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怀孕
微博热搜:
#肖沉直播间呕吐#热
#肖沉经纪人 妇产科#热
老牌灰绿色立式风扇被人丢在窗边的咖啡色矮脚凳上,费尽力气转动着它吱吱呀呀的扇叶。
夏日的暑气挟裹着海风顺着灰扑扑的窗沿缝钻了进来,让风扇内旋转的干燥空气瞬间变成一股湿黏的热浪。
大约八平方米的办公室内,一个胖子正暴跳如雷地把手机摔在面前堆满了杂七杂八文件的办公桌上。
“你他吗的是在家待到脑子退化了吗?怀孕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我们,还跟你王姐一起瞒着,你是想以后再出个什么丑闻好把我们整个公司搞到倒闭吗?”赵总重重地拍着桌子,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肖沉。
肖沉乖巧地坐在掉了漆的水蓝色高脚木凳上,两手搁在膝头向下垂着,面上不喜不悲。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片枯掉的树叶,可以任由秋风折腾,揉碎飘扬,或是随意跌在尘土里,任人碾到粉身碎骨。
那苍白的脸色和在宽大衣襟下晃动的瘦弱身躯偶尔会让人恍然产生怜悯,这个冰肌玉骨的男孩,任谁都对他发不了火。
然而赵总最恨的就是肖沉这幅模样,外表看上去乖乖顺顺好拿捏,实则内心倔强,许多事虽然嘴上答应了,可干出的事往往让人嗔目结舌。
“这次公关就说你姐怀孕了,你才让经纪人帮忙去挂号。”赵总取下眼镜,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一眼肖沉,“至于呕吐,你自己随便解释吧,肠胃炎犯了,什么炎都行,随便!还有,孩子给我打了,别影响下个月进组。”
王姐见肖沉还是没反应,便赶紧冲赵总点点头,“知道了。”
“滚!”
门嘭得一声被人狠狠甩上,两人被撵了出去。
一高一矮的模糊身影被晕染在光线昏暗的楼道里,一束夕阳的金黄落在他们身上,尘土四散,四周鸦雀无声。
“走吧,先回家。”王姐担忧地看了眼肖沉,他原本就话不多,如今变得更沉默了。
最要命的是现在肖沉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注意力似乎常常云游海外。
一周前王姐带肖沉去了医院,但问了半天,肖沉也没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也只得作罢。
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惊动了上层,公司从前拿肖沉当摇钱树,一向惯着他的臭脾气,如今摇钱树变成了屎盆子,地位当然一落千丈。
“你也别生气,今天应该赵总是气极了,下个月你复工,好好赚钱,自然就没事了。”王姐这么安慰道,用手抚摸了一下肖沉瘦骨嶙峋的脊背。
“走。”肖沉望着门那边的方向,眸中的情绪晦涩不明,“这件事他不会捅出去吧。”
王姐看着肖沉,她知道自家艺人是什么意思。
从一周前发现怀孕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当然,肖沉不希望有人继续查下去。
因为孩子的父亲,似乎是肖沉、以及整个公司都不可惹的大人物,而一旦孩子的父亲曝光,牵扯到多方利益时,事情就不仅仅是打胎能解决的了。
“放心,不会的,但是,你就打算一个人把孩子解决掉?”王姐看了看肖沉尚未隆起的腹部。
肖沉察觉到王姐的目光,腹部朝后躲了躲,他沉下脸颊,目光越过楼道尽头的窗子,眺望着即将被蚕食的夕阳,淡淡道,“这孩子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第二章 是你家艺人干的
肖沉回到家中,窗外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刚刚踏进卧室,小腹又开始规律性轻轻地疼痛,肖沉脱了外套,用一只手覆盖上平坦的小腹,轻言细语道,“我没让你见到爸爸就杀了你的话,你会怪我吗?”
