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里好几处院落,都适合做卧房。您看看,想选哪个院子?”一个小厮仰头问自家主子。
陆砚川正背着手,望着廊外那方爬满青藤的影壁出神,随手一指,“就这处吧。”小厮顺着手指望过去,只见“澄心院”三个乌金大字,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小厮看看自家公子,暗自叹口气。他想不明白,明明公子前途无量,在京城待得好好的,怎会突然答应来这西北,当什么盐泽令?摇摇头,他带人去收拾“澄心院”了。
陆砚川一身月白锦袍,领口袖缘绣着淡雅的云纹,料子是上好的杭绸,却穿的清简利落,不见半分奢靡气。
他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眉目疏朗,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尤其那双眼睛,看人时似含着温润笑意,眼底却藏着同龄人少有的沉静锐利。这般年轻俊雅,又得陛下圣眼,眼看要走上青云之路。谁想他竟然主动自荐,来到了这西北,当了一个盐泽令。
他看着天空,眼前仿佛出现了大哥的笑脸。
“无论如何,你大哥死在大理寺狱中,这是事实。你们陆家,只有你们兄弟二人。你大哥出事,也没有累及你。你以为,是陛下格外开恩么?不妨告诉你,全是司空大人的功劳。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宫大人看重你,提拔你,你才能年纪轻轻,当上这个人人艳羡的给事中。”上峰不屑的眼神,让他心发冷。
“陆砚川,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想好了,随时来找我。你大哥的的确确是因为人面蛾一案死于非命。破案的两人,如今,正在那临朔城。”上峰扔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陆砚川的手在宽大衣袖里悄然攥紧,大哥,是那两人害死了你么?
“大人,城主派人下了帖子。”随身侍卫石珏恭敬递给他一封帖子,陆砚川看一眼,城主府三个烫金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醉风楼
一个雅间,小二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来,“三位客官慢用。”还贴心的将门关好。
“想不到在这里,竟然还能喝到梅子酒。”高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睛亮亮的。
纪夜澜微笑着给他斟满。“让你千里迢迢来到这临朔城,估计骂了我一路吧?”
“让你猜对了。”高尚夹了一筷子鹤腿肉塞进嘴里,满足的直点头。“味道真不错,不次于京城啊。真是,一不小心,让你在西北过上了好日子。”
苏漓失笑,“好日子?你的好兄弟,差点被人下毒变成疯子。”
高尚的脸顿时冷下来,“出什么事了?没想到,黑手伸的这般长,都伸到这里了!若是被我查出来,看我不给他大卸八块!”
苏漓朝纪夜澜方向努努嘴,“让你好兄弟好好跟你说说。”
纪夜澜的声音像浸过温酒的玉,低沉里裹着一丝磁性,在雅间内流淌。
“经过就是这样。宋公子伤还未愈,就被我送到了沈元帅身边。眼下,最麻烦的,是根本没有证据。城主与我和郡主,如同水火。来的第一日,就恨不得将我俩一网打尽。所以,想找到她勾结铁勒的罪证,难上加难。再加上,她还有一个养女,是九黎族的圣女。”
“九黎族的圣女?”高尚顿时来了兴趣,他还从未见过圣女长什么样子呢。这天底下,还真有圣女?传说中,是能与天地沟通之人,本事大的很呢。
“这次让你来,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件事。”苏漓继续说道,“九黎一族,传说中是蚩尤后代,后来不知怎的,就没落了。但是,蹊跷的是,现在,根本找不到关于九黎的记载。九黎族不惜献出圣女为城主的养女,这其中,要是没点秘密,那就奇怪了。
所以,我俩猜测,若是能找到九黎消失的秘密,说不定,就能知晓,李太妃为何能持先帝遗旨,成为这西北的土皇帝。”
更何况,先帝还给了她一支神秘的玄甲军傍身。这个秘密太过重大,苏漓藏在了心里,还不到说的时候。
不知不觉,高尚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眼中浮起凝重。
“好!我就不信,找不出答案!”
镇国侯府
苏漓刚踏进大门,绿珠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手里还扬着两张帖子,“郡主,您可回来了,您猜猜,是谁给您下了帖子?您一定想不到!”
苏漓毫不在意,“管他是谁呢,通通拒了。”
绿珠飞快的帮苏漓换上常服,嘴里嘟囔着,“郡主,真的不去么?城主那个老妖婆那里不去便罢了,可是,新来的盐泽令,他可是下了帖子,要亲自登门的。”
苏漓拿着茶盏的手一顿,“新来的盐泽令?将帖子拿来我看看。”
苏漓饶有兴趣的看看这张,又看看那张。眼中若有所思。
她早就想找李鹤汀聊聊,奈何李鹤汀自大火那晚,再没出现。听说是受了风寒,一直在府里养身子。
呵呵,也许确实受了风寒,只怕,比风寒更严重。那场大雨,就是对她的反噬。一时半会儿,李鹤汀都失去了作妖的能力了。
城主既然下了帖子,这倒是个光明正大进城主府的好机会。
“绿珠,明日,咱们去赴宴!”
“那新来的盐泽令要入府拜访一事,还回绝么?”
“让他来!反正明日,我就能见到这位大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城主府
“明日的宴,都安排妥当了?”城主声音不高,尾音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穿透力,像冰珠落进玉盘。
侍立在旁的属下躬身应道:“回城主,西北所有大小官员的帖子都已送到,席面,戏班也都按吩咐备好了。那处‘偏院’的惊喜,也安排妥帖了。”
城主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指尖在榻上轻轻点着,“咱们新来的陆大人,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还有那郡主,总爱坏我的好事。真当我这城主府是摆设?”
她坐直了些,珠花垂落的光影在她眼底晃了晃,语气陡然添了几分锐利,“明日这场宴,既要让陆大人知道,对我不敬的下场,也要让某些人明白,闲事管多了,也是要命的。”
“一箭双雕。”她端起侍女奉上的清茶,茶雾模糊了她半张脸,只留下唇边那抹笃定的冷意,“我要他们俩,在西北所有官员面前,体面扫地。”
属下低头应是,不敢抬头看她此刻的眼神——那笑意里藏着的锋芒,比刀刃还要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