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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作者:白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相风朝离去的步子稍有停顿,但也就是短短一瞬。


    “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清淩的声音随着微弱的晚风,慢慢被揉散。


    祝成薇收回视线,不再看他的背影,而是看着她手心的那枚玉佩,纵然绳结换了丝,但玉佩乍一看还是与之前别无二致。


    浅青色的玉佩润泽透亮,表面像是覆了层漾漾的水光,摸在手里,带了点浅淡而又鲜明的温度。


    祝成薇有些分不清,这残留的体温究竟是她的,还是相风朝的。


    ......


    等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擦黑,一轮弯月悬在天幕,洒了满地的银霜。


    难得祝松衍与祝希真今日都在,所以一家人久违地在正堂用膳,府里的厨子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做了满满当当的一桌菜,各式各样的佳肴摆着,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祝成薇的胃口比平日好了许多,但她跟父兄吃得再多,也耐不住府里厨子做得多,所以到最后,还是剩下了,甚至有些菜几乎都没动过。


    在平时,这些菜毫无疑问是要被丫鬟端走直接倒掉的。


    但今日,祝成薇却在丫鬟上前时,出声说道:“这些菜能送到我院里去吗?”


    祝松衍闻言,先是笑了笑,然后才摇头道:“你胃口好爹虽然高兴,但等你深夜饿了,这些菜早凉了,吃起来口味就差,还是吩咐人再做吧。”


    “不是的爹。”祝成薇笑着解释说:“我院里最近来了个新丫鬟,胃口大得很呢,我估摸着我院里的菜她都吃腻了,就想着换些新花样去给她尝。”


    听她这么说,祝松衍倒是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鬟,居然能让你这么上心?”


    “就是一个普通的丫鬟,”祝成薇说着,想起什么,不由得笑出声:“但是她吃饭的样子十足可爱,两颊塞得满满当当,很像我娘从前养过的那只肥猫。”


    祝松衍哦了一声,说:“原是这样。”


    父女二人交谈间,祝希真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娘的忌日是不是要到了。”


    提起这件事,祝成薇的表情有了变化,脸上的笑似乎变得勉强,她从椅子上起身,有些僵硬地说:“爹,我、我先回房了。”


    语毕,她很快离开。


    祝松衍看着她明显慌乱的模样,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道:“当年的事,并不是成薇的错,可她还是......”


    “她许是怕看到舅舅。”祝希真说。


    祝松衍摇了摇头,怅然道:“都过去多少年了,他怎么还是没放下。”


    ......


    祝成薇回到她的小院后没多久,就有下人替她把要的菜送来了,她全给了小婉。


    小婉看到那些菜,立马眼睛发亮,扑上去吃得满嘴油光。


    祝成薇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心中郁结的情绪减淡许多,出声道:“慢点,别不小心把盘子吃了。”


    “唔唔。”小婉嘴里塞着东西,回答得不清楚。


    祝成薇看她吃饭看得津津有味,采芝却在一旁提醒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该歇下了。”


    夜确实深了,天幕色重如泼墨。


    祝成薇回到卧房,洗漱后,便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采芝将她脸上的脂粉卸去,不多时,铜镜里就映出一张妩媚无瑕的脸。


    房内摇曳的烛火,落在祝成薇乌黑的眼眸中,流转着水色华光,越发衬得她气质脱俗,不似凡人。


    但看着这张脸,祝成薇却没有半分欣喜,只是伸出鲜嫩的食指,点上冷凉的镜面,像是要通过镜子触摸到谁。


    良久,她才扯着唇角,露出个自嘲的笑:“娘一定在怨我吧,所以才将我生成这副模样。”


    这与娘没有半点相似的长相,让她即便想怀念,也根本无从念起。


    那件事之后过了多少年了?


    娘的容貌、娘的声音,还有娘触摸她时那双手的温度......


    她竟然全都要忘记了。


    祝成薇垂下眼眸,面上伤感更甚。


    采芝在一旁看着,脸皱得快成包子,可她却不敢像平时那样出声安慰,因为她知道,夫人的死一直是小姐心中过不去的坎。


    祝成薇又看了镜中的脸小会儿,才起身朝床铺走去。


    采芝见着,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她轻手轻脚地帮小姐把帷帐放下后,就迈着小心的步子,退出了房间。


    而在她走后,祝成薇又像往常一样,拿出那枚玉佩,无言地看。


    虽然要回了原来的绳结,但那沾了血的东西,她怎么也不能再系在玉佩上,只得将它放到妆奁的某一角。


    她凝眸看着现在这根全新的缁色结,它平直而又光滑,不复从前的粗糙,也十分干净,没有积年累月留下的陈旧痕迹。


    若是从前的事,也能如这根绳结般焕然一新的话,该有多好。


    祝成薇苦笑了下,她明白,这只是她在痴人说梦而已。


    怎么可能焕然一新呢?


    上天又没有给她重来的机会。


    她轻轻阖上眼,在席卷而来的睡意中,意识慢慢昏沉。


    翌日,祝成薇照旧做着她从前做的事,读书、习字、练琴,还有查看家中的账本。


    这些天她忙着找玉佩,未做的事堆在一起,她花了许久才补上。


    到最后,采芝都不得不佩服起来:“小姐做事真是专注,居然能看一天的账本,中间都不带歇的。”


    祝成薇:“只是看看而已,算不得累。”


    “不累吗?奴婢光是看数字就觉得头晕,更别说算数了。”


    放下账本后,祝成薇想起什么,问道:“阿庆去哪儿了,我怎么一直没看见他人?”