室内静静无声,只有雨水砸在窗沿上滴滴答答的声音。
没人回答他。
胃底突然涌上一股恶心,由四肢百骸传来的蚕食性无力让肖沉差点儿跪倒在地板上,他只得一面捂着肚子,一边扶着墙,勉强去厕所吐。
抱着马桶吐了一阵,肖沉洗了洗脸,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灌下去,再倒在床上,他再不休息的话,估计都不用做手术,孩子能被他吐得掉出来。
与此同时
傅秦临的经纪人正拎着筷子往嘴里刺溜刺溜塞着面,热油带着阵阵蒸汽从他嘴角冒出来,他边刷着热搜边惊呼,引得一旁几个工作人员都来看,“我靠,肖沉上热搜了。”
“啥八卦?”助理觉得新奇,因为肖沉向来低调,花边新闻很少,于是也掏出手机点进热搜。
助理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先是肖沉在给粉丝直播时突然干呕,视频被截取到了网上,随后一众粉丝过于关心他的身体,以为他被压榨得太狠伤了身体,便把经纪公司骂上了热搜。
第二条便是一个网友突然发了一张一周前肖沉经纪人在妇产科挂号的图片。两个热搜连在一起,如果肖沉是个女明星,那大概率能被网友猜透是怀孕了,但肖沉是个男人,大家把这两条新闻连在一起看,只会觉得滑稽。
“肖沉不是很低调吗?这次他经纪人去个妇产科也能炒个热搜,是觉得自己最近太糊了吗?”一个工作人员捧着手机吃瓜,嘴里还不忘讽刺一句。
经纪人吞下口中热辣辣的面,深以为然。
众所周知,肖沉是他们家艺人傅秦临的死对头。从傅秦临今年回国发展开始,无论什么活动,肖沉那边的团队一律拒绝同框。
而两人在一次被迫参加活动后,肖的团队竟然发通稿黑傅秦临,从此,两家团队的梁子便结下了。
“肖沉又不能怀孕,要是他能怀,他就炒他自己了,准能火!哈哈哈哈。”角落里的两个工作人员正捧着手机笑得热烈,突然,房间内鸦雀无声,就连经纪人吃面的声音都没了。
两人抬起头去——傅秦临结束了综艺录制, 刚刚踏进休息室。
大家瞥了自家老板一眼,默默收起手机,悄悄地各自干活去了。
“在讨论什么?”傅秦临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保温杯,仰头便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他们在说那个肖沉啊,他在直播的时候吐了,然后网友又扒出来一张他经纪人一周前去妇产科挂号的照片。”经纪人仰着脸剃了剃牙,眯着眼看傅秦临,“好笑不?妇产科跟肖沉能有什么关系?没脑子的炒作。”
傅秦临眼前一黑,几乎是神游天外地打开手机刷出那条热搜——映入眼帘的是肖沉那张在镜头前惨白到几乎连妆容遮盖都盖不掉的那张脸,他正低头呕吐,剧烈的干呕声几乎要拧破傅秦临的心。
再往下刷,是经纪人王姐背了个标志性的棕褐色豹纹小包,正探着半个身子在妇产科窗口挂号的照片。
傅秦临扣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被压到发白,他几乎是低吼着对助理道,“马上给我订一张去北海的机票,要今天的,越快越好。”
“去去北海干嘛?”助理两眼发懵。
“那个,这一期的物料还不全,你没录完就跑,我怎么跟导演说?”经纪人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气压低沉的傅秦临——依照他做经纪人多年的经验,这种情况下,艺人看了热搜忽然变成这幅模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你不会把肖沉经纪人肚子搞大了吧?”
第三章 来接老婆
看傅秦临的表情,经纪人估摸着是八九不离十了,几乎后脚一软,差点后脑勺着地,当场撅过去。
“王姐比我年纪都大啊,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谁跟你说是经纪人了?”傅秦临蹙起的浓眉下,眼里冰刀阵阵,“在你们眼里,只有女人才能怀孕,其他人都是怪物么?”
“我可没这么说”经纪人这下放了心,他的重点在只要不是把人搞大肚子,那么这个小祖宗的事业就还在。
“票订好了。”助理望了一眼自家老板,贴心道,“去机场的车也已经停在门口了。”
傅秦临抄起外套就往外走,也不理会缠着他喋喋不休的经纪人。
就这样,经纪人不放心,跟着一路来到了北海。
肖沉预约了后天去医院把孩子做了,这件事他只通知了王姐。思来想去,北海没什么亲戚,也没有朋友,他又是公众人物,等到打了孩子,他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坐在床前盘算了一会儿,肖沉决定去楼下的大超市买点过几天需要用的东西。
忍了一会儿等着午后的那股恶心劲过去了,肖沉全副武装,戴好帽子口罩,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便出了门。
北海的天气燥热,此时正值盛夏,大家为了防紫外线都戴着遮阳帽和墨镜出门,所以自然也没有觉得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瘦高男孩子打扮得有什么奇特。
见没什么人注意,肖沉便大大方方采购了一堆速食面和“产夫”即将用到的物品,便掂着一堆沉甸甸的购物袋出了超市。
四面八方照射而来的午后烈阳刺得肖沉双目发痛,他反射性挡了一下,就像在舞台上挡住那个将他照射得体无完肤的聚光灯一般。
肖沉低下头,让鸭舌帽挡住这束强烈的光线。
他还没往前走两步,一阵没由来的眩晕袭击了他,肖沉的手腕软了下去,整个人突然失控地向后倒去。
晕厥前还有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提醒着肖沉,他似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怀抱肌肉纵横,胸膛如铜墙铁壁般坚实有力,但他动作轻柔,仿佛把肖沉当作一个瓷娃娃似的,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肖沉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他周围密密麻麻地围着一圈人,有早上嚣张跋扈的赵总,还有刚刚赶来似乎还没有进入状况的王姐,剩下的,则是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了。
再向右边一瞥,似乎被人揭开了尘封已久的伤口一般,肖沉不顾众人,毫不留情面地开口,“滚。”
傅秦临站在床边,只是替他掖了掖被子,也不恼。倒是刚刚和傅的团队谈好条件的赵总恼了,他夹着一支烟,伸着那只肥肉纵横的手就在肖沉面前指指点点。
“怎么和傅先生说话呢?肖沉,赶紧道歉!”
