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紫宸殿偏阁的御书房内,檀香袅袅漫过堆叠的奏章。
云启帝指尖叩着紫檀木案,目光扫向阶下二人,身披玄甲的威武大将军,沈沧澜。还有身着绯色官袍的大理寺卿,纪夜澜。
“西北之行,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沈卿,”皇帝声音不高,案上的鎏金镇纸却似震了震。“我命你执帅印,率五万精兵,前往西北边境。另外,我还有一封手谕,不过,这封手谕,必须到达边境之后,才能打开。”
元总管双手托着帅印和手谕,沈沧澜低垂眉眼,神情恭谨的接过,“臣遵旨。”
“纪卿,京城一案,余孽未清。据密报,幽冥道余孽,往西北方向逃窜。朕命你执朕之令牌,彻查幽冥道!务必揪出害群之马,还朝堂一片清明。”他眼中划过一丝凝重,“幽冥道,和朝廷牵扯颇深。你查青崖道长一案,已在明处。不适合在朝中继续追查。所以,你要和大将军一路西行,暗地调查幽冥道一事。”
纪夜澜沉声道“臣遵旨。”
云启帝沉默了一会儿,好似在斟酌用词。
“你的事情,朕都听说了。也许,被纪氏族谱除名在你看来是耻辱,在朕眼里,却是卸了枷锁。纪阁老胆小如鼠又野心勃勃,对太子,绝非好事。脱离那个泥沼,你才是纪夜澜,而不是纪家的棋子。往后,朝堂之上,凭你自己站稳脚跟,凭朕放手给你去做的权柄,这才是真正的宏图大道。
朕,要你做一个孤臣,忠于朕的孤臣。
你,做的到么?”
皇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纪夜澜的心猛的一跳,抿着嘴角,脊背挺直,“臣,定不负陛下期许!”
皇帝笑了笑,“路途漫漫,还有一人,和你们一起出发。”他后背往龙椅上靠了靠,“进来吧。”
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走进来。
月白常服领口绣着暗银流云纹,随动作漾开细碎光泽,乌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皮肤白皙的像浸了月光,乌黑的眼眸带着一丝笑意。
“见过陛下。”
沈沧澜和纪夜澜几乎同时回头,沈沧澜咧着嘴笑了。纪夜澜眼底漾开淡淡的讶异,转瞬即逝。是了,她一直的愿望,就是回家。就连来京城,也是为了解除婚约。耽搁这么些日子,恐怕,她早就归心似箭。
“郡主要回镇国侯府,正好与你们同行。有沈将军护送,朕放心的很。
纪卿,郡主聪明机智又是祥瑞,你们途中可以随时探讨案情。多向郡主讨教,有些关窍,或许,就在她那看似漫不经心的言语里。”
纪夜澜抬头看一眼苏漓,少女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调皮,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到几分难堪。
堂堂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卿,被皇帝当着大将军的面,向自己讨教,一定会尴尬和不忿吧?
纪夜澜坦然的抬起头,语气比刚才回答孤臣还要郑重,“臣遵旨!”
皇帝又深深的看了一眼三人,挥挥手,“都去吧,各司其职。”
三人的脚步或重或轻,渐远渐消。
他坐在龙椅上沉默了片刻,扭头问站在身边的元叙总管,“朕这般将他们置于险境,对么?”
元叙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
“陛下乃真龙天子,您做的任何决断,都是对的。”
一道消息,又震惊了京城。
纪府二公子,大理寺卿纪夜澜,被逐出纪府,还被族谱除名。
各种各样的谣言,如风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其中一个说法,最为离谱。说纪夜澜亲娘,是青楼出身。
纪阁老在府中暴跳如雷,“这是谁传出去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我这张脸,还要不要?!”
东宫
宫长安的脸,都气红了。
“殿下,您为何要放出这样的风声?这么做,对您有什么好处?”
太子把玩着手里刚得的奇珍,漫不经心道“他的出身这般不堪,父皇还肯重用他么?到时,我再向他伸出橄榄枝,他才会对我感恩戴德。”
宫长安怒其不争的摇摇头,“您未免将他看的太低了。纪夜澜此人,心气虽高,但是为人公正严明,思维通透豁达。也许,他会受打击,会萎靡一日两日,但是 ,他岂非常人可比。您这般做,恐怕更会激起他的斗志,只是将他推得更远罢了!”
太子听得不爽,放下手中奇珍冷哼一声,“司空对他的评价,还真高!推远不是更好,调查朝堂一事,定要安插上自己人才好!他不离开,我怎么安插自己人?他走的越远越好!”
宫长安只觉胸口一阵憋闷,抚着心口,瓮声瓮气,“但愿殿下不要后悔才好!”
深深施了一礼转身离开,太子愤愤的自鼻子喷出一口气,“这个老匹夫!净长他人志气!”
玉华宫
玉妃神色有些哀伤,拉着苏漓的手,“是该回去了,可怜见的,这么多年,再未见过自己的母亲。有一事,我藏在心里很久了。是时候告诉你了。”
苏漓睁大玉石般的眸子,心里想着,也许,自己又要知道什么皇家秘辛了。
我家世不显,却因容貌,入宫不久就承了恩。不知是得罪了谁,我怀着身孕之时,就在一次赏花会上,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一跤。所有人都认为就是一次意外,包括我自己。
幸亏跌倒之时,我死死护住了肚子,孩子没事。但是我却吓坏了,暗恨自己如此不小心。
直到皇后悄悄将我唤进栖梧宫,告诉了我真相。
原来,就在我常走的那条木栈道上,被人泼了桐油。
那时,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无权无势,我惊慌的只会默默哭泣,却无能为力。我没有本事查出凶手,就算查出来,又能怎样?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害龙嗣的人,又怎会是一般人?
皇后温暖的手拉住了我的,她安慰我 ,会跟陛下求个恩典。就说自己一人嫌闷,让我也住进栖梧宫,直到我顺利产子。
陛下答应了。他怎会不答应,全宫上下,谁人不知,皇后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但是,玉妃突然皱紧秀眉,眼睛里面,全是带着湿润的焦急和慌乱。
“皇后,的确是在三公主薨了之后,得了重症,不治身亡。但是,我知道一件事!”
她的语气明显因为焦急而快了起来。
“皇后是在收到一封家书之后,重病不起的。明明当时我偷偷问过太医,皇后,还有的治!
可,就在收到那封家书之后,她就再也没起过身,并且,病情一日比一日加重。七日后,她,她就......”
玉妃擦擦通红的眼眶,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苏漓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皮肤更加雪白,眼眸里,是难以置信的错愕。