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时间，林雪薇眼前那片刺目的白光骤然消散，身体的控制权猛地回到了躯壳。
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反噬。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弯下腰。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地面上绽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世界在她眼前剧烈地旋转、褪色，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嗡嗡的鸣响。身体里的力气被彻底抽空，她软软地向前倒去。
“雪薇！”
一个惊恐万状的喊声穿透了耳鸣。
是顾怀。
他一直死死盯着她的方向。在她吐血的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先于理智行动，疯了一样冲了过来。
但有人比他更快。一直守在不远处的苏云归一个箭步上前，在她倒地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身体冰冷，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嘴角的血迹沿着惨白的皮肤蜿蜒而下，没入衣领，刺痛了苏云归的眼。
“医生！医生！”苏云归抱着她，声音嘶哑地冲着救护车的方向大喊，眼眶瞬间就红了。“快来人啊！”
顾怀冲到跟前，看着林雪薇紧闭的双眼和嘴角的血，伸出的手都在发抖，想碰又不敢碰，眼底的惊骇与恐慌几乎要溢出来。
另一边，嫌疑人被杜在明亲自从车厢底下揪了出来，死死地按在地上。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熟练地把嫌犯背拷，像扔垃圾一样推给身边的特警队员，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杜在明看到林雪薇的样子，也是脸色大变。
“雪薇，你怎么样？”苏云归声音都变了调，“这……这能力会对你有损害？”
林雪薇虚弱地靠在苏云归温暖的怀抱里，剧痛和虚弱感让她几乎要失去意识。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模糊的视野里映出苏云归焦急的脸，和顾怀那双写满痛楚的眼睛。
“要想使用力量，”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随时会散在风里，“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说完，她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
林雪薇再次醒来时，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她睁开眼，天花板一片雪白，视野中心是一滴悬在输液袋口的液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不堪重负地滴落下来。
她呆滞的眸子被惊得眨了一下，视线才慢慢聚光。
手背上插着针，手掌却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松松地攥着。她侧过头去，看见周晓雨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眉头紧紧锁着，睡得极不安稳。
系统的流光在她眼前炸开了庆祝的烟花。
【抓捕嫌犯已完成】
【帮会气运值：+3000】
【宿主状态：虚弱】
【灵魂本源：损耗17%（警告：已达危险阈值！短期内禁止使用任何高消耗能力！）】
【奖励新功能模块：真实之镜。可指定任一镜面进行绑定，令目标人透过该镜面，在短时间内获得部分【气运视界】能力，亲眼目睹气运流转。】
系统又有新功能了？还是这么有趣的“体验”功能？
这一刻，林雪薇连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抽痛都暂时忽略了。她挣扎着，用胳膊肘慢慢蹭着床，想要坐起来。
床的动静惊醒了周晓雨。她猛地抬起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清坐起来的人是林雪薇后，那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雪薇姐！”她惊喜地叫了一声，“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对，叫医生！”
说着，她就跳起来去按床头的呼叫铃，那按钮被她按得啪啪作响。
林雪薇的太阳穴还在一跳一跳地疼，她想说“我没事”，但喉咙干得像火烧，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晓雨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在病房里上蹿下跳。
很快，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
灯光、听诊器、血压计……一连串的检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林雪薇被动地配合着，听着医生用平淡无波的语调问着话，思绪却飘向了脑海里那个新解锁的【真实之镜】。
指定任一镜面，让目标亲眼目睹气运流转？
这功能……简直是为“发展下线”和“解释世界观”量身定做的，用处可太大了。
“病人的各项数据已经好多了，但还是过度疲劳，需要好好休息。”
医生给出了最终结论。
周晓雨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地道谢，一路将医生护士送到了门外。
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刚才还像只无头苍蝇般团团转的周晓雨，此刻却搬了张椅子，端正地坐在床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她深深地看着林雪薇，张了张嘴，那声惯常活泼的“雪薇姐”到了嘴边，却化作了一丝哽咽。她吸了吸鼻子，将那点湿意压下去，才认真地开口。
“谢谢你。”
这三个字，她说得无比清晰，无比用力。
“我听杜警官说了，要不是你，他们根本不可能那么快找到那个疯子藏在哪儿。”周晓雨的眼圈又红了，“他们说你……帮了天大的忙。”
林雪薇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只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飘忽：“你没事就好。”
周晓雨却不这么想，她凑近了一些，像是要看清林雪薇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混杂了崇拜、好奇与敬畏的复杂光芒。
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神神秘秘地问：“雪薇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那种小说里写的，下山历练的隐世玄门传人？”
不等林雪薇回答，她的脑洞已经刹不住车了。
“平时大隐隐于市，体验人间百态，关键时刻就掐指一算，画符布阵，方圆十里邪祟退散！你这次吐血，是不是就是……动用了什么禁术的反噬？”
周晓雨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亲眼看见了林雪薇手持桃木剑，大战三百回合的英姿。
林雪薇被她这一连串的脑补轰炸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玄门传人？
禁术反噬？
她要怎么跟这个网文十级学者解释“赛博风水系统”这种离谱的东西？
看着周晓雨那双求知若渴、闪闪发光的眼睛，林雪薇只觉得一阵无力。她虚弱地靠着枕头，扯了扯嘴角，用尽力气挤出五个字。
“天机不可泄露。”
周晓雨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明白！”她满脸写着“我懂”，“我明白！高人行事，自有章法，是我冒昧了！”
说完，她立刻在嘴上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还煞有介事地“咔哒”一声，表示已经锁死。
