路就到来了一家饭馆的门口,欣贵妃牵着儿子推开饭馆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常炒菜馆,门头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此时正值饭点,里头已经三三两两地坐了几桌客人,坐在门口边收银台后的饭馆老板娘见到欣贵妃进来,笑着和她打招呼,态度十分熟络,“如意来了啊,今天要吃些什么。”
欣贵妃露出一个温和但妍姿艳质的笑容:“和昨日一样,做三荤三素一汤,三人份的米饭,其他菜色不变,就将昨日的红烧肉换成红烧排骨,凉拌莴笋丝换成清炒三丝。”
说着她靠近了老板娘,那双勾人的凤眼眼波微微流转。
老板娘就听见这漂亮姑娘在她耳边吐气如兰轻声道:“那两个素斋菜,清炒三丝和糖醋素鸡,还是要用猪油来炒制,麻烦婶子了。”
说着还朝老板娘眨了眨眼睛。
老板娘今年五十多了,见过各色的人,但也不免被晃了一下眼,有一瞬间的失神,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长的,这漂亮得简直和那些电视上的女明星一样。
世人都爱美的事物,老板娘也不例外,这么漂亮的大美人,还对人这么有礼貌,谁见了都会喜欢,她这也算是被美色所迷了,笑着对面前的大美人说道:“是啊,猪油炒的菜吃着更香,行,婶子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后厨特意说一声,让他们还是给你用猪油炒。”
闻言,欣贵妃笑得更加娇艳甜美,“那实在是谢谢婶子了,来昀儿,快和婆婆打招呼,叫婆婆。”
小男孩睁着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听从母妃的话乖乖喊婆婆。
老板娘心都要被软化了,摸摸小家伙的头,从抽屉里掏出了一颗独立包装的蛋黄酥塞进六皇子的手中,“小乖乖,真漂亮,快吃吧。”
六皇子看了自己母妃一眼见她没什么特别表情,就接了过来,奶声奶气地说了声:“昀儿多谢婆婆。”
老板娘心慌怒放,招呼母子俩坐,这就开了点菜单去后厨叮嘱要用猪油炒菜。
老板娘暂时离开,欣贵妃就寻了一张没人的空座带着儿子坐了下来。
周围有不少用餐的食客正在偷偷往母子俩这边看,甚至还有几个男的满脸兴奋地在偷偷拍照,从刚才欣贵妃一进店时起就有立刻人注意到了她,即便穿着有些过时老土且不合身的棉袄,但依旧挡不住她在骨不在皮的妍丽生光的美貌。
欣贵妃大概是看过太多这样的注视,已经习惯了,根本不在意,让儿子在里侧的座椅上坐下,扒开那颗蛋黄酥的塑料壳子递给他,在高昀耳边轻声叮嘱道:“吃了吧,回去时昀儿可记住了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你吃过这点心,连你父皇也不许,我们每天出来除了买饭食其余什么都没做过,记住了吗?”
“是母妃,儿子记住了。”小孩也压着声音一板一眼认真回答。
没一会儿老板娘去而复返,计算器啪啪几下就算好了这顿饭钱:“本来算上打包费一共225元,但你看咱们这么熟了,如意你每天都来婶子这儿,这5块婶子给你抹了,以后记得常来啊。”
欣贵妃笑着起身,走到收银台便痛快掏钱,“给,这是220,以后一定都来照顾婶子您家的生意。”
实付220,她回去就说花了230,不敢虚报太大差距的价格,401里住着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她只敢稍微出入那么一点,每一顿这么一点一点地攒,总能让她积少成多。
陈家湾小区边上那条街也有摆着一些卖炒饭炒面之类的小摊,401的那几个贵胄吃了一次就嫌弃得要死,不肯再吃,于是买饭的欣贵妃就选了这家看着干净卫生饭菜口味还不错的小饭馆,用心和这里的老板娘熟络起来,每顿饭的饭都有最少五个菜,价格基本不下200,这倒也给了她可操作空间。
老板娘收了那几张钞票,对着灯光照了照确认是真币后就收了起来,现在用现金结账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跟个大明星似的女孩,她就不禁一阵唏嘘。
年纪轻轻,长得这么漂亮,这姑娘自己说也不过26岁的年纪,比她女儿还要小2岁,却已经有了一个6岁大的儿子了,搬来这附近的老小区没多久,认识有些时日了,也从来没见过她老公,都是这姑娘一个人带着孩子进进出出。
她丈夫给钱让她买一日三餐都要精打细算地掐好,多的都没有,就在家里做家庭主妇,穿着这一身她都嫌弃老土还有脱线破洞的棉衣,可看她的模样,皮肤细腻雪白,还不会做菜,这应该也是个家庭条件相当不错姑娘,可怎么就嫁得这么稀里糊涂呢?
真是女怕嫁错郎,这要是她的女儿,她得心疼死,别说是让俩口子离婚,就是当初要结婚她都坚决不会同意。
付完钱,欣贵妃用那双漂亮的凤眼带着些祈求的神色轻声对老板娘说道:“婶子,那个手机可否再借我用一用。”
说着颇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老板娘对着欣贵妃笑得越发怜悯而和蔼:“当然可以啊,现在店里客人多,可能要稍微多等一会儿,喏,这旧手机我也不用,你先刷着看一会儿手机。”
真是造了孽了,这个姑娘那狗屁不是老公居然离谱到手机都不给自己的老婆一个,据说是不想让自己老婆用手机玩物丧志,现在的人没个手机傍身生活有多不方便可想而知,就是连七八十岁的老年人都回有个老人机,这姑娘还真是可怜。
这姑娘之前第一次看手机时那渴望的眼神老板娘到现在还记得,所以自之前知道她老公不让她用手机之后,现在这可怜的姑娘每次来店历,老板娘都会把那个闲置的旧手机拿出来,店里有无线网,让她能在等菜的时候打发时间看上一会儿手机。
欣贵妃脸上笑容越发真心实意了,她接过手机,真挚道谢:“谢谢婶子,婶子您真是好。”
拿着手机回到餐桌座椅上,欣贵妃熟练操作,打开手机,点开某个短视频平台,一个又一个,认真又仔细地看下去。
这是她目前了解这个世界最简单便捷的方式了,她不看那些抽象搞笑的视频,却喜爱看一些各种分享日常生活的,甚至是那些直播,听里面的主播讲话,欣贵妃目光专注,认真。
第47章
只是时间终究是太短。
“打包好了, 欢迎下次光临啊。”老板娘的侄子将炒好的才从后厨拿出来,细心地在塑料袋里放好,打好结拎到欣贵妃坐的那张桌子上。
欣贵妃在心中遗憾叹息一声, 恋恋不舍地关掉手机, 抬头对来人笑笑:“多谢, 麻烦了。”
老板娘的侄子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小伙子, 被欣贵妃这个笑晃了神,耳根都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麻烦不麻烦,以后常来啊。”
欣贵妃没有再看他, 拎起那一袋子饭菜, 牵着儿子的手朝门口收银台走去,将手机还给老板娘,又和老板娘寒暄了几句后推开饭馆的门离开了。
照原路返回,上楼敲门, 等了好一会儿门才不情不愿地开了。
欣贵妃就在孙兰素母女愤恨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进屋。在客厅中央摆开折叠桌,放好两把椅子,将带回来的饭菜拿出来一一开, 又去厨房拿了碗筷摆好, 然后她走到主卧门前轻叩三下,柔声细语道:“圣上,该用晚膳了。”
站在门外静静等待着, 没一会儿房门就打开了,头上裹得严实的高宗烨板着一张威严的脸从里面出来,在座椅上坐下。
欣贵妃又去次卧敲门,很快次卧的门就开了, 一股浓重的檀香味混着老年人身上特有的那股子腐朽老年气味扑鼻而来,欣贵妃死死屏住呼吸。
从住进来到现在,死老太婆也不知道隔三差五洗一洗……
太后捻着佛珠也到餐桌前坐下。
和往常一样,这顿饭依旧是只有这对母子能上桌,欣贵妃拿了双筷子半蹲在旁,为两人布菜。
太后就着碗小小地吃了一口糖醋素鸡,老神在在地点头:“嗯,此地虽凶险无序,纲常法纪混乱,但他们有些吃食口味倒还是不错的,贵妃,明日就继续传膳这道素鸡,哀家觉着尚能入口。”
欣贵妃笑得温婉应了声是,又夹了一块糖醋素鸡放入太后碗中:“那太后您就多用些。”
高宗烨开口:“这排骨怎这般老,明日就吃上次那大虾吧。”
“是。”欣贵妃恭敬应下,心中腹诽,一张大嘴倒真会吃,那大虾老板娘说叫什么澳洲小青龙,现在200块钱一斤。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吃完后这母子俩就又各自回房去了。欣贵妃就打开自己的那份饭,就着剩下的那些残羹冷炙开始吃起来,两个肉菜基本已经没了,她夹了一筷子素菜放进嘴里,又喂了儿子一点。
饭菜吃在嘴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滋味,欣贵妃眼神放空望着前方,麻木地咀嚼着。
还需要多久?她总得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能离开,可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她没有多少能养活自己和儿子的积蓄,得再等等,再等等……
囫囵填了肚子,六皇子刚才已经吃过一个蛋黄酥了,人小胃口也小,就也吃不下了。
两人刚停下吃饭的动作,原本躲在角落里帘子后头的孙皇后母女俩就窜了出来,拿起筷子就开始扫荡桌上剩得更少的食物,这会儿她们也不嫌弃被欣贵妃吃过一半的米饭了,伴着店剩余的汤汁就开始大口往嘴里扒。
欣贵妃拉着儿子嫌弃地起身退开了,也懒得理这两人,正打算牵着儿子准备回房,这时候,主卧的门又打开了。
高宗烨裹着他的脑袋站在门口,倒是将正在狼吞虎咽的孙兰素母女吓得一阵咳嗽。
高宗烨只是皱了眉头,根本不理会这母女俩,他看着欣贵妃淡淡说道:“贵妃进来侍寝吧。”
欣贵妃身形一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努力忍住了,对着高宗烨露出一个柔媚顺服的笑:“是,请圣上稍等片刻,且容臣妾将昀儿安顿回房就来。”
高宗烨看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又回房间去了。
欣贵妃闭了闭眼睛,带着儿子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看着她的背影,高钰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呦,倒是忘了她可是宠妃啊,还要侍寝呢。”
孙兰素也不说话,但脸上明显也带上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那些曾经可在骨子里对帝王的爱重似乎正在一点点消散于无形,侍寝已不再是什么受宠的标志。
这边欣贵妃回到房间,她站在原地呆了一小会儿,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水果刀。这是她早前在厨房里偷偷拿的。
撩起袖子,在上臂内侧不容易被人发现的位置用小刀比划了一下,欣贵妃咬着牙闭了闭眼,狠心划了下去。
一道小小的伤口,立即渗出血珠,欣贵妃狠了狠心掐着手指又挤出来更多的血,在指腹上抹了一些,然后褪下外裤,抹在了自己大腿根的内侧位置,来回连续操作几次,任由血色染在那不厚的浅色打底秋裤上。
做完这一切后欣贵妃才叮嘱安抚了儿子几句,然后起身离开房间。
高宗烨的房间是面积最大的主卧,依旧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他就懒洋洋地靠坐在床沿边上。
因为长期不开窗通风,高宗烨又几乎24小时都待在屋子里,此刻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弥漫在房间里,油腻,沉闷,腐败,欣贵妃越往床边走就越反胃。
大概就是嗅觉中枢易疲劳吧,高宗烨倒丝毫不觉什么,他伸手朝欣贵妃随意地招了招。
欣贵妃低头掩去面上多余的神情,才到床边,就被高宗烨伸手用力一扯,她一时不察,慌乱中跌到床上,还为等她反应,高宗烨略带臃肿的身躯就压了上来。
高宗烨不敢出门去,在房间里躲了这么多天,时间久了,是个人都会闷出病来,他不敢出去,但可以做些事情打发一下时间,作为一个男人他自也是有欲/望的,纾解/欲/望也算打发时间了。
看着底下那娇艳柔媚的年轻女人,高宗烨呼吸越发粗重,这是他的姬妾,可以任他肆意发泄的妾。
被喷了一脸呼吸的的欣贵妃确实憋气憋得脸都要红了,好臭,好恶心!这个也是好几天没洗了,这几天天气冷,热水供应不稳定,他就嫌冷不洗,也不知道漱口了没?