    采芝叫了小婉一声,说:“你去把阿庆喊过来。”


    过了会儿,小婉回来了,但身边却空无一人。


    采芝问:“阿庆呢?”


    小婉:“阿庆哥哥说他有事儿来不了。”


    采芝皱眉:“什么事儿?”


    小婉回忆了下,一脸天真地道:“我看阿庆哥哥边擦汗边在树上绑绳子,应该是想荡秋千。”


    采芝沉默了会儿,说:“你确定他是擦汗,不是擦眼泪?还有那个秋千,是不是只有绳子?”


    小婉睁大眼睛,由衷地赞叹道:“哇,采芝姐姐好厉害,居然连阿庆哥哥绑秋千的样子都知道!”


    采芝:“......”


    采芝:“他是在上吊。”


    “啊?”小婉有些紧张,“那咱们要不要去救他?”


    “不用救。”采芝无情地说:“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就爱整这些。”


    祝成薇有些不解:“好端端的,阿庆怎么又开始上吊了?”


    小婉说:“好像是因为这段时间,阿庆哥哥天天去花街,府里的人传他在那儿有了相好,然后他就念着什么‘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二话不说开始往树上绑绳子了。”


    祝成薇有些惭愧,阿庆被误会这件事,真要算起来,其实是她的错,就朝小婉道:“你去劝劝阿庆。”


    说完,她又朝采芝道:“采芝,你去小厨房帮我做些糕点。”


    采芝兴高采烈道:“是送给少爷吃的吧!奴婢这就去做!”


    只是等采芝做完糕点,拎着食盒跟小姐出门后,却发现她们去的根本不是北镇抚司,直到走上重华街,她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小姐,您该不会是想送糕点给相佥事吧?”


    祝成薇点头承认。


    相风朝已经帮了她两次了,于情于理,她都该登门道谢才是,但她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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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他喜欢什么,所以才想在不打扰哥哥的情况下,问哥哥身边的阿庆,看他知不知道什么。


    只是阿庆正为着名声伤心,她去了,他看见她,估计会更难过,所以,她只能自己琢磨送的东西。


    于是,她就想到了采芝做的,堪称天下无敌的点心,再不爱吃甜食的人,吃到它,都会由衷地称赞。


    祝成薇看着宅邸的大门,想得正出神,突然有几个小孩儿吵吵闹闹地从她身边经过,要不是采芝拉着,她就要被撞到了。


    祝成薇刚站稳,就见采芝扯着嗓子朝那几个小孩儿喊道:“怎么又是你们几个臭小子!”


    “你见过他们?”祝成薇问道。


    采芝气呼呼地说:“昨天奴婢不是去问话吗,他们几个臭小子差点把球踢到奴婢脸上!”


    祝成薇说:“在大街上踢球确实不应该,要是家中大人管管就好了。”


    宅邸的大门依旧没有上锁,宅邸内部也仍然空寂,微风吹得院内树叶簌簌作响,听来苍凉。


    祝成薇再次来到正堂时,桌面上曾堆满的方胜结,已然消失不见,好像从未出现过。


    她早就料到了相风朝会不在,所以提前在食盒内放了字条。


    放下食盒后,祝成薇跟采芝往回走,只是刚出门,她就碰上了归家的主人。


    相风朝脸上没有往日常挂着的笑容,神色冷淡,些微的日光透过浅薄的流云,倾洒在他如画眉目,衬得他整个人若美玉般生辉。


    美人就是美人,纵然态度疏离,也让人生不出反感之意,只能想起天边悬着的清冷明月。


    祝成薇以为是她贸然到访,惹了他不快,刚准备解释。


    但方才还面若冰霜的人,看见她,就露出浅淡的笑来。


    冰雪霎时消解,只余和暖春风。


    祝成薇垂下眼,不敢再看他,将自己来的目的说清楚,然后语气诚挚地道:“谢谢你,相佥事,你真的帮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察觉到手臂突然被谁用力地抓住,在祝成薇做出反应前,她已经被相风朝强硬地拉到了他身边。


    “你们这群臭小子,别玩儿竹编球了,给我赶紧回家去!”采芝将他们的球没收后,赶紧关心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我......我没事。”


    祝成薇回过神时,相风朝已经松开了抓她的手,她抬头刚要道谢,见他的黑眸一直紧盯着某个方向,眼神平静到令人心惊。


    她顺着看过去,看到了几个小孩儿手拉手跑开的背影,无奈地笑笑,说了句:“挺好的。”


    采芝瞪大眼,不解道:“到底哪里好了?!他们可是差点伤到小姐您啊!”


    “热热闹闹的,总比冷清好,”祝成薇说:“我不喜欢冷清。”


    采芝的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把没说的话咽下去了。


    “你又帮了我一次,”祝成薇对相风朝弯着唇角,露出礼节性的笑容,“多谢。”


    相风朝从那些孩童身上收回视线,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祝成薇朝他点点头,“我走了。”


    她带着采芝,沿着来时的路,不紧不慢地迈步,在快要走出重华街时,祝成薇却停下。


    采芝问道:“怎么了小姐?”


    祝成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回头,想要再看看那没有牌匾的宅邸。


    本该是这样的。


    可是——


    宅邸的主人,为什么还留在原地呢?


    他看着她。


    好像看了短短一会儿,又好像看了很久。


    二人的视线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无声地交汇。


    与相风朝对上视线的一瞬,祝成薇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好像她才是那个犯错被抓包的孩子。


    她匆忙地别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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