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脚步声很急促。
李威如同丧家之犬,一头扎进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气中,头也不回地狂奔。
“呼、呼……”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杨四被阴兵拖走时那绝望的嘶吼和铁链的摩擦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别过来!别找我!不是我干的!”
他神经质地低吼着,脚下踉跄,冰冷的泥水灌进靴子也浑然不觉。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窒息。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死亡的气息,那阴兵空洞头盔下的黑暗,比任何枪口都更令人绝望。
跑,拼命地跑!
远离那个地方!
远离那些怪物!
不知跑了多久,体力终于耗尽。
他腿一软,重重地摔在湿冷的泥地上,浑身沾满污泥,狼狈不堪。
他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恐惧被剧烈的疲惫暂时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活下来了……老子活下来了!”
他喃喃自语,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试图用狂妄掩饰内心的后怕。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然而,这份庆幸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死寂和浓雾。
没有方向,没有声音,没有江尘他们的身影,更没有杨四……
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一种迟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孤身一人。
在这个不知边际、充满未知恐怖、连救援都遥不可及的绝地……孤身一人!
刚才狂奔时被恐惧压下的绝望感,此刻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汹涌而至,将他彻底淹没。
他环顾四周,只有翻滚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雾气。
刚才还能依靠对杨四的支配和江尘等人作为参照物,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不……不行……”李威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我不能死在这里……我是李威!李家的大少爷!我怎么能死在这种鬼地方?!”
他挣扎着爬起来,试图辨别方向,但雾气如同迷宫,抹去了所有参照。
他掏出通讯器,疯狂地按动呼叫键,回应他的只有死寂的电流杂音。
他又拿出定位器,屏幕上的信号格一片灰暗。
“妈的!破玩意儿!!”
他狠狠地将定位器砸在地上,昂贵的设备瞬间四分五裂。
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恐惧堵在胸口,让他几乎要发狂。
他靠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翻腾。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金钱和权势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与未知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彻底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住了他。
“呵呵……我不会有事的,我可是李少……”
“没事的,只要保持体力,不被阴兵抓走就行……”
“家里一定会派遣人来救我的,不惜一切代价都会救我出去的。”
“我怎么可能就困死在这个鬼地方?呵呵……绝对不可能!”
……
另一边,江尘三人紧盯着寻龙点穴罗盘的指针,在浓雾中艰难跋涉了近一个小时。
终于,前方的雾气似乎变得稀薄,不再是那种粘稠的灰白,而是逐渐显露出坚实的轮廓。
他们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雾气散尽,眼前是一堵墙,而他们面前赫然出现一条异常规整的甬道!
甬道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笔直向前,石壁上刻满了繁复的、从未见过的符文,散发着古老而冰冷的气息。
江尘的脚步猛地一顿。
看着这条突兀出现的、与之前地下草原和栈道风格迥异的甬道,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危险预知中最后的画面——那火焰阶梯尽头的恐怖王座!
难道……就是这里?
预知中的危险节点?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斩蛇剑剑柄。
“江哥?怎么了?”陈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以为他也为出路发愁,叹口气道,“这鬼地方真是没完没了!上面是古墓,中间是草原深渊,下面还有栈道,现在又冒出个这么规整的甬道……”
“这墓主人是把整座山都掏空了吗?工程量也太恐怖了!”
平时陈烈可是很沉稳的,可是现在……他也没招了啊!
直播间,
【不是?这是地下王国吗?这么大啊?】
【我都怀疑主播们是不是穿越异世界了?这工程量怎么可能?】
【码的,太恐怖了吧】
【再走下去,都到国外了】
【不至于不至于,估计是到地心了】
【崩溃,这根本没有出路吗?】
……
周斜阳的目光被石壁上的符文吸引,他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开口:“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很多真正离奇、带有超自然现象的古墓遗迹,仿佛是近些年才出现在地表上的,以前根本找不到痕迹。”
“也不知道是真的刚出世,还是以前的人没本事发现。”
江尘心中一动,藏仙岭尸仙墓的经历瞬间浮现脑海。
那地方,确实是超自然的古墓,也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以前的人都挖到了上面的墓,真的没发现下面的?还是说下面的之前没出现呢?
周斜阳见两人都看向自己,继续道:“我有个比较喜欢研究稀奇古怪东西的叔叔,他提过一个更有趣的说法。”
“他说,像这种地方,严格意义上不能叫古墓,应该称之为——仙人洞府的遗迹碎片。”
“仙人洞府?”陈烈失笑,摇了摇头,“这也太扯了吧?修仙小说看多了?”
江尘却盯着周斜阳,缓缓道:“你知道的信息,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很多。看来摸金世家,果然底蕴深厚,消息灵通。”
周斜阳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哎哟,江兄弟可别抬举我!我就是个听八卦的!纯属爱好!你该不会真信了吧?哈哈哈!”
陈烈也跟着笑了笑,气氛因为这不经意的闲聊稍微轻松了一点。
他看了看江尘,又看看周斜阳,再看看身后那片吞噬了太多人的浓雾,心中涌起一股物是人非的悲凉。
来时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人在这未知的绝地挣扎。
一股带着浓重水汽的冷风忽然从甬道深处吹来,带着隐隐的、如同闷雷般的澎湃水声。
陈烈精神一振,“有风!还有水声!前面可能有出口!”
三人不再多言,立刻加快脚步,沿着这条冰冷的符文甬道向前奔去。
随着走进去,江尘的心中其实越来越沉重了。
陈烈自然也注意到了,可是也无法安慰什么,毕竟,情况确实没办法了。
终于……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座狭窄而古老的石桥横跨在一条汹涌澎湃的地下河之上!
