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顾鹤白重复着这个字，声音低沉，像冰锥骤然刺破平静的湖面。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瞬间将孟娆笼罩。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盯着孟娆因愤怒而灼亮的眼睛，胸口那股滞闷的邪火再也压不住，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痛。
她在为慕容珏的东西跟他急眼？
为了那块破玉，她深夜奔波，此刻又为了它，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偷？
在她心里，他顾鹤白就是个会偷她东西的小人。
而慕容珏，那个莽撞的小胖子，随手塞给她一块家传玉佩，就能让她如此紧张，生怕辜负了对方的心意。
她这般在意，是不是心里其实已经动了念头。
收了慕容珏的玉佩，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跟着那小胖子远走高飞了？就像她当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一样。
“呵。”顾鹤白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他的眼神更加冰冷。
他绕过书案，反过来逼近孟娆。
“本王偷？”他俯视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弧度。
“本王若真要什么，需要偷？”他语气里的轻蔑几乎化为实质，“倒是你，口口声声说要还，却将那东西贴身收着，藏在袖中，是舍不得？还是本就存了别的心思？”
他越说，心中那股无名火越旺，语气也越发尖刻。
“还是说，慕容珏几句甜言蜜语，一块破玉佩，就让你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求到本王面前，才保住你那宝贝侄子的命！”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孟娆的神经。
她脸色瞬间冷了下去，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但眼神却愈发锐利。
“顾鹤白！”孟娆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冷冽，在寂静的书房里掷地有声。
“你除了会拿旧事要挟，还会什么？是，我当初是求了你，但那是一场交易，不是我把身家性命都卖给了你！”
她目光如炬，直直刺入他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玉佩是我的，怎么处理是我的自由，你未经我允许擅自拿走，不是偷是什么？衍王殿下莫非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了？”
顾鹤白被她这番连珠炮似的反击噎得呼吸一窒，随即怒火更炽，眼神阴沉得骇人。
“你的自由就是拿着别人的定情信物，犹豫不决？你的自由就是让他觉得还有希望，可以继续纠缠？”
他一把攥住孟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拉近自己。
两人鼻尖几乎相抵，呼吸交错，却只有冰冷的敌意。
“孟娆，你告诉本王，”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质问，“你是不是觉得，慕容珏他年轻，热情，对你一心一意，能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摆脱我，过你想要的日子？是不是！”
他死死盯着孟娆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既想从她口中听到否认，又仿佛害怕听到那个他不敢深想的答案。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孟娆手腕剧痛，却倔强地仰着头与他对视，眼中没有丝毫怯懦，只有被无理取闹激起的滔**意。
“顾鹤白，你真是荒谬至极，我和慕容珏之间清清白白，只有儿时情谊，你凭什么这样揣测我！”
顾鹤白嗤笑，眼神冰冷，“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儿时情谊，那他为何不把家传玉佩给别人，偏偏给你？你又为何对他百般维护？孟娆，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就在两人剑拔**张，气氛紧绷到极致，几乎下一瞬就要彻底爆发之际。
书房门外传来急促而惊慌的叩门声，伴随着冰巧带着哭腔的呼喊，打破了室内的对抗。
“姑娘！姑娘不好了！小少爷……小少爷出事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念儿！
一听念儿出事，孟娆脑中轰的一声，哪还有心思和顾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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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在这争辩。
她眼神一厉，不再与他废话，用尽全身力气，屈肘向后一顶，精准撞在顾鹤白肋下薄弱处，趁顾鹤白吃痛松懈的瞬间，甩开了他的钳制。
孟娆看也没看他，转身就冲向门口，身影瞬间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书房内，只剩下顾鹤白一人。
他僵立在原地，肋下被撞击处隐隐作痛，手还保持着被甩开的姿势。
前一刻她还为了慕容珏的玉佩与他针锋相对，下一刻，就能为了那个孩子，将他弃下。
在她心里，他到底算什么？
比不过孩子，如今连那个蠢笨的小胖子，他都比不过。
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和怒火交织在一起，在他胸腔内翻涌奔腾，几乎要将他理智焚烧殆尽。
砰——
一声沉闷骇人的巨响在书房内炸开。
顾鹤白一拳砸在身旁的书架上，厚重的实木书架发出沉闷的巨响，剧烈摇晃，上面的书籍簌簌落下，散落一地。
守在院外的侍卫和廊下的仆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浑身一颤，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无人敢靠近探查，更无人敢出声询问。
顾鹤白胸口剧烈起伏，眸色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夜空。
他死死攥着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好，很好。
在她心里，他永远排在最末位。
甚至连号都排不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恢复成一贯的冰冷，但那冰冷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不再看满地狼藉，猛地一甩衣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书房外走去。
候在远处廊下的仆人见他出来，一个个慌忙低下头，恨不得将身子缩成一团，连大气都不敢喘，战战兢兢地让开道路。
顾鹤白目不斜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骇人气息，径直穿过庭院，朝着府门方向走去。
那架势，活活像是要去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