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溪畔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将围坐的众人脸庞映得暖融融。戴沐白和朱竹清的“战利品”——十几条肥美的溪鱼被清理干净,用唐三和方芳削好的光滑树枝串着,架在火焰上方。
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诱人声响,浓郁的焦香混合着水汽和草木气息,弥漫在午后的空气中。
“胖子!火候!火候!”戴沐白指挥着正对着一条快烤好的鱼流口水的马红俊,“别光顾着看,翻面!糊了就没你份了!”
“知道了知道了!催命啊!”马红俊手忙脚乱地翻着鱼,小眼睛却死死盯着那条最大最肥的。
奥斯卡则拿着几串蘑菇,小心翼翼地放在火堆边缘烘烤,一边对宁荣荣献宝:“荣荣你看,这种烤到微微焦黄,里面还是嫩嫩的,撒上一点点盐,绝了!”
宁荣荣好奇地看着,鼻翼翕动:“闻着是挺香的。”
唐三专注地转动着手中的烤鱼,手法娴熟,鱼皮被烤得金黄酥脆,内里雪白鲜嫩。他将第一条烤得恰到好处的鱼递给了身边的方芳:“小心烫。”
“谢谢小三。”方芳接过,小口吹着气,眼睛亮晶晶的。奔波半日,这简单的烤鱼显得格外美味。她撕下一小块,鱼肉鲜甜滑嫩,带着炭火特有的焦香,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赵无极和弗兰德也毫不客气,各自拿了一条最大的,吃得满嘴油光。赵无极一边大嚼一边含糊地夸赞:“嗯!香!小三这手艺,不开个烤鱼铺子可惜了!”
弗兰德则一边吃一边心疼地嘀咕:“这鱼……要是拿到城里卖,也能值几个铜魂币……”
大师玉小刚安静地坐在一旁,只取了一小串蘑菇,慢慢地吃着。
他看着眼前这群围坐篝火、争抢食物、笑闹不断的年轻人,看着火光在他们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上跳跃,看着戴沐白豪爽地拍着唐三的背,看着奥斯卡耍宝逗宁荣荣笑,看着朱竹清安静地吃着鱼肉,看着方芳小口吃着唐三递来的鱼,眼神明亮。看着马红俊为了最后一条鱼差点和戴沐白“打”起来……
他那刻板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这充满烟火气的喧闹,这纯粹而蓬勃的生机,是他冰冷理论之外,最珍贵的慰藉。
饱餐之后,收拾停当,马车再次启程。车轮碾过林间小路,向着那抹越来越清晰的蔚蓝驶去。空气中咸湿的海风气息愈发浓郁,带着阳光、沙滩和自由的味道。
当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熔金时,马车驶入了椰林城。这是一座慵懒而热情的海滨小城。街道不宽,铺着被海风磨圆的石板,两旁是低矮的、粉刷成白色或浅蓝色的房屋,墙壁上攀爬着盛开的三角梅,在夕阳下红得耀眼。
高大的椰子树随处可见,宽大的羽状叶片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投下长长的、摇曳的阴影。空气里混杂着烤海鲜的焦香、新鲜椰汁的清甜,还有海风特有的咸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椰林城仿佛从白日的慵懒中苏醒,焕发出另一种活力。主街道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和灯笼,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小贩的吆喝声、游客的谈笑声、街头艺人的表演声,汇成一片喧嚣而欢乐的海洋。
“哇!好漂亮!”宁荣荣看着那些造型奇特的贝壳灯、摇曳的鱼形灯笼,眼睛闪闪发亮。
“快看那边!猜灯谜!”奥斯卡指着一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
“有烤鱿鱼!胖子请客!”马红俊的鼻子比谁都灵,瞬间锁定了香气来源。
“走走走!去看看!”戴沐白大手一挥,率先挤入人流。朱竹清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侧,清冷的眸子也被这热闹感染,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史莱克七怪很快融入了这欢乐的洪流。宁荣荣和奥斯卡挤在猜灯谜的摊子前,宁荣荣皱着秀气的眉头苦思冥想,奥斯卡则在一旁插科打诨,试图“启发”她。
马红俊如愿以偿地举着几串巨大的烤鱿鱼,吃得满嘴酱汁,还不忘给戴沐白和朱竹清也塞两串。戴沐白豪爽地付钱,朱竹清则小口吃着,动作依旧优雅。
唐三和方芳并肩走在后面。方芳被一个卖海螺风铃的小摊吸引住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海螺被串成风铃,在夜风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如同海浪低语般的声音。她拿起一串由白色小海螺串成的风铃,爱不释手。
“喜欢?”唐三轻声问。
“嗯!声音真好听。”方芳点点头,眼神亮晶晶的。
唐三没有多问,直接向摊主付了钱。
“啊?小三……”方芳有些不好意思。
“拿着。”唐三将风铃递给她,声音平静,“就当……烤鱼的回礼。” 他指的是中午那条鱼。