那支烟被人夹着,几乎快要送到肖沉鼻子底下了,呛得他连连咳嗽。
傅秦临抬起眼睛看着赵总,一字一顿沉声道,“把烟掐了。”
第四章 跟我回家
下午肖沉在楼下超市采购东西,傅秦临刚刚按照王姐发给他的地址来到肖沉家楼下,刚要打照面,就眼睁睁看着人昏了过去。
而早在肖沉昏睡的这段时间里,赵总和王姐赶来和傅秦临的团队谈好了条件,“我们可以不让公众知道你是孩子的爸爸,但是你得给我们家肖沉分影视资源,还得负责把热搜这件事压下去。”
一个未成形的孩子,两个天大的条件,任谁都不会答应。傅秦临的经纪人气的吹胡子瞪眼,他家艺人可是顶流,又是盛安娱乐的太子爷,区区一个还在腹中的孩子,就想狮子大开口?!
其实用孩子捆绑艺人这件事在圈内早是层出不穷了,像专业的艺人团队有的是办法反将一军,其实傅秦临也可以这么做。
但他不会。
因为对方是肖沉,亲爱的肖沉。
王姐其实一直觉得奇怪,肖沉和傅秦临根本没接触过,她不知道肖沉为什么不喜欢傅秦临。
拒绝合作,拒绝一切同框,拒绝公司炒作。
肖沉的行为让粉丝也开始和傅秦临的粉丝作对,两家粉常常因为各种小事撕逼撕得不可开交,他们这才成为了路人眼中的两大死对头。
但实际上,以肖沉的咖位来讲,怎么可能和顶流影帝傅秦临是对家?明明就不能比。
傅秦临是今年才回国发展的,他之前在国外已经累积了不少人气,如今回国更是收获大批粉丝,不少艺人都眼红他的流量,想和他合作。
肖沉十六岁出国学跳舞,十八岁出道。如今出道快八年,因为外表清瘦,五官漂亮,适合他的男女电视剧很少,他也只能在综艺和音乐圈活跃,因此这些年他的咖位只能算得上二线。
其实连做傅秦临的对手都不配。
傅秦临的经纪人也这么觉得,哪来的小团队这么不自量力次次碰瓷,这次还讹上人了?真不要脸。
但傅秦临竟然答应了赵总提出的所有条件,但他也有一个。
他这个条件就是肖沉得由他来亲自照顾,后面的通告也得由他过目。只要赵总答应,那么盛安娱乐的所有好资源,会很快找上门。
这算什么条件?肖沉爱死哪去死哪去,只要还有一口气能挣钱,赵总是不在意的。
于是两家就这么在孕夫昏迷的时候达成了交易。
肖沉看着赵总对傅秦临的谄媚,也大差不差猜了个七八成。他沉默不语地听着医生的各种嘱咐,眼神落在窗外车水马龙的立交桥上。
“肖沉。”
肖沉神游天外了很久,被人突然叫了一声,眼神呆滞地看着那个叫他名字的人。
傅秦临站在原地,似乎是踌躇良久才说出的这句话,他缓缓道,“回家。”
肖沉的脸转向窗户那边,没有回答。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奶白色的纱帘被人拉了一半,透过中间仅有的缝隙可以看见窗外华灯初上,听见夜风缓缓拂过的声音。
“跟你回家?”肖沉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
仿佛话里有勾子似的,傅秦临抬起头,一直僵硬的肩膀松懈下去,“嗯,跟我回家,现在。”
第五章 留下孩子
“我约了后天的手术。”
屋里静静的,偶有窗外蝉鸣的声音。室内就开了一盏镶在床边的小灯,肖沉的侧脸被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替你取消了。”傅秦临在床边坐了下来,他似乎知晓肖沉不愿看他的脸,便完全背对着对方。
肖沉没有再搭话。
“我不想留下他,不想他长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肖沉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鼓起了一个大包,像一个正在被打气的气球,膨胀膨胀再膨胀。
其实他此刻心中的想法,和他要说出的话截然不同。
他希望有人马上把他抱在怀里问他,怎么会没有爱,你到底在想什么,没有爱怎么会有宝宝
肖沉知道这些想法太荒唐了,可是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因为他期待心中的那个膨胀的包被人戳破,实现。
可是并没有。
傅秦临早已经不是那个追着车跑几公里,站在肖沉家楼下打几十个电话追着他问为什么不回消息的少年了。
床边陷下去的一片突然弹起来了。是傅秦临起身了。
肖沉看着他离开,关门。
肖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做作。多少年了,他还是没改掉自己这个真话不出口的毛病,别扭死了。
如果这是九年前,他大可在傅秦临爱他爱得昏天黑地时闹。
但现在,他有什么资格冲他闹?两个毫无干系,甚至在公众眼里拼个你死我活的对家,坐在病床上,一个冲另一个娇滴滴地撒娇?
