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叫：“一百七十万！”
温婧再次开口：“两百万！”
然而林怡梦几乎在她落音的瞬间便举牌，声音带着模仿来的从容：“两千万。”
温婧猛地看向林怡梦，又扫了眼她身旁气定神闲的傅司宸，心里一阵发闷，这肯定又是傅司宸的授意。
一股冰冷的无力感彻底攫住她，再争也毫无意义。
槌音落定。
看着林怡梦转头对傅司宸甜甜一笑，她突然感觉一阵窒息袭来。她想立刻逃离，却只能强迫自己耐着性子坐着，煎熬着。
终于，最后一件拍品也落槌了。
她急促起身，脸上竭力保持着礼貌，与赵教授、孟成浩和几位新结识的学者告别。
孟成浩想送她，她摆摆手：“我自己开车过来的，不用麻烦。”随后她匆匆走向停车场。
刚走到车旁，还未拉开车门，一道刺眼的车灯便打在她身上。
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
傅司宸从副驾驶座下来，面容冷峻，声音里是不容反驳的命令：“上车。”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听见他紧接着抛下一句：“回老宅。”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想起拍卖会上他那般践踏她的尊严，她的心仿佛被狠狠撕裂。
在他眼中，她就这么无足轻重，可以任凭他一时兴起随意羞辱？
只是为了替林怡梦出气，他就非要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不堪、沦为笑柄？
一阵酸楚猛地冲上眼眶，她倏然抬起头，将几乎决堤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
他再一次搬出老爷子压她，因为他太清楚，只要事关爷爷的健康和情绪，她就只能将所有委屈生生咽下。
她垂下眼睫，指尖无声地掐进掌心。
总有一天，她会亲自和爷爷说明一切。
他的助理龚良从驾驶座走下来，把车钥匙递给傅司宸，随后走到她身边：“太太，您的车我给您开回去。”
她默默将手中的车钥匙递给龚良，自己则拉开宾利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刚一关上，一股熟悉的冷冽雪松香便包裹而来，其中又混杂着甜腻的玫瑰芬芳，那是独属于林怡梦的味道。
这突兀的甜香刺得她心口一窒，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按下车窗，想让夜风尽快吹散这令人不适的气息。
傅司宸在驾驶座上瞥了她一眼，伸手打开了车内新风系统。
微凉的、带着滤净气息的气流缓缓送出，逐渐驱散了那缕缠绵的玫瑰香。
她刚想将车窗关上，目光却不经意瞥见车门储物格，一支Dior口红正随意地躺在那里，耀眼而刺目。
那一刻，她想下车的冲动几乎达到了顶点。
可车子早已驶上了高架桥，根本无处可停。
傅司宸抬手将副驾车窗升起，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她固执地将视线锁在窗外，仿佛那道玻璃不仅能挡去噪音，也能将车内令人窒息的尴尬一并隔绝。
傅司宸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又或者，他注意到了，却根本不在意。
车内的空气压抑而沉闷，两人一路沉默。
终于，来到了老宅门口。
车子刚一减速，甚至未等完全停稳，她便猛地推开车门，几乎是冲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快步奔向大门。
傅司宸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下意识地猛然踩实了刹车，车身随之顿了一下。
他拧眉看了眼她几乎是逃离的背影，视线又落在副驾微颤的车门上，一支Dior口红正明晃晃地躺在储物格里。
他脸色沉郁，利落地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副驾旁，弯腰将那支口红从储物格中取出，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手臂一扬，便将其准确地抛进了几步开外的垃圾桶里。
他扔完口红，带着一身未散的冷冽气息踏入老宅。
客厅温暖的灯光下，温婧正抱着昏昏欲睡的小雨，轻声哄着。爷爷和母亲也都坐在沙发上。
小雨揉着眼睛，一见他进来，便软软地伸出小手臂，奶声奶气地喊道：“爸爸。”
傅司宸脸上的冷硬线条不自觉柔和了几分，他上前自然地从温婧怀中接过女儿，声音放缓了些：“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一旁的姜娅无奈笑道：“小雨非要坚持等你们回来，怎么说都不肯先睡。”
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低声道：“睡吧，我的小宝贝，爸爸明天早上还会送你上学。”
“好。”傅小雨靠在他肩膀上，终于心满意足地阖上眼，沉入了甜甜的梦乡。
姜娅接过小雨，抱到她房间去了。
老爷子见他俩一起回来了，好像也了却了一桩心事：“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着轮椅回房间去了。
温婧一扭头上楼，傅司宸也跟着上楼。
房门在身后合上，他几步走到她面前，视线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语气冰冷：“做好你分内的事。”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字字如冰：“不该有的心思，别动。不该见的人，别见。”
他是在提醒她，更是在警告她，要安守本分，要懂得和异性划清界限。
她猛地抬头，嘴唇微微颤动。
他想让她懂什么？
她从来都懂。懂他的冷漠，懂他的偏袒，更懂他为了林怡梦可以如何轻易地践踏她的尊严。
如今这番敲打，无非是觉得她仍会像过去一样，默默承受，不敢声张。
酸楚的热浪冲上眼眶，她硬生生忍住，只是将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接起：“不要急，我马上过来。”
他转身大步离去。她听着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拖着脚步挪到浴室，将热水开到最大，用力地擦拭着肌肤，仿佛要洗去的不仅是那腻人的玫瑰香气，更是他带给她的不堪和屈辱。
直到皮肤微微发红，她才关掉水龙头，紧紧裹上浴袍，走出浴室。
她擦干头发，径直走向书桌，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XCTF模拟攻防平台，沉浸在一道道错综复杂的代码和漏洞分析中。
只有在这里，在由规则和逻辑构筑的世界里，她才能暂时抛开现实的纷扰，找回绝对的冷静和掌控感。
这一晚，傅司宸又没回来。
次日清晨，温婧和姜娅带着傅小雨下楼时，傅司宸已经坐在餐桌旁，脸色阴沉。
吃完早饭，傅司宸拿起车钥匙，温婧则自然地拿起小雨的书包和水壶。
两人一左一右牵着女儿的手，在外人眼中是一幅温馨的家庭图景，可温婧知道，他们间横亘着多么深的裂痕。
姜娅对他们挥挥手：“路上慢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