河水浑浊湍急,在下方奔腾咆哮,卷起白色的泡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桥下深不见底,只有翻滚的怒涛。
这水势之猛烈,人一旦掉下去,绝对尸骨无存!
“这……这是哪里?”陈烈看着这如同天堑般的地下河,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地下怎么会有这么宽的河?”
周斜阳仔细观察着对岸:“桥那边似乎有路,只能过桥了,没有其他选择。”
三人小心翼翼地踏上石桥。
桥面湿滑,桥下奔腾的水流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过了桥,来到对岸,他们发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
平台对面,没有通道,没有门户,只有一排向上延伸的、由不知名黑色岩石雕琢而成的阶梯!
阶梯的尽头,高踞于平台之上,赫然是一个同样由黑色岩石构成的、造型古朴而威严的王座!
江尘的心脏骤然缩紧!
预知画面中的火焰阶梯和恐怖王座,在此刻与现实完美重叠!
只是……预知中只有他一人跪在阶梯之下!现在,他们有三个人!
难道危险预知只能看到与自己直接相关的部分?
还是说……最终走到阶梯下的,只有自己?!
“上面那个王座……”周斜阳指着高处,眼中闪烁着探索欲,“得上去看看!说不定是控制核心,或者能找到出去的机关!”
“上面很危险!”江尘立刻警告,语气斩钉截铁。
周斜阳苦笑:“江兄弟,我知道危险。但现在,我们还有别的路可选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险一搏!”
他不再犹豫,率先踏上了那冰冷的黑色石阶。
江尘和陈烈对视一眼,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周斜阳登上高台,在王座周围仔细摸索,突然,他的手按到了王座扶手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
“咔嚓——轰隆隆……”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机括转动声响起,仿佛触动了某个沉睡千年的枢纽!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桥下那汹涌咆哮的地下河,水位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下降!
如同上游有一个巨大的闸门被关闭了!
澎湃的水声迅速减弱,露出了下方狰狞的河床。
“水位竟然下降了?”陈烈惊呼,跑到平台边缘向下望去,“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出路吗?”
周斜阳也是跟着心中一喜,起码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死路。
随着水位降低,河床的景象逐渐清晰。
三人凑近一看,无不感到头皮发麻!
只见干涸的河床底部,并非天然岩石,而是被人工开凿得异常平整!
更令人惊骇的是,河床两壁,竟雕刻着无数巨大的石窟!
每个石窟中,都矗立着一尊通体漆黑、材质不明的巨大神像!
这些神像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面目狰狞,獠牙外露,或怒目圆睁,或手持诡异兵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凶煞之气!
它们沉默地矗立在幽暗的河床底部,仿佛亘古以来就在那里,镇守着通往幽冥的通道。
而在这些恐怖神像的下方,紧贴着干涸的河床,竟然真的有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小路!
这条小路蜿蜒向前,消失在神像群笼罩的黑暗深处,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气息。
“我的天……”周斜阳声音干涩,眼中充满了震撼和一丝恐惧,“这阵仗……我真怀疑咱们是不是已经一脚踏进幽冥地府了。”
“走上那条路……怕不是直接就到黄泉奈何桥了?”
饶是周斜阳进了不少墓,可是这样的,却真是第一次!
前所未有!
陈烈看着那漆黑的神像和幽深的小径,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我也有这种感觉……从进这古墓开始,就像一步步踏入一个早已布置好的陷阱。现在到了这里,更是……有来难回。”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凄厉、悠长、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巨大的空间中呼啸起来!
风声如同万千鬼魂在同时哀嚎哭泣,瞬间打破了暂时的寂静!
三人猛地回头,看向高台中央!
只见那黑色的王座之上,不知何时,赫然端坐着一具身披破烂明黄色布帛的枯骨!
那布帛虽然残破不堪,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华贵与威严。
枯骨保持着端坐的姿态,空洞的眼窝仿佛正注视着平台上的三人!
周斜阳和陈烈或许不清楚,可是江尘却很清楚,这不正是壁画里墓主人的尸骸?
怪不得不在青铜门后的莲台上,原来……是在这里啊。
随着这具尸骸的出现,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
一股难以言喻的、充满了死寂、空洞、以及无尽岁月沉淀下来的腐朽与威压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平台上的风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那凄厉的鬼哭阴风在空旷的四壁间回荡。
巨大的黑色神像在幽暗的河床底部沉默矗立,如同最忠实的守卫。
那条通往未知黑暗的小径,在枯骨王座的注视下,显得更加诡异莫测。
陈烈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不是害怕鬼怪,而是这种源自空间本身的、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的死寂与压迫感,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悸和渺小。
“你们有没有觉得……”
周斜阳苦笑说,“我觉得,腿好软……”
江尘的表情跟他们二人却不同,是十分的苦涩,看来,预知节点真的要到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
如果有前辈在,或许还有点底气,可是现在……
自己苦哈哈给那女人摘了不少幽冥花,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带出去了!
与此同时,
在一个深渊之中、狭长地缝的入口处,
漂亮的女人睁开眼,感应到了印记返回的景象,
她皱着清冷的眉头,抿了抿唇,“他怎么跑到这凶恶之地去了,也不知道是该说是运气太差了一些,还是实力不济……”
她挥了挥手,纤白手腕上的一道灰色玉环碎裂,“也罢……”
随着解封修为,周围的恶意和压力也汹涌而来,她的面色微微一变,感觉到了四周的窥视锐利而来,
她冷笑一声,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