方芳接过冰凉光滑的海螺风铃,听着那清脆的叮咚声,看着唐三沉静的侧脸,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唇角忍不住上扬,将风铃小心地抱在怀里。
弗兰德和赵无极走在最后,弗兰德推着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各种小吃摊,似乎在计算成本,偶尔买点最便宜的小食尝尝。
赵无极则大大咧咧,看到新奇的东西就凑过去看热闹。
大师玉小刚独自一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众人身后。他看着眼前的热闹,看着年轻人们兴奋的脸庞,眼神深邃,仿佛透过这喧嚣,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热闹是他们的,他像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穿过喧闹的城区,脚下坚硬的石板路渐渐被柔软细腻的沙滩取代。咸湿清凉的海风毫无遮挡地扑面而来,带着大海深处磅礴的气息。
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海岸线,发出哗啦哗啦的永恒韵律。沙滩上早已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坐着,面朝大海。
弗兰德带着众人找了一处相对人少的沙滩坐下。夜晚的海滩并不黑暗,月光如银纱般洒落海面,远处渔船的灯火星星点点,与夜空中的星辰交相辉映,构成一幅宁静而宏大的画卷。
“快看!要开始了!”宁荣荣指着远方的海面,兴奋地喊道。
话音刚落——
“咻——砰!!!”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夜的宁静!紧接着,一团炽烈的金色光焰如同挣脱束缚的太阳,猛然从海平面上升起,在深蓝色的天鹅绒夜幕中轰然炸开!
刹那间,万千道璀璨夺目的金色流火四散飞溅,如同神祇洒落的熔金,将半边天空映照得亮如白昼!光芒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形成一片流动的金色星河!
“哇——!”惊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包括史莱克的少年少女们。
方芳仰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漫天金芒,小嘴微张,充满了纯粹的震撼与喜悦。她怀里的海螺风铃也仿佛被这光芒感染,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这只是一个序曲!
紧接着,无数道彩色光柱争先恐后地升腾而起,在夜空中竞相绽放!
赤红的牡丹雍容华贵地舒展花瓣,仿佛要灼烧天空;幽蓝的鸢尾花神秘优雅地层层绽放,流淌着星河的深邃;翠绿的柳条带着盎然的春意,柔柔垂下,点亮了墨色的天幕;紫罗兰色的蝶群翩翩起舞,洒落点点晶莹的光尘……
各色烟火你方唱罢我登场,形态各异,绚烂到极致。爆炸声连绵不绝,如同天空的擂鼓,每一次巨响都伴随着一片新的、令人窒息的华美图景诞生!
整个夜空变成了最盛大的画布,被最狂野而瑰丽的色彩肆意涂抹。光芒流转,明灭变幻,将沙滩上每一张仰望的脸庞都映照得色彩斑斓。欢呼声、惊叹声此起彼伏,汇入海浪的节拍。
方芳已经完全沉醉在这梦幻般的景象里。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唐三的手臂,指着天空中一簇炸开的、如同巨大蝶翼般缓缓扇动的蓝金色烟火,激动得语无伦次:“小三!你看!像不像!像不像我的……” 她的声音被巨大的爆炸声淹没,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盛满了全世界的星光和惊喜。
唐三的手臂被她紧紧抓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他侧头看着她完全沉浸在烟火中的侧脸,看着她眼中倒映的、属于她的蓝金色光芒,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充盈了胸腔。他没有看烟花,只是看着她,唇角勾起温柔而专注的弧度,轻轻“嗯”了一声。
戴沐白双手枕在脑后,躺倒在沙滩上,看着漫天华彩,发出舒爽的叹息。朱竹清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清冷的侧脸在变幻的光影中柔和了许多。
宁荣荣和奥斯卡兴奋地指指点点,争论着哪一朵烟花最美。
马红俊则一边看一边惋惜:“这得烧掉多少金魂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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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德推了推眼镜,看着夜空,似乎在计算着这短暂辉煌的成本。
赵无极大口喝着从城里买来的劣质麦酒,看着烟花,眼中是纯粹的对力量的欣赏:“够劲!比老子的大地之力还花哨!”
