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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诺丁城

作者:小鲨鱼陷入了思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车轮碾过散落碎石,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咯噔声,将车辙深深印在诺丁城南郊坑洼的土路上。


    夕阳熔金,烧红了西天大片云霞,也透过摇晃的车帘缝隙,在车内投下几道游移不定的橘红光带。


    光带掠过方芳安静搁在膝上的手,那双手白皙柔美。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身边闭目养神的唐三,他沉静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有种磐石般的稳定感。


    马车每一次颠簸,她的肩头都会轻轻蹭过他的臂膀,带来一丝细微的暖意。车外赶车人偶尔挥鞭的脆响,更衬得车厢里一片静谧。


    “毕业了……”方芳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像只是说给自己听。她长长的眼睫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翳,“时间过得真快,是不是?感觉昨天才刚进史莱克呢。”


    唐三缓缓睁开眼,深蓝的眸子里映着窗外流动的暖色,也映着身边少女柔和的轮廓。


    他侧过头,视线专注地落在方芳脸上,捕捉到她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化开的眷恋。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是很快。”他顿了顿,似乎斟酌着词句,目光扫过她微微抿起的唇线,“但有些东西,不会变的。”


    方芳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那笑容如同初春悄然绽放的花蕾,温婉动人。她没再说话,只是身体稍稍放松下来,更贴近了唐三的臂膀。


    唐三也默契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倚靠得更舒适些。


    车厢内再次陷入宁静,只有车轮滚动和远处归鸟的鸣叫,交织成黄昏的序曲。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一阵明显的减速后彻底停稳。车夫吆喝了一声:“两位魂师大人,铁匠铺到啦!”


    唐三率先利落地跳下车辕,随即转身,极其自然地朝车厢内伸出手。方芳白皙的手指轻轻搭上他温热的手掌,借力跃下。


    她站定后,目光第一时间便投向那座熟悉的、带着烟火气息的院落——正是诺丁城城南那座由唐诺经营多年的铁匠铺。


    铺面朴素,红砖墙被炉火熏染出深浅不一的痕迹,门口挂着几件刚淬火不久、尚带余温的铁器,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混合了煤烟与铁锈的独特味道。炉火似乎刚熄不久,烟囱口还有几缕淡薄的白烟袅袅升起,融入暮色。


    “爸!妈!我们回来啦!”方芳的声音如同清脆的银铃,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那份在马车里流露的离愁别绪被归家的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松开唐三的手,脚步轻快地小跑着奔向那扇虚掩的院门。


    唐三紧随其后,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意。


    “吱呀”一声,院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方亦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中带着纯粹的喜悦。


    “芳芳!小三!”她惊喜地唤道,张开双臂。


    方芳像归巢的雏鸟,一头扎进母亲怀里,紧紧抱住。


    方亦梦笑着拍抚女儿的背,目光随即越过方芳的肩头,落在随后走来的唐三身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慈爱与赞许。


    这时,一个高大沉稳的身影也从屋内大步走出。


    “回来了就好。”他走到唐三面前,宽厚的手掌用力拍了拍唐三的肩膀,那份力量传递着无声的肯定,“好小子,冠军!”


    “叔叔,阿姨。”唐三恭敬地行了一礼。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有风。”方亦梦揽着女儿的肩膀,招呼着大家进屋。


    小小的厅堂很快被温暖和饭菜的香气填满。


    方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大赛的激烈角逐,讲到史莱克七怪如何力克强敌,最终捧起冠军奖杯时,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子。


    她特别提到唐三那精妙绝伦的控制,如何一次次扭转乾坤,语气里满是骄傲。


    “毕业了,时间过得好快……”方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身边的唐三。


    “是啊,一晃眼,都长大了。”方亦梦感慨,目光在女儿和唐三之间流转,带着洞悉一切的温和笑意。


    她起身,走向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取出两个由深色软布包裹的狭长盒子。


    唐诺默契地接过其中一个盒子。夫妻俩对视一眼,郑重地将盒子分别递到方芳和唐三面前。


    “打开看看。”方亦梦柔声道,眼中含着期许。


    方芳好奇地掀开盒盖,柔和的辉光瞬间从盒内流淌出来,映亮了她的脸庞。


    里面静静躺着一截宛如最纯净水晶雕琢而成的臂骨,骨骼线条流畅完美,通体流转着一种圣洁、温和却又蕴藏强大生命力的乳白色光芒,仿佛有细碎的星光在其中缓缓旋转。


    一股令人心神宁静却又隐隐振奋的气息弥漫开来。


    “这是……”方芳屏住了呼吸,指尖轻轻拂过那温润的骨面,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她自身光明女神蝶武魂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圣辉独角兽的右臂魂骨,”方亦梦微笑着解释,目光看向唐三打开的另一个盒子,里面则是一块通体呈深邃暗金色泽、隐隐有厚重沉稳力量波动的左臂骨,“这块‘沉岳犀王’的左臂骨,属性刚猛厚重,最适合强攻系器武魂,小三。”


