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飞来大铁勺事件过后,姒华欢与谢昀便再没见过面。
大婚前,按礼应遵循婚嫁六礼。但由于公主降嫁,因此六礼的施行也是徒有虚名,整个流程由皇家一手操办,夫家只能惟命从之。
姒华欢与谢昀不用操什么心,只跟着尚宫、司仪反复练习了大婚当日的礼仪,安心等待吉日的到来即可。
五日一晃而过。
婚礼即“昏礼”,在傍晚时分举行。
公主出降礼盛大,从皇宫出发的仪式极为隆重,因此从晨起,数十名经验老到的尚宫、宫女早已严阵以待。
上午经过精心的沐浴焚香等繁琐仪式,姒华欢身着素白中衣,端坐于巨大的菱花铜镜前。两名专司梳妆的尚宫上前,小心解开她如瀑的墨发,为她盘起繁复发髻。
随后在发髻正中,稳稳簪上华贵的花钗九树礼冠,金凤、翠翟、珍珠和各色宝石缀满冠体,两侧博鬓垂下,几乎及肩。这顶冠的重量非比寻常,需有宫女在旁小心扶持。
一戴上礼冠,姒华欢脖子立刻僵直。要是被这冠压上半日,明日她的脖子便动不了了。
她把这股气都记在了谢昀头上,若不是他作妖,她何至于这般受罪。
今日面状亦极近精致,傅粉、施朱、描黛、点唇,每一步都由不同宫女完成,最后在额间贴上赤金箔片剪成的牡丹花钿,才算完成。
吉时将至,尚服局女官率人抬进巨大的紫檀木衣箱。姒华欢起身,由八名宫女服侍,层层穿上礼衣。
此刻的她周身笼罩在庄重华贵的深青与赤金之中,珠玉环佩,行动间发出清脆而规律的轻响。
盛装完毕,已过去两个时辰,姒华欢在尚宫、傅姆及众多宫女的簇拥下,移步至蓬莱殿正殿。
嘉平帝与皇后已端坐于上首御座,她行至御座前约十步处,依照礼仪,深深下拜。
二人看着盛装华服的爱女,眼中俱是欣慰与不舍。
嘉平帝双眼偶闪泪光,悄悄凑近皇后,吸了一下鼻子,痛心疾首道:“灵秀,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皇后依旧端坐在位,微笑着,用腹语道:“陛下,朝臣宗亲们都看着呢。”
没得到安慰,嘉平帝只好坐正,想了想,没有说应该说的“当谨守妇德,承顺舅姑,和睦宗族”。
只道:“康乐,记住你的身份,莫失皇家体统,亦莫委屈了自己。”
姒华欢恭敬应答:“儿臣谨遵父皇母后教诲。”
帝后赐见完毕,她步出蓬莱殿,殿外属于公主的庞大卤簿仪仗早已等候多时。她踏着金脚踏,登上厌翟车,尚仪高声唱礼:“起驾!”
随着一声令下,整个卤簿仪仗缓缓启动,清道旗在前,卫士开道,鼓吹乐起。
厌翟车在前后仪卫与宫官的严密簇拥下,沿着宫中预设的吉道,向举行婚礼的大殿——麟德殿行去。
队伍浩浩荡荡,延绵数里,所经之处,宫内侍卫与宫人皆跪伏于道旁,不敢仰视。
厌翟车抵达麟德殿前广阔的广场,仪仗分列两侧,留出中央通道。
姒华欢远远便看到谢昀身着绛色婚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早已率傧相在殿前阶下恭候,身后是谢家族老。
尚仪再次高唱:“请公主降车!”
