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冬雪渐渐消融,崇德八年的初春悄然来临。坤宁宫庭院的桃树上,悄然萌发了新绿。然而,暖阁内的药味却愈发浓重。玉章的面色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似乎有了一点点血色,但那不过是衰败之躯最后的回光返照。
她知道,属于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每一缕春光,都像是最后的告别。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玉章特意召来了太子洛博会。
母子二人摒退左右,在御花园的暖亭中相对而坐。
"洛博会,"玉章看着眼前已颇具年少稳重的儿子,眼中满是欣慰与期许,"新政推行至今,根基已固,然守成更比创业难。你父皇年富力强,尚能为你遮风挡雨,但你要记住,储君之位,是责任,是担当。"
她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郑重地放到洛博会面前:"这是母后这些年来,对于治国理政的一些浅见,以及对未来可能遇到之事的些许......推想。名为《守成疏要》。里面有如何平衡满汉,如何驾驭勋贵,如何发展农商,如何兴修水利,如何应对可能的灾荒、边患......还有,"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凝重,"关于西南、东南沿海的隐患,以及......如何避免重蹈历史上一些惨剧的覆辙。"
洛博会心头一震,双手接过册子,只觉得重逾千斤。他知道母后见识非凡,常有惊人之语,这本册子必定凝聚了她毕生的智慧与心血。
"额娘......"他喉头有些哽咽。
玉章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其中许多想法,或许与你父皇的方略有所不同。你不必尽信,更不必立刻施行。把它当作一面镜子,在将来你独自面对纷繁复杂的国事时,多一分警醒。记住,为君之道,首在知人善任,虚怀纳谏;次在明辨是非,果断决策;更要心怀天下,以苍生为念。仁厚不是懦弱,威严更需有度。这江山,是爱新觉罗家的,更是天下万民的。"
洛博会起身,深深一揖:"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必日夜研读,铭记于心,不负母后厚望!"
玉章的目光投向暖亭外烂漫的春花,语气深沉了几分:“还有一事,关乎大清百年基业,你需谨记。”她转回视线,凝视着儿子,“我朝以八旗劲旅得天下,满洲勋贵自是根本,蒙古盟友亦是臂膀。然,欲治天下,而非仅得天下。长城内外,皆为子民。”
她微微前倾身子,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日后,你当有意识地推动满、汉、蒙,乃至其他各族之间的融合。联姻,便是最直接的血脉交融。不必拘泥于旧制,若你将来有了皇子,”她顿了顿,“让他娶一位知书达理、家风清正的汉家闺秀,又有何不可?让我们的血脉里,流淌进江南的文华与坚韧;让他们的后代,既能骑射,亦通诗书。如此,江山方能真正成为一体,而非依靠兵马永远划分你我。”
洛博会心神俱震。他深知旗民不婚虽非明令,却是许多旗人心照不宣的惯例。母后此言,无疑是看到了更远的将来。
“额娘深谋远虑,儿臣……明白了。”他郑重应下,将此言深深烙印在心中。
玉章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这里面......是额娘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她示意洛博会打开,"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我私库最里间的那个紫檀柜子......里面......有一些你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博会疑惑地抬头,玉章却只是笑了笑:"现在不必去看......等你真正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安排完对儿女的叮嘱之后,玉章开始更多地陪着皇太极偶尔在御花园散步。她总会轻轻倚着他的臂膀,听他讲述前朝的种种——新政推行的进展,江南水患的治理,还有那些年轻官员的趣事。她很少插话,只在他眉宇间浮现忧色时,才温声提点一二。
更多的时候,她是在坤宁宫里整理自己的私库。那些积年的珍宝,每一件都承载着记忆。她细心地将它们分门别类,亲手写好签子,预备留给孩子们和皇太极作念想。
这日午后,她取出五色丝线,想为皇太极再编一个同心结。丝线总会褪色,她若是不在了,皇太极身上的同心结可怎么办呢?