可是肖沉又有些委屈,明明九年前一言不发就消失的人是傅秦临,可是为什么当年说走就走,现在他说回来就回来,让肖沉跟他回家他就回?
他肖沉又不是没人要的狗。
出去了十几分钟了,肖沉看了看表,走廊上传来护士推着轮椅走过的声音,骨碌碌的,好像压过的不是地面,是他的心脏。
肖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肖沉,傅秦临也不是当年那个傅秦临,所以,肖沉不知道傅秦临听了那些话后,还会不会回来。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傅秦临右手拎着一个大保温杯,左手捧着一碗面走了进来。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塑料包装上沾着雨滴,傅秦临的外套几乎全部湿了。
打开塑料袋,里面的面条被塑料遮蔽完整,没有被淋到雨。细细的黄色面条蜿蜒地盘旋在纸盒里,还在冒着热气。
傅秦临把外套脱了下来,随手一丢,抽出筷子就开始挑面,他边挑边吹,想让热气快点散去。
这是干拌面,上面覆盖着一层奶酪色的花生碎,和小葱拌一起,口感会非常好。
看着傅秦临手上的动作,肖沉的思绪恍然穿越回了他们中学的那个夏日炎炎的课间,大课间的铃声一打响,几个男孩子们便飞快地从教室后排掏出自己的篮球,兴冲冲地边拍边往门外跑去。
戴着眼镜的秃头教导主任边骂边赶,男孩子们一边做鬼脸一边抱着篮球飞快地跑下楼梯。
那时冲下楼的人里就有傅秦临,肖沉嘴馋,但是他抢不过那些打完球跑去小卖部挤成一堆的活泼男孩子们,他只得拜托傅秦临帮他带点吃的。
久而久之,傅秦临每天课间回来,会习惯性地给肖沉带一份面。
有时候傅秦临回来得晚,肖沉吃得又慢,上课之后两人就会蹲在桌子底下,傅秦临一边给他挑面,一边和他一块吃。
两双热乎乎的筷子,总是在一张小小的课桌下抢花生碎抢得热火朝天。
那时候的夏天,日子总是很慢,很慢,就像要定格在永恒一样。
“快吃,再不吃要凉了。”傅秦临见肖沉有些呆滞地看着他,便催促道。
肖沉哦了一声,接纸碗时不小心碰到傅秦临的手。触碰的温度面积仅仅一毫米,肖沉却半天回不过神。
“怎么不吃?”傅秦临低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他刚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正偏头观察着肖沉,“恶心?”
肖沉摇摇头,在傅秦临深沉的目光中吃了一口,面细软滑嫩,味道还是以前那个味道,只是,眼前这个,已经不是那个会跟他抢花生碎的少年了。
“花生碎,你吃吗。”肖沉突然问道。
“你自己吃,我出去抽根烟。”傅秦临把保温杯的水倒在杯子里,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吃完了叫我。”
第六章 老板娘
看着傅秦临开门出去了,肖沉被人盯着的那种窒息感消失了,他三两口吃完了面。
不知道是吃得太快还是怎么的,肖沉的喉头又开始发酸,有什么东西要上涌,他捂住嘴,也不顾穿鞋,连忙跑到套房内的厕所,吐了出来。
今天一天了,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还要吐,肖沉真的是对自己肚子里这个大闹天宫的小家伙没辙了。
肖沉剧烈的干呕大概是惊动了守在病房外的人,傅秦临推门进来,轻柔地抚上肖沉的脊背,帮他顺气。
“每天都会这么难受?”傅秦临蹙着眉头,叼着的烟还没来得及灭,看样子是听见声音就直接冲进来了。
“嗯,习惯了。”肖沉没看他,洗了把脸。
肖沉洗完脸,没关水龙头,傅秦临赶紧把烟头在水池里摁灭,低声道,“抱歉,没来得及灭。”
声线极其清冷,语气也听不出一丝情绪,可他的行为却又处处透着关心。
肖沉转身出去,在床边坐下。
窗外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滴滴答答,绵绵密密,一两朵砸在窗户上时,竟有种奋不顾身的意味。
傅秦临关了灯从洗手间走出来,就那么靠在墙上看着肖沉。
“留下他吧。”
他说得笃定,目光坚定。他此时的样子,就像在风雨飘摇中唯一根实的小树苗。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会让他在有爱的家庭下成长。
肖沉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他怕自己在这么待下去,会一直胡思乱想。
“先回家。”肖沉听见自己的声音,接着,他看见自己站起来,甚至拿起了傅秦临的湿外套,就要往外走。
