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过去的大米半数都是渣渣和粉尘,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小石子。
张嫂捂着半边脸,明明被抓了个现行,却还狡辩。
“市面上的大米都是这样的,夫人是官家小姐,吃的好大米要贵不少呢,我们可不像夫人这么娇气,自然吃不上那样的好大米,再说了,我对京城也不熟悉,船靠岸那几日,我咋知道上哪儿能买到好大米?”
“少不得就买这些,大家伙儿凑合着吃嘛,我又没说把这个大米给夫人吃,夫人急什么?”
娇杏上前照着张嫂的脸便啐了一口。
“放你娘的屁!你打量我们姑娘好欺负,就说这些狗屁倒灶的话来哄骗我们姑娘!姑奶奶我进厨房的时候,就看见你用这样的米下锅,说要给我们姑娘熬米粥喝!你看看这样的米,你能吃得下去?”
韩越不知何时,又出来了。
他俯身看了看地上的大米,沉着脸叫了随从来。
“去厨房瞧瞧,看看那些米是不是都这个德行。”
张嫂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京城的大米贵,就这样的大米,也要一两银子一百斤呢,那好一点的大米,价钱更是翻了一番……”
她还没说完,江心玥便笑了。
“你哄谁呢?这样的大米一两银子一百斤?张嫂,你真当我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了?”
江盛只是个养马的六品小官,江家的人口少,每日的采买,都得孙太太自己来操心。
江心玥常跟着孙太太一块算账。
孙太太在这一点上倒是个合格的母亲。
她不仅教江心玥怎么算账,还要让江心玥和乔如意知晓如今市面上的米面粮油价格。
当家主母虽说不一定要自己去采买,但总得知道价钱,这才不至于叫底下人糊弄了去。
韩越怕是从不操心这些东西,对身边人也很宽容,才纵容的厨娘们胆子越来越肥,用这样的东西来糊弄他。
也不知在军中,那些个军曹是不是也这么糊弄他的。
倘若真的这么糊弄,韩越这个指挥使就真的是个小丑。
韩越一眼看出江心玥心中所想。
他越发恼怒。
成亲第二日,就被夫人瞧不上了。
“混账!你平日在府中,也是这么糊弄几个姨娘的么?”
江心玥微微抿嘴,原来这张嫂是府里的厨娘。
张嫂忙跪下求饶。
“大人,是小的糊涂!求大人饶了小的吧!”
几个随从从厨房中搜出十几袋大米,打开一看,都是这样的旧年尘米。
不仅如此,此次从京城中采买的面粉、菜蔬、肉蛋等,无一不是下等货。
事实摆在跟前,海螺也不敢再为张嫂求情。
她抹了抹眼睛,反过来指责张嫂。
“平日里看着你不声不响是个老实人,谁能想得到,你是这种心内藏奸的小人!我大哥成亲第二日,你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张嫂怔住了:“海螺姑娘,是你叫我用这个米烧成米糊,给夫人吃,你说夫人太娇气,得杀杀她这股子矫揉造作的劲儿。”
海螺的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她气急败坏,跺着脚叫张嫂闭嘴。
“是我叫你去采买这些个破烂东西,贪了府中的钱吗!你可别睁着眼说瞎话,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的确不是海螺叫张嫂买的,张嫂只得闭嘴。
既已查明真相,韩越就懒得再听张嫂辩解。
他吩咐副将张大春把这几个厨娘带下去审问,看看主谋是谁,合谋又有谁。
倘若有沾上手的,一个不留,到了登州府地界,该送官送官,该撵人就撵人。
若是有清白的,就仍旧留下来。
“夫人,这两日先委屈你了,等到了绍兴府,咱们再采买些好的,从绍兴府挑几个厨娘。”
江心玥是京城人,吃不惯登州府风味。
韩越老家又是绍兴府的,从绍兴府挑几个厨娘来,倒是能把夫妻二人的口味都照顾到。
江心玥冷着脸点点头。
她没搭理韩越,就站在甲板上,当着海螺和不远处那些个受罚的兵丁的面,大声夸赞自己的丫头。
“你们今日受委屈了,可你们都是好样的,没给我丢脸,往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在保证自己平安无虞的情况下,给我照着今日的样子上!甭管惹出多大的事情,我来担着。”
江心玥着重表扬了娇杏和香桃。
这两个丫头叫她刮目相看。
看着妖妖娆娆,性子却这么泼辣。
送给韩越做通房可惜了,倒不如留在身边做她的左膀右臂,专门替她骂人。
回头得再问问这两个丫头的意思。
倘若她们还是更愿意做小妾,那还是不强求了。
江心玥赏了她们几个各自三个月的月钱,就叫丫头们散了。
“都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姜黄,你跟我进来。”
韩越堵在门口,江心玥只得垂下双眸。
“请大人让一步。”
韩越岿然不动。
“你我已是夫妻,为何对我的称呼还这般生疏?方才居然叫我韩大人,夫人不觉得不妥当吗?”
江心玥抿了抿唇角:“有何不妥?我爹娘成亲这么多年,我娘还是喊我爹老爷,也没见我爹为这个生过气。”
才成亲第一日,闹出这样的事,纵容底下人羞辱她,还想要一个亲昵的称呼?
做梦去吧。
韩越一噎,不知要说什么,继续堵在门口,又很不像话,只得让开了。
却又很想知道她要说什么,便干脆腆着脸站在窗户外,侧耳听着里头的人说话。
亲卫韩大顺笑着凑上来:“原来大人也惧内呀……”
韩越一巴掌拍过去:“惧你个头!去去去!你不是会烙饼么?烙几张鸡蛋饼来,夫人没吃东西,一会儿要晕船了。”
江心玥听着外头的动静,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这个冷面阎罗,倒也有些可爱之处。
“姑娘叫我来,可有什么吩咐?”
姜黄殷切地给江心玥倒了一杯茶,又忧心忡忡地劝江心玥。
“姑娘方才太过凶悍了,娇滴滴的闺阁女儿家,怎么能骂人呢?大人怕是已经不喜了。”
江心玥接过茶,笑着乜斜了姜黄一眼。
“那你觉得,方才那种情况,我应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