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爷爷鼓励。”温婧轻声回应,没敢多言。
刚才傅雪岚的那番抢白已经让她如坐针毡,她不愿让爷爷也觉得她是个借傅家名头“沽名钓誉”之人。
餐桌上,乐乐一个没注意,将几粒米饭拨到了桌面上。
傅雪岚正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对着乐乐厉声斥责起来。
乐乐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吓住,委屈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姜娅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将乐乐揽到身边轻声安抚,一边责怪傅雪岚:“孩子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傅雪岚恨恨地瞪了乐乐一眼:“小没心肝的,净会和他爸一起和我打马虎眼,这要是不纠正过来,将来不一定要怎么翻天。”
老爷子此时轻咳一声,沉声道:“吃饭就好好吃饭。老祖宗的规矩:食不语,都忘了?”
傅雪岚马上噤声,再也不敢吭一声。
傅司宸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只沉默地用着餐,仿佛对周遭的纷扰充耳不闻。
温婧默默给小雨夹菜,对傅雪岚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经此一事,餐桌上原本就微妙的气氛愈发沉闷,后续的这顿饭,便在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安静中草草收场。
餐后,姜娅开口道:“你们父亲近来好像有些好转的迹象,都上去陪他说说话吧。”
这一次,温婧带着小雨一同进了房间。
她望着瘦削虚弱的公公傅康珀,拉过小雨轻声嘱咐:“小雨,这是爷爷,向爷爷问好。”
小雨怯怯地叫了声“爷爷”。
随后她抬起头,小脸上写满了困惑:“妈妈,爷爷……就是一直这样躺着的吗?”
从她记事起,爷爷就一直躺在病床上,不吃饭也不说话。
温婧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你爷爷以前身体很好,是因为一场意外才变成这样的。”
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凑近病床轻声说:“爷爷,我叫小雨,是您的孙女儿。您要快点好起来呀。”
就在这时,傅康珀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皮也微微抖动,仿佛真的听到了孩子的呼唤。
温婧见到了,压住心中的惊喜,握着小雨的手,继续对昏迷的公公道:“爸,小雨一直盼着能看见您精神十足的样子。她长大了,懂事多了。”
她语气平和,就像在与长辈闲话家常:“天气暖了,院里那棵老银杏又发了新芽。您总说它的落叶像铺了一地金子……您向来觉得,金子是最美的颜色。”
她微微一笑,“其实,我现在也觉得是了。”
她稍作停顿,声音更加轻柔:“春天来了,一切都在变好。您也要加油,我们等您一起去看银杏,看它今年又会多么茂盛。”
傅司宸不知道什么走进来,他的目光落在温婧侧脸,眼神深沉难辨。
当温婧牵着小雨准备离开时,才发现傅司宸正站在身后。她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眸默然经过。
她经过傅司宸身边,听到他极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她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见,只是握着小雨的手稍稍收紧了些。
这个晚上,小雨依旧被奶奶姜娅接去睡。
温婧沐浴完,正倚在床头灯下看书。房门突然被毫无预兆地推开,傅司宸径直走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坐直身体,拉紧了些衣襟,眼中带着警觉望向他。
他径直走到房间内的单人沙发坐下,略显疲惫地扯下领带,又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纽扣。
沉默了一会儿,他低沉道:“姐姐要离婚了。”
她微微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提及如此私密的家事。他们之间,好像还没到能商量这种事的关系。
她还没回应,他却忽然抬眸看向她,昏暗的光线下,那双暗眸深不见底:“你有什么想法?”
她微微攥紧书页,面上淡然道:“缘分的事,外人能有什么想法?”
他的目光冷下来:“要不是你纵容小雨在她面前说那些话,事情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一步?温婧,你还会这样算计人?”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来意,原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认为她是他姐姐婚姻不幸的始作俑者。
她心底最后一丝讶异彻底消失,只剩一片冰凉的了然。
他怎么可能和她商量什么事,他对她只有掌控和指责。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而决然:“若是他们婚姻没有任何问题,别人怎么撬都不会有缝;若是已经裂开了,没有外力也会自行崩塌。”
这一次,她不能再由着他来PUA自己,她的尊严也不是用来给他踩的。
傅司宸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眯起眼眸打量她,像是在审视一个陌生人。
随后,他又继续责问,低沉的语气里带着压迫:“你就没有半点内疚和歉意?”
她倔强地仰起脸,直直迎上他的视线:“我有什么错?”
为什么他总是习惯性地将一切过错推到她身上?
他知不知道,就在今天傍晚,她还在他母亲和姐姐面前极力为他辩解、替他周旋?
而他呢?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所有的脏水往她身上泼?
若真要说她做错了什么,那大概就是当年看走了眼,竟会爱上他。
傅雪岚曾经对她百般刁难和羞辱,除了上次他在爷爷面前不得不表态之外,哪一次他不是沉默以对,任她独自承受?
傅雪岚一直盼着他和林怡梦在一起,他怎么不去问问他的好姐姐,心里是否有半分内疚和歉意?
如今傅雪岚自己也尝到了相似的滋味,唯一的区别是:傅雪岚有撒泼哭闹的底气和依靠,而她,从来只能忍气吞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的忍气吞声,也不会太久了。
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急着道歉、讨好,费尽心思去弥补什么。
她都已经破破烂烂了,哪还有力气再去给别人修修补补?
她看向他的眼里没有委屈,没有泪光,只有一片清冷的质疑。
委屈和眼泪,是留给懂得疼惜的人看的。
而他,早已不配。
他仿佛被她激烈的反问呛住了,竟坐在那里没有再开口。
她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又冷冷问道:“傅总是不是觉得,男人在外面养女人是理所应当?即便被人撞见,也该视而不见?更不该告诉他那位被蒙在鼓里的太太,好让他继续潇洒快活?”
他猛地回过神,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不等他答话,继续道:“我能有什么算计?只不过是小雨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而已,你就这么对我大发雷霆?
……你说,我到底有什么错?是身为你妻子的错?还是身为小雨母亲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