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海勋这次晋升,关氏虽心疼,但心底还是高兴的,这京城里亲家就好找了呀,霁元婚事在即,虞家都其乐融融的。
只是朱小娘不知为何没了踪迹,听二姐姐说,朱小娘被父亲扔去了庄子反思过错,直到海序科考结束才准回来。朱小娘不在的这段时间,父亲母亲的关系都缓和了许多,操心子女的婚事成为了两人的头号任务。
婚礼当天,天还朦朦亮,虞霁元把两个妹妹都早早喊了起来,卿元还是爱赖床,冰元也只是打着哈欠呆呆地坐在一旁。
虞霁元拿出自己的首饰盒,将首饰统统摆在桌子上:“你们挑吧,随便挑。”
虞卿元看着姐姐难得大方,笑道:“二姐姐,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你当真舍得?”
虞霁元听她这话,看着她们清澈的眼睛,微不可闻地叹气,她知道,这两位妹妹还不明白以后她们三姐们便聚少离多了。她道:“卿儿,冰儿,你们是我最好的姐妹,日后在家里,即使发生了什么事,姐姐也不能立刻赶回来,父亲母亲,祖父祖母,我只能拜托你们替我在家尽孝,我纵有千不舍万不得,我们女子到了这一刻终是会离家的。”
虞卿元听完姐姐说的话,愣住了神,她看着姐姐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泣不成声道:“姐姐害怕,我不知道我做的选择对不对,我怕那些笑我高攀的亲戚会在背后对我如何指指点点,我怕日后我归家,你们唤我崔大娘子而不是二姐姐…”
虞冰元立刻拿着手里的帕子擦去她的眼泪,安抚着:“二姐姐,当新娘子可不能哭的,没事没事,你永远都会是我们的二姐姐。”
此时,关氏推门而入,看见霁儿哭的泪不成声,赶忙走上去,看了眼坐在一旁安抚她的二人,她便知道霁儿是舍不得了,当年她出嫁时也是这番景象。
关氏不自觉红了眼眶,笑着安慰她:“霁儿,崔十三郎人品上佳,日后前程似锦,崔大娘子也是好相与的,只要能看住夫婿不纳小妾,霁儿日后的生活定是比母亲还要好的。”
虞霁元扑进母亲怀里,虽不是远嫁,可终究要离开家,她内心不舍,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听见母亲柔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霁儿,不要担心,我们依然爱你,还会有更多的人爱你,就算前路看不清楚,父亲母亲也永远会在家里等你。”
看着女儿抬起头,关氏伸手擦掉了她的眼泪,自己的泪水却掉了下来,她笑道:“姑爷就要来迎亲了,你是今日比肩神仙的美人。”
虞霁元破涕为笑,含泪点头。
关氏拿起一旁的梳子:“来,母亲帮你梳头。”
“一梳梳到底。”关氏微笑着,轻轻梳过女儿的头发。
“一拜天地!”耳边传来大家热闹的祝福声,虞霁元凤冠霞帔,手里篡着团扇,眼中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二梳白发齐眉。”两个妹妹看向姐姐,闹着也要给霁儿梳头。
“二拜高堂!”她跪在蒲垫上,看向热泪盈眶的父母,她儿时受父母举托,今日十里红妆嫁得如意郎君。
“三梳儿孙满堂。”她抬手擦掉眼泪,透过铜镜看向母亲,又看着自己,她扬起微笑,不再流泪。
“夫妻对拜!”她转身,注视着崔练荣,看着他弯腰在自己面前,她轻轻垂眸,凤冠步摇的金坠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好似欢声笑语,她信他。
她走向祖父祖母,祖母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愿松开,最终递给她一支翡翠玉镯,听着祖母只是拍拍她的手,哑着嗓子念念道:“霁儿,霁儿…”
她是家里的第一个女孩,曾也是祖母最受宠爱的女孩,她看向祖母年迈的皱纹,惊觉自己原来许久没关照祖母了,她恋恋不舍,眼泪又将掉下之时,听到祖母道:“走吧,走吧。”
她走出屋子,崔练荣小心翼翼地扶住她,不忍看她流泪,小声安抚道:“霁儿不哭,日后,有我。”
她踏进阳光底下,还是踩着那个石板路,她定下心,笑着点点头。
虞卿元此刻才明白,为何父亲今日连连叹息,母亲总是避人着帕掩泪,姐姐去了崔家,从此时,姐姐便要被人唤做崔虞氏,她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突然跟着姐姐的影子向前跑,她踩着姐姐走过的石板路,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发出一声,她怎能让姐姐毫无顾忌往前走向幸福的路时,因她这个妹妹回头流泪悲叹呢……
关氏和虞邱远跟了出来,还是忍不住眼眶含泪,目送女儿离去。
千叮万嘱心心念,盼望重逢盼圆满,人间心事难两全。
姐姐已嫁入崔府,第三日回门时,眉间完全不见之前的担忧和忧愁,笑眼盈盈,与崔十三郎恩爱如蜜,真是羡煞旁人。
只是在闺房与她们聊体己话时,偶然提起永宁伯爵府上一宠妾,那宠妾生的庶长子与崔练荣龃龉不合,那庶长子之妻自然也看虞霁元不爽。
虞霁元刚嫁进去不久,只知她姓李,听说她大有来头,父亲虽只是五品官,但却是进士出身是清流门第,外祖父配享太庙,虽嫁了崔家庶子,那出身可是崔家媳妇里顶好的。