傅秦临三两步跨上来,眼里似乎就因为肖沉那三个字铺满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你别碰,待会手湿了,凉。”
肖沉手中忽然一轻,手里湿哒哒的衣服就被人夺了去。他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似乎还没有习惯这突如其来的瓷娃娃式保护。
傅秦临让他走在前面,理由是自己身上有烟味。
肖沉走路快,也没管身后人有没有跟上,他很快就下了楼梯。
傅秦临的车已经停在了楼下,这个医院是会员制的,一般人进不来,所以安全性比较强,不会被偷拍。
肖沉上车的时候,傅秦临的经纪人给他腾了个地儿。车里的助理和经纪人都盯着肖沉看,大家似乎都对他很好奇。
毕竟,前一天他们还是个老死不相往来,团队互相看不顺眼的死对头,而粉丝也撕逼撕得死去活来,明明见面应该分外眼红才对。
这下好了,变成了脸红。
肖沉肚子里揣了个崽子,孩子他爹是死对头。
谁也不知道这俩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揣上的,工作室里,傅秦临是老板,没人敢问,只敢现在偷偷地瞅肖沉。
且刚刚看肖沉对他们家老板的态度,估计是他家老板把人惹毛了。
几人心怀鬼胎地大眼瞪小眼了一阵,车门一动,傅秦临上了副驾驶。
他回头看了一眼肖沉已经稳稳地靠在坐垫上了,便让司机开车。
后排有三个人,经纪人,助理,还有一位临时跟来的宣发工作人员,都在用余光瞄着二排的肖沉。
傅秦临回过头去,滑开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点击了发送。
傅秦临@全体成员:都把眼神收回去,他会害羞。
助理六六:收到!老板,以后我们怎么称呼他?老板娘?
经纪人张富贵:你别称呼了,没人把你当哑巴。
傅秦临:随便,但是别老看他,以后也不许打趣他,他会被吓到。
经纪人张富贵:没这么脆弱吧。
说罢张富贵立即瞄了一眼肖沉。方才在上面忙着和他们赵总谈条件没来得及仔细看他,这下可真是看得清楚。
脸就巴掌大一点,眼睛又大又漂亮,看人时扑扇着一丝波澜的水光,但似乎他脸上总没什么表情,所以看起来有些难以相处。
助理六六:老板娘真的比镜头漂亮,好白。
经纪人张富贵:附议。我们都夸你的小媳妇儿了,晚上团建请吃饭!
司机:加我一个。
傅秦临从屏幕里抬起头,瞥了司机一眼,淡淡道,“好好开你的车。”
第七章 梦中的宝宝
带肖沉回家之前,傅秦临还得先飞回一趟场地,把综艺录完。
作为这个综艺里的第一位主要嘉宾,很多粉丝都是为了看他才追的这个综艺,所以他不在,节目基本没法继续录。
飞机落地时已经将近凌晨,肖沉因为孕期嗜睡,已经歪在后座上睡得不醒人事了。
为了不被拍到,傅秦临背着肖沉走了vip通道,把人在保姆车后座放平时,肖沉还在睡。
迷迷糊糊间,他的手攀上傅秦临的脖子,不肯让人离去。
“宝宝”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让在场的几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黏黏糊糊的声音,娇里娇气,能让人酥掉一层皮。
几人跟了傅秦临这么多年,是从没见过自家老板会跟人有这种亲密接触的,自然是在原地瞪大了眼吃瓜,也很期待老板和他接下来的互动。
“嗯,我在。”傅秦临的声音低沉下来,绕过肖沉的手臂,侧头在他手腕内侧落下一吻,随后把他的手塞进毯子里。???
傅秦临对待人这么温柔至性的一面,是从没有在众人面前展露过的,他平时话很少,跟人交流从不主动引起话题,会给陌生人一种疏离淡漠的敬畏感。
但跟了傅秦临一年多之后,他们才知道他只是话少,且不愿意跟没必要的人浪费时间而已,其实人并不冷漠。
助理六六快被老板这幅温情脉脉的样子暖化了,心中的八卦小九九差点升天,却被老板转身后换上的满脸淡漠吓了一跳,立马清醒了。
“都杵在这干什么,上班。”
傅秦临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咖啡,为自己的请假而向节目组道歉,许多人虽然好奇他是到底有什么急事,但也没有人好意思问他。
肖沉再次醒来时,发现已经凌晨四点多了,他身上多了一条毯子,整个人在后座躺着,脖子下还掂着一个被人用衣服临时折成的枕头。
前座上忽然传来一声咳嗽,肖沉这才发现车里除了他竟然还有别人在。
肖沉起身把毯子掀开,两腿落地,就想去找他的手机。
大概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前面的人注意,六六把翘着的脚抽下来,回头望着肖沉,“哎?您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会?”