姒华欢在傅姆的搀扶下,缓缓步下厌翟车。
她的翟衣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泽,礼冠上的珠翠折射出点点光芒,仪态万方,威仪天成。
广场上所有观礼的官员、命妇以及宗室贵戚们,目光皆聚焦于她的身上。
谢昀走上前,英挺的眉目撞入眼帘,那双总是对她挑衅或戏谑的眼眸,此刻却凝滞了一瞬,定定地望着她。
周遭的一切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只余下他们二人在这方寸之地。
半晌,他薄唇微动,压低声音道:“很美。”
姒华欢目光先扫过他的额头,确实已经看不大出痕迹了。随后瞪他一眼,嘴巴在喜扇的掩饰下,咬牙切齿道:“给你打扮一整天,你也能很美。”
谢昀无声抿唇轻笑,在宫女的簇拥下,与姒华欢并肩步入装饰得无比华丽的麟德殿正殿。
殿内铺设着崭新的红毡,巨大的龙凤喜烛高燃,香烟缭绕。帝后已升坐主位,王公大臣与命妇依照品阶肃立两侧。
殿中央,已设好两张并排的婚案,案上铺着朱红锦缎,锦缎上放着几个礼器。
一个被分成两半的匏瓜,两尊盛满清酒的爵,以及数碟象征性的食物,如黍、豚等。
二人行至婚案前,先向帝后行四拜大礼,再转向对方,互行两拜之礼。
姒华欢深吸了口气,俯身,对着同样弯下腰来的谢昀低头拜下。起身那一刻,她头上的冠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住,让她无法抬头。
是她冠沿垂下的珠络,不偏不倚地勾住了谢昀的一缕发丝。
对面谢昀身体也一僵,被迫维持着半起身的别扭姿势,脖颈梗在那里动弹不得。
尚仪高唱了两遍礼毕,两人都没有抬头的迹象,观礼宾客面面相觑,用眼神议论纷纷。
姒华欢又试着抬头,对面之人忍不住“嘶”出了声。
她问道:“怎么办?”
“……叫人来解开吧。”
姒华欢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般吉日都能遇见倒霉事,她真的觉得她和谢昀八字不合,怎么就没人信呢?
与其一辈子被人耻笑这尴尬的场面,不如来个痛快。
她心一横,不管不顾地狠狠一抬头。
在极静的大殿中,她仿佛听到了发丝断裂的轻响。
谢昀闷哼一声,紧咬下唇才硬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咽回去,一双桃花眼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那缠住的可不是一根头发,而是一缕!
“你真是……心狠。”他低声道。
姒华欢没理他,若无其事地先行跪坐于婚案后。
尚食女官上前,分别从同一个鼎中取出少量食物,两人各自象征性地食用一点。
寓意夫妇从此共食一牲,同甘共苦,合为一体。
若不是在场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姒华欢恨不得马上把口中豚肉吐出。
谁要跟他同甘共苦,合为一体。
最后,女官将匏瓜的两半分别斟满清酒奉上,二人双手接过,尚仪唱:“行合卺礼!”
姒华欢与谢昀要先各自饮半瓢酒,女官再将二人手中的瓢交换,二人再饮尽对方瓢中剩下的半瓢酒。
象征夫妇二人从此合二为一,祸福与共。
姒华欢接过谢昀剩下的半瓢酒,一脸嫌弃,将他喝过的位置转到对面,咬着牙,闭着眼才能喝下。
饮毕,要将两片匏瓜用红丝线系在一起,放入锦囊,寓意永结同心。
姒华欢故意系得松松散散,敷衍非常,谢昀突然伸手拿走她手中的线,十分善解人意道:“我来吧。”
女官八卦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扫,垂眸忍笑。
怎么看二人怎么般配,明安侯还这般宠溺康乐公主,陛下真是赐了桩好姻缘呢!
