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射偏,我来。”
听到清亮的声音,围观人群齐齐转头循声看来,见是姒华欢,不约而同地给她让出一条道。
谢昀把拉满的弓放松,思索一瞬,将弓和箭递给她。
弓很大,入手沉甸甸的,姒华欢接过时差点没拿住,身子往下沉了一下,随即快速稳住身形,强装镇定。
看谢昀拿得那样轻松,她以为这弓不重,拿到手才发现,这弓比她想象中的重太多了!
她勉力将弓竖起,纤指扣住弓弦,新的问题出现了——
她拉不动弓弦。
弓弦只被拉动了非常微小的弧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倒显得她像个孩童在摆弄大人的兵器。
她正暗自窘迫,忽觉后背一暖,一个坚实的胸膛不知何时贴近她的后背,手臂绕过她的肩膀,将她半拢在怀中。
他的手掌覆上她持弓的手,另一只手则包住她拉弦的指尖。
温热的体温瞬间裹住了她,她不由怔住。
“我教你。”
耳畔传来低沉的嗓音,温热气息拂过她耳际,痒痒的,还带着点酥麻。
她头一回生出这般异样的感觉,忍不住耳朵微动。
“别动。”
耳朵再次染上他的气息,她的背又僵直了几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甚至能感受到后背相贴处传来他的心跳,一下、一下,逐渐和她慌乱的心跳节奏共鸣。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带着她的手臂缓缓拉开弓弦,能感受到弓弦在他们手中渐渐绷紧的力道。
箭簇所指之处,正是袁世子头顶的红果。
“嗖——”
箭离弦而出,破空之声尖锐刺耳。那颗红果应声而裂,碎屑四溅。
袁世子早已面如土色,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但他周身都是密实的箭羽,让他想跪都跪不下去,只能抖着腿咬牙硬撑。
背后的温热散去,姒华欢这才发现自己屏息已久。
谢昀已退开半步,仿佛刚才的亲昵从未发生过,唯有她指尖残留的温度证明那并非幻觉。
她看都没看远处的活靶子一眼,根本毫不关心圆柿子还是扁柿子的死活,只用残留惊诧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谢昀,一时竟出了神。
这家伙怎么突然转性了?竟然会替她解围。按照往常,看到她出糗,他该是第一个乐见其成的才对。
啊……是了,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他自然要做足表面功夫,维持那副温润君子的模样。
装模作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倒是他的拿手好戏。
围观群众也看懵了。
传言不是说,明安侯是被强迫赐婚做驸马的吗?
那他此刻这是在……?
不过话说回来,这二人安安静静站在一起的场景,确实非常养眼。
康乐公主生得极是明艳,眉目如画,眼尾微挑,顾盼间自有一股天然的娇媚,还带着几分凌厉之气,教人不敢轻易近前。
明安侯身姿修长挺拔,如青竹临风,眉目间自有一股朗朗清气,恍若新雪初霁,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子弟的矜贵从容。
二人一艳一雅,一锋一敛,倒似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谢昀倾身凑近,唇角噙着玩味的笑,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好看吗?”
姒华欢倏地清醒,回过神来心下暗恼:她到底在干什么!居然盯着谢昀出神!
是不是她今日真的魂不全,三魂七魄留了一魄在前世飘荡。
许是午后的阳光太过耀眼,她有些晕晕乎乎的,脸上也冒出几分热意。
她直接松手把弓扔到地上,哼了一声:“没意思。”看也不看众人,闷着头往靶场外走。
隐约总感觉后背还传来若有若无的热意,谢昀身上的白兰香还沾染到她身上未完全散去,她边走边对魏紫说:“我要回院子沐浴更衣!”
魏紫看她的脸红扑扑的,微微喘着气,忙问道:“殿下可是哪里不适?要不要叫江太医?”
姒华欢摇头。
应是谢昀克她,她才会不适。
一定是这样。
此后数日,姒华欢但凡遇见谢昀,必是转头就走。
回廊窄径上远远看到那道身影,立刻转入岔路。在湖心亭正撒着鱼食,见他前来,便扬手将饵料尽数抛入水中,自另一侧疾步离去。
她笃定谢昀专克她,但凡近身,必有祸事。既如此,不如眼不见为净。
谢昀拿婚事恶心她,她也得找个法子治治他。
一连数日,谢昀都没再见过姒华欢一面。
莫说是当面相遇,便是连她匆匆躲开的背影都未曾得见。
他心下微沉,终是按捺不住,寻到太医署。
他走进院中,一道青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在院中翻晒药材,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
他与江鹤舒两人自幼相识,关系还算不错,只是在太医署见面确是罕事。他身子一向康健,他的突然造访,还是让江鹤舒微微惊讶的。
“你怎么来了?”说话间,江鹤舒手上翻着药材的动作未停。
谢昀开门见山道:“公主近日可是抱恙?”
江鹤舒一头雾水:“未曾唤我诊视,公主病了?”
谢昀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江鹤舒手上动作一顿,莫名其妙的眼神扫了他一圈:“那你问这话是……?”
谢昀轻咳一声:“你近日可曾见到她?”