“不睡了。”肖沉瞥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目光在车里打转,最后落在了六六身上。
“哦,那个,老板他去补录了,大概过会就回来,您想吃什么吗?我给您去买。”六六以为肖沉是想问傅秦临,赶忙做了解释,“他让我在这里陪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哎,你们感情真好呀。”
肖沉明白六六是误解了,一丝暧昧的红痕在他脸颊升起,直直爬到了耳朵尖。
他和傅秦临将近九年没见,感情还能算好吗,还好得起来吗。
明明是不久前某制片方组了一个酒会,肖沉实在推脱不掉,才发生了这件无法挽回的事。
傅秦临的房间被安排在肖沉的隔壁,晚上酒会散了,傅秦临喝了很多,门都忘记锁了,肖沉也好不到哪里去,晕着摸错进了傅秦临的房间,酒精迷醉麻痹神经,一时间两人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夜荒唐之后,肖沉还记得自己第二天早晨从酒店离开时的决绝姿态,“拖了这么多年,该画上句号了,昨晚的重逢就当是我们跟彼此说再见的方式吧。”
傅秦临望着肖沉离去的背影,终究是想说什么,却沉默了。
所以,如果那晚我们没有重新相遇,没有这个孩子,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回到我身边。——傅秦临在日记里这么写道。
第八章 撒个娇怎么了
肖沉发了会儿呆,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可是又不想麻烦前面的六六。他不是个爱给人添麻烦的人,只要是他自己能做的,他是断断不肯去求别人的。
所以现在,即使肚子饿得咕咕叫,肖沉只会默默从座位上去翻他随身携带的包,摸出一根烟点燃,把食欲压下去。
直到烟被叼在嘴里,他刚刚眯起眼吸了一口时,才骤然发现,他现在已经不适合抽烟了。
香烟在肖沉眼里从来都是个好东西,它被燃烧时滋滋作响,仿佛情人在夏夜的耳语,温柔地能在任何时刻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无论是烦躁不安,还是激动,饥饿,困倦,它对肖沉来说,从来都是一个良药。
只是怀孕之后,肖沉突然失去了抽烟的权利,而与此同时,这个替他排忧解难的事物消失后,他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他叼着那支烟,用舌尖轻轻顶了顶烟屁股。
六六闻到烟味的时候吓了一跳,她以为除了他们俩还有人在车上抽烟,正要回头去看,却发现肖沉嘴里叼着一根烟,正在烟雾缭绕中与她对视。
如果说今天见到的第一面,可以说肖沉是温柔病态的美,但此时的他,五官浸泡在白色的烟雾里,竟然生出一股夺人心魂的漂亮。
他似乎有些被熏到,微眯着眼睛,眼角染着嫣红的烟火气,似乎还挂着迷蒙欲坠的晶莹泪珠。
——宛若坠落人间的美人,不过肖沉如此。
他吸了一口,四面八方的雾气顺着他红润的唇挤了出来,烟尾上已经星星点点沾了些水渍。
六六看得出神,却突然被远方传来的声音吸引了。
“嗯,把明天后天通告全都推了。”傅秦临的声音低沉有力,是最好辨认的一个,吓得六六赶紧回头让肖沉掐烟。
肖沉还不知所云,门就被人打开了。
傅秦临被烟雾扑了一脸,接着看到肖沉指尖只剩的半个烟头,他的脸色一下就冷得有些吓人。
“谁给他的烟?”