没有人注意到,坐在稍远处的大师玉小刚。
他依旧坐得笔直,如同海边一块沉默的礁石。镜片后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绚烂到不真实的烟火盛宴,投向了一片遥远而模糊的记忆深处。
曾几何时……也是在这样一个烟火璀璨的夜晚。地点或许不同,心情却何其相似。身边也曾有一个明艳如朝霞、天赋绝伦的少女,仰望着同样的夜空。
她的眼中也曾映满星光,笑容比烟花更璀璨。他们会争论哪个魂技更适合应对某种魂兽,会分享各自对武魂理论那近乎偏执的热爱,会在烟火的轰鸣声中,感受到彼此灵魂的共鸣和悸动。
那份纯粹的情谊,那份共同追逐理想的热情,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照亮了他灰暗而执拗的青春。
比比东……
这个名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毫无预兆地刺入心脏最柔软的角落。带来一阵尖锐而绵长的痛楚。镜片下的眸光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又缓缓松开。胸腔里弥漫开一种混杂着无尽怀念、深沉叹息和岁月沉淀下来的、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怅惘。
眼前的烟火依旧在盛放,赤橙黄绿,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人群的欢呼声,海浪的拍岸声……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大师的世界,只剩下那片记忆中的烟火,和烟火下那个早已模糊了面容、却清晰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身影。
她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武魂殿教皇,手握权柄,光芒万丈,与他这个困囿于理论、被世人嘲笑为“废物”的人,早已是云泥之别。
那些共同仰望星空的夜晚,那些关于武魂本源的热烈探讨,那些年少时懵懂而真挚的情愫……都如同这夜空中转瞬即逝的烟花,只留下刹那的绚烂和无尽的寂寥。
一滴冰冷的液体,无声地滑过他刻板的脸颊,迅速被咸涩的海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并非海风带来的水汽。
他微微仰起头,更深地望向那片被烟火点亮的、却仿佛更加深邃的夜空,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悠长的叹息。那叹息里,饱含着对逝去时光的无尽缅怀,对命运弄人的深深无奈,以及一种沉淀了数十年、早已融入骨血的、沉重的孤独。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再盛大的璀璨,终将归于沉寂的黑暗。就如同他心中那片早已荒芜的角落,无论多少年过去,无论经历多少人事变迁,总会在某些时刻,被相似的场景猝不及防地撕开,露出底下从未真正愈合的、带着怀念与痛楚的旧伤疤。
最后一朵巨大的、如同金色垂柳般的烟火在夜空中徐徐凋零,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星雨般缓缓飘落,最终融入深邃的黑暗与永恒的海浪声中。沙滩上的人群发出意犹未尽的叹息,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
“太美了!下次还要来看!”宁荣荣意犹未尽地拍手。
“就是时间短了点……”马红俊摸着肚子,似乎在回味烤鱿鱼的味道。
“走了走了,回去睡觉,明天还要训练呢!”戴沐白伸了个懒腰,拉起身边的朱竹清。
唐三轻轻碰了碰依旧仰着头、仿佛还在回味那蓝金色蝶翼烟火的方芳:“该回去了。”
方芳这才回过神,脸上还带着梦幻般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她低头看了看怀中那串在月光下泛着莹白光泽的海螺风铃,又抬头看了看唐三,眼中光芒流转,比刚才的烟火更亮。
史莱克的众人踏着柔软的细沙,朝着灯火阑珊的城区走去。海风温柔地拂过,带着烟火散尽后的微凉和淡淡的海盐气息。
大师走在最后,步履沉稳,背影在月光和远处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而挺拔。他将那声叹息和所有的情绪,再次深深埋入了心底最坚硬的壳中,如同从未发生。
只有那被海风吹得微凉的镜片,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无人知晓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