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出来，周砚确实怀孕了。
赶来的林晓随周砚一起接受了医生的科教宣传，结束后先行下了楼，说要单独聊聊。
他们周身散发着一种压抑气息，沈昭不敢离得太近，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的同时，也拽住裴临没让他去打扰。
“昭昭，等下。”沈昭的学姐计偲追出来。
走廊里的沈昭和裴临止步。
计偲道：“刚才和你的朋友们说过了，但我看他们的状态都不太好，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所以再和你强调一句。”
“嗯，学姐你说。”
“你也是医学生，基础的生理知识就不多赘述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Alpha的生殖腔在分化后逐年退化，能够怀孕的几率会越来越小，流产手术必然会带来一定损伤，大概率以后都无法再怀孕，希望他们慎重决定。你的朋友目前之所以能够怀孕，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两个人都很年轻，身体素质好。当然，”计偲又道：“年轻本身也是一种顾虑。”
沈昭点点头，“他们俩都不是随意对待人生和婚姻的人，我相信他们会好好考量。你的话，我也会转告他们的。”
想到什么，她接着说道：“还得麻烦学姐帮忙叮嘱科室的人不要外泄周砚的信息。”
“放心好了，我们这是正规医院，不是黑作坊。”
计偲的玩笑短暂扫去遮在沈昭心头的阴霾。
与学姐分别，沈昭和裴临乘坐电梯来到一楼，冬日的风本就凌冽，裹上消毒水的气味后更显狠毒。
楼外阳光明媚，那对Alpha情侣正坐在花坛边低声交谈，林晓握着周砚的手，周砚低着头，侧影单薄，可怜兮兮，沈昭和裴临在门前的长椅坐下。
等了很久，也没什么话可聊，裴临不想再待下去，起身道：“走了。”
“别走。”沈昭拉住他袖口，“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好尴尬，显得我特别八卦。”
裴临动了动唇，他的“走了”包含了她，不过已不重要，他垂眼瞥她：“难道你不八卦？”
眼巴巴望着他，沈昭声音放软，近乎于撒娇：“拜托，我真的很想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决定。”
满脸嫌弃的裴临重新坐下。
沈昭有点惊讶，轻笑：“原来你吃这套。”
“自作多情。”裴临抻开腿，双臂搭在椅背上，大爷似的瘫着。
“是吗？你刚不还要走？”
“聒噪。”
哼。沈昭扭脸望向花坛，林晓换了姿势，蹲在周砚身前，像只小猫咪。
如此人畜无害的林晓居然把Alpha做到怀孕了……
沈昭往裴临身边挪了几公分，问：“如果你是周砚，你会怎么选？”
“打掉。”
干脆利落，神态活像个阎王。
“理由是……”
“生孩子要休学。”
沈昭讪讪：“没看出来你这么爱学习……”
“白痴。”
骂完，裴临说道：“周砚虽然是周家最受周老爷子喜爱的孙子，但周家孙辈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每个人都虎视眈眈盯着未来话事人的位子，他不能犯错。”
沈昭挠了挠头。要长脑子了。
“你呢？”
难得那人也会好奇，沈昭思索后回答：“应该会留下吧。刚才学姐也说了，随着年龄增长，Alpha怀孕的几率会越来越小，也许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了。”
眯起眼睇着他，裴临不咸不淡地问：“你代入的是林晓吧。”
“……”好像真的是。
潜意识站在林晓的视角，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昭听出裴临对林晓的不满，安抚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晓晓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无论周砚怎么选，晓晓都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和他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事。”
裴临讥诮：“负责的人，不戴套？”
“呃——”沈昭一时语塞，替她认错，“这回确实是她的不对，我找个机会好好教育她。”
沉默片刻，裴临撇开视线望向不知何处，声音低下去，“那天晚上，你……”
他没说完，但沈昭懂了。
“别担心！”她差点蹦起来。
对方投来那副惯常的看傻子的目光。
没多说任何，沈昭抿起唇，挨着裴临，托起他的手，然后握住他的中指和食指，轻轻捋过。
Omega的耳根瞬间蹿红，他错开眼，想抽回手，却被她握牢，她问：“你完全没印象？”
“印象不深。”
那天醒来后，裴临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可他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和厌恶。