林雪薇看着她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头疼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
“对了，你醒了，我得告诉他们”她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
林雪薇沙哑地问：“他们？”
"我父母，李泽，还有苏警官杜警官，哦还有顾怀哥哥。他们没法在这守着你，全权委托给我了。“
周晓雨那条“雪薇姐醒了”的消息，在新建的帮会小群里不亚于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第一个冲到病房的，是李泽。
他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果篮，里面的水果码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
他把果篮往床头柜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雪薇姐……你……多休息。”
说完，他就又不说话了，只是用那双真诚的眼睛看着林雪薇，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李泽的意思是，姐你这次太牛了，他都不知道说啥了！对吧李泽！”周晓雨在一旁担当起了临时翻译，捅了捅他的胳膊。
李泽像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林雪薇正被他俩逗笑，病房门又被推开。
苏云归拎着一个保温桶，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杜在明跟在她身后，手上同样是个分量不轻的果篮。
“还笑！”苏云归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想探林雪薇的额头，又怕她身上有伤，手悬在半空，语气里满是后怕和心疼，“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
她拧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飘满了整个病房。
“赶紧喝点，我妈熬了一下午。”
杜在明将果篮放下，目光落在林雪薇的脸上，那份审视与探究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真切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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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声开口：“林小姐。‘鬼画符’案的嫌疑人，已经全部招了。”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是成，四十二岁，曾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后因学术不端和违规操作被吊销执照。“杜在明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利用自己掌握的环境心理学和催眠符号学知识，在半年内，以同样的手法制造了四起失踪案，算上晓雨，是第五个。”
“什么？还有四个？”周晓雨更是气得脸色通红。
“混蛋！人渣！”李泽也狠狠骂了两句。
杜在明的眼神变得更加郑重，“前四名受害者，都还活着，被他囚禁在不同的地方进行虐待。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顺藤摸瓜，这几天已经将她们全部解救了出来。”
“你这次，是救了五个家庭。林小姐，你立了大功。”苏云归将汤碗递给林雪薇，“市局已经为你申请了个人二等功，并且会以‘特殊人才’的名义将你正式聘为警方顾问。你的档案，我们会做最高级别的加密处理。”
“二等功！”周晓雨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林雪薇就像看一尊闪闪发光的神仙。
林雪薇捧着温热的汤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她只是轻轻说了声：“谢谢。”
随后，周晓雨的父母也赶来了。两位中年人眼圈通红，一进门就想给林雪薇鞠躬，被她连忙出声阻止。周晓雨的母亲握着她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好孩子，谢谢你”，那份失而复得的后怕与感激，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当晚，探病的人都散去后，周晓雨也被劝回家休息了。单人病房里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夜灯。
一个高挑的身影闪了进来，兜帽、口罩、墨镜，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顾怀来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摘下墨镜，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下的青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重。
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仿佛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还好好地在这里。
“你……”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林雪薇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某个地方莫名一软，扯了扯嘴角，声音同样虚弱，“让你担心了。”
这句“让你担心了”，像是刺破了顾怀紧绷的外壳。他猛地撤下口罩，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何止是担心！”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林雪薇，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当你的命不是命吗！”
林雪薇平静地看着他：“我救了五个人。”
“可你差点把自己搭进去！”顾怀的声音更沉，也更无力，“我……”
他想说“我宁愿那五个人都别被救”，但这话太过混账，他说不出口。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长长的、挫败的叹息。他直起身，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病房依旧热闹。
最引人注目的，是渝怀市公安局的局长亲自前来探望。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肩上的警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脸上却带着和蔼又激动的笑容。他紧紧握着林雪薇的手，声音洪亮：“林小姐，我代表市局，代表被解救的五个家庭，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诚挚的感谢！”
他亲自将一本烫金的荣誉证书和一本崭新的特聘顾问聘书交到林雪薇手中。
“市里已经批准，授予你‘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和‘渝怀市优秀市民’的荣誉称号！这是你的聘书，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警方的‘特殊人才’，是我们最尊贵的顾问！”
林雪薇靠在床头，脸上挂着得体而温和的笑容，不卑不亢地应对着局长的热情。
她也算因祸得福吧。
当所有人散去，她摩挲着那本分量不轻的聘书，看着上面“警方顾问”四个字，心中一片清明。
不光有了新的系统功能，更重要的是，她为自己这身惊世骇俗的能力，披上了一件名为“代价”的、完美的保护外衣。
没有人会去畏惧一个为了救人会吐血、会晕倒、看起来脆弱不堪的“大师”。
他们只会敬佩她，同情她，需要她，以及……拼尽全力地保护她。
这，才是她在这座城市里，最坚不可摧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