傅秦临盯着肖沉的那支烟,甚至都没回头问,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凌厉气场已经让身后的工作人员心惊胆战了。
无人敢应答,也不敢插话。夜空寂静无声,偶有一两声蝉鸣。
六六的鼻尖絮绕着淡淡的烟草气味,她不敢回头,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道强劲的冰冷目光。
“我自己的。”肖沉淡淡道,他看着傅秦临那张阴沉的脸,以及身后人发虚的哀痛表情,突然意识到,似乎只有他才能让此时紧张的氛围产生改变。
“帮我掐了。”肖沉把烟头递给傅秦临,看着对方强压着火气接过,他忽然唇角上扬,勾起一抹笑意,“过来陪我坐。”
傅秦临愣了一下,低头把烟掐了,便长腿一踩车座底,灵活地钻进了后座。
“让我靠一下,晕。”肖沉见傅秦临坐了进来,顺势就把脑袋靠在了他的怀里。
六六转过头看见自家老板的脸色由黑转红,这才暗中和经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暗中夸到,“终于遇到能治他的人了。”
后面几个工作人员在二排落座,司机也上了车。
经纪人和几个工作人员在交流着工作室的事情,肖沉靠在傅秦临肩上,车子慢慢往前开,他恍然觉得回到了在秋山的日子。
秋山总是日落很晚,肖沉会在学校门口的书店看书,等傅秦临打完球找他一起坐公交回家。
有时候打球打得晚了,会带一瓶橘子汽水和泡芙来找肖沉求饶,否则,傅秦临就没作业抄了。
车子已经离开录节目的地方开往大路,肖沉的耳朵紧贴着傅秦临细长坚实的锁骨,路上由于不稳,车身不小心颠了一下,肖沉被傅秦临揽着肩膀,扎扎实实地护在怀里。
傅秦临的胳膊肌肉纵横,温柔有力。肖沉在怀里像小动物取暖般蹭了蹭,忽然就听见对方的心脏加快速度跳了起来。
“我想吃泡芙。”
肖沉忽然像只躲在巷子口晒太阳的猫似的,又软又懒地伸出粉红色的小肉垫去跟主人撒娇。自始至终,他却没抬头看傅秦临一眼。
第九章 橘子汽水
现在刚上大路,马上就要拐到高速公路上去了,外面漆黑一片,偶尔有两三个路灯,隔着老远,连收费站都看不清,别提什么有商铺卖泡芙的了。
听见肖沉说想吃泡芙,六六赶紧拿出手机导航软件开始搜索。她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不一会儿就回过头来对傅秦临道,“哥,距离前面休息区还有2.8公里,一会儿下去买怎么样?”
傅秦临嗯了一声,下巴收了一下,用余光去看怀中人的头发。
肖沉的发丝还是很柔软,发旋清亮而乌黑。
这么多年,肖沉不做发型时,总是头发随意抓两把,戴着个鸭舌帽就出门了,有时候节目组喜欢偷拍没化妆时的肖沉,他有时会对镜头笑,动不动就迷得一众少女在屏幕外尖叫。
傅秦临之前虽然人在国外,但几乎肖沉的所有消息他都有关注,包括肖沉时而不时遇到的别人劫资源,劫商务事件,而他那个废物公司又束手无策时,很多事都是傅秦临暗中找人帮肖沉摆平的。
这一切肖沉并不知情。
外人眼里,傅秦临是个一走了之了九年的人,却没人知道,他在自己触及不到肖沉的地方,暗中设下了多少保护伞。
这个计划是从肖沉的母亲跪着流泪求傅秦临以后不要再和肖沉联系那天起萌生的。
傅秦临一个人在屋里躺了很久,少年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和肖沉在一起,但即使他想不明白,他后来也学会了用自己的方式把他爱的人保护起来。
肖沉的母亲以肖沉的前途作为要挟,如果傅秦临不离开,那么肖沉则不会被肖母送出国外做练习生实现出道的梦想。
傅秦临再执着,也不能拿肖沉的前途开玩笑,于是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夏天,他没有和任何人告别,独自离开了。
这一走,就是九年。
而肖沉的恨,也睽睽持续了九年。
他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理解,曾经前一天还对自己眉开眼笑的男孩子,为什么第二天就音讯全无?母亲和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愿意跟他提起这件事的。
那么这么多年了,爱呢?爱还在吗?血浓于水的爱情,也许曾经存在过,它隐没在暗淡的光辉下,甚至连一丝奋不顾身的痕迹都没有。
窗外开始在浓墨般的夜里出现一点光亮,六六兴奋地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休息区,回头对肖沉说,“沉哥,前面商店应该会有泡芙,我去帮你买。”
还没等肖沉有所反应,傅秦临就把话茬接了去,“我去。”
车子停稳后,肖沉把头从傅秦临胸口挪开,目光转向另一边的窗外,忽然听见经纪人嘟嘟囔囔的声音,“小祖宗,你好歹带个口罩呀,被拍了怎么办?还得”
经纪人话还没说完,傅秦临早已迈开长腿走远了,他的话音在夏风中被缓缓吹散。
不知过了多久,肖沉忽然听见六六的声音,“我们往前开一点,哥你跑快点。”
肖沉闻声去看,这才意识到外面似乎有人在追着傅秦临拍,闪光灯噼里啪啦好似新年的炮竹,在一片黑夜中闪得似若白天。
看来是被发现了。
肖沉心中一慌,一丝愧疚涌上心头来。
车子稍微往前开了一点,傅秦临被经纪人拉了上来,门一关,属于泡芙的甜腻香气瞬间蔓延至鼻腔。
东西交到肖沉手上时,他忽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瓶装事物。他拿出来仔细一瞧,竟然是橘子汽水。
第十章 你选的是我的卧室
“汽水等会喝,太凉了。”傅秦临从肖沉手里把瓶子抽走,放到自己怀里,然后又腾出一只手把泡芙盒子捧着,示意肖沉吃。
其实肖沉已经饿过头了,抽了烟,他现在甚至有点犯恶心。
他这会其实并不是想吃泡芙,他只是想傅秦临去给他买。就像许多年前一样,每一次当朋友问起的时候,他手里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和傅秦临有关。
食物有关,作业有关,书包有关,甚至饮料也有关。这样他仿佛和傅秦临是一体的,从没被人分开过。
肖沉合上眼,觉得自己真是病态了,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又难受了?”傅秦临腾出一只手去抚摸肖沉后颈的软肉,他皱了皱眉,“现在停车?我带你下去透气?”