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自己正上方这张中日不见阳光惨白但却缀着横肉的脸,光蛋的脑门,光溜溜的脸,只有下巴上倒是突兀地冒着一圈级浅的胡茬,臃肿又带着说不出异味的身躯压在她身上,她死死忍住胃里的翻涌,摆出衣服伏低做小的懊悔姿态,小声啜泣:“圣上……圣上恕罪,臣妾方才回房时发现臣妾来了癸水,实在是不敢给圣上添晦气,还请圣上恕罪……”
高宗烨脸色蓦地阴沉下来,他稍抬起身,微眯了眼冷冷地打量着这个女人。
从前这样一个极具帝王威仪带了杀意的沉重凝视必定能叫欣贵妃胆寒,但现在她跳虽有些快,却感觉自己已经不怎么害怕了,甚至灵魂深处隐隐有一种因反抗而起的不知名兴奋,面上却还是眼波如水一脸忏悔地看着高宗烨。
这个男人,走下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褪下龙袍后,她发现其实与常人无意,甚至比现在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男人都不如。
高宗烨绷着脸一把掐住欣贵妃大腿,动作粗鲁地扒下欣贵妃的外裤,然后就看到她里面那条打底裤上靠近大腿/根/部隐隐渗透出来的血迹,面上瞬间就染上了厌恶之色,立即起身一把将人甩开。
欣贵妃刚在心底松一口气,她刚刚真的要忍不住了,差点就要反胃呕吐出来了。
只是还未等她再开口说话,脖子就被死死钳住,大力推到在床上,高宗烨就在他正上方,严重不满阴鸷和杀意,“你故意的?哪有这般巧的事?”
欣贵妃忙摇头:“不是,请陛下恕罪,臣妾真是来了癸水,不信可召皇后来问。”
幸好算算日子也确实快到她小日子的时候来,这谎话不容易被揭穿。
高宗烨这才松开了欣贵妃,说了句滚,只是还没等人走出去几步就又把她叫住:“你把皇后……”
话说到一半脑子里浮现孙皇后那张刺猬头的磕碜脸,这立刻就让高宗烨想起了那天深夜荒野地里那那番屈辱,他顿了顿,又转了话头,“那什么四公主那个生母若回来了,就让她进来一趟,今晚由她侍寝。”
欣贵妃在心中吊着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地了,她忙不得点头应是,快步退了出去。
出了主卧以后欣贵妃迅速闪身会了自己房间,关门落锁,然后她才靠着门板浑身松懈滑落下来。
过了许久她才再次站起身,走到床边,她的儿子正在认真玩着前几天老板娘给的一个魔方,欣贵妃走过去摸摸儿子的头,然后掀开床铺,从最下一层掏出一张名片,她捏在手中看了许久。
其实她并不怎么识得这上面的字,这几天在饭馆用那老板娘的机子看那些视频画她边看边努力记学了一些,这是前几天她等饭菜是同在餐馆用餐的一个男人给她的,说是什么主播的MCN机构,对方说诚邀她去,给的工钱很高,但欣贵妃并非糊涂好骗之人,她只信一半那男人说的话。
只是现如今,从这里带着儿子出逃的想法越发频繁,都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或许回去卫朝已是不可能的,况且她也一点都不想回去,她像留在这里,带着儿子独自在这个世界某个没人知道她母子俩的角落里安稳平静且自由地生活。
欣贵妃出生一个破落户的伯府,她出生时伯府早已没落都排不进卫都权贵末流的队伍,但她自小就隐隐有倾城的美人胚子之色展现,被父母奇货可居地精心教养着,才17岁就被送入皇宫,带着使命要为家族搏一个前程,成了一个比她父亲还大3岁的人的妃嫔。
她有倾城绝色之姿,姣好的身段,年轻,聪慧,也如她所愿很快就入了那龙椅上的上位者的眼,这些年下来,她生下了皇子,他给了她无限风光的荣宠,家族的兴起辉煌,她亦是甘心坐着一个棋子和皇后及孙家争锋相对。
她本也能预料自己的未来,无非就是那几种结局,皇后和孙家胜,她和儿子还有郑家死;皇后死,她胜,或许将来她的儿子有问鼎那个宝座的一天;还有就是皇后败落,她同样也没落个什么好结果。
可是自从来到这里,她现在慢慢地发现,或许她可以有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不依靠谁,也不做谁的依靠,没有男人,不需要背负家族兴衰,就她一个女子之身,她可以顶门立户带着儿子单独生活,这个世界上的女子远比她曾经想的自由。
或许不必再拖下去了,该早做打算……
……
陈家湾小区401里各怀心思,鸡飞狗跳,但云锦河山却是一贯安乐。
这一天是周六,难得能睡个懒觉,卧室里很安静,能听见人熟睡时的呼吸声。
程骥正闭眼沉在睡梦中,忽而一种预感的熟悉危机让他整个人一激灵,眼睛都尚未来得及睁开身体本能反应快过大脑,双腿迅速合闭。
但还是稍晚了一步,腰腹间的部位被一股沉甸甸的力道猛的地一压,让他瞬间蜷缩了起来。
“孟志刚!”
都没睁开眼睛,程骥带着惺忪的睡意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喵——”
孟志刚抖了抖胡须,像个斩杀敌军的常胜将军从程骥身上跳下来然后扭着猫步绕到了另一边,拿自己黑白配色的猫头去蹭孟书渺的脸。
正沉浸在黑甜梦乡中的孟书渺被脸上的痒意唤醒,她拉着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用脚踢踢旁边的男人,闭着眼含糊道:“我昨天忘记给他自动喂食机放粮了。”
程骥认命地起身下床穿衣,“下次睡之前得把门锁起来。”
不然自己总也一天会毁在这只爱发神经的肥猫手里。
程骥起床,给猫喂食,换衣洗漱,然后出门买早饭。
现在7楼这房子里就住了他们两个,沈乐乔以不想做电灯泡为由前段时间就已经搬了出去。
买完早饭回来,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程骥就回房喊孟书渺起床。
两人这边刚吃完早饭,8楼的巽娘和杏芽就拖着一只行李箱下来了,等下几人要一起去医院。
春山的手术日期已经定了,那为从首都被请过来的专家操刀,就排在明天,他昨天就入院了,今明两天需要做一些列的术前检查。
那小子在医院有专门请的护工照顾着倒也没什么大问题,昨晚巽娘回来后整理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装在行李箱里,等会儿去医院的时候给他带过去。
周末的医院人满为患,连停车都是一个难题。
好不容易停好车,一行人从住院部进直接去了春山的病房。
因为怕春山会因为不习惯住院而害怕,即便这家三甲医院每天住院都排队,孟东东还是靠关系弄了个单人病房。
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户籍管理的民警和江市官方福利院的人也正巧都来了。
春山和杏芽良两个的上户程序正在进行中,但因为两人是找不到原籍地的黑户,其中一个小孩身上还带有重伤,所以程序就更加缓慢复杂,甚至中间还介入了警方的刑事调查。
这期间在江市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孟家人也忙前忙后跑了不少关系,只希望俩孩子能尽快落户有个合法的新身份。
但不论如何,孩子身上的伤不能因此拖延,该治的就得尽快治,今天两边过来的官方负责人也是来做相关跟进的。
今天护士送过来的体检单项目不多,基础抽血之类的项目的昨天都做了,今天上午就只有一个CT。
孟书渺陪着春山做完CT出来的时候外面排队等待的人已经。
就在他们打算离开CT室等候区准备回病房的时候从外面推进来一个插队的急诊伤患。
在护工一路“让一让让一让”的抱歉声中,孟书渺好奇地朝推床上躺着的人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嚯好家伙,这血呼啦查的双眼紧闭的男人不就是那何永光……啊不,高荣。
这是她爸妈那边有动作了,找人把这家伙揍进医院了?