谢昀认认真真地系紧红丝线,又扯了两下扯不开,才放心地放入锦囊中。
观礼宾客看到这一幕都不由浅笑,手肘偷偷捅身边的人,默契地交换一个八卦的眼神。
接下来按礼应拜见公婆,但因公婆已故,二人的位置上放置的是覆盖红绸的牌位,此流程也简化许多。
谒舅姑礼毕,嘉平帝宣布赐宴。
麟德殿内外早已设好数百席,由光禄寺官员指挥内侍、宫女如流水般奉上珍馐美味,殿内乐声四起。
此时殿外天边残阳将尽,姒华欢终于能松口气了。
她自从早膳后,滴水未进,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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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肠辘辘。看着为她布菜的傅姆动作缓慢,心里有些着急,“我自己来吧。”
傅姆拦下她的手,道:“殿下需保持仪态,浅尝辄止,多饮清茶。”
正要起身去与宾客们敬酒的谢昀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尽是得意与忍俊不禁,她不客气地狠狠剜了他一眼。
自己的婚宴自己却吃不得,姒华欢深吸一口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在饮了二十杯茶后,这场盛大的宫宴终于结束。帝后起驾回宫,两位新人则在庞大仪仗的簇拥下,前往明安侯府。
队伍浩浩荡荡穿过京城的主要街道,天色已晚,道路两旁的树上插满了火把。街道早已由羽林军净街,百姓被允许在道路两旁观看。
人们争相目睹这皇家盛世,惊叹于仪仗的威严、车驾的华美以及传说中相貌惊为天下人的新婚夫妇。
仪仗绕城一圈后,抵达明安侯府,姒华欢又累又饿,一动都不想动。
谢昀先行下车,递给她红绸的另一端,见她无精打采,迟迟不接,小声道:“不想走了的话,我抱你进去?”
姒华欢一听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咬牙切齿地接过红绸。
谢昀恶心她真有一套!
进门需跨火盆,姒华欢看着眼前窜出老高的火焰,攥着裙摆,不敢迈步。
傅姆在一旁催促:“殿下,再拖下去恐误了入洞房的吉时。”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硬着头皮跳过去,忽然腰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了空。
谢昀单手揽着她的腰一转,她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鞋尖堪堪擦过火苗,人已经稳稳落在了对面。
“你!”她惊魂未定地揪住他前襟,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姒华欢红着脸拍开他的手,闷头扯着他往府中走。
在府内正堂再次进行了简化的拜天地仪式,二人被送入精心布置的洞房。
屋内红烛高照,帐幔低垂,床上铺着百子千孙被,案几上摆着象征吉祥的枣、花生、莲子等物。
谢昀被傧相带着到外面酬谢宾客,洞房内只余下姒华欢,和早已恭候的尚仪等人,就等着最重要的结发礼。
终于结束了。
姒华欢随手把喜扇丢到案几上,从盘中捏出一颗花生剥开优雅地放入口中,对她们道:“还有什么礼都省了,你们回去吧。”
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在宫中时被许多双眼睛盯着没法省去流程,如今眼下就几个人了,还做样子给谁看。
尚仪面露难色。
大婚之礼不完成,不吉利呀!
得不到回音,姒华欢懒懒掀起眼帘扫了她们一眼:“怎么,本公主支使不动你们了?”
尚仪、傅姆和所有宫女内侍们交换过眼神,恭敬地向她行跪拜大礼:“恭贺公主殿下与驸马新婚大喜,百年好合!”说完,众人悄然退下,掩上屋门。
姒华欢不耐烦地按按耳朵。
临走前还净说些她不爱听的。
门刚关上又被叩响,外面传来杜风的声音:“殿下,要传膳吗?”
传膳?她递给姚黄一个眼神,姚黄会意上前开门,问杜风:“传什么膳?”
杜风回道:“麟德殿时殿下未曾用膳,侯爷便差人回侯府,让厨房给殿下备了晚膳,现在要传吗?”
姒华欢一愣,原来当时谢昀去敬酒前看她的那一眼,不是嘲弄,而是注意到她不能进食。
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必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便道:“传。”
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二十四道菜,和她在宫中时每日用膳的规制相同。
她轻哼一声,算谢昀的良心未完全泯灭。
头上的礼冠太重,重到她几乎都转不动脖子了,忙让姚黄魏紫给她把冠卸下来,终于是解脱了一大半。
姒华欢坐到桌前,刚执起筷子,谢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