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看着他的模样,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最终沉默地低下头,看着绣架上象征忠贞的鸳鸯,此时却格外刺眼。
沉默片刻,她道:“庸儿,是母亲无能,母亲出身乡下,原本我与你父皇只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你前头有两个男孩都不小心流产,后来你出生了,你父皇不满先帝暴政准备起义,可此事万一失败,这是要诛九族的,母亲为了你,便与你父皇和离了。之后,你也看到了,他成功了,在知道他已有正妻的情况下,你外祖父仍要我继续入宫侍奉,陛下见我不愿,便先给我女官身份,可我若能成为皇上的妃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也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子,母亲不能不顾你的前途,于是还是进了后宫,可母亲从未要你去争皇位啊!”
宇文庸偏过头,不愿看母亲的眼睛,只道:“母亲只管放心,儿臣绝不会拖累你。”
庄妃看着儿子执拗的模样:“我不是怕你连累我,母亲是…是担心你的。”
宇文庸叹了口气,最终握住了母亲的手:“儿臣会保护好自己,即使失败,我死也甘愿。”
宇文庸离开皇宫时,马车的轱辘一直向前,他掏出母亲最后绣完的手帕,更坚定了决心,誓不罢休。
卞姬和卞怀真突然敲虞家门那日,可真吓坏了虞家。可本着待客之道,还是把他们姐弟二人请了进来。
得知他们的来意,虞邱远和关氏犯了难,且不说这卞怀真上门目的是否单纯,这端王和明国公还有他心爱的朱小娘都被抓了,连他朝廷要员都不知道是何原因,他心急如焚,打听了几日都没有消息,可万一犯了大罪他都自身难保了,这如何施以援手?
本想给他们俩随便打发走,可不巧一直下着大雨,也不方便赶人,四人坐在那里面面相觑,时不时喝口茶。
就过了一时半会,雨看着也小了些,关氏刚想摆着笑面虎的模样把他们赶走,这时虞卿元却回来了,她与宇文庸才谈完事情,看到卞姬和卞怀真出现在自己家也吓了一跳,难不成他们是来报复自己的?
谁知他们像看到救世主一样,笑颜如花。虞卿元了解了一下情况,父母都来问她知不知道些什么内幕,太子有没有与她说过些什么,这端王和明国公府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虞卿元看了他们姐弟二人一眼,随即道:“他们留下来吧,没什么事的。”
关氏追问道:“没什么事…那怎么会被抓起来呢?”她悄悄瞥了那姐弟俩,后半句话小声着说。
虞邱远也把头凑过来,想听个究竟。
谁料虞卿元只说:“卞家自会平安无事,父亲母亲不要问了,军国重事,非外人所宜知。”
虞邱远一听,这么说来卿儿真的知道些什么,那明国公府来的贵客,他还是得好好接待,可这卞小公爷与冰元的事谁人不知?他正好趁着他们家现在“生死未卜”摆摆架子,问问清楚。
虞邱远重重地“咳”了一声,坐在主位上,捋了捋胡子:“卞小公爷和卞大小姐大驾光临,使寒舍蓬荜生辉,可我家未必容得下你们两尊大佛啊。”
卞小公爷真诚道:“虞大人放心,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只是麻烦几日。”
虞邱远斜睨着他:“那冰元呢?你们二人又是什么情况?”
卞怀真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瞬间红了耳朵,结巴道:“我不知我现在是否还有资格求娶虞大人的女儿,若父亲母亲平安归来,我定求他们来虞家提亲。”
虞邱远看了又看,发现他是真的真心实意,才点了点头,他仍然不怎么抱希望,就算人家陨落了,以公主娘娘那个性子,不会飞的凤凰还是凤凰,岂能与野鸡为伍?然后命人给这姐弟俩安排了离冰元最远的房间,又警告他不要随处乱走。
等姐弟二人离开后,虞卿元才道出朱小娘消失的真相,竟然是在放印子钱,还和那周耀全一起。虞邱远一听,手中的茶盏都没拿稳,碎在了地上。
虞邱远赶忙问道:“陛下,没怪罪我吧?”
虞卿元摇了摇头,又觉得真正的原因不能告诉他们,只说:“陛下没追究,毕竟银钱数额少,过几日就放回来了,让我们自家人处理,不过那周耀全,就没那么幸运了,陛下已经赐死了。”
虞邱远听到周家二郎的结局,更是如坐针毡,试探道:“那陛下要我处理到什么程度?”
虞卿元泰然自若的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留命即可。”
听到此处,关氏不禁愤恨,犯了此等罪行居然还能留下一条命。她看着女儿说起杀人的话,竟然毫无波澜,她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邱远沉思了一会,心里一阵后怕,这女人差点毁了虞家!真是愚蠢至极!他吓得腿都软了,还好陛下没有计较,若是追究起来,他这刚升的四品官,帽子差点都要丢了。
太子和宇文庸奉命羁押端王送出东京城边界,后再由项凛予的亲信送去西京,他当然知道这等重要差事居然是宇文庸向父皇推荐自己来的,他倒不知道他这三哥究竟是何用意了。
本一路无言,端王却突然问道:“我妹妹…她还好吗?”
太子看了眼宇文庸,又转过头用余光观察了下队伍最后面的项凛予,他道:“明国公夫妇被放了回去,罚其银钱数万,禁足府中反思三年。”
端王低下头,心中有些后悔不该将妹妹卷进来,他看着腕上的手铐:“…未免罚的有些重了。”
太子蹙眉:“陛下的决定,岂容你置喙?”
端王抬头瞪了他一眼:“太子殿下,若不是我当年与你父亲暗通款曲,为他打开城门省下不少人力物力,你父皇不知还坐不坐得到如今的位置呢。”
太子听完却转头看了眼后面的项凛予,还好项凛予没注意他们这里,他警告端王:“你少说那些不该说的。”
端王看到太子紧张的表情,又眯着眼睛望向项凛予:“太子殿下,项将军不知道呢?”
太子与宇文庸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明白对方的心意。太子拔出剑电光火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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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已架在他脖子上,居高临下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让你人头落地。”
端王看着二人,却放声大笑:“他真的不知道。”
项凛予听到动静,从队伍末尾驾马而来,宇文庸见状,驱马挡住他的去路,道:“骞慎,不用管。”
太子将剑锋紧靠着端王的脖子,端王感到疼痛,血顺着剑锋正要流下来,他皱着眉,却挑拨离间道:“哟,现在倒是手足情深起来,在我面前演什么桃园结义?我若是个不知情的,还以为京城里闹的沸沸扬扬的夺嫡之争,与你们二人无关呢。”
项凛予不明白端王话中的意思,也不懂宇文庸为何突然帮着太子不让自己靠近端王,任由太子用剑威胁,陛下可是要留端王一条活命的。
宇文庸自然也知道其中隐情,他没想到端王和太子居然也知道,是他小瞧了。可项凛予如今是他夺嫡的关键,是他的左膀右臂,若此时事发,他和虞卿元共下的一盘棋就全完了。
端王冷笑一声:“我如今虽身陷泥沼,但我历经三朝三帝,你们当我是何小角儿?天下何事瞒得过我?太子殿下,我一定会重返京城的。”他紧紧盯着太子,不知他是何意思。
太子不想深思端王所说的“重返京城”到底是何意义,只给旁边人使了个颜色,身边的手下立刻给端王的嘴堵了起来。
他利索地将剑收入鞘中,骑马继续向前。他不想让项凛予知道其中缘由,更不想跟他解释,虽然他与骞慎的关系已不复从前,可他还是不想这个表弟受到伤害,这个秘密,只有死人才能知道。
项凛予不明所以,问宇文庸:“三皇子,端王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宇文庸望向太子离去的背影,却不敢正眼看项凛予,只说:“一些疯言疯语罢了。”
他们三人顺利将端王送往城外,交给了项凛予的亲信许冠中,太子不想与他们有过多交流,完成任务之后,他直接策马调头回了京城。
项凛予原本是要将此次羁押端王的重任交给崔练荣的,没想到他直接拒绝了,说要回虞家接回虞霁元,跟自己媳妇闹别扭了,项凛予一听到他要去虞家,慌忙面不改色道:“等我办完事,我跟你一块去。”
自从上次崔府一别后,他许久没见到虞卿元了,陛下给他安排的事情忽然变得多起来,说霍觉章在楚国引起战乱,他们要加强国境边界的警戒,自己又要与宇文庸联手对抗太子,内忧外患他实在头疼,对于夺嫡之事,已经板上钉钉,他还想问问虞卿元的想法。
崔练荣与项凛予下午赶到虞家,崔练荣连忙去找丈母娘道歉,他自己则在虞家后花园乱逛着。
正巧,也不巧。他看见虞卿元居然和一男子相谈甚欢,那男子身型瘦弱,一副书生样,他才离开不久,她又勾搭上一个?
他走上前,不爽地将手放在那男子肩膀上。
卞怀真感觉到一只手重重的落在自己肩上,他疑惑地回头一看,给他吓得一激灵,怒气冲冲的项凛予正站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