    “爸,妈……”方芳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感动。


    唐三同样动容,他深知魂骨的稀有与价值:“叔叔,阿姨,这份礼太重了。”


    唐诺大手一挥,浑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一家人,说什么见外话!收好,明天找个安静地方,我和你妈给你们护法,安心吸收!”


    方亦梦也含笑点头:“正是你们毕业的礼物,也是实力的基石。”


    温馨的气氛在小小的厅堂里流淌,饭菜的热气氤氲着团聚的暖意。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敲碎了屋内的温馨和谐。


    唐诺眉头一皱,放下筷子。


    这个时间点,又是在城郊,鲜少有人来访。他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铁匠面对未知危险时的警惕,沉声道:“谁?”


    门外没有回答。


    唐诺对妻子使了个眼色,方亦梦会意,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身形微侧,隐隐将方芳和唐三护在后方。


    唐诺大步走向门边,一手按在门闩上,再次沉声喝问:“外面是谁?说话!”


    门外的沉默持续了几息,就在唐诺准备强行开门探查时,一个低沉得如同砂石摩擦、裹挟着无尽风霜与疲惫的声音,艰难地挤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找唐三。”


    这声音!


    唐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体绷得笔直,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声音,深埋在他记忆最深处,遥远却又刻骨铭心!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唐诺眼中的警惕更甚,但听到对方指名道姓要找唐三,心中疑虑更深。


    他缓缓拉开了门闩。


    门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开启了一道缝隙。


    门外,站着一个裹在宽大、沾满旅途风尘的破旧黑袍里的人影。袍子的兜帽压得极低,完全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一片浓重的阴影。


    一股混合着尘土、汗水以及……若有似无的铁锈与血腥味的复杂气息,随着夜风涌了进来。


    唐诺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黑袍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到底是谁?”


    黑袍人似乎没有理会唐诺的问话,他的视线,透过兜帽下的阴影,猛地钉在了唐诺那张被屋内灯火照亮的脸上。


    那目光起初是随意的扫视,随即像是被无形的铁锤狠狠击中,剧烈地一颤!


    那低垂的头颅难以置信地微微抬起几分,阴影下,似乎能看到一道震惊的目光死死地锁住了唐诺的脸庞。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刹那,黑袍人猛地侧头,动作迅捷如捕食的鹰隼,警惕地扫视着漆黑一片的院落四周。确认再无他人后,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只骨节粗大、布满新旧伤痕的手,猛地抬起,抓住了兜帽的边缘,用力向下一扯!


    兜帽滑落,露出了来人的真容。


    一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的脸暴露在昏黄的灯火下。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布满了额头和眼角,写满了无尽的沧桑与疲惫。


    但那棱角分明的轮廓,那眉宇间沉淀的刚硬与狂放,以及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的、仿佛永不熄灭的野性火焰……


    “唐……唐昊哥?!”唐诺的惊呼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


    他脸上的警惕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眼睛瞪得滚圆,仿佛看到了本应存在于传说中的人。


    “唐诺?!”唐昊的声音同样带着浓重的惊异,那低沉沙哑的嗓音里,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情绪的缝隙,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早已离开昊天宗、多年未见的族弟。


    唐诺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唐昊的手臂,那动作急切得近乎粗鲁,仿佛怕眼前的人影只是幻觉,稍纵即逝。


    “快!快进来!”他不由分说,猛地用力将唐昊从门外拽进了屋内,随即反手“砰”地一声关紧了门板,动作一气呵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厅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方亦梦眼神锐利如电,瞬间锁定了唐昊。


    她虽未见过唐昊本人,但昊天斗罗之名如雷贯耳,对方身上那股即便刻意收敛也依旧令人心悸的、如同沉睡火山般的恐怖魂力气息,以及唐诺那声石破天惊的“唐昊哥”足以让她瞬间确认来人的身份。