可这么大的事搞这个阵仗,也没和他提过啊?
实在是太过好奇,眼见CT室的大门关上,孟书渺就蹭过去,和把高荣推过来来穿着去医院护工服的大叔套近乎闲聊了几句。
然后从护工大叔嘴里得知,这人是车祸送来急诊的,暂时还没有联系上家属。
车祸啊……
孟书渺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程骥,程骥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情。
孟书渺又给自己父母去了个电话询问情况,自己父母也不知情,孟东俩口子确实已经在在打算要搞一搞这个披着何永光壳子的荣王,这人就是陈家湾401那群家伙的保护伞,先搞他剩下的就容易很多,但他们目前还没来得及动手。
又问了孟书洲和沈乐乔,也都得到了否认的答案。
孟书渺挂断电话后差点笑出声来,真是老天开了眼!
这边安排好了春山第二天要手术的一应事宜以后,那边去打听的人也反馈回来了消息——
高荣是闯红灯才出的车祸,和一辆正常行驶的小轿车相撞,他全责,不但自己伤得挺重还断了腿,还要赔付对方车主的全部损失。
然后这个时候程骥给了孟书渺一个刚刚查到的消息,陈家湾小区401号那套房子虽然是何永光在住,但房本上是只有何永光那个和前妻生活的独生女一个人的名字。
孟书渺想到他们这边之前了解到的情况,高荣披着何永光的壳子,肆意挥霍人家的积蓄,给皇帝买奢侈品衣服,养着那高贵的皇室一大家子,现在高荣又车祸受了重伤,自己要花钱看病,还要付出被撞车主赔款……
这下子都不用他们这边动手那也会相当精彩。
孟书渺都乐坏了,父亲车祸重伤住院,通知唯一的女儿来看看总是必要的吧。
第48章
高荣有意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他发生车祸昏迷过去的第二天。
他躺在病床上浑身都在疼, 手机倒是在身旁,跟催命一样不停的响。
高荣的手还是能动的,艰难地拿过手机, 接听起来, 那头是高宗烨有些气急败坏的骂声:“阿荣你去哪里?为何一晚上不曾回来, 混账东西跑哪去了?敢不接朕的电话?”
高荣只觉的心底一股无端的火气在一点点旺盛, 他忍着用平常的语气对高宗烨解释说自己出了点事故,受了些不轻的伤, 现在还在哪个医院哪个房间里躺着, 下不了床。
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后,传来高宗烨低低的骂声:“废物, 这都能受伤, 上一回开那车子害朕受伤,这一回又上了自己,当真是个废物,处理好伤势快些回来。”
说着就直接撂了电话。
虽然在高宗烨做了这么多年冷酷无情的帝王的认知里, 他这样说其实已经是在轻拿轻放了,但却叫高荣无端地翻涌起一股血气,他觉得此时自己口腔内都弥漫了一股血腥气。
他为何会出车祸, 还不是因为昨日早晨出门去开店的时候, 他在半路上等红绿灯,正巧有行人过斑马线,他敏锐地察觉这些行人当中有一个男人的身形很像当初夜里在荒地袭击殴打他们的那群人中的一个。
于是高荣便想掉头追赶上去, 只是心中太过焦躁,情急之下便忘了有红绿灯存在这回事,和对面一辆车撞了个正着,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他明明是为了圣上才会那般努力寻找那些人的踪迹, 呵!早知如此,他何必多事,一如往常那样每日早出晚归在小超市里躲清静多好,反正当初被打得最惨的不是他,害怕到一连大半月不敢出门的也不是他。
高荣承受着车祸带给他的身体上的痛苦,内心更是一阵盖过一阵的烦躁和厌弃,这期间他甚至破天荒地挂断了高宗烨再次打过来的一个电话。
电话挂断以后他才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舒心,然后就再一次沉沉睡去,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病床前多了两个人——孙皇后和宝安公主。
两人都是差不多的滑稽打扮,坑坑洼洼的刺猬头,或许是怕被人注意到,两个人都掩耳盗铃地穿了件连帽的旧外套,把帽子带起来,帽檐的抽绳拉紧在下巴下面打了个结。
这奇葩的模样看得高荣没由来的一阵眼疼,隔壁病床的病人和家属都在不住地偷偷往他们这边瞄,高荣肝火再次旺盛,皱眉冲着两人冷声叱道:“把帽子摘了,蠢得要死!”
孙兰素母女期期艾艾地犹豫着,最终还是迫于高荣那威慑力十足的冰冷眼神下满面羞耻地将帽子摘了下来。
高荣问了才知道,这母女俩是在高宗烨威逼利诱之下被迫出门不得不出门来医院照顾他。
向高荣说明这番原委后母女俩眼中还有未退的恐惧,天知道她们从被强制赶出门到磕磕绊绊找到这里的病房,中间的无助于恐慌,孙兰素就像找到依靠一般紧紧靠在高荣的病床前,生怕此人再把她母女二人赶走,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夕阳即将落山,母女俩滴米未进,来时穿得又单薄,现在真的是又冷又饿到了极点。
高荣看着紧紧挨在自己身边流露出无助柔弱状态的孙兰素,似笑非笑的眼中越发别有深意。
这可是中宫皇后,那个高贵端庄、仪态万千的皇后娘娘啊……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外开始有餐车卖晚饭了。
因为很多病人都需要根据医嘱进食,医院有专门的人每到饭点在病房走廊外推着餐车提供一些医院食堂的饭食,不是很好吃,但也不贵,还方便,饭钱在出院费里一起结清。
前两顿高荣都是在护工的帮助下艰难吃饭的,现在有人来伺候他了,那就方便多了。
高荣冲外头昂了昂脑袋,对着孙兰素发号施令:“去,打三份饭食去罢。”
孙皇后一听顿时心中一喜,动作迅速打来了三份饭菜,她让女儿先吃,自己则忍着饥饿先温柔周到地先伺候高荣吃饭。
这顿饭吃得高荣从未有过的舒心畅快,至此,心底牢笼里一直被他压抑的某种如野兽般的念头开始冲破禁锢马上就要伺机出笼了。
孙兰素伺候高荣吃完饭之后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她的那份饭,三口两口就吃了个精光,她感觉这是她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已经吃得最美味最满足的一顿饱饭了,她似乎都已经忘了饱腹是什么感觉了。
吃完饭之后人也有了思考的力气,她咬着牙,终于下定决心将她盘桓在心头许久的念头付诸行动。
孙兰素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手柔柔地覆在高荣还打着绷带的手上 放软了些身段挨着床沿边倚靠过去,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此地确实凶险,荣王殿下应当保重自身才好,妾身亦是要倚靠荣王殿下照拂,妾身可以伺候好荣王殿下的。”
孙兰素执掌卫朝后宫这么多年,除了靠娘家,也是靠她的心智算计,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审时度势,如今在这个被她咒骂过无数回的世界。
说到底能为他们遮风挡雨提供安稳日子的就是眼前这个有着合理身份的男人,就连家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事实上也是靠面前这个男人在供养着才勉强维持着那可笑的帝王做派。
大概连高宗烨也渐渐意识到了现在的高荣可能不再是任他掌控在手里的一条狗,所以她们娘俩才会被他撵出来要求来照顾受伤的高荣。
她们母女二人沦落至此,度日艰难,被高宗烨漠视,被郑氏那贱妇爬到头上撒野欺凌,既然如此,她自也可以直接靠着高荣让她母女的日子好过一点。
她看得明白,面前这个这个男人或许早已动态了他那忠君的心思。
一想到她那向来善于掌控他人的帝王夫君,或许将得到他最在意的背叛,孙兰素就有一种战栗的极致兴奋,这种兴奋甚至压过了她对面前这个她急需讨好的男人的厌恶,自以为是、不可一世的君王就该是无一人真心相待、背后无人的孤家寡人才是!
高荣眼睛一眯,抬起他另一只尚可活动的手一把狠狠钳住孙兰素的下巴,看着她吃痛又不得不忍耐靠近还对着他讨好谄笑,高荣心底那种无与伦比且从未体验过的畅快啊。
“呵!这可是皇后娘娘你自个儿说的,可莫要后悔才是。”高荣凑近在孙兰素的耳边,语气冰冷黏腻,又带着不留余地的嘲讽。
两人这番靠得极近的姿态,旁边病床的人也注意到了,但也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当这是感情极好的两口子。
宝安公主高钰英就在旁边低着头站着,不发一言。
协议默契达成,高荣忽然就觉得内心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畅快到让他觉得身上的痛意都减轻了许多,他躺在病床上让孙兰素喂他喝水。
病房里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新闻,军事栏目,穿着迷彩的主持人正在介绍军演中的DF-31AG主力陆机动洲际导弹。
高荣凭着何永光的残存记忆也能看懂一些,但本身何永光对军事也不感兴趣,所以他记忆中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此刻高荣心情颇佳,盯着墙上的电视看了一会儿,忽而轻笑出声,颇有些指点的意味对孙兰素笑着说道:“倒是奇技淫巧,但兵贵在人,任这些器物再如何精巧,终归只是花样罢了,主将兵法谋略、兵甲之术才是重中之重。”
一说起来这些高荣有种直抒胸臆之感,他曾经也是执掌二十万边军的重将啊,前两年黑甲军一直败于北鞑,他在一场场厮杀教训中秘密发展壮大了他的重甲骑兵,不惜一切代价由最开始的一万人如珠似宝打造扩充到了三万人,若再有与北鞑一战,摆兵布阵以铁骑压轴,必能制胜。
可惜,如今怕是再也没了机会。
孙兰素不懂这些,更看不懂电视上放的是什么,只顺应着高荣的意思对他崇拜仰慕。
高荣内心受用。
旁边病床是一对看着挺年轻的小夫妻,听到了高荣的话,丈夫用胳膊肘捅捅自己妻子,夫妻俩互换一个遇到奇葩后分享交流的乐子人眼神。
就在这时候,病房外有说话声和脚步声响起,并且离这边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人出现在病房门口。
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就是早前高荣刚醒来时来给他做过一次检查的住院医师,他旁边那个年轻的女孩风尘仆仆。
高荣脑海深处残存的何永光记忆让他觉得这个女孩很眼熟,只是还未等他想起来,这女孩目光锁定到这边病床上的高荣时疾步走过来,面带急切地朝高荣喊道:“爸,你怎么样了?”
