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是祥瑞
08
那之后又过了小二十年。
这些年间，玄离也跟着发生了少许变化，他变得成熟了，但只一点，整体上的心智仍然顽劣，且依旧还是只未成年的小狗狗。
他常年待在老君的灵质空间里。
其中有个以供老君看书、修行炼器的君阁，立于高耸的山顶，四周被静谧的湖水包围，只分日夜。可以从那里乘坐小舟行往他处，比如待顺流划船穿过两座相依相偎的巨大山石后，就能抵达蓝溪镇，那是一片被老君特别划分出来的小镇，亦是生在乱世中的人类的避风港。
在蓝溪镇中，大家不问来历、不分你我，农耕织作均自产自销，又邻里和睦，就仿佛是一处不曾为外人道也的桃花源。
老君偶尔会带玄离出趟门，到人间各地走一走。
遇到落单的小妖精就会出手帮一帮；遇到作乱的妖精则会放出玄离，派他去咬……咳，让他动手修理对方一通；而若遇到不堪乱世的人类，老君则会给予他们相应的粮食和路引，让一众流民们自行前往他的蓝溪镇生活。
这是玄离跟随老君的近第三十年。
在他心中，老君的存在就好比是那天上的星河、是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北极星，指引着人们前路的方向。
他在蓝溪镇中生活得很自在，也很开心。
当然，偶尔也会碰到一两件令他愤慨到睡不着觉的坏事情。
就在五年前，他亲眼目睹了几个心怀不轨的人类混在蓝溪镇中挑拨离间，并锲而不舍地教唆镇民们，激化他们与老君之间无中生有的矛盾，最终闹得整个蓝溪镇都不得善终。
玄离又气又替老君觉得不值，但后者却心平气和地在笑，还反倒安慰他说：“蓝溪镇里每隔几十年就会有这么一出，人类的恐慌和面对未知的无尽猜忌是永远无法熄灭的火，止不住的。”
“可你就任由他们这么说你坏话吗？明明你不图他们半点，只是、只是——”只是你心地太好。
老君摇摇头，从君阁的窗棂向外望去。
看一波又一波的人背着收拾好了行囊和家当，携亲友或家人往外走。
那是玄离打来了蓝溪镇后的三十年里最难过的一段日子，难过到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烧鸡都变得难以下咽了。
不过留给他黯然神伤的时间也并没有多久。
因为，乌木现世了。
09
乌木现世，引发灵力骚乱。
供给妖精修炼的灵力源在忽然间一下子多了很多，让妖精们的修炼也跟着变简单了。
为争夺乌木，一场一触即发的战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打响了，而明王——即阎明的势力亦被卷入其中。
老君带上玄离去观战。
也因此，在时隔白驹过隙的二十年后，玄离再次在一众踏云于空中向下围观的神仙和妖精中，看到了冷脸站在炎帝身后的魏紫。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因对方的能力而不受控制哀哭的感受，那番滋味简直历历在目，这使得玄离不禁狗脸一垮，清俊的五官拧成一团，同时又委屈地往老君身后躲了躲。
老君侧眸看来，问他怎么了。
玄离也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在面对魏紫时的心情到底是讨厌，还是害怕。
但小狗是敏锐的，能察觉到对方并不怎么喜欢自己。
所以玄离只耷拉着耳朵，小声道：“没什么。”
老君明察秋毫，马上就猜到了，他瞥了眼下方已经逐渐明朗起来的局势，脸上也不禁挂上了一抹微笑。
轻笑道：“怎么，是怕被魏紫看到？”
“……我有点不喜欢她。”
玄离偷偷告状，并且还趁机把堆在肚子里小二十年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她好像眼界很高。只跟你、哪吒和炎帝这些厉害的神说话，一点都不愿意搭理我。”
老君：“她对不认识和不熟悉的对象都这样，不是针对你。”
“她当时都让我哭了！这分明算是讨厌我了吧！那我也要讨厌她！”玄离不禁抬高了些嗓音。
他说的义愤填膺，迟迟宣判着这份罪行和相应的“回敬”。
却不想下一刻。
“汪！”
被老君拍了下脑袋的玄离发出道短促的叫声，然后，不解地一边捂住被打的地方、一边去看罪魁祸首。
老君一扫宽大的衣袍，而后就像拎起一只小奶狗似的拽走了玄离。
玄离：“我们不继续看下去了？”
他回首，又匆匆看了眼下面的那道红色身影。
“不看了。此战的结果已成定局，该回蓝溪镇了。”
“那这算是明王赢了吗？”
“不尽然全是，但他以后的处境会相对好些吧。”
“……怎么听着像你也盼着这样的结局似的？你和明王很熟？”
“哈哈哈。”
“切，不想说拉倒。”
10
待回到蓝溪镇时，老君再次出手一把拉住了想去镇上找东西吃的玄离的衣服后领，把狗给扽了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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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离：“你又要干嘛？！”
老君一手烟杆，一手狗的后脖领，带他往君阁的方向走。
长发飘飘的神仙走在前面，呼出的烟味直往跟在他身后的玄离的鼻子里钻，嗅觉敏锐的玄离打了个超级响亮的喷嚏，随即就蹙眉皱脸，以掌当扇，放在鼻子前来回扇了起来。
“我跟你说说魏紫，想听就跟上来。”
老君放下这句话，然后就松了手，先行一步。
玄离：“？”
玄离面露困惑，但还是被些许的好奇心思驱使着跟上了老君。
等他小跑着来到老君的身侧时，便立刻问：“要说什么？”
“五年前，有人突然站出来说我是没安好心的妖鬼，要制裁我，还要将蓝溪镇化为己有时，你是怎么想的？”
玄离歪了下脑袋，呲牙道：“还能怎么想！当然是想上去狠狠地揍一顿那些人出气啊！”
老君没有附和与搭话，而是哂然着一转话锋道：“大约三百年前吧，魏紫聚灵在了人类的某个村庄里，起先人们把她当成了某种没有见过的鸟类，但又觉得她长得不一般，似传说中的玄鸟，当然那只是人类虚构的神话传说，不过等她表现出可以控制火焰的能力后，再假的事情也都成真了。”
“人们将她看作了神仙显灵的祥瑞，供奉起来。”
玄离：“那不是很好吗？”
老君含笑，侧眸看他，“但他们也是人，在日复一日面对和供奉神鸟的重压下，当神鸟带来的不再是神迹，而是他们不想要的负担和恐惧时，那魏紫在他们的眼里，就不再是祥瑞了，而是……灾厄。”
“后来是刚好路过那处的炎帝带走了魏紫。”老君省去了一些过程，直奔故事的尾声，“尽管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但她心里仍有芥蒂——觉得弱小的存在是要有求于她，觉得看不起她的存在是要欺辱她，也始终不愿意和谁拉近关系。”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就是想让我不要讨厌她？而且还要反过来可怜她？”
玄离挪开视线，心有不甘地撅嘴道：“但又不是我伤害的她，那时我都还没聚灵出现呢。我仅仅是想和她做朋友而已，她为什么要不理我啊！”
老君将烟嘴置于唇前，轻轻含了一口，“我说这些事又不是让你可怜她的，也不是让你不要讨厌她。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当初她欺负你时，我没有替你说话，现在你如何看魏紫，我也不予以多说，我还是很会端水的~”
“那我要继续不喜欢她！”
“哈哈哈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