“不用,我不想吃了,你收着吧。”肖沉躲开傅秦临的手,把头往坐垫上一靠,脸转向另一边。
傅秦临没再说什么,把泡芙盒子收了起来。
六六回头,发现经纪人和后排其他工作人员皆有些瞠目,但谁也没敢说些什么。
没人敢在傅秦临面前作。大概是突然有这么个人出现,而他竟然还好脾气地顺着,大家都觉得意外。
车子开到小区里时,已经是深夜了,肖沉困到眼皮都抬不起来,更别提什么走路了。
傅秦临干脆把肖沉打横抱起,身后跟着六六和经纪人提行李,一行人从后门上了楼。
私生和狗仔虽然诸多,但这个小区是个私密性十分强的高档小区,刷卡和人脸识别双重认证,一般人进不来。
“放放我下来。”肖沉脸皮薄,虽然困到腿软走不动路,可也不愿意傅秦临就这么抱着他大张旗鼓地在电梯里站着,这栋楼住满了艺人,倘若碰上其他熟人,他能一辈子都耿耿于怀这件事。
“抱紧。”傅秦临让肖沉搂紧他,防止走路颠簸突然摔下来,他没有半点儿让肖沉自己走的意思。
进了家门,屋内厚实的窗帘都拉着,漆黑一片。傅秦临把肖沉放下来,打开了灯。
这是一个买在秋山的大平层,四室两厅,装横简单。肖沉不安地站在陌生的空间里打量着周围,脚下生了根似的,蜡在原地不动。
傅秦临正在单手松领带,在奶黄色灯光的笼罩下,他的脸庞白净若玉,冷淡的神色和不加掩饰的疲惫混杂在一起。
只是站在玄关处罢了,他浑身散发出的气质竟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势。
解了领带丢在一旁,他又把头发向后随意一捋,一记余光碰巧瞟到肖沉紧捏着下摆的手指,突然叹了口气,“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肖沉被人这么一说,立马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兔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冷冷地斜睨了傅秦临一眼,强势地想维持着自己那点小高傲,“我怕?”
傅秦临沉下眼不再搭话。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任意揉捏着,酥酥涩涩,他却无计可施。下一秒,则是挽起袖子蹲下来要为肖沉换鞋。
后者立即退了一步,一向冷清的声音紧张到变了调,“不用。”
“现在不习惯,月份大了以后呢?”话音落,傅秦临的唇线抿成了一条,他在光影中沉着下巴,流畅的颌线有许些锋利的味道。
他就那么注视着肖沉的脸。
没有不悦,可是语气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此时肖沉眼里湿凉又清冷,就像只被狮子盯上的食草动物般警惕认真,他抿了抿嘴,瞬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傅秦临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肖沉生硬地挤出这句话,然后从傅秦临手里夺走拖鞋,飞快地为自己换上就要往房里去。
“那边是厨房。”傅秦临蹲在原地提醒他,俊朗的眉眼中缓慢拉出几分无奈,他揉了揉眉心,“右拐才是洗手间。”
见肖沉拐进洗手间没了动静,傅秦临走过去在门口冲他招手,“来。”
“我住这间。”肖沉忽然指了指大卧室。大卧室有一间明亮的落地窗,可以看见窗外的夜景,甚至可以随时观赏日出日落。
“好。”傅秦临欣然应允,“套间里有多余的洗漱用品,你可以先用。”
肖沉走进洗手间,之前的浓倦困意再次袭来,他草草洗了把脸,用桌上的一次性套装漱了口,就准备和衣上床。
肖沉刚走进房间,就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他此时正半靠在床头边,拿着手机低头打字。
“你你怎么不回去睡?”
“方便照顾你。”傅秦临抬头飞速地瞥了一眼脸色僵硬的肖沉,睫毛又垂了下来,目光回到屏幕上,“而且,你选的是我的卧室。”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