这一声“爸”将高荣喊得脑子一懵,站在他身边的孙兰素母女亦是面露惊诧。
来人正是何永光的女儿何慧慧。
何慧慧刚刚在外面已经和医生大致地沟通了解过自己父亲的伤情,知道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这会儿看到她把脚上打着石膏手上缠着绷带头上还裹着纱布,不免还是皱起了眉头。
“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何慧慧站在病床边将自己父亲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一遍,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她总感觉几个月没见她爸好像变得有些陌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高荣面对面前陌生中带了点熟悉感觉的女孩,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心虚的紧张感,他意识中知道这具身体有个女儿,但他在这个世界这么久父女俩从未联系过更没见过面,这让他渐渐地就将这个他毫不在意的问题抛之脑后了,今天苏醒过来后也有医生过来问起他家属来了没有,那时候他都没想起了这具身体还有个女儿。
现在这个多余的女儿就像个突然出现的祸患,高荣是不想承认的。
何慧慧自然是不知道面前这个早已悄无声息换了灵魂的父亲内心的想法,她看着自己父亲,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些埋怨的意味,“好好的怎么一下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爸你怎么开车的?闯红灯,你全责知不知道,现在对方司机也躺医院里呢!你瞧瞧你干出来的事!”
昨天高荣车祸昏迷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就有警察调查联系了作为何永光目前唯一直系亲属的何慧慧。但何慧慧在东城读研究生,这几天正巧跟导师做课题项目去了隔壁韩国出差,没办法立刻赶回来。
等今早何慧慧火急火燎赶到江市,在来医院的路上她就从交警队那边了解了这起车祸的具体情况,她爸开车闯红灯,撞了一辆正常行驶的小汽车,对方轻伤,目前也在住院治疗,但对方的奥迪车车损严重,自己父亲这边则是伤得重骨折做了手术不说,那俩五菱宏光几乎等同于报废。
还不止这些,交警告诉何慧慧,她爸的这辆车从十月份开始到现在算上次闯红灯出的车祸一共有11次没有处理的违章记录,驾驶证的分数早就全扣完了,不但如此,这辆五菱宏光保险十月底的时候就已经到期了,现在正处于脱保状态。
这些消息听得何慧慧眼前一黑又一黑。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她爸干出来的事。
明明她爸20多年驾龄的老司机了,基本没出过什么事故,连违章都少有,她爸自己说过的,开车的时候就是要惜命再惜命,能怂就怂能慢就慢,怎么忽然闹出这样的事来,她也就是因为近两个月因为忙着跟老师的课题人在国外忙忘了没空联系而已,她爸这是在干什么?
何慧慧又急又气,现在见到自己父亲,难免就埋怨上了。
高荣原本是有点小心虚的,但转念一想这就是何永光的女儿罢了,天底下孝道为尊,一个女儿还敢教训起当爹的来了,卫朝的高荣是无儿无女的,但不妨碍他认知里父亲即天孝道最大的观念,于是他阴沉了脸像看罪人一样看着何慧慧:“不孝不悌的小畜生,轮得到你来教训我这个做父亲的!”
这话音量着实不小,旁边两个病床的病人和家属都听得一清二楚,探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望过来。
何慧慧被一噎,整个人都有点被震惊到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爸爸对她说出来的话,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父母在她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但这么多年来她爸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还是很负责的,抚养费都是及时给,即便她现在已经成年在读研究生了,她爸还是会三五不时地给她转些生活费过去,让她吃好喝好,所以一直以来父女俩的感情不错的。
“我教训你?爸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那车已经脱保了,你知道你现在要赔多少钱吗?你自己还躺着呢,交警说你闯红灯,一大堆违章,驾照都要被吊销了,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不过就是问你两句,就成不孝的小畜生了?真要不孝我管你死活!”
何慧慧只觉得一阵委屈的涩意在心间弥漫,说话也越发急切激动。
从昨天晚上受到自己父亲车祸受伤正在医院抢救的消息,她就一刻都不敢耽搁和导师请假,安排手头上的事,然后买机票马不停蹄地赶回江市来,只在飞机上眯眼打了个盹,这现在这么一气,只觉得头针扎般的疼。
“老子的事轮不到你个小畜生来管,滚!”高荣很烦,直觉告诉他何永光的这个女儿会是个麻烦,所以他只想让人赶紧滚,比来管他的事。
跟着何慧慧进来的医生在旁边劝着让大家都冷静一点。
可何慧慧哪里冷静得了,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任人拿捏的性子,这会儿火气蹭蹭蹭地窜上来,转眼目光就瞥见了紧紧靠在自己父亲床边那两个刺头的女人,何慧慧看着孙兰素明在父亲床头明显呈依偎姿态的女人,顿时觉得了然某些事情,她盯着孙兰素冷笑一声:“呵,怪不得张口就骂我不孝的小畜生,这是找着孝敬的人了,这不已经被人挑拨离间用屎糊了脑子了,你这一堆烂摊子真当我稀罕管啊,行,我这个不孝不悌的小畜生就不碍您的眼了,这一堆破事你们自己搞吧!”
说着何慧慧也不管旁边医生“有话好好说”的劝阻,转身就离开了病房,气冲冲地往外走。
她只当这没联系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她爸是找了个女人被对方挑拨着才会性情大变干出来这一堆祸事,既然这样,那她还真不想管了,她想着找个地方吃个饭填一下肚子,然后直接买机票飞回首尔,导师那边还一堆事等着她呢。
正这么想着,何慧慧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她打开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是不是感觉你爸爸一下子变了很多,那就回陈家湾小区12幢401看看吧,再去查一查你爸的账户交易流水,会有你意想不到惊喜呦!】
何慧慧站在那里盯着这条匿名短信看了半晌,然后关掉手机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外走去,呵,她倒要看看她爸是怎么回事,这短信又是怎么回事,到底在搞什么鬼!
何慧慧在医院走廊上快步走着,出口转弯处和一个头戴帽子,带着口罩将整张脸捂得严实的怪人擦肩而过,因为正一肚子火气和疑虑,她没有发现这个行迹称得上有些鬼祟的男人是朝她爸爸的那个病房进去的。
第49章
这个包得严实且行迹鬼祟的男人就是高宗烨。
经过那晚烂尾楼前惊心动魄的扇耳光剃光毛发的身心双重侮辱事件后, 时隔大半个月,高宗烨终于是再次踏出了401的大门,就在高荣挂断了他的一同电话之后。
高宗烨气急败坏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亵渎的同时, 心中亦有一种什么事情正在慢慢脱离他掌控的恐慌焦然蔓延开来。
这让高宗烨坐立难安,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他做出了抉择, 决定踏出门去, 去那医馆看看高荣的伤势到底如何,或许对方只是因为伤势太重才敢不接他的通话, 作为他的工具棋子, 他想,他这个帝王能为高荣做到这一步, 高荣也是该感激涕零了的。
和欣贵妃交代了一声后高宗烨就心惊胆战地出了门,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世界虽令他万分厌恶加胆寒,但不得不说某些方面这个世界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他凭着了解的那点子现代常识, 揣着早前高荣给他的一沓现金打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就直奔医院而来,到了医院后根据之前记的高荣所说的病房地址又花了好一番工夫, 遭了好些个白眼之后才磕磕绊绊的找了过来。
进到病房里一瞧, 发现高荣的样子倒瞧着确实伤得不轻,倒也没有说谎糊弄他,这令他一下安心了不少, 在心底暗暗骂了句没用的废物之后他问高荣何时可以痊愈离开。
高荣乍一见到他主子出现在病房着实惊了一跳,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下意识不受控制地暼了一样站在傍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兰素。
高荣更不敢表露什么,只是解释医生说他还要再修养上一顿时日,现在暂时连床都下不了, 短时间内也没法离开医院。
高宗烨没有发现这些已经隐隐改变的异常,在他心里他今日能纡尊降贵出来一趟看高荣关心他的伤势已是天大的恩宠,在心底不知道多少次暗骂这个废物但吗面上却不显,戴了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阴冷和探究的目光在孙兰素身上来回扫视一圈,见她恭敬谦卑又怯懦地将头越埋越低,他这才满意,确定这女人应是不会生出什么反抗之心,高荣也是一如既往地态度恭敬
亲眼见过一切似乎都还是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之后,高宗烨一下放心下来了不少,他出来也有好一会儿了,也不想多呆,准备打道回府。
走出病房,顺着刚刚来时的路一直走出了住院部,正准备要往医院出口处走过去的时候,和几个正准备进住院部的年轻人正对面擦肩而过,高宗烨压低了帽檐戴着口罩视线受阻似乎是没怎么正眼看清前面的路,和这几个年轻人中的其中一个撞到了一起。
高宗烨皱了皱眉,在心里骂了句混账后头都没回只想快些离开,在他的固有世界里根本没有他撞人的意识,头也不回只一心朝外走。
他觉得没什么,但别人未必和他一样想法,尤其被他撞一下的小年轻不这么认为,明明这人埋头往前走的时候自己已经侧身让了点道了,结果还跟瞎眼似的撞了上来,撞了人之后还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外走,连一句嘴上的道歉都没有。
这染着一头灰发的小年轻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即回身一把揪住高宗烨的衣领子将人给强行拉了回来,“回来回来,你踏马几个意思,撞了人连屁都不放一个就想走吗?让你走了吗?”
