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的津贴，也和KPI挂钩？
一瞬间，慕容雪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一口古钟在颅内被撞响，震得她四肢百骸都麻了。
之前满脑子都是“匡扶正义”和“抓坏人”，那份聘用协议她看得囫囵吞枣，只记得“每月一千上品灵石”这个足以让元婴长老都眼红的数字。
她天真地以为，那是楚风为了彰显诚意，给她的固定供奉。
现在她懂了。
那哪里是什么供奉津贴，那分明是吊在她这头“驴”前面的胡萝卜！一根金光闪闪，大得吓人的绩效胡萝卜！
楚风！
你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慕容雪在心底咆哮，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她终于品出了楚风那张灿烂笑脸背后的真实味道——老谋深算，还带着一股子坏水。
他哪里是请自己来当监工的？
他分明是拿一千上品灵石当绳套，把自己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正道圣女”，也死死地捆在了他那辆高速狂奔，随时可能翻车的战车上！
自己下令停工，是行使权力，是维护矿工安全，是彰显正道光辉。
可结果呢？
结果是所有人的绩效奖金，包括她自己的，顷刻间化为泡影。
她前一秒还是挥手间拯救众生的“青天大老爷”，后一秒就成了断大伙儿财路的“千古罪人”。
这叫什么事！
慕容雪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扫过周围的矿工。
果然。
那些刚才还对她感恩戴德，恨不得纳头便拜的汉子们，此刻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有理解，有纠结，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说又不敢说的埋怨，像是一锅五味杂陈的乱炖。
“咳，主席做得对，安全第一嘛……就是这个月，唉，算是白给宗门打工了。”一个老矿工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可不是嘛，我还寻思着拿了奖金，给我家那臭小子换一柄趁手的飞剑，他下个月就要宗门小比了……”
“三号矿洞哪有那么邪乎？以前又不是没塌过，大不了多加几道固山符，咱们小心点不就完了？”
“嘘！你小声点！命不想要了？你忘了上个月老王是怎么没的？再说了，没了危险补贴，你那份谁给我补上？”
窃窃私语，嗡嗡作响。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在慕容雪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一直以为，自己所坚守的，是所有底层修士都渴望的“正义”和“希望”。
可如今她才发现，在“灵石”这面冰冷的照妖镜前，她引以为傲的“正义”，显得那么苍白，甚至有点……可笑。
矿工们的反应，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不偏不倚，正中她的脸颊。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正道，便是斩妖除魔，维护天地公理。
可现在，她彻底迷茫了。
让大家冒着生命危险去换取灵石，这是不义。
可因为绝对的安全，让他们失去赖以为生的收入，甚至断了子女的前程，这……难道就是她所追求的正义吗？
她的道心，从未如此刻这般，剧烈地动摇。
一旁的赵无极，将慕容雪那张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终化为一片惨然的俏脸尽收眼底，心中竟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舒坦。
让你一来就当太上皇！
让你一来就劈头盖脸地训我！
现在知道了吧？这碗饭，它烫嘴！
欢迎来到升天集团！
当然，这点小小的快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代的是更深切的同病相怜。他挪到慕容雪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过来人的沧桑。
“慕容主席，想开点。”
“在咱们升天集团，尤其是在楚会长手底下做事，你得先把脑子里那些根深蒂固的‘正邪’、‘对错’，暂时清一清。”
赵无极伸出两根手指，在慕容雪眼前晃了晃。
“这里，只认两样东西：规矩，和利益。”
“你守着楚会长定下的规矩办事，就能拿到你该得的利益。你想拿更多，就得在规矩的框框里，把事办得更漂亮。至于这件事本身是正是邪，是对是错……”
赵无极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呵呵，谁在乎呢？”
谁在乎呢？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毒的锥子，精准地扎进了慕容雪最柔软的心防。
楚风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集团帝国能不能高效运转，财源滚滚。
这些矿工……他们似乎也没那么在乎，他们更在乎这个月能往储物袋里装多少灵石。
就连她自己……当听到那一千上品灵石也要打水漂时，她的心，难道就没有那么一丝丝的抽痛吗？
慕容雪不敢再想下去。
她感觉自己坚守了二十年的信仰，正在这片喧嚣又现实的矿区里，被名为“利益”的浊流一寸寸侵蚀，一点点瓦解。
不行！
绝不能就这么认输！
一抹决然，重新在慕容雪的眼底燃起。
这件事的根源，不在这些被利益裹挟的矿工，也不在这个倒霉又滑头的总监赵无极。
根源，在那个设计出这套魔鬼规则的楚风！
他就是故意设下这个两难的局，等着看自己的笑话，等着把自己逼到墙角，然后逼着自己向他那套“利益至上”的歪理邪说低头！
我偏不！
“这里你先处置。”
慕容雪冷冷地对赵无极丢下一句，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
“我去找楚风！”
话音未落，她周身白光一闪，整个人化作一道剑虹冲天而起，那股气势，决绝中带着几分悲壮，直奔青云宗主峰的方向。
她要当面问问那个魔鬼！
她要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比KPI和奖金更重要的东西！
看着那道迅速消失在天边的白光，赵无极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去吧去吧，年轻人火气就是旺。希望你回来的时候，道心还能有现在这么硬朗。”
他转过身，看着那群还在为奖金唉声叹气的矿工，清了清嗓子，总监的架子端得十足。
“都杵在这儿当门神呢？三号矿洞停了，一号、二号、四号矿洞也塌了？今天的KPI完不成，这个月的奖金就不是打水漂，是直接喂王八了！”
“还不快滚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