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寝殿
寝殿内,烛火摇曳着乳白色帐幔,城主看着站在躬身站在床边回话的颜嬷嬷,眸中是难得看见的温柔。
语气里满是感慨:“先前将你打入天牢,我原以为你会心生怨怼,却没料到,你不仅毫无嫉恨,还暗中配合苏漓,揪出府里的内奸,更是在刺客动手之时,不顾性命挡在了我身前......”
颜嬷嬷慌忙跪下:“城主,折煞奴婢了。”
城主下床,目光落在颜嬷嬷那张苍老的面容上,声音低下来,“我已经知道了,这副老态龙钟的面孔,并非你的真容。”
说着,她轻轻抬手,指尖拂过颜嬷嬷耳后,随着一声极轻的“撕拉”声,那张布满细纹的面具被缓缓揭下——底下是一张清丽温婉的脸庞,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凝星,与先前的老态,判若两人。
城主望着她的真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随即沉声道:“从今往后,你便以真容留在我身边。我封你为女官,统管府里所有庶务。以后在这临朔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镇国侯府
圣女离去多时,苏漓和绿珠两人对头在烛火下,托着香腮出神。
绿珠有些头疼:“这冰蚕茧,到底在哪儿啊?要不,问问三师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最拿手。”
苏漓一脸愁容:“可是,那些东西,让我全用完了。哎,早知道,我省着些......三师兄现在人在琅霄国,就算骑赤焰风驰也来不及......”
绿珠的小脸也皱成一团,这可真是棘手。怎么郡主老是能碰上这些麻烦?
城主府地牢
地牢阴暗潮湿,霉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
赤狼被铁链锁在石壁上,伤口撕裂开来,暗红的血渍浸透了破烂的衣袖, 整条胳膊肿的老粗,每动一下,钻心的疼都让他额头渗出冷汗。
他咬牙忍着痛,从衣领摸出一只指甲盖大小,通体翠绿的小虫,指尖轻轻一捻,小虫振着薄翅飞离地牢,顺着通风的石缝钻了出去。
赤狼望着小虫消失的方向,原本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松动,眼底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与此同时,临朔城一所三进宅院中,桃花正坐在院中赏花,忽然一只翠绿小虫落在她的手腕上,她面色骤然一变。
这是她与赤狼约定的传信虫,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动用。
“宫昭恒!”桃花猛的起身,将小虫握在手心,快步走到里间,对着正在桌前写着什么的男子急声道,“赤狼失手了,他陷在城主府的地牢里,必须想办法救他出来!”
宫昭恒握笔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她,眉头拧紧。
桃花眉眼焦灼,“先后已经折了两名府执和秋水,若是再折一个司执,罪过就大了!主上那里,咱们别想交代过去!”
宫昭恒脸上蒙上一层寒霜,手上一个用力,上好的狼毫断成两截。
镇国侯府
“对了,娘亲今日怎样了?”苏漓突然道,绿珠有些茫然,“这个,我还未顾上打听夫人的事情。”
话音刚落,王嬷嬷冲了进来。
“不好了,郡主,快去看看吧。夫人发起了高热,就连府医都束手无策啊!”
苏漓腾的站起身,一阵风似的从王嬷嬷身边掠过。
静姝院
苏漓一进屋,就闻到了屋里的药香。
母亲江月双目紧闭躺在床上,鬓边汗湿的碎发黏在苍白面颊边,细密的汗珠仍从额角不断渗出,连素色中衣都浸的潮湿几分。
她心一紧,快步上前,指尖搭在了母亲腕间。
脉象虚浮紊乱,竟是惊惧入了心,生生伤了心脉。
脑中瞬间想起绿珠告诉自己的话,“夫人去了您的房间,见了那幅美人画像后,就如见了鬼一般惊恐不安......”
那画像上的女子究竟是谁?竟能让母亲怕到如此地步。
苏漓眉峰紧锁,脑中忽的闪过颜嬷嬷的脸。
今日在城主府,那颜嬷嬷看见自己亲手临摹的美人像,当时的反应,和母亲如出一辙,眼神里都是见了恶鬼般的惧怕。
绿珠解下腰间荷包,迅速取出银针,为江月施针稳脉。
待江月呼吸平稳,苏漓替她掖好被角,眼底已多了几分决断。
今夜,她必须去一趟城主府,找颜嬷嬷问个清楚。
“绿珠,你好好替我看着娘,今夜,我要去趟城主府。”
绿珠有些着急,“您要自己去吗?这怎么行......”
“娘这里离不了人。不是你,我谁也不放心。”
城主府
夜已深,城主府内万籁俱寂,唯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从远方传来。
苏漓一身夜行衣,如猫般悄无声息的掠过青砖院墙,精准的避开藏在暗处的机括陷阱,动作利落的不见半分滞涩。
不多时,她便摸到了城主寝殿旁的一间小屋——那是颜嬷嬷的住处。
窗纸上映出昏黄烛光,苏漓屏住呼吸,轻轻拨开一丝窗缝,视线探入的瞬间,她瞳孔微缩。
屋内榻上坐着一人,并非平日那满脸皱纹的老嬷嬷,而是一位身着素裙的美妇人,眉梢眼角带着几分清冷韵致。
苏漓心中并无半分意外,她早就察觉颜嬷嬷的老态是伪装,此刻这张脸,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许是她的气息惊动了屋内人,颜嬷嬷猛地抬头,手心里悄悄扣住一枚匕首,喝道“什么人?出来!”
苏漓翻窗而入,待看清面前站着的人,竟然是郡主时,颜嬷嬷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轻声道:“我已经等您多时了。”
苏漓微微一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她不客气的拉过椅子坐下,目光直直的落在颜嬷嬷的脸上,语气没有半分弯绕:“颜嬷嬷——或者,应该称呼你真正的名字。今夜我来,只为两件事。那画像上的女子,究竟是谁?而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