    她身体微微绷紧,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小半步,将方芳更严密地护在身后。


    方芳的反应则慢了半拍。


    她先是茫然地看着那个突然闯入、气势慑人的邋遢男人,随即听到父亲那声惊叫,眼睛倏地睁大。


    当唐昊那张标志性的、带着无尽沧桑与孤傲的脸庞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她下意识地低吸了一口气。


    而唐三——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血液似乎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回流。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无数次在梦中模糊出现、此刻却无比清晰真切的脸庞,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胸腔里,心脏狂跳着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和一种近乎眩晕的、不真实的冲击感。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又仿佛只凝固了一瞬。


    终于,一个干涩、颤抖、带着巨大不确定和压抑了太多复杂情绪的字眼,艰难地从唐三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爸……爸爸?”


    这个称呼,陌生又熟悉,遥远又沉重,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唐昊的目光,这才缓缓地从唐诺脸上移开,越过方亦梦警惕的身影,最终落在了那个站在桌边、身体僵硬、脸色发白的少年身上。


    那双深陷的、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睛里,翻涌起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审视,有愧疚,有难以言喻的沉重,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沧桑掩盖的欣慰。


    他沉默地注视着唐三,那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少年肩头。


    “……嗯。”良久,一个极其低沉、仿佛从胸腔深处摩擦而出的音节,算是回应。


    厅堂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铅块,只有炉火在角落里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唐昊的目光扫过桌上尚未撤去的碗筷,掠过方亦梦依旧带着警惕的脸,最终落回唐三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我来带小三走。”他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惯有的、仿佛被风沙磨砺过的低沉,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头,“他需要特训,需要真正掌握昊天锤的力量。外面的世界,现在的他,还不够。”


    这突如其来的宣告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


    唐三猛地抬头,眼中瞬间交织着震惊、不解和一丝本能的不愿。


    “唐昊哥!”唐诺急切地开口,眉头紧锁,“这……这也太急了!你看这天都黑透了,孩子们刚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好歹歇一晚,明天再走也不迟啊!”他上前一步,试图劝说。


    方亦梦也压下心中的震动,语气尽量平和地补充道:“是啊,昊天斗罗。而且……”她看了一眼桌上那两个装着魂骨的盒子,“我和唐诺刚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两块魂骨,本打算让他们明天吸收了再……”


    “魂骨?”唐昊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两个盒子,微微一凝。


    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不俗能量波动,尤其是那块流转着圣洁光辉的臂骨。


    他沉默了片刻,那布满风霜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随即,他转向唐诺和方亦梦,微微颔首,动作带着一种属于封号斗罗的、却又不失郑重的礼节。


    “这些年,多谢你们照顾小三。”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份郑重却清晰地传递出来,“也多谢你方芳……照拂小三。”他的目光短暂地掠过方芳,那眼神复杂,有审视,也有认可。


    唐昊的目光最终落回唐三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那就明日再走。”


    决定已下,厅内的气氛却并未真正缓和。


    方芳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唐三的目光则一直追随着父亲的身影,那眼神里充满了亟待解答的疑问。


    夜色渐深,铁匠铺后院的石阶上,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


    唐昊高大的身影坐在石阶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唐三在他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在夜色里弥漫,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最终还是唐三打破了沉寂,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爸爸,”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这些年……我从未恨过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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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父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我知道您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唐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有看唐三,只是望着远处被月光勾勒出模糊轮廓的树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唐三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深埋心底、如同烙印般的问题:“那妈妈呢?是被武魂殿……”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沉重的三个字,已然悬在两人之间,带着血腥的气息。


    石阶上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冷粘稠。


    唐昊猛地转过头,那双深陷的眼睛在月光下爆发出骇人的厉芒,如同受伤的孤狼。


    一股沉重到令人窒息、带着无尽暴戾与悲怆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笼罩了小小的后院!