江鹤舒拍了拍手掌沾上的药渣,了然道:“啊,你说这个。这几日公主正忙着在太子的私库中搜罗珍宝,说是给她添妆。”
“添妆?”
江鹤舒点点头。
谢昀的表情有些微妙。
她会缺钱?
她的嫁妆早已备下百余抬,远超公主规制。嘉平帝依然觉得不够,今日添些,明日添些,私库里的奇珍异宝流水似的往公主府送。
这般盛宠,前所未见。莫说十里红妆,百里红妆都要有了。
况且他明安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谢家世代将门,先祖随太祖皇帝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府库中堆积的赏赐,莫说这一世,便是传到十世孙手中也挥霍不尽。
她身为最受宠爱的公主,何至于亲自去姒华容私库中搜罗珍宝?
难道……
一个念头倏地闪过,谢昀“咔吧”一声折断手中不知何时拿起的药材,扔进药匾中,不带一丝犹豫地转头就走。
只余下江鹤舒痛心疾首的嘶吼:“喂!我的冬虫夏草!”
次日散朝后,谢昀径直去了永安宫,正巧碰上刚迈出门槛的姒华欢。
谢昀:“……你这几日总往子韫那去做什么?”
姒华欢顿住脚步,侧身回眸,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去我哥哥那关你什么事?”
谢昀抿了抿唇,喉结微动,终是将心底盘旋的疑虑问出:“你这般搜罗珍宝,该不会……是想逃婚吧?”
此言一出,姒华欢抬眸,眼神仿佛瞧见了什么稀世蠢物,“我疯了不成?放着大越堂堂公主不做,反倒为了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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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着金银细软亡命天涯?”
她嗤笑一声:“谢昀,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常人若被这般当面奚落,定然要恼羞成怒,谢昀却莫名觉得心口一松,那股盘旋一晚郁气悄然散去。
微妙的心绪转瞬即逝,快得连他自己也未及捕捉。
“哦。”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比方才柔和了些。
姒华欢:“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谢昀牵了牵嘴角:“哈,当然不是。恰巧,恰巧路过罢了。”
他一身绛紫色官袍衬得身姿挺拔,话却说得毫无底气。
姒华欢视线停在他官服上打了个转,用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看着他,眼中尽是嫌弃。
几日未见,他越来越诡异了。
她不想和他多做纠缠,欲拂袖而去,忽觉面颊一凉,指尖轻触,竟是一点湿润。
诧然抬首,但见骄阳灼灼,碧空如洗,哪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
未及细思,雨势骤然而至,转瞬间,豆大的雨点已倾泻而下。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谢昀,果真遇着这家伙准没好事,连这等晴空落雨的奇事都能被她碰上。
她拎起裙摆疾步返回永安宫,待至廊檐之下,忽闻身后脚步声亦步亦趋,回头就见谢昀施施然跟了进来。
“你跟进我的寝宫做甚?”姒华欢横眉冷对。
谢昀不紧不慢地掸了掸微湿的衣袖,漫不经心道:“自然是避雨。”
说罢竟自顾自坐到了殿中的梨花木椅上,悠闲得仿佛在自家一般。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更让姒华欢心头无端添了几分躁意。
她绷着脸坐到谢昀对面的椅子上,示意宫女看茶,语气硬邦邦道:“太阳雨下不久,雨停了你快些走。”
谢昀闻言轻笑:“急什么?这般难得的雨景,不该好好赏一赏吗?”
姒华欢懒得再理他,不接他话茬,敛眸喝茶,只盼雨早些停,送走这尊大佛。
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盼得雨势渐歇,少府监的人却到了。
为首的织染署令看到谢昀也在,脚步微滞,旋即神色如常,恭敬地向两人深施一礼:“见过康乐殿下、明安侯。”
“免礼。”姒华欢淡淡道。
织染署令身后两名监作各自捧一华贵锦匣,趋步上前,分别呈于姒华欢与谢昀面前。
匣盖轻启,姒华欢面前的婚服光华流转,乃是皇后特命宫中千名巧手宫女共同绣制的婚服。
深青色的锦缎上,以金丝盘出翟鸟纹样,层层叠叠,遍布衣身,栩栩如生。宽博的袖缘与领襟,皆以蹙金绣勾勒出祥云凤鸟,更显雍容华贵。
谢昀面前的婚服亦非凡品,绛纱为袍,色如枣,庄重沉稳。领缘、袖口以及袍裾处以金线织入螭龙纹样,龙形矫健,隐现于绛纱之下,气度凛然。
织染署令道:“此乃殿下与侯爷下月吉日需着的吉服,烦请殿下与侯爷过目斟酌,若有纰漏之处,下官立时修正。”
紧接着织染署令把自己捧着的锦匣呈到谢昀面前,是一件深青色和绛色相间的衣裳。
相比于他们二人的婚服,这件衣裳就小了很多,看起来像孩童穿的。
姒华欢:“……你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谢昀睨她一眼:“我去哪弄这么大的孩子。”
见她误会了,织染署令赶紧说道:“侯爷,这是您吩咐为尊犬特制的礼衣,劳烦侯爷给尊犬试穿一二。若是尺寸或纹样不满意,下官立刻让人重做。”
姒华欢:“……”
谁会特意给家里的狗特制一件礼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