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玥心中暗喜。
她没那么清高。
男人给钱,她就拿着。
花自己男人的钱,天经地义。
丁海螺没再出现。
船很快就从内江转到了钱江上,江水越发湍急。
江心玥没怎么坐过船,早起就觉得头晕胸闷。
吃过早饭,在甲板上走了一会儿,胸口越来越不舒服,头也疼得紧,一张嘴,把早上吃的东西又原样倒了出来。
几个丫头里,也就苏叶和香桃好一些。
苏叶坐船回过几次江家老家,对乘船一事,已经很熟悉了。
香桃原就是绍兴府被卖掉的丫头,前不久才坐船去了京城。
如今只难受了一小会便好了。
姜黄几个,则吐得昏天暗地,比江心玥更厉害。
幸好随行大夫开了药。
江心玥吃过药,晌午睡了一觉,下晌就好多了。
去丫头屋里瞧了一眼,别的丫头还好,姜黄最可怜,不仅把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还吐了一地的苦胆水。
江心玥虽对她寒了心,但兴许是原主的情绪在作祟,她依然有些心疼。
“你再撑一会,明日咱们就从钱江入了余杭塘河,再拐入西溪河,河水平缓一些,你就能好了。”
从西溪河入大运河,船行速度就快了,两三个时辰就能到绍兴府。
这都是江心玥从舆图上看的。
昨日到今日,他们从内河到钱江,其实只是绕着京城兜了个圈子。
若平常行商赶路,亦或者官员赴任,从京城到绍兴府,官船快的话,顺潮而去三四个时辰就到了。
也不知韩越为何叫船队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平白耽搁了两三天。
姜黄半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素着,黄黄的,分外可怜。
“姑娘……夫人莫要因为这个埋怨大人,大人是想着叫船只多绕一段,好叫沿途路人瞧瞧夫人嫁得有多么风光。”
是么?
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是为了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
江心玥才不信呢。
船上不曾敲锣打鼓,也就嫁妆船上系了红绸,岸边的人怎会知道这船上有个新嫁娘。
“你好生歇着吧。”
“夫人……”姜黄泪眼盈盈,“我想跟夫人说两句话。”
一看她这个样子,江心玥就头疼。
她只得又坐下来:“你说。”
姜黄垂眸落泪。
“我从小就伺候姑娘,说句姑娘不高兴的话,我已经把姑娘当成了亲妹妹,凡事都为姑娘着想,想着这辈子守着姑娘,和姑娘不分开才好,奈何姑娘大了,用不上我了。”
江心玥心里诧异,姜黄是想走吗?
姜黄要是真有这个意思,她倒省心了。
等到了绍兴府,给姜黄一笔钱,放了她的身契,她想回京城,就打发她回京城江家,让孙太太给她谋个出路。
姜黄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喝了两口水,才又缓过劲儿。
“姑娘,我想求你给个准话,我若是留在姑娘身边,姑娘是怎么为我打算的?”
这是还想留下来啊。
江心玥有些失望。
“姜黄,你既然跟我说了心里话,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如果你留在我身边,只要你改了之前的毛病,我还会如从前一样待你,等过个一年半载,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叫你去外头做个正头娘子,不知你可愿意?”
姜黄的心霎时就凉了。
真叫海螺姑娘说中了,姑娘就是想把她撵出去!
说得好听是嫁到外头做正头娘子。
说得不好听,就是让她嫁给一个穷酸!
她这样的身份,聘到外头去,能嫁什么样的人家?
种地的,做小买卖的,做苦力的……数来数去,不都是些穷光蛋?
嫁给这样的人,她吃什么?喝什么?
吃喝不好,穿戴不好,还得没日没夜地干活儿,才能混一口饱饭吃。
这就是她一心一意护着的好姑娘!
就为了个男人,便要把她逼上绝路……
姜黄咬了咬唇,眼泪慢慢收了回去。
她要留下来。
她一定要留下来。
……
看过姜黄,下了楼,江心玥总觉得方才姜黄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她裹着大氅,坐在甲板上吹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几个厨娘闲聊,心里还在琢磨着姜黄。
从后面的大船上追上来一条小船,船工放了软梯子下去,几个人就爬上来。
缀在中间的,居然是豆蔻。
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身短打扮,穿着还挺利落。
“夫人!”
豆蔻嘻嘻哈哈蹦过来,递给江心玥一把小小的林檎果。
“那边船上的虎子哥他们给的,夫人尝尝。”
童嫂子忙道:“夫人可别吃,这是没浸过蜜的,酸得很,豆蔻这丫头逗夫人呢。”
豆蔻被戳破小心思,朝着童嫂子吐了吐舌头。
她拽着江心玥往船舱里去,一面大声笑:“夫人别听童嫂子的,我这个林檎果甜着呢。”
等进了船舱,豆蔻才小声道:“夫人别跟她们走太近,她们面上奉承夫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嚼舌头根子呢。”
江心玥很好奇:“你听见她们说我闲话了?”
“没听过童嫂子她们说,听过那边大船上的人说。”
豆蔻指了指她过来时的大船。
“大人方才见我活蹦乱跳的,叫我给那边的海螺姑娘擦个身子,从舱里出来,就听见几个做饭洒扫的老婆子说闲话,说的话可难听了。”
“她们说夫人就是见不得海螺姑娘好,夫人一来,就撺掇着大人把海螺姑娘送走,等夫人到了登州府,府里怕是一个母耗子都别想留下。”
“还说夫人是个操蛋老娘们儿,夫人,什么是操蛋老娘们儿?”
豆蔻年纪小,说话没什么顾忌,那些婆子说什么,她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也不怕江心玥听了难受。
江心玥阴沉着脸,摸了摸豆蔻的头。
“为何叫你去伺候海螺擦身子?”
“夫人不知道?”豆蔻幸灾乐祸地笑了,“大人把海螺姑娘打了一顿,还绑了起来,啧啧,我去给她擦身子才看见,海螺姑娘全身上下都是鞭子痕,那后背上,都快没一处好皮了。”
江心玥惊了一跳,韩越居然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夫人心疼她了?”
豆蔻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她不是好人,我看她,倒有些表姑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