年轻人人高马大,蓄力的胳膊上肌肉鼓起,轻而易举地就将已经走了好几步开外的高宗烨给拖了回来。
“你你……你放肆,还不快快松开,你要作甚?”
高宗烨被卡住了脖子拉回到几个年轻人跟前,心下一阵慌乱,骤然回想起那个夜黑风高夜里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后背汗毛力气,隐在口罩下的脸都有些白了。
他就知道,就不该出来!这里的人个个都是蛮子!
帽子都要被人扯落下来了,那光溜溜的脑袋半露不露,高宗烨狼狈地护着自己的帽子,努力挣扎。
那灰头发的小年轻脾气有点爆,拽着高宗烨的衣领子不松开,要教他懂礼貌:“对不起不会说吗?撞了人不知道吗?”
眼看着四下不少人的目光都朝这边集聚过来,灰发小年轻的同伴开始劝阻:“唉好了好了,咱们还有事呢,先进去吧,犯不着跟这种人较劲。”
被同伴硬拉着给劝住了,灰发小年轻满脸怒气不甘地松开了手,然后冲着高宗烨竖了跟中指,淬了一口骂道:“不长眼的叼毛,撞到人都不知道说声对不起,着急投胎去吧!”
被同伴强行扯着走远了还能听见这灰毛在骂骂咧咧,明显就是个很不好惹的。
这些骂声从高宗烨耳边飘过,他呆立在原地,脑海中只有刚才那灰毛对他竖中指的那个场景。
这画面,太过眼熟,令高宗烨印象深刻,那是还在卫朝为他独尊的时候他的帝王威严第一次受到侵犯。
当时那人朝他比划出这个手势的时候,眼中的是轻蔑、不羁、挑衅以及鄙视,他当时只以为是李氏生的那个孽障为了和他对着干故意自编出来一个手势,没成想……
就像有一个尖利的针狠狠刺入了高宗烨的大脑,他感觉脑子嗡地一声。
在卫朝时他头一回见到这样一个竖中指的手势,卫朝人古往今来没有人会有一个竖中指的手势来代表任何含义,而今天,他在这个离谱荒诞且该死的世界里再次见到了这个手势,从刚才那灰毛蛮子的所表达的肢体动作和语言中傻子都能看出来,在这个世界里这个竖中指的手势代表的含义也绝不会是什么好词。
所以,那孽障为何会比划出一个这个世界明显都已经有默认含义的手势,那孽障到底是什么人?她莫非就是来自这个世界?
难不成他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就是那孽障对他怀恨在心而施展了妖术?当初在谨身殿那个竖中指的手势就是在施展此等邪术?
那如今那孽障又身在何处?是否也在这个世界?
那孽障、那妖孽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用妖术将他带来这个世界?她在哪里?
大脑如被突然搅浑的水,霎时间波涛汹涌,让高宗烨突然就疯狂得整个人都在簌簌颤抖。
那妖孽在哪?那妖孽如今在何处?一定在这里!定是也在这个世界!
高宗烨整个人有种混沌甚至不轻的感觉,跌跌撞撞地凭着本能往外冲去,在门口甚至还差点和要进医院的车撞倒。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这个陌生而令他恐惧到有些妖魔化的世界,只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仿佛回到那个他尊贵为上天子之位的世界的途径明明就近在眼前,可他却无法触及。
这让高宗烨有种灵魂都在被燃烧的焦躁感。
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在哪里?妖孽到底在哪里!这一切定是那妖孽在背后捣鬼,故意害他如斯,若是叫他抓到这贱人,他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妖孽!贱人!
***
“啊嚏——”
孟书渺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有些难受地揉了揉鼻子。
正在开车的程骥直接摁键关了车窗。
“阿嚏——”
又是一个喷嚏。
程骥:“是不是鼻炎又犯了?”
冬天冷空气一来,孟书渺就容易犯鼻炎。
孟书渺伸了伸懒腰:“应该不是吧,最近都没犯病,也没感冒的症状,难道是谁在念叨我?”
程骥笑笑,手里的方向盘一拐,张口就来:“我啊。”
车子在路上匀速行驶着,路口拐弯朝着大皇子目前所住到小区方向开去。
今天又是一个周六。
春山的手术非常成功,住了五天院后医生说他回复良好就让他出院休养了。
孟书渺这一周基本就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
因为临近年底,职场上所有的人似乎都像是被摁下了忙碌的快进键,就连孟书渺这个超级关系户最近也是工作量不小,每天上班忙,下了班之后也挺忙。
所有人都很忙,沈乐乔和徐子望游戏上线都少了,孟东俩口子年底要拜访各种客户和合作伙伴,孟书洲有开不完的各种会议。
程骥更是提了个行李箱各种航班飞来飞去不停出差,他昨晚上才回江市。
好不容易这个周六空闲了一点,这精力旺盛的家伙连轴转满世界飞了一个星期之后就昨晚休息睡了一觉,今早起来就拉着孟书渺说好久没有约会了,要和她出去约会。
孟书渺想着自己好像从卫朝穿回来以后都还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于是两人就买了两张电影票,还很有情调地搞了个vip情侣厅。
结果,孟书渺都不想吐槽现在的这些电影,尤其是他俩选的这种专赚情侣的钱的爱情片,开场不过十分钟,孟书渺就跟屁股底下扎了针一样坐不住了,实在太无聊了。
早知道就不提议来看电影了。
硬撑着看了一半,她问程骥这片子到底讲了些什么,程骥也说不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大皇子的电话,说是自己赚了些钱,想先还一部分,但由于他个人原因,现在只能以现金的方式还,大皇子问孟书渺有没有空,他想在过年前先把钱还上一笔,4000块钱。
在带大皇子租房子之后的几天,孟书渺又去找过大皇子一次,之前大皇子拜托孟书渺给他找一些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书籍,孟书渺思来想去后帮他的那个手机注册了一个江市图书馆的小程序账号,还带他去了一趟图书馆,教他怎么借书,告诉他若有学习的需求,就可以来这个图书馆借阅书籍。
她还买了两本字典送给他。
上一回见面的时候大皇子还说他暂时尚未找到合适的工作,只在小区附近那个快递集散点干快递分拣的短工,按日结算工资,纯卖力气的活,两个星期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要攒一笔能还她的的钱,该不会是拿命去死拼了吧?
这可使不得啊!
电影正演到男女主再次因为一个屁大点的误会吵得歇斯底里,孟书渺实在看不下去了,还有一半没放映完,孟书渺就拉着程骥走人了。
两人去吃了个饭,按原计划本来是准备打道回府的,现在看着大皇子发给她的还钱的消息,孟书渺有点好奇就打算拐个弯过去看看,别真卖苦力把自己给累瘫了,想着告诉他一声,这个钱不急着还,先把他自己的日子过安稳了再说。
到了大皇子租房的小区,她想着也不好空手去,还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里买了袋子水果。
大皇子今天倒是难得空闲在家,孟书渺和程骥被热情地迎进屋里去,大皇子给他们倒了一杯水。
这屋子孟书渺自从第一次送大皇子过来后现在是第二次,她打量着,不大的屋子,倒是简洁干净,只放了一些大皇子必用的生活用品,其他的和房东出租时是原样的,倒是客厅的桌子上有些凌乱地摊着好几本书。
孟书渺好奇地凑近看了看——《鲁迅文集》、《鲁迅杂文解释》、《呐喊》、《彷徨》、《朝花夕拾》。
有一些堆叠在一起看不清是什么,最旁边摊着一本新华字典,还有一个写了半页纸的笔记本子,孟书渺有一瞬间的震撼和愣神。
大皇子从厨房里把热水端出来,发现孟书渺和程骥两个人正凑着脑袋在看他瘫在桌上的那些书,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急忙走过来,抽出其中的一本书和那个他做笔记的本子,递到孟书渺勉强指着上面的几个字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教道:”妹妹你来了太及时,我这有些看不懂的地方也正巧可以一并请教你,这个字读做什么?还有我如今正读到《阿Q正传》,妹妹你可知这个Q是否就是这边你之前所说的外邦文里的字?我总觉得用鲁先生起这般一个名大有深意,我尚且没怎么看懂……还有这段我所摘抄的文,若译成我卫朝字话又该如何做释,五妹妹你也是动卫朝官话识卫朝字的,可否帮我瞧一瞧?”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孟书渺有点懵,她磕磕巴巴地回答了几个她尚能回答的上来的问题。
而大皇子听着,当即如听老师讲课的好学生一样,边听边记,孟书渺和程骥就站在他背后看着他认真用卫朝文字奋笔疾书记笔记,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打扰他学习,她甚至还偷偷的自己拿手机在背后搜了搜看看自己刚才有没有回答错,在一个异时空的古代客人面前,希望她刚刚的回答没给先生丢脸。
孟书渺上学那会儿其实语文并不是特别好,她要是有现在大皇子这学习的劲头,当时高考的分数估计能够一够首都大学。
认真记完一大段,大皇子长弹出一口气,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忘了身边还有两位客人的存在,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失态了,只是这鲁先生的这些文章实在是令我内心震荡不已,我从出生至今,第一次见到这般惊世之作,这几日看了这些书作,有些地方尚有些不理解,但我已在认真研读。”
先生的所有文字都是启蒙的、批判的、立人的,他能这么如饥似渴地研读鲁迅先生的作品,让孟书渺深受震撼,要知道这可是个封建朝代的皇子啊,孟书渺挺佩服他的。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真是……”大皇子看着手里摊开的书页低低地叹着。
他这两天只要一有空就在看这位鲁迅先生所著的书籍,内心惊涛骇浪,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想,荒诞、离谱?
或许应该是这般形容,但心底又有另一种声音在告诉他不该是这样的,于是他翻开看了这个世界后人的注释,很多文字看不懂,他翻着五妹妹给他的那字典,看得磕磕绊绊,但似乎多和从前不一样的想法。
看着大皇子这愚昧开蒙、思想受到冲击洗礼的模样,一直没有说话的程骥挑了挑眉,看着大皇子笑问道:“还有一些其他的更为让人震撼的书不知道大皇子想不想看?”