才刚动手,皇太极便进来了,见她手中丝线,立即蹙眉握住她的手:"这些劳神的事,不许再做了。"
玉章顺从地放下,却在他转身批阅奏折时,悄悄拿起那五色丝线,细细编织起来。
这让她想起去年秋天她生辰时,皇太极送她玉珏时的场景。此刻,玉章望着手中新编好的同心结,唇边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她悄悄将它收进妆匣深处。
皇太极批完奏折抬头,正看见她倚在窗边小憩的侧影。夕阳的余晖为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一层暖色,他轻轻为她披上外袍,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好梦。却见玉章睁开双眼,缓缓地道:"妾身曾在古书上读过,若一对夫妻互赠玉珏和同心结,当同心结穿过玉珏的缺口时,便是许下了情定三生的誓言。"
皇太极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那朕与你,早已定下三生之约。"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朕都要找到你。"
玉章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眸中,那里映着夕阳,也映着她的身影。她摩挲着腰间的玉珏,"皇太极,你可要记得,来世也要带着这玉珏来寻我。"
"一定。"皇太极将她拥入怀中,"不论轮回几度,我必定会找到你。到时,还要与你再续今生之约。"
暮色渐深,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却都闪着晶莹的光。
玉章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太极索性命人将奏折都搬到了坤宁宫的暖阁里批阅,除非必须前往乾清宫御门听政的日子,其他时间,他都待在坤宁宫陪伴玉章。
玉章靠在临窗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诗经》,目光却总是忍不住飘向正在伏案工作的皇太极。见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提笔疾书,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她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陛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皇太极抬起头,见她关切的神情,立即舒展了眉头:"没什么大事,梓潼不必挂心。"他起身走到她身边,为她拢了拢身上的薄毯,"你好好歇着就是。"
玉章却执拗地握住他的衣袖:"就让妾身听听吧。陪着陛下说说话,反倒觉得精神好些。"
皇太极在她身边坐下,轻叹一声:"是浙江巡抚提议在钱塘江畔修建堤坝的事。"他刻意说得轻描淡写,"朕再看会儿就是了。"
"钱塘潮急,"玉章却立即听出了关键,"单靠筑堤恐怕难以根治。"她沉吟片刻,"妾身记得前朝治水能臣潘季驯曾提出''以水治水''之法,或许可以借鉴。"
皇太极眼睛一亮,随即又心疼地握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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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这些费神的事,本不该让你操心的。"
"能为陛下分忧,是妾身的心愿。"玉章浅浅一笑,靠回软枕上,"如今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皇太极为她掖好被角,目光温柔:"你这轻轻一句话,胜过满朝文武万千奏议。"他回到案前,提笔批注起来,不时抬头看她一眼,见她合眼小憩,这才安心继续处理政务。
玉章其实并未睡着,她悄悄睁眼望着他专注的侧脸,想起多年前他们刚成婚时,他们经常在书房筹谋,那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贝勒,如今已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可这份相知相守的情意,却从未改变。
又一日清晨,玉章醒来时发现皇太极正坐在床沿,手里拿着她昨日未做完的针线。那是一个玄色的香囊,上面用银线绣着几枝寒梅,针脚细密,虽未完成,却已显精致。
"朕记得,"皇太极轻轻抚过香囊上的梅花纹样,"当年在赫图阿拉时,你也做过一个这样的香囊。"那是他二十二岁生辰那年,玉章送给他的礼物。
皇太极执起她的手,发现指尖上满是针扎的痕迹,心疼地皱起眉头,"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了。"
"可是..."玉章还想说什么,却被他轻轻按住嘴唇。
"听话。"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你只要好好陪着我。"
玉章顺从地点点头,待他上朝后,却还是悄悄拿起了针线。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只想在还能动的时候,为他多留些念想。这个香囊,她要绣得比从前那个更精致,让它的香气能陪伴他更久一些。
这日傍晚,皇太极记得玉章最近胃口不好,特地让御膳房做了她最爱吃的樱桃肉和奶饽饽。
"尝尝这个,"他亲自夹了一块樱桃肉放到她碗里,"朕让他们少放了糖,不会太腻。"
玉章小口尝着,忽然想起什么,笑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在赫图阿拉,臣妾贪嘴想吃樱桃,您竟当真要在贝勒府里移栽一棵樱桃树。"
"怎么不记得。"皇太极也笑了,眼底泛起温柔的神色,"结果底下人会错了意,移来一棵樱花。那年春天花开得极好,你日日盼着结果,等到秋日却半个樱桃也没见着。"
玉章掩口轻笑:"后来才知道是樱花树。那时三姐还打趣,说咱们一个敢想,一个敢做,竟为着吃樱桃闹出这般笑话。"
皇太极执起她的手,目光柔和:"如今南苑里种满了樱桃树,每年结果时节,朕都让人最先给你送来。"
玉章望着碗中晶莹的樱桃肉,眼中泛起温情:"其实那年樱花盛开时,落英缤纷,比真结了樱桃还要美。臣妾至今还记得,陛下站在花树下对臣妾说,既然等不到樱桃,便陪臣妾看一辈子的樱花。"
两人相视而笑,往日的温馨历历在目。用过膳,皇太极扶着玉章在庭院里散步。
"等你好些了,朕带你去南苑住些日子。"皇太极轻声说,"那里的桃花樱桃快要开花了,你一定会喜欢。"
玉章靠在他肩上,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这个约定可能永远无法实现了,但还是柔声道:"那陛下要记得带上画师,把最美的樱桃花画下来给妾身看。"
月光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还是当年赫图阿拉城里那对年轻的夫妻。
夜深了,玉章靠在皇太极怀里渐渐睡去。窗外月色正好,将一对相依相偎的身影温柔地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