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夜澜展开画卷,映入眼帘的就是半枚造型奇特的青铜令。
青铜令画的惟妙惟肖,他一眼认出,此画出自宫昭恒之手。想当年,他的画,名动京城。
可是,自己却不认得这半枚青铜令。
他脑海里闪过他翻阅过的所有秘档,记载,想找出一丝线索,令他心头一沉的是,竟一无所获。
很显然,这半枚青铜令,一定藏着重大秘密,不然,凭宫长安那只老狐狸,怎会轻易让梁渊将此画卷带回。
听梁渊所述,云南王定是认识这青铜令。
或许,陛下应该也认得。
纪夜澜正在沉吟间,安虎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什么,肩上还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海东青。这海东青,还是自己回京之前,沈元帅所赠,威武又机敏。此刻,它正高高昂着头,好像办了 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大人,这海东青,捉住了一只鹞子,军中的信鹞。”
安虎双手呈上那信鹞,信鹞还在扑腾着。“在它腿上,属下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张纸条,上面用军中的暗号,写了一句密语。
纪夜澜嘴角浮起冷意,可惜,这些,难不倒他。
那纸条上形状古怪的字符,在他眼中重新排列,组合,瞬间变成了一句话。
“陛下杀令子。”
纪夜澜将纸条放到烛火下,纸条打着卷儿,转眼变成灰烬。
他视线看向那鹞子,墨绿色的羽毛,明晃晃的告诉他,这是京郊大营专门用来远程传讯的军鹞。
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空气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
梁渊见状,不想再打扰他,提出去看看念安。
“梁公子,这两日,您就安心在大理寺住下。哦,对了,还有件事,需要您的帮忙。”
梁渊忙道,“纪大人客气,只要有用的着梁某的地方,梁某定尽力而为。”
纪夜澜眸子闪动,“您和云南王,有无特殊的联系方式?就是,云南王只要看到信件,就知道定是您所写,绝无仿冒之嫌。”
梁渊连连点头,“自是有的。我和父王,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外人绝不知道。”
纪夜澜想了一下,“好,您就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如实告知云南王就可。”
他又看向安虎,“将纸条绑回去,放这鹞子去报信。”
安虎一听,有些着急。
“大人,这,这不就趁了那些人心意了么?”
纪夜澜眸子闪动着异样的光彩,“就是要趁了他们心意。让这鹞子,将这谎言,递给云南王。梁公子写好之后,命人快马加鞭送给云南王。”
安虎好像明白了一些,“可是,咱的马......要是那鹞子更快一步,怎么办?”
“不可能。咱们的信,一定比他们到的更早。”纪夜澜的语气,肯定无比。
安虎有些诧异的看着纪夜澜,纪夜澜冲他微微一笑,“去郡主府,跟郡主借她的汗血宝马一用。”
安虎的眼睛亮了,“是!属下这就去郡主府!”
让梁渊快回去休息,纪夜澜坐到了堆满了卷宗的案几后面。
刚才那不安的感觉,像潮水般漫上心头,顺着脊背往下沉。
京郊大营是拱卫京城的最后屏障,历来只听调御皇帝亲颁的兵符,可如今,太子和宫长安竟能调动军鹞......
他喉结滚了滚,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若是连最精锐的京郊大营都被渗透,这京城,危矣。
他眯起了眼睛,顺手拿起一支狼毫,一个用力,笔杆断成了两截。
他要赶在那些人前面,将军中的魑魅魍魉,一个个全挖出来!
看样子,自己要去找骁骑大将军元承钧谈谈了。
御书房
御书房内,静的只剩下烛花爆裂的轻响,云启帝指尖捏着奏折,目光却未落在字上,眉头拧成了一道深纹。
他终于抬眼,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沉怒,问站在一旁的元叙总管,“贵妃还跪在外面?”
元叙垂首躬身,声音放的极低:“回陛下,贵妃娘娘已经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了。奴婢劝她回宫,可是,娘娘坚决不肯。”
“放肆!”云启帝猛地将奏折拍在御案上,“好不容易才解了禁足,还没消停两天,转头就为那个孽子求情!她真是好大的脸!”
皇帝的气息粗重了几分,眼底翻涌着失望与怒火,“也不看看自己养出个什么样的儿子!竟敢行弑君之事!这是要反了天!”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云启帝深吸一口气,语气冷的像冰,“传朕旨意,让她立刻滚回去!若敢再踏出宫门替李承渊求情,即刻废去贵妃位份,打入冷宫!永生永世都别再想出来!”
元叙大气不敢喘,连声领命,小跑着出去了。
这纪贵妃,忒是不开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节骨眼,也敢来替太子求情!
天子一怒,苦的可就是他们这些奴才了。
御书房外的青石板透着刻骨的凉意,纪贵妃一身素衣跪在那里,鬓边只插了一根钗,原本明艳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憔悴。
她望着紧闭的殿门,指尖死死攥着帕子,像是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谁能理解她的绝望?
父母全家被赶出京城,永不得返,自己身后那个令所有人嫉妒眼红的阁老府,就这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她刚解了禁足,出了长乐宫,又听到了晴天霹雳。
太子被下了天牢!
天哪,老天爷,你这是要将我活活逼死不成?
殿门忽然开了,纪贵妃眼睛一亮,陛下终于肯见自己了么?
她一定要好好认错,努力替太子开脱罪责。
太子,绝不能倒下。儿子,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儿子再出什么事,她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元叙冷着脸走出来,“贵妃娘娘,您还是请回吧。陛下有旨,即刻回宫。若再替太子求情,即刻废去贵妃位份,打入冷宫,永不得出。”
“陛下......”纪贵妃猛地抬头,眼底的光骤然碎裂,身子晃了晃,泪水终于决堤。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喉间却像堵着棉絮,只剩下呜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