大皇子抬眸惊诧道:“还有比之更为震撼的?何人所著?”
见他有兴趣,程骥拿了纸和笔,拉过孟书渺,两个人在边上再一次头碰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阵,又是上网搜索又是轻声讨论,在纸上写了一长串的字,从《资本论》、马哲文集,再到毛选全集,再配上近代史的各类历史文集,这一套看下来,大皇子或许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大皇子了。
大皇子好学,拿着孟书渺和程骥给他的读书清单仔细看了一遍,表示自己这边的书看完了会认真去寻来,一本本看下去的。
孟书渺见大皇子认书上的字都有些吃力但还在努力的那股劲儿,她掏出手机又给友情赞助购买了一份之前杏芽和春山学汉语拼音的课件,她看杏芽和春山学习的效果挺好的,大半个月认真学下来,基本可以根据拼音读写一般常见的那些汉字了,大皇子这种学习的思想已经到了更高一个层次了,最基础的得让他跟上。
大皇子很感谢孟书渺一次又一次的帮助,拿出已经准备好多时的那4000块钱递给孟书渺:“给先还4000,你数数,可是对得上。”
孟书渺犹豫着将那4000块钱接过来,开口询问:“大哥你一下攒了这么多钱,我上次听你说你在干快递分拣,那活可是很累的,钱虽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还是悠着些,注意身体啊。”
这好不容易都要开始学习马列毛选了,可千万不能自己把自己累死了。
大皇子闻言笑笑:“多谢五妹妹关系了,其实也不累,这些钱也不是光靠干那快递分拣的活赚的,五妹妹你们来时可曾见到这小区门外那家武馆?”
孟书渺赶紧在脑海中搜索回想,来时好像没怎么注意。
程骥倒是注意到了,在一旁提醒她,“就那家红色门头招牌的,叫英雄武术馆的,大门东边。”
所以……
孟书渺看着大皇子终于反应过来,回想起来当初她在卫朝西南边境逃难,大皇子为救她反水杀人时那干净狠辣的一招一式,眼前这位确实是功夫在身上的,是真的带兵打仗上阵杀过敌的。
大皇子笑着挠头,那严肃凶悍的脸上看着和善不少:“机缘巧合,和在那武馆演了几场武艺展示,那老板很是满意,用来招揽有学武意向的客人,一场表演展示给200元钱,一般上下午各一场,还教授了一两个愿意与我学招式的学生,那老板又付了我1500元教习费作为报酬。”
大皇子自搬到了这个新住处后,为了防止知晓他存在的四公主母女告诉他父皇从而找到他,他就辞去了在烤鱼大排档的工作,最开始他在这租房的小区附近游荡了好几天,熟悉环境外加找寻有合适他工作的机会。
那日他从外面回来,无意间透过玻璃就看到了小区门口那家武术馆里有教练在哼哼哈哈地练武术,旁边围着一圈学员小朋友。
现代中华武术和大皇子在军中学的用来保命和杀敌的手段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觉得有意思就站着看了一会儿,正巧武术馆的老板出来看到了他,见他那专注观看的模样就能看出来这是个练家子,就上去和大皇子攀谈了几句。
这武术馆的老板也是个热情的爽利人,也是真的热爱武术,然后聊着聊着,这老板就邀请大皇子进去和馆里的教练切磋切磋,大皇子也觉得有意思就同意了。
和大皇子切磋的教练还是位退伍军人,拿过全军比武大赛的奖,于是现代军体拳和冷兵器时代军士的古武术进行较量,力量,速度,敏捷度,拳拳到肉,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
这场精彩的比试吸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武术馆老板看着这样吸引人眼球的效果,就和大皇子商量问他愿不愿意来武术馆打几场这样的表演。
老板得知大皇子就住在武术馆所在商铺的这个小区,就也很放心地邀请他,一场宣传表演给200块薪酬,就在武术馆附近那一片,有时候会走得远点去附近的广场或者协商好的商场里,有时候一天表演一场,有时候一天表演两场。
现在已近年底,学校都放了寒假,看了表演宣传想给自己孩子报一个武术班的家长还真不少,还有想学点防身术的成年人也有。
武术馆里的教练忙不过来的时候老板还请大皇子帮忙做一些基础教学,给的报酬在大皇子眼里是非常可观的。
于是就这样大皇子在武术馆有需要的时候就当一当教练,打几场表演,快递站忙的时候来喊他他也会去干几天,剩下的那一点空闲时间他就在家里休息,认真研读鲁迅先生的著作。
钱也赚了一些,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他留了一点必要的生活资金后一共凑整了这4000块钱,这也是他一种态度的表明。
大皇子现在是更喜欢这个奇特世界的生活了,现在他也算是有一技之长,可以活得更好,如果这时候说要让他回到卫朝去,他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听完大皇子对他近段时间生活的叙述,孟书渺也替他开心,便也不再推辞,收了那4000块钱。
大皇子是个好学的大皇子,眼看他满腹心思都在鲁迅先生身上,孟书渺和程骥对视一眼,就和他告别准备离开也不再打扰他学习启蒙新思想。
两人刚走到玄关门口,孟书渺就收到了她哥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孟书洲的声音明显带着兴奋:“你在哪儿呢?赶紧回来。”
孟书渺奇怪问道:“我和程骥出门了呢,发生什么事了?”
孟书洲:“赶紧的,去陈家湾,嘿嘿,401那边好戏开场了!”
来了!这么快!
孟书渺精神一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抬眼瞧瞧站在门口送她和程骥出门的大皇子。
她朝大皇子笑笑,大皇子也朝她笑笑。
从大皇子的住处出来,孟书渺和程骥就一路直奔陈家湾小区。
那边离得稍微有些远,开车过去在路上花了半个多小时到时间,期间孟书洲还打电话来催她到了没,那语气间掩饰不住的吃瓜看好戏的兴奋劲儿,听得孟书渺心里痒极了。
因为是周六,陈家湾小区里外就是找不到一个能停车的空位。
无奈之下,程骥只好把车停在了陈家湾隔壁的那个小区里,两人就步行小跑着往陈家湾冲。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单元楼下最已经停了两辆孟书渺眼熟的商务车,沈乐乔摇下车窗招呼两人赶紧上车。
吃瓜的绝佳观赏位置已经占好了。
孟书渺上车才发现,但凡知晓这边穿越秘密的人都全员到齐了,除了还下不来床躺家里的春山。
沈乐乔掐着孟书渺的胳膊,指着车窗外单元楼进门的方向:“刚刚那个何永光的女儿已经带着警察上去了,你怎么才来?”
一个车都坐不下,孟东和林文君夫妇俩还有杏芽坐在另一辆车里。
他们这边这个车驾驶座上是孟书洲。
“何慧慧动作这么快吗?”孟书渺还摇下一点车窗抬头往四楼那个方向望。
孟书洲回道:“人家都快气死了,这动作已经不算快了,听说何永光的存款棺材本都马上要被折腾光了,剩下的那点钱车祸全责赔偿加医疗费已经负债不少,何慧慧查完流水,当场就炸了。”
“监视这里动静的人刚刚和我说,何慧慧一大早就来过一趟,这是第二次了,直接叫了不少人。”
沈乐乔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补充:“我们来得早,何慧慧带人上门前我们就到这里了,那房子里面好像还有别的状况,据收买的402探子来报,里头好像他们自己内讧在吵架,跟唱大戏似的。唉,你说你,来那么晚,都不看群吗,差点就错过好戏了。”
沈乐乔这个乐子人自从知道了穿越的真相以后,她就建了个群,名叫“打倒封建主义”,人拉人,知道真相的几个人都在群里。
孟书渺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果然刚刚群里她哥有发过,但她消息免打扰了,那时看电影看到一半就跑去大皇子那儿被大皇子震惊得不行,没注意到群里的消息。
程骥拨了一个视频通话出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程骥把手机递给孟书渺,视频那边的画面有些模糊晃动,是从开了一条缝的门内偷偷朝外伸出去拍的,大概画面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在敲一住户的门,还能听见一些喧哗吵闹的声音。
402里有个住户就是程骥花钱买通的,这会儿开始给大家做现场直播。
沈乐乔趴在孟书渺身边,手机音量开到最大,整个车子里回荡着何慧慧因愤怒而高亢的声音——
“开门!快开门……警察就在外面,装死也没用……这是我的房子,我有钥匙!”
而此刻,401内却很安静,屋子里人不少,原本龟缩在房间里的人也都被那震天响的敲门声都给吓出来了。
高宗烨将帽子戴在头上,目光阴沉又愤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太后就站在房门口,手中不停地捻这佛珠,没有发出声音,但嘴巴一直在动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四公主高钰姚和江采女母女俩更是早就缩在客厅一个角落里,依偎在一起,吓得脸色发白。
孙皇后今天倒是不在,她被要求继续留在医院照顾高荣,不过她女儿今日倒是没有跟着一起去。
此刻高钰英正双手紧紧拽着一个年轻男人的手臂,面上显有惧色,轻声开口打破了这门外吵闹门内死寂的氛围,“那个……有事早上闯进来的那个疯女人吧?三哥……三哥,你且去将那疯女人打发了去吧!她定是和晨时来的目的一样,想将我们都从这屋子里赶出去……三哥!”