    石阶缝隙里顽强钻出的几株野草,在这威压下瞬间伏倒,叶片边缘甚至凝结出细微的寒霜。


    唐三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体内玄天功本能地急速运转,才勉强抵御住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压力,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骇人的威压仅仅持续了一瞬,便如同潮水般退去。


    唐昊眼中的厉色缓缓敛去,重新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和疲惫。


    他移开目光,重新投向无边的黑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等你……足够强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带着千钧之重和无法言说的痛楚。


    唐三看着父亲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侧影,感受到那深埋的痛苦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沉默了,将更多的追问死死压回心底。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爸爸,这次……历练,我可以带上芳芳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她很努力,实力也很强,不会拖后腿的。”


    唐昊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回儿子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却并不严厉,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她是好孩子。”唐昊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但这次的路,只适合你一个人走。昊天锤的霸道,需要纯粹的、极致的磨砺,需要你独自在生死边缘领悟那股一往无前的力量。她的修炼方式,与你的路不同。”


    看着儿子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唐昊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她若想来探望,可以。或者,你们可以书信往来。”


    夜色更深,万籁俱寂,只有月光无声地流淌。


    唐三站在方芳的房门外,踌躇片刻,终于抬起手,指节轻轻叩响了门板。


    “笃、笃。”


    里面没有回应。


    唐三的心微微一沉。


    他轻轻推开门。房内没有点灯,唯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纱帘,在地面上铺开一片朦胧的银霜。


    方芳并没有睡。


    她静静地坐在窗边的圆凳上,侧影被月光勾勒得纤细而单薄。一册摊开的书卷搁在她膝头,书页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来。月光清晰地映照出她微微泛红的眼圈,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未干的晶莹水珠,像清晨花瓣上的露水。


    那双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朦胧的水雾,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难过与不舍,直直地望向他,像无声的控诉,也像无声的挽留。


    心口像是被那目光狠狠撞了一下,泛起绵密的疼。


    唐□□手轻轻合上门,快步走到她面前,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单膝点地,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他伸出手,温热的手掌轻轻包裹住她搁在膝上微凉的手指。


    “芳芳……”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安抚的意味,将父亲的决定和解释,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告诉她。


    方芳静静地听着,没有抽回手,也没有打断。只是当听到“修炼方式不同”、“独自历练”这些字眼时,她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那上面挂着的细小水珠终于不堪重负,悄然滚落,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微弱的亮线,无声地砸在书页上,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


    “……爸爸说,你可以来看我,我也会来找你,我们也能写信。”唐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试图抓住任何一点能安慰她的可能,“我也……很舍不得你。”


    这句话,如同打开了某种闸门。


    方芳猛地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试图压抑住喉间骤然涌上的哽咽,却还是泄露出一丝破碎的呜咽。


    泪水彻底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下,滴落在唐三的手背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们……我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分开过……”她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浓重的依恋。


    唐三的心被这哭泣彻底揉碎了。他不再犹豫,张开双臂,将这个浑身颤抖、被悲伤笼罩的女孩,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


    方芳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他的衣襟。她纤细的手臂也环住了他的腰,死死地抓住他背后的衣服。


    “没事的,芳芳,没事的……”唐三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如同最可靠的锚,在汹涌的情绪浪潮中为她定下心神。


    他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背,另一只手则带着令人安心的节奏,一下下,极轻极缓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


    “只是分开一段时间……为了变得更强……我会给你写信……每天……等我来接你……”他低低地在她耳边重复着承诺,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怀中紧绷颤抖的身体,在那低沉而持续的安抚声和规律的轻拍下,渐渐松弛下来。激烈汹涌的抽泣声,也慢慢变成了细弱压抑的呜咽,最终只剩下疲惫而绵长的呼吸。


    唐三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查看。


    方芳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在月光下像易碎的星屑。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肩膀,呼吸已经变得均匀而悠长,显然是哭累了,心神交瘁之下沉入了睡梦之中。


    他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女孩的身体轻盈柔软,带着泪水的微凉和熟悉的馨香。他稳稳地将她放到靠墙的床上,拉过薄被,仔细地盖到她肩头。


    他没有立刻离开。


    月光透过窗纱,温柔地笼罩着沉睡的女孩。唐三在床沿坐下,凝视着方芳在睡梦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心,那里仿佛还锁着未散的愁绪。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想要抚平那道褶皱。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唐三的目光温柔地描摹着她的睡颜,仿佛要将这月光下的每一寸轮廓都刻进心底。


    片刻后,他微微俯下身,温热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小心翼翼地印在她微蹙的眉心。


    那是一个纯净得不带丝毫杂念的吻,如同月光落下的一瓣花,如同朝露吻上初绽的蕊。


    一触即离,却留下无尽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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