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仰起头,想看清那双手的主人是谁。
她一下就撞入一双深邃眼眸,夜色中闪着温柔的光。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正是和她有着婚约的萧太保之子,萧酆离。她这才知道,宴席之上,萧酆离一直都注意着她,看到她偷跑出来,怕她一人在这皇宫中乱转,别冲撞了什么人,放心不下,就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她小声问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萧酆离只是严肃的告诫她,在这深宫里面,有太多秘密,要想保全性命,不该打听的一定不能打听。
她就歇了心思,将这件事藏在了心里,谁也没说。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张脸。
那张美的人神共愤的脸。
纪夜澜和苏漓听的入了神,就连李承渊都忍不住开口询问,“到最后,也一直不知那女子是何身份么?”
纪砚秋摇摇头,“这是宫里的秘密,谁敢问,敢问谁啊?后来我嫁给了李景瑞,再后来,我也成了贵妃。先皇去后,我也曾经按照记忆,想再寻找那处宫殿,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那处宫殿,仿佛是雾里的天上宫阙一般,雾散了,宫阙,也不见了。
纪砚秋讲完,看着面前的纪夜澜和苏漓,“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了。望你们记得答应我的,看顾渊儿一二。”
她神情落寞的转过身,准备回内室,却被苏漓冷不丁叫住了。
“你和萧酆离的婚约,是怎么作废的?难道那时,萧太保就已经出事了么?”
纪砚秋站住了脚步,心里针扎一般的疼。
她头也没回,只是冷冷道,“这个问题,我不需要回答。”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纪夜澜和苏漓对视一眼,默契的也准备离开。
李承渊有些心慌,他们一个个的,都要走了么?将自己孤零零的扔在这个简陋的破院子,不管不问,自生自灭了么?
他惊惶的拦在了纪夜澜身前,放低了身段,哀求道,“晏青,看在你我身上都流着纪家的血,帮帮我这一次。以后,我定忘不了你的恩德。”
纪夜澜沉默,看着面前的李承渊,这还是高贵如他,第一次这般哀求自己。
“你怕不是忘了,我早已被纪家除族,不是纪家人了。”
他从李承渊身前绕过,和苏漓并肩离去。转眼间人就走的无影无踪,先前那个侍卫冷着脸,将小院的门重新锁住。
李承渊呆呆的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灵魂仿佛已经出窍。
终于,他想起了回内室,看看自己的娘。
“母妃!”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李承渊看着吊在半空中的纪砚秋,冲过去抱住她的双腿。
“来人啊,快来人啊,母妃她,上吊了!”
几个侍卫冲进来,一剑砍断纪砚秋上吊的绳索,纪砚秋被横放在地上。
李承渊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侍卫一检查,人早已没气了。那上吊的绳索,就是她自己的腰带。
没多久,云启帝就听说了此事。
他沉默良久,终于对元叙道,“厚葬了吧。找一处好点的坟地。”
元叙领命,临走前,还小心的问了一句,“那,李承渊......”
云启帝脸上现出怒容,“就让他待在那里,给他换一个婆子伺候。”
他还是没狠下心,杀了这个孽子。
就让他,用一生的时光,在永巷中赎罪吧。
郡主府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郡主府门口,有下人们进进出出,一番忙碌的景象。
元瑶和元承钧自郡主府里面走出,站在府门口,看着远远走来的苏漓和纪夜澜。
“怎的这般着急,今日就要带元太师回府么?”苏漓笑着开口,面前的元瑶气色比起往日,好了很多。
她的小脸在太阳下红扑扑的,“父亲说身子已经大好了,哪能还继续赖在郡主府里不走?”
苏漓奇怪的看着太师府的人来来回回,进去的时候手里抱着盒子,出来时两手空空。
“这些,都是什么?”
元承钧和纪夜澜走了过来,元承钧的嗓门洪亮,“奉父亲命,给郡主府送一些人参和药材。”
元府总管推着元太师走出来,元文仲笑呵呵,“郡主莫要嫌弃。打扰这么多天,郡主又是费心又是破费。你不收下,老夫心里可是过意不去啊!”
苏漓轻移莲步,走到元太师身边。
“太师在郡主府,苏漓受益良多。哪来的破费?”
元太师哈哈一笑,“还有一个好消息。”
他将手里一个叠的方正的纸条交给了苏漓,“这里头写的,可是你最为关心之事。老夫今日就告辞了,大恩不言谢,今后,郡主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对老夫开口。”
他胸脯拍的砰砰响,“哦,对了,还有他们兄妹二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元瑶调皮的冲她眨眨眼,苏漓笑了。
元太师一家已经走远,苏漓将手里的纸条打开。
里面赫然写着一个地址。
她将纸条递给纪夜澜,纪夜澜的眼睛,蓦的亮了。
“这个地址是,”
“致仕的李太医的住处!”两人异口同声。
苏漓按照元太师给的地址,在城郊一处爬满青藤的院落前停下。
叩门半晌,才见一个老仆颤巍巍开门,“你,找谁?”
苏漓简单说明来意,老仆将她引至正屋。
屋内陈设简素,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味。
榻上斜倚着位白发老者,苏漓看着他满面的皱纹,雪白的头发,心下了然,这就是那位致仕多年的李老太医了。
她走到榻前,半蹲下身子。
看着老人带着疑惑的眼睛,她简单说明了来意。
李老太医半身僵滞,听完她的话,嘴角艰难的扯了扯,想说话却只发出含混的音节——显然中风已经有些时日了。
苏漓不做多言,取出银针,凝神定穴,轻巧刺入老太医百会,风池等穴位。
老太医虽然口不能言,脑子却甚是清醒。
感受到苏漓下针的穴位,动作,心里赞叹有加。
这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不可多得,不可多得啊。
她刚才跟自己说什么来着?
哦,想起来了,她是来打听,当年江南名医沈大夫,入宫究竟是给何人诊病?
这件事,他以为自己要带进棺材里了,没想到,最后的时光,竟然还能遇到有缘人,将自己心里藏了多年的秘密,宣出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