年轻的男人和高钰英有三四分的相像,一头披散着稍显凌乱的长发,紧抿着嘴唇,他皱着眉推拒着高钰英的手将自己的胳膊从高钰英长指甲的禁锢下挣脱出来,但高钰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年轻男人此刻的不快,又将手攀了上去,像抓住给她安全感的绳索一样,再一次死拽住不放。
这年轻男子咬了咬牙,目光悄悄暼一眼站在主卧门口面色阴得能滴水的高宗烨,最终还是任由高钰英拽着,没有再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动作。
“里面的人能听见吗?我们是社区的,有些事情需要和你们了解一下,开一下门,再不开的话我们就要强行打开了,警察也在。”
何慧慧愤怒的砸门声暂歇了片刻,很快就有另一个还算平和的声音接话,敲门声也轻了很多。
但屋子里依旧没人有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主卧门口的高宗烨。
高宗烨此刻面上的神情如果在卫朝那就是即将见血的征兆,他恨恨咬着牙关,面部肌肉绷得很紧,手中用力捏紧着一只手机。
在外头砸门的那个自称是何永光女儿的疯女人早晨开门闯进来闹过一次被高宗烨命屋里的其他人将人撵出去后,他就给在医院的高荣去了电话,但未曾打通,一直是一个该死的女声说什么已欠费,拨打不了。
这个机子平常都是高荣在帮他打理,之前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高宗烨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非常急迫地想要让高荣回来处理眼前的情况,可却无法联系上那混账!
混账!混账!混账!
高荣这个没用的玩意儿,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有郑如意那贱妇!
一个两个的都是混账!
“父皇,可有何吩咐?”
那个被高钰英强拽着手的年轻男子,应该算是此刻屋里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人,他称高宗烨为父皇,对他亦是全然的恭敬,就他现在那表情,仿佛只要高宗烨一声令下,他就能出去把门外那群对他父皇毫无敬意的人砍个稀巴烂。
高宗烨都还没想好该如何吩咐开口,但此刻门外的人已经失去了失去了耐心,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拿钥匙开门。
一阵短暂的动静之后,防盗门和里面的铁门被一一打开,屋里的所有人在这一刻神情都是紧张的,就在外面第一个人走进来的同时,太后她老人家惊叫一声,手脚灵活地转身、回房、关门,一气呵成。
门外哗啦啦一下涌进来不少人。
四个警察打头,后头跟着满脸怒容的何慧慧,在后面还跟着一个手臂上挂着红袖章的社区居委会杨主任和另一个工作人员、街道办的张书记,还有被何慧慧喊来撑场子的她的舅舅舅妈,以及跟在最后面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几个邻居。
乌泱泱的一片人。
“里面这么多人在,我们喊了这么久,为什么没人开门?”
为首的一个警察进门后第一时间目光犀利地将原本屋里的高宗烨众人扫视观察一圈,这个民警就是陈家湾小区这一片的网格民警,今早接到何慧慧的报警说她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住进了一群来历不明的可疑人员的时候,他自然是第一时间跟着来了。
这民警手警惕搭在自己腰间,和自己同伴是一个眼色,用最快的速度将客厅检查了一遍,然后他走到高宗烨身边将他身后的卧室门打开,探身朝屋里查看,没发现什么异样后他才看向高宗烨,直接问道:“何永光你们认识吗?既然住在这里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这明显就是审问的严厉语气了。
今天上午何慧慧去了派出所报案,说她在外地求学长时间不回家,今天回家一趟才发现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住进了一群看起来行迹很可疑的陌生人,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不但占据了她家房子,还哄骗她爸爸把60万存款几乎花的精光,她爸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养着这群人,她有理由怀疑她爸爸是被人骗进了一个类似于传销的洗脑组织里,这个组织现在就在她家里扎根发展。
警察一听,如果是真的,这可不是什么邻里纠纷的小案子,当即组织了人手跟着何慧慧先来看看情况,这儿进屋的就有四个警察,楼下门口还守着一辆警车。
来之前,派出所还先给社区和街道那边都去了一个电话打听情况,这不,两边的人都来了,阵仗就显得有点大。
不知为何,明明在此之前没和警察起过什么冲突,但高宗烨就是对这些穿着外黑里蓝的类似官府捕快的人打心底里犯怵。
当下被这么一问,高宗烨心中姿势警惕万分,打算暂不开口,以不变应万变。
但他不开口,却有人要上赶着显一显。
“放肆!”
那边被高钰英拽着手的年轻男子见高宗烨已经被人用手指着鼻子问话了,当下便勃然大怒,一把甩开高钰英的手冲了过来,无比英勇地推了问话的警察一把,将高宗烨挡在自己身后。
这年轻男子被高钰英唤作三哥,其真实身份就是大卫王朝的三皇子高玮,他大概是没赶上集中穿越的趟,来得比较晚。
昨天晚上差点饿死都没等到买晚饭的欣贵妃回来后,高宗烨逼着高钰英和江采女母女出门去找问他要了2000块钱这个月的买饭钱后带着儿子跑了的欣贵妃。
高钰英哭哭啼啼出门,欣贵妃没带回来,带回来了一个同样满脸惊惧一觉睡醒就换了时空的三皇子。
同样是在卫朝七月十三一觉睡去,但三皇子来得太晚,到现在为止之来了不到一天时间,所有很多沧桑他都还没有经历过,此刻他的脑海中就只有临睡前他父皇给他的那一张和亲圣旨,以及他那日思夜想似乎很快就要到手的储君之位。
现在看到自己父皇被如此亵渎天子威严,三皇子自然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想要好好表现一番。
他手上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但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勇和孝心,指着面前的警察疾言厉色地叱骂道:“哪来的贱民,居然敢对我父皇如此不敬?不想活了不成,还不速速下跪?”
作者有话说:明天要加班,来不及更新,就把两天的合在一起一章更新了,明天就不更了
第50章
三皇子高玮作为皇后嫡子, 从小自是养尊处优,气性挺大,这一嗓子嚎完, 原本闹哄哄的屋子里忽然诡异地静了静。
“什么?你说什么玩意儿?”高玮面前的警察甚至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跟看神经病一样莫名看着他。
高宗烨被高玮护在身后, 没有感动, 此刻他莫名有一种想一个耳光把这个蠢货儿子扇死的冲动,但他嘴唇动了动, 还是没有开口。
这边的闹剧才开始, 那边被另外两个警察搜房的次卧就响起来一阵老年人刺耳的嚎叫声:“你们……你们作甚!滚出去!滚出去!给哀家滚出去!放肆!谁允许你们进来的?啊啊……圣上!圣上快将这些贱民从哀家寝房赶出去!简直……简直是目无王法,竟敢如此轻慢哀家……”
那俩警察都有些懵了, 站在被强行打开的次卧门口看着里面发疯的老太太都没有了什么动作, 屋子一打开,里面那股檀香混着老人味差点把两人直接送走。
两个警察一时间没了动作,但气上头的何慧慧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进了屋, 对着太后直接开骂:“你个老妖婆装什么蒜,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从我房间了滚出去,这是我家, 我的房子!”
这个次卧是何慧慧的房间, 从前她学校放假回来看自己爸爸的时候偶尔回来这里住一两天,里面的陈设都是按她要住的时候摆放着的,一应物品也都是她的, 今早她第一次来的那一趟,当打开自己卧室的门,真的气到差点晕厥过去,她好好的房间被这个跟有病一样神神叨叨的老太婆搞得乌烟瘴气的。
她的整个家整个房子都被这群乱七八糟不知道哪来的人给彻底占据了。
何慧慧和何永光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以前何永光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自己女儿,包括他现在有多少积蓄,何永光一直没再婚,就这么一个独生女,也总是在聊天时说上一两句他要给她攒结婚的嫁妆。
可这次何慧慧头一次去查了她爸名下那两张银行卡的流水,不查不知道,这一查让她整个人差点升天,从十月中下旬开始,她爸爸的两个账户里就开始有连续不断的消费支出,小笔支出有买一些生活用、每日大几百大几百的餐厅用餐支出,大额支出更是看得何慧慧两眼发直,其中万象城奢侈品专柜有三十多万的支出,买拜佛用的香、买古玩等等……所有一切消费林林总总算下来,她爸爸那60多万存款差不多已经被耗空了。
再加上这次车祸父亲自身的损失和医疗费、对方车主的损失和医疗费,计算下来那是完全是一笔让普通家庭能承受的欠款。
并不是何慧慧惦记她爸爸的那些钱要做自己将来的嫁妆,觉得她爸花钱就是在花她的钱,现在的情况是被花完的60万加上车祸的欠债,她爸是连将来养老的钱和棺材本都赔进去了,要想还清欠债的话,只能把那维持生计的小超市转让卖了。
当时看着手里的账单流水,何慧慧真的差点晕过去,她想起那条神秘短信提醒她回陈家湾看看,于是今天一大早她也没和还在住院的父亲说,就直接杀过来了。
这套房子本来是很早之前何慧慧父母结婚用的婚房,她的妈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一心替女儿考虑,离婚时趁着与何永光那时对她还是有些愧疚的心理和他协商,房子两人都不拿,就只写女儿一个人的名字,但他可以住着,何永光同意了。
后来这么多年何慧慧随母生活,何永光就一直生活在陈家湾401这套房本上只写了何慧慧一个人名字的房子里。何慧慧偶尔会被何永光接回来住几天,这样一直持续到何慧慧去外地上大学。
何慧慧是有401的备用钥匙的,当她一大早打开401的大门,一屋子的人都还在睡梦中,何慧慧却是被自己家里的场景震惊到了。
早上第一次来的时候何慧慧只有一个人,她不敢轻易和这一屋子奇怪的陌生人起冲突,就很快退了出去,她真的要被气死了,同时又觉得她爸爸一定是遇上什么骗子、传销之类的了,所以从小区里出来她马不停蹄就去了派出所报案,然后叫了她同城的舅舅舅妈一起过来。
眼下和警察一起进屋,仔仔细细地将屋子里都看了个遍之后,何慧慧真的已经在气到发疯的边缘了。
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最后的理智让何慧慧没去动已经躺在地上哀嚎说疯话的老太婆,她冲进去,看着气急面目全非的卧室——
她的被子、床铺已经都被这老太婆用得染上了一股恶心作呕的异味;再打开衣柜一看,她的衣服已经都不见了,大衣正套在这个老太婆身上,毛衣、裤子、衬衫都在外面那几个女人身上看到了,甚至连她换洗的内衣内裤都不见了;梳妆台上的那些护肤品不翼而飞;她上一次忘记带走的棉花娃娃被垫在椅子上做屁垫已经面目全非,画报、谷子不是被扔在角落就是不见了。
乌烟瘴气。
一塌糊涂。
何慧慧觉得自己的血管真的马上就要爆裂了。
这就像是一群强盗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撬开了她家的门,在她家的房子里安了家,吃她家的喝她家的,所有私人物品、隐私物品都被他们当做自己的随意取用,私人领地被随意入侵了。
当着警察和街道、居委会的工作人员的面,何慧慧本是想控制,但这个时候她是再也控制不住了,尖叫一声,将那正插着香的香炉拿起来,一把狠狠丢在太后脚边,捧起床上那让她犯恶心被子一把丢出门外,她疯了一样崩溃地朝警察哭喊:“强盗!这些都是入室抢劫的强盗!快把他们都抓起来……滚出去啊!统统都从我家里滚出去!滚出去!”