记忆中那双温柔抚慰的手，落在他腺体上克制而怜惜的牙印，以及裹满全身的雪松气息，为他带来了一种从未设想过的纾解。
好像……可以接受。
唯一让他恼火的，是沈昭事后的态度。
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呵，渣女。
渣女本渣正一手攥着裴临的手，一手摸着下巴回忆书上关于Omega发情期失忆的知识，说道：“你这种症状在刚开始进入发情期的Omega身上不少见，本质上，是你的身体为了确保繁衍本能能最高效地执行，而暂时‘关闭’了可能产生理性干扰的高级认知功能，是一种生理上的自我保护机制。随着年龄增长，以及发情期经历的增多，神经系统会逐渐适应这种激素水平的剧烈波动，这种记忆阻断的症状通常会有所缓解。”
“哼。”
认真分析换来一声莫名其妙的冷哼，沈昭想建议他去挂个脑科，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忍住脾气说道：“待会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带你去研究所配些抑制贴，我们研制的抑制贴比市面上卖的副作用小很多。你不能一发情就这样，万一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
裴临挑眉，“谁有你危险？”
“……”
去脑科之前先去口腔科吧。
嘴也有问题，不会好好说话。
话至此，正好将那天晚上的事说清楚，沈昭转过身来正对着他，先发制人：“我需要严重申明，那天是你突然跑到我房间里来的，我是想拒绝的，可是你也知道，你一身牛劲……不是，一身力气，无比健壮，我哪能反抗得了你？而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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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那么难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这算是……算是助人为乐。”
道理有点，但不多，一席话主要展现了人性中的无耻。沈昭自认以此为借口颇为猥琐，可她更怕说出是她主动的实情后，裴临会把她团成球扔出去。
“所以，”裴临阴沉着脸，“只要是发情的Omega，沈总都会拉到床上送温暖？”
嗯？
他介意的是这个吗？
竟然不抗拒与她发生关系？
等等……难道是……她技术太好，征服了他？
沈昭生出一点小小的虚荣。
“沈总这么善良，怪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乐意贴过来。”对方又丢来一句别扭刺耳的嘲讽。
沈昭从那趋于膨胀的自豪里抽出注意力，心虚地望着天，用蚊哼般的低音量说道：“我以为……那是在做梦。”
这句话让旁边不依不饶的Omega怔住。
他凝视身边人的侧脸，目光锐利得像要刺透她的每一层伪装，过了好久，他慢慢坐正，抬手，八爪鱼状按在Alpha的头顶，将她扭向自己。
对视上，裴临爆发出一声极其夸张的嗤笑。
笑声横贯门诊围合的天井。
他微耸眉，恶劣发问：“我是你的……意淫对象？”
沈昭脸上腾地一下烧起来，猛地起身，“我突然想起来研究所还有点事。”
她刚迈出一步，裴临长臂一展，轻而易举地勾住她的后衣领，稍一用力便将人拉回座椅。
沈昭被拽得重新坐下，垂丧着头，双手无措地放在膝上，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顶着来自那个一拳能打翻三个她的Omega的灼热视线，她自暴自弃地说道：“我有罪，打我吧。”
左后方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
“认罪态度倒是不错。”裴临抱住胳膊靠回椅背，审问：“你打算怎么弥补？”
见有和谈余地，沈昭就坡下驴，“我可以承包你一辈子的抑制贴。”
“呵。”
好吧。裴少不满意。沈昭小声问：“你想要什么？”
问题悬在空中，裴临忽地顿住，不知是想到什么，可他没说，两个人就这么静默地对峙了会。
“昭昭。”
回眸，林晓牵着周砚已走到他们身边。
“你们……”如何决定？
话到嘴边，沈昭不想显得自己过于八卦，委婉道：“聊好啦？”
座椅上的人懒洋洋地跟了一句：“她特地在这等你们，就是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沈昭：“……”
嘴巴要是坏了，就丢了吧。
周砚同林晓对视了一眼，说道：“我们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是一贯的温柔语气，多了些坚定。
“真的吗？！”沈昭兴奋地嚷了声，随即捂住嘴，降到正常声音：“你们有什么需要都尽管和我说，只要是我能做的，一定尽我所能帮你们。”
站立的三人热络地聊着，言语间满是对新生命到来的憧憬，蓦地，长椅上的人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凝了周砚一眼，冷声打断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