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院
江月得知苏漓接到城主府的帖子,喜忧参半。
她拉着苏漓的手,有些着急。“现在就让绣娘缝制新衣,是不是来不及?”
“哎呀,大嫂!”王氏人未到,声音先至。一个丫鬟捧着两件新衣,紧跟在她的身后。
王氏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苏漓,眼睛一亮。“阿漓啊,实在是时间太紧,婶娘来不及给你赶制新衣。这是我让人去锦衣坊,重金买下的衣裙,你试试看?”
她走到苏漓身前上下打量,“阿漓出落的如此貌美,就是披件麻袋也出众。”
苏漓似笑非笑,“婶母实在客气了。我自己带了衣裙,就不劳烦婶母了。”
王氏哂笑,心下颇不屑。
从道观回来,能带几件衣服?况且,明日要去城主府,可不能让她失了镇国侯府的脸面。
“婶母那里有几副头面,阿漓明日拿去戴。你和棠儿明日去城主府,可不能失了礼数。”大嫂不管庶务已经十年,她以前的那些首饰,也早已过时。正好趁这个机会,在大嫂面前卖个好。
“谢过婶母好意。头面衣裙,阿漓都有。”苏漓面带微笑婉拒。
王氏有些尴尬,看看江月,“大嫂,那我就先回去了。阿漓,明日一早,我会准备好马车,你和棠儿一起出发。”
听风居
“纪大人,您准备明日也去城主府么?”宋景叙有些不解。
“不错,我来临朔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拜见临朔城的主人,李太妃。”
“李太妃?”宋景叙眼睛划过一丝茫然。
“不错,先帝只有这一个妃子还在世,她手持先帝遗旨,将临朔城作为她的封地。可以这么说,她,就是这里的主人。
西北的所有官员,都以结交她为荣。但是,李太妃为人孤傲,三品以下的,都别想踏入城主府的门槛。
这次,她如此突然的给郡主下帖子,我怀疑,她根本就是冲着郡主去的。”
宋景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您准备和郡主一起过去?”
纪夜澜果断摇头。“不会。我会以大理寺卿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城主府。”
巷口的青石板路上,镇国侯府的车夫正站在一辆乌木马车旁等候。
车身打磨的光可鉴人,漆成沉郁的墨色。车辕末端挂着的银铃偶尔轻响,透着几分贵气。
苏玉棠在丫鬟陪伴下款步走来。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软缎褙子,领口袖边绣着几支浅粉的桃花,下身着一条水绿色的百褶裙。因为年纪不大,头上梳着简单的双髻,簪了两支珍珠流苏。整个人看着清爽可爱,像极了春日里刚抽芽的柳丝。
她刚想上马车,看到车夫的示意,才恍然大小姐还未到。
一回头,就看到苏漓袅袅走来,绿珠紧随其后。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裙,裙上绣着淡蓝色的云纹图案,更衬得她肤白如玉。身上首饰更是简单的很,一对珍珠耳坠,一头乌发,只用一根玉簪简单盘了个发髻。
如此简单的装束,可那通身的贵气偏偏藏不住。像月光浸过的玉,清辉自流,远远望去,竟真如瑶池仙子踏云而来,素净里透着令人不敢亵渎的美。
苏玉棠忽然就有些自惭形秽。
城主府位于临朔城中央高处,青砖黛瓦覆着琉璃,飞檐翘角上蹲距着镇宅瑞兽,在日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朱漆大门足有两丈高,铜环兽首狰狞威严。
苏漓赶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好些马车。
有几名高大侍卫站在门口,进门的客人,将手里的拜帖呈上。
当看到苏漓递过的拜帖,侍卫的眼睛,微不可察的眯了眯。“镇国侯府?”
“怎么?这帖子有什么不对?”苏漓清冷的开口。
“哦,并无。两位小姐,请跟我来。”侍卫示意,跟着他走。
进了门,便是开阔的庭院,青石板路蜿蜒穿过精心修剪的花木。两侧回廊相接,廊柱上雕着各种祥瑞,每隔一柱,都悬挂着宫灯,无风时也透着几分肃穆。
深处隐约可见高阁飞檐,层叠而上,透着城主府的深宅气象,既显的规制森严,又藏着几分不与人说的底蕴。
苏玉棠从小长在镇国侯府,不是没见过世面。但是,城主府这般宛如深宫的建筑,还是让她起了好奇之心。她忍不住的打量,耳边忽然传来清晰一句,“不要看。”
这分明就是大小姐的声音。可是大小姐明明一直在目不斜视的走着,更别说跟自己说话了。
苏玉棠心一凛,乖乖的不再东张西望,紧跟着苏漓的脚步,寸步不离。
绿珠和苏玉棠的丫鬟,紧随其后。
苏漓越走,心底的鄙夷,简直要从眼睛里面溢出来。
这个侍卫,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他脚步看似随意,转转折折却暗合方位。
苏漓姐妹只觉越走越偏,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秾艳花林,粉白海棠与绛红山茶交杂,花枝斜逸过雕花窗棱,一处偏殿,恰好被这花海半掩,檐角铜铃轻响,倒像是被这刻意布下的阵仗,圈进了一方与世隔绝的秘境。
侍卫早已不见人影。
“城主,那苏漓被引入了幻云殿,恐怕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一个宫装打扮的妇人,对着一位看起来金尊玉贵的夫人,低声道。
那夫人,一身石青色金绣鸾鸟纹褙子,裙摆掖地,头上是赤金点翠七彩钗,耳坠是鸽血红宝石。腕间翡翠镯子相撞,都透着沉甸甸的贵气。她未开口,那通身的气派,已如无形的威压,让人不敢直视。分明没有半分骄横态,偏那衣饰器物里的光华,就把“金尊玉贵”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她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她不是云虚宫的关门弟子么?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她就没资格进我的城主府。”
“城主,那纪大人昨日也送来拜帖,今日会来拜见您。您,是见,还是不见?”
城主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一双杏眼蒙上一片雾气。
她紧咬银牙,“见,为何不见?若不是想亲眼见见此人,我上次就不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