何慧慧的舅舅舅妈也正气得不行,见状立刻响应,把客厅里搭着的帘子和几张床全部掀翻。
那从来都老僧入定一半八风不动的太后娘娘此刻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看着那被砸倒自己脚边撒了一地香灰的香炉,她急喘着,差点背过气去,哀嚎着朝不远处的高宗烨求救:“圣上……皇儿,皇儿快来帮一帮为娘,快!这贱婢疯了,快来把她带下去,烨儿啊……贱婢你岂敢!”
此时四公主母女二人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
高钰英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躲去了目前还算清静的厨房。
那厢,高宗烨被自己儿子牢牢护在身后,他看着自己哀嚎求助太后威仪被践踏被亵渎的老娘,满脸震怒,又是焦急大喊,“母后!母后!混账!”
吼得倒是脸红脖子粗的,但脚却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目光一转看向面前正在严阵以待护驾中的三皇子,“还不快去看顾你祖母!莫叫这些贱民欺辱了你祖母去!”
“是!”
三皇子面色亢奋,听着自己父皇的委任,这是父皇对他的重视,眼下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在父皇身边,正是取得父皇信任和表现自己的好时机,如此,正当是储君之位唾手可得。
他将其属于皇子那凛然的气势一摆,朝着正在往外扔东西的何慧慧疾步走过去,就像是接触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对着何慧慧狠狠一推,“滚开,岂有此理,肮脏的蝼蚁岂敢惊吓我皇祖母,还不快快住嘴,这岂是可以容你撒野的地方,再嚷嚷赐死你全家!”
而此刻已经逐渐暴走的何慧慧又岂是这么好欺负的,这群强盗小偷,骗光了她爸爸的血汗钱,非法侵占她家房子,强占她家的私人物品,居然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骂她打她!我都还没岂有此理呢,你居然还先岂有此理上了!
何慧慧被推得一个趔趄,没站稳踩在了她刚才从卧室里扔出来的棉被上,脚下一崴,摔在了地上,正好就摔在已经吓得脸都白了的四公主母女身边。
见她仰天倒下来的一瞬间后脑对着地面,高钰姚下意识就伸手在她后背稳了一把,旁边的江采女见女儿的动作,惯常跟上扶了一下何慧慧的手臂。
此时已经气到失去理智的何慧慧到并没有察觉那么多,她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此刻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了,嗷地一声扑上去,用尽毕生的力气兜头一个大耳瓜子朝着尊贵的高玮那张威严肃然的皇子脸面狠狠扇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整个轰乱吵闹的环境中并没有很突兀,但着实让高玮又惊又怒,他被人打了!他被一个卑贱的女人打了!还是打了脸!
捂着霎时高高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高玮出奇地怒了,便是他那掌控天下生死的父皇也从来没有打过他,怎么敢的!眼前这个低贱的疯女人她怎么敢的!
高玮才刚来一天,还没有经过社会主义铁拳的重拳出击,一个晚上的时间,又没人和他简单说明一下情况,这就导致了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皇后嫡子,即将登上卫朝储君之为的尊贵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主宰人生死的皇子。
“贱皮子,孤看你是活腻了,真想死全家了是吧!来人!”高玮气怒交加,爆喝一声来人,在尴尬地没有像往常那样得到回应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此地不是他呼风唤雨的卫朝,顿时五官更加狰狞扭曲了,也再管不了这么多,张牙舞爪地朝何慧慧扑过去,只想先把这口挨巴掌的恶气出了。
此时何慧慧的舅舅舅妈就在她身边,清楚地听见也看见了三皇子一副拼命的架势朝这边扑过来,还有他嘴里那“死全家”的言论,那不炸也得炸了,当即就朝着高玮扑了过去。
“你个王八羔子你说什么?谁死全家?谁死全家?”
“哎呦喂呀,大家快来看看哪,这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这些人都是强盗小偷啊,跑到我外甥女的房子里抢劫入室偷了东西还不走了,还要杀人,听听他说的,要杀我们全家!”
“警察同志,快把这些强盗抓起来呀!”
“你们……你们这些贱民岂敢!滚开!孤要杀了你们!”
“玮儿呀,快来帮帮你皇祖母……”
“哎哎哎,别打!都住手!”
“都冷静!听到了没有!”
“我再警告一遍,都给我住手!”
……
吵闹声、叫骂声、打砸声、哭喊声、劝架警告起哄声就在这百平米的屋子里混杂成一团,简直就跟一锅沸腾乱滚的粥,搅一搅就可以趁热喝了。
社区居委会的杨主任喊得嗓子都劈叉了,手脚并用想要阻止这混乱的场面。他一直就是从事调解走访邻里纠纷的工作,今天跟着一块来之前本来做的最坏的假设也不过是像报案的何慧慧所猜测的这401是个传销诈骗窝点,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杨主任心中貌似不大对劲啊,这不大像是传销,反而更像是X教啊……
此时401的门口已经聚满了听到动静前来吃瓜看热闹的四方邻居,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好事大叔甚至还混进去问经常需不需要帮忙。
此时屋子里热闹持续,高玮挨了一个耳光,他反手将何慧慧推到在地,然后被何慧慧的舅舅舅妈制裁,好不容易一个警察挤进来将两方人马的战区隔开,高玮才终于有了点喘息的空间。
他龇牙咧嘴地捂着脸,脸上一道一道的血愣子,那淬了毒一样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警察身后的何慧慧三人,要说最开始他只是想在他父皇那里博取关注显示自己的能力,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像杀了眼前这几个贱民,将他们剥皮抽筋。
如果现在他手里又把趁手的刀的话,他是绝对会眼都不眨一下就动手杀了眼前这几个人。
不过都是卑贱的蝼蚁草芥,他们怎么敢的?!
可惜眼下情况似乎很复杂奇怪,他一个人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个人……
高玮目光快速扫视一圈,看到了还在站远处主卧门口的他的父皇,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一边哀嚎一边坐在角落里的他的皇祖母,还有似乎已经好一会儿没看见人影的他的亲妹妹,最后就是在他身边不远处所在一起瑟瑟发抖的那对母女。
高玮不认识江采女,但他认识高钰姚,认识,但完全没有也从来没有当做是自己的妹妹看待。
此刻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宣泄的口子,他刚才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他把那个贱民女疯子推到了,这吃里扒外的母女俩还扶了那贱民一把!
“两个狗奴才,吃里扒外!叫你们吃里扒外!”
三皇子的威严一下在这母女俩身上重新鼓了起来,高玮想都没想,直接抬脚就朝着江采女的胸口一记凶狠的窝心脚。
这当胸一脚下了十足十的狠劲儿,江采女当即痛得嘴唇发白,连痛都没叫出口接二连三地被踢,高钰姚惊叫一声,立刻翻身盖在自己母亲身上,然后混乱中头部挨了重重一脚。
“三哥……三哥饶命啊!不要!不要啊三哥……”
高钰姚凄厉地哭喊声就像是一阵刺激大脑的兴奋剂,一下就让高玮上头了,他脚下的力气逐渐加重,越踢越狠,面目也越发狰狞,眼睛都开始隐隐发红,像是上了头越踢越爽,整个人因突然得到宣泄的暴力而兴奋得浑身都在隐隐发抖:“两个狗奴才,说!你们是不是和这几个贱民合起伙来了,狗奴才!狗奴才狗奴才狗奴才!看我不打死你们!”
这一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大家都来不及反应,就连已经气到失去理智的的何慧慧都有些傻眼震惊,这……这简直就是个超雄儿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几个警察,真是把他们给忙坏了,“你干什么!住手!听到没有!给我住手!”
高玮见有好几个人都朝他这边扑过来,刚想反应躲避,就被人从身后一把勒住脖子往后狠狠一拖,然后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被砸在了地面上,甚至都没等他惊叫呼痛,自己两个胳膊就被反手死死拧在后背,叮当一声清脆的尽数碰撞声音后,他只觉得自己手腕上一凉,像是被戴上了一副镯子的感觉。
很快他反应过来自己动不了了。
一种本能的恐慌从心底蔓延上来,先是下意识地开始求救,什么父皇救我,母后救命什么的,然后又开始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贱民,竟敢如此对孤,贱民,下贱胚子,我要杀了你们……”
“砰砰砰——”
外面那扇不锈钢防盗门被人用力拍响,这突然的发出的声响让屋子里混乱一惊,就见街道办事处专管人口流动工作的张书记站在那防盗门边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给老子安静!闹成什么样子了!”
张书记侧身一让,原本守在楼下车里的几个警察从外面进屋来帮忙,他满脸怒容地看着被警察摁在地上摩擦的卫朝三皇子高玮,“带走!带走!先全部带走!全部都带去派出所,一群脑子不清醒的家伙!”
前脚刚开完这个月的党支部例会的张书记后脚就跟着就一起来了这里,此刻他胸前还别着那枚红色的党徽。
什么父皇母后,什么蝼蚁,什么贱民,什么狗奴才,什么赐死你全家,玛德,当他是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