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百离去,林嬷嬷坐在原地,魂儿仿佛出了窍。
老半天,她才哆嗦着嘴唇,自言自语:“也好,也好,一了百了。好歹,自己也亲眼见到大孙,都长这么高了......”
林嬷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打碎了晚饭送来的瓷碗,拿起一块碎片,就朝着自己的手腕用力划去......
“为了一个狼心狗肺之人,就丢了性命,真是白活一把年纪。”
林嬷嬷一个哆嗦,碎片自手中掉落。
她挪到墙边,对着隔壁道:“人这一辈子,不就是活个儿女么?我背叛了主家,本就罪该万死。可看看我的大孙,都长那般高了......我还有啥闭不上眼的?”
隔壁传来冷哼声:“是么,真是你想的那样么?你落到如今这个下场,都是为了谁?现在,你被抓了,不中用了,就上赶着想让你闭嘴,还怕脏了自己的手。有这样的大孙么?哼,还不如养条狗!”
林嬷嬷想反驳,可是悲哀的发现,她说的是对的。
“那你呢?你效忠的人,不也没管你的死活么?”
“所以我全招了啊!如此,我才会觉得畅快!”隔壁妇人啐了一口,若是仔细瞧去,就会发现,她的五官标致,若穿上年轻女子的衣裳,根本就是一个美貌少妇。
“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和我传递消息?我可真是被迫的,那人说了,若是我不干,就一天给我送一根大孙的手指头,我哪里能忍心?那你呢?”
“哼,我是那人的相好。他为了讨好他的主子,下面人又用的不放心,才撺掇了我来干这事。我刚被抓进来的时候,他也探望过我,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一定会捞我出来。结果呢?我受了大刑,也没看见他半分影子!老娘一怒之下,全招了!”
林嬷嬷倒抽一口凉气:“你还受大刑了啊?”
对面人疑惑不已:“怎的,你啥也没说,也没上刑?我知道了,这是都给你攒着呢,估摸着就这两天,几道大刑,一一让你受一遍!”
林嬷嬷后背发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我还不如听大孙的,早死早托生......”
“我听人讲,冤死的,没法往生,只能孤魂野鬼的继续飘荡......”
林嬷嬷吓得三魂掉了两魂:“这可咋办,死也不能死,活也不能好好活。老天爷啊,救救我这个可怜的老婆子吧......”
“嚎,就知道嚎!这还不好办,招了啊,全招,吐个干净。听说你还是你主家的奶嬷嬷,对人家,就没有半分感情么?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人家都没对你赶尽杀绝。你那个大孙倒好,你为他牺牲这么多,一下大狱,忙不颠的跑来让你死!人啊,就怕人比人......”
林嬷嬷坐在地上老半天,忽的爬起来,大力拍打着栏杆;“来人啊,来人!我要找主事的大人,我有话要说!”
隔壁妇人嘴角翘了起来,郡主这个办法果然好使,这个成精的老婆子,心眼忒多,果然还有秘密没讲出来......
郡主府
“郡主,您就睡会儿吧。一整夜没合眼,啥人也受不住啊。二皇子那边我去跟他说,今日我可以先帮他施针......”
绿珠顶着两个熊猫眼,一直在碎碎念。
苏漓捏捏她的脸蛋:“答应别人的事情,岂能言而无信?不过一夜而已,我挺得住。”
看看绿珠撅的老高的小嘴,苏漓笑道:“我答应你,给二皇子诊治完,咱俩就好好泡个澡,睡它个昏天黑地,如何?”
绿珠这才换上笑脸,欢天喜地的去收拾她那个小药箱去了。
景明宫
李文玥看着苏漓和绿珠顶着两个发黑的眼圈儿,忍俊不禁:“ 你们二人,昨晚干啥去了?怎的一个两个都是这副样子?”
白牡丹端着两杯热参茶走过来:“快,趁热喝。”
李文玥摇摇头,冲苏漓温声道:“不如今日好好歇歇。治腿也不急这一日半日的。”
苏漓摇摇头:“这龙髓芝的活性,也是有日子的,今天,必须将它全熬出来。”
她将白牡丹拉到一旁,细细的嘱咐着她熬药的注意事项。白牡丹连连点头,端着玉盒下去了。
景明宫有自己的小厨房,自然,也有常年给二皇子熬药的地方。
她扇着小蒲扇,晶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药锅,看着沸腾起来的药汤,只觉得心情一阵雀跃。
终于又能看见能站能跑的二皇子了!
苏漓将药汤一分为二,先倒一半在一个玉碗中,催促李文玥先喝掉。
李文玥的双腿处,已经盖上了一床薄毯,下面只着一条裘裤,大腿和小腿上,都密密麻麻的扎满了银针。
看着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汤汁缓缓滑入李文玥的喉咙,苏漓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碗,留到亥时给他喝下。明日,他就需要药浴了,让人准备一个大一些的浴桶。注意,一定避人耳目,不要让有心人发现。”
苏漓絮絮的嘱咐着,看着白牡丹悉心记下后,才和绿珠告辞,走出了景明宫。
意外的,在宫门口碰见了元太师。
元太师面色红润,见到苏漓立刻迎了上去,“郡主,可否和老夫去喝杯茶?”
苏漓看着面色红润的元太师,很明显,他最近身子不错,就点了点头。
一间茶舍
雅间里,只有元太师和苏漓对面而坐,绿珠,守在了门口。
苏漓拿起茶盏,轻啜一口,琉璃般的眸子划过一丝疏离。
“我知道,郡主定是怪罪老夫了。”元太师先开了口。
他满头白发被玉冠束的整整齐齐,好似皱纹都舒展了几分。
“老夫可以对天发誓,跟郡主说过的话,句句属实。”
苏漓抬起头,声音不冷不热:“据云南王亲口所述,那半块青铜令,明明是由宫长安,纪怀瑾和太师您一起保管,为何您要告诉我,您不认识它呢?”
元太师叹息一声:“因为,我确实不认得它。”
苏漓惊异的睁大双眸:“此话何意?”
“老夫并未骗郡主,纪怀瑾酒后失语,我才知青铜令一事。后来,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怕这半块青铜令落于司空一人手里,就跟先皇力荐,由我和司空共同掌管。后来,纪怀瑾离开人世,果然,青铜令就落在宫长安一人手里,这青铜令长什么模样,我是真的一眼未看到。”
“那先皇不管么?”苏漓不解。
“因为纪怀瑾死后不久,先皇紧跟着也薨了。宫长安应该是告诉了云南王,另外半块青铜令是和我一起保管。”
“那您也从未要求过宫长安?”
太师的眸子黯淡下来:“那时的我,对朝中的勾心斗角厌烦已久,青铜令代表着什么,我压根也不关心。只想带着夫人女儿告老还乡,元家,有承钧就够了。谁知,后来瑶儿心悦上太子,夫人一怒之下病重不愈,我更是心灰意冷了。”
苏漓恍然大悟,琉璃般的眸子蒙上层愧意:“对不住,我还对太师您,起过疑心......”
元太师摆摆手:“都怪我自己,没有跟郡主讲清楚。郡主是我元家恩人,老夫怎会因为区区一点误会就跟郡主生分呢......”
和元太师的心结解开,苏漓只觉得脑中一片清明。
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了。睡醒之后,自己会亲手串起那串珠子,一切,都将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