可偏偏虞霁元嫁进去处处压她一头,丈夫同为庶子,可崔十三郎偏偏命好过继到嫡母名下,深得嫡母宠爱,如今名正言顺成了嫡子娶了高门贵女,新来的妯娌不仅长相出众,出身也比她更好些,母亲关氏是长平侯嫡女,父亲如今官至四品,祖母是老英国公嫡长女,祖父又曾是太子太师,世代簪缨。
如今还有个哥哥刚在前不久立下汗马功劳封为轻车正将军,妹妹也要成为太子妃,她在虞霁元面前简直是鲁班门前舞弄斧子——自不量力。
关氏一听笑的合不拢嘴,她就爱看那些小娄娄望尘莫及的小样,又与她们姐妹俩唠了许多家里的事,天色渐暗,虞霁元最后去拜别祖父祖母后,便又要离开了。
虞霁元一改三日前的悲伤神态,被崔练荣牵着手喜笑颜开地一块去见祖父祖母,关氏这才放心下来,只是拉着虞卿元笑着朝他们夫妻俩挥手。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关氏长舒一口气:“好了,现在就差勋儿和枢儿的婚事没定下来了。”
虞卿元这个月陪关氏去看大哥哥伤势,在家养养都已经生龙活虎了,虞海勋闲都闲不住,听说陛下近日要去郊外阅兵,他自告奋勇想去来着,碍于关氏给他看的死死的不让他出家门,一直没说。
虞卿元得知后问道:“大哥哥在家养几日不好吗?”
虞海勋挠挠头:“兄弟们都在练着呢,我一将军领率怎好独自休息。”
虞卿元正好也觉得呆在家里一直看书无聊,忙里偷闲也很好,她道:“大哥哥带我一块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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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海勋小声道:“我自己都出不去呢。”
虞卿元眼睛转了一圈,道:“那喊上六妹妹吧,让冰元去求祖母,她早就想去郊外庄子看看朱小娘了,我俩借口陪她,母亲看着祖母的面子,应该不会不同意的。”
虞海勋立马献上大拇指,他妹妹的脑袋真是聪明。
就这样按照计划行事,关氏看着虞海勋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用怨恨地眼神看着他们出门,嘱咐他们早些回来。三人坐着马车顺利来到郊外,虞海勋伸了个懒腰,惬意道:“呆在家里真是要闷死了,我要去看看我的兄弟们都怎么样了。”
虞冰元微笑着看向五姐姐:“多谢五姐姐替冰儿着想,知道冰儿想去看看小娘,特地还让大哥哥陪着。”
虞卿元摆摆手:“我知道你望母心切,我也只是呆在书房静不下心来,大哥哥更是在屋里被母亲看得哪都不让去,这才想了个法子,让我们一块出来玩玩。”
虞冰元轻笑一声,想到朱小娘被罚去庄子的原因,转而又皱眉一脸歉意:“对不起五姐姐,是我小娘她……”
还没等她说完,虞卿元摆摆手道:“那又不关你的事,你自小养在祖母膝下,插花、茶艺、棋艺、书画什么都是我们姐妹中最好的,英国公那淑女教派都让你学会了,祖母用心良苦,六妹妹落落大方,如此优秀,又不是朱小娘教的。”
虞冰元松了口气,想起朱小娘还是眉头不展。
虞卿元又道:“呆会我和大哥哥去看陛下阅兵,你与朱小娘多呆一会,我们看完就去接你。”
送虞冰元到自家庄子后,剩下二人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校场看陛下阅兵。
虞卿元跟在虞海勋后面,她穿着纯白色的衣裙跟这里格格不入,时有士兵冲虞海勋打招呼,看着虞卿元的惊天美貌不禁都直了眼。
虞海勋大摇大摆走进一间行军帐,眉眼中甚是得意:“五妹妹这么漂亮抢了你大哥哥的风头,尽管你貌美如花,但还是不及你大哥哥风情万种的。”
他鼻孔朝天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完全没注意帐内坐着个人。
虞卿元提着衣摆,怕沾上灰尘,她紧跟着哥哥进来,看见坐在那里的人,有些惊讶。
项凛予看着虞海勋双手叉腰不知道在笑什么,他握拳放在唇下咳了咳,虞海勋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他坐在这,立马走上前坐在他旁边:“骞慎!好久不见了!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忙死了吧。”
项凛予并未搭理她,只是一直注视着站在门口不懂的人,开口道:“这几日确实很忙,你快点来吧,你来我就可以多偷几日闲。”
虞海勋看他不离自己,赶紧招呼虞卿元过来打招呼:“五妹妹快过来,这是项将军,你见过好几次的。”
虞卿元不禁腹诽,大哥哥实在单纯,他们岂止是见过几次,这人还亲过她呢。她泰然自若,走上前福了福:“项将军别来无恙。”
项凛予点点头,这才看向身旁的虞海勋:“显允,陛下过会就要来了,你替我去见见兄弟们吧。”
虞海勋起身,笑道:“好,那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妹了。”
虞卿元看着虞海勋独自离开,疯狂使眼色,大哥哥一下都没看到,她转身目送他离开,轻轻叹了口气,身后传来项凛予的声音:“